如果没有昨天第19部分阅读
如果没有昨天 作者:rouwenwu
重建一个人的理性和神志不是我的强项,我想我有必要知会你,如果张家涵疯了,我没办法。作为补偿,我只会千方百计把你弄疯而已。”
“张,张家涵……”洪仲嶙迟疑着,朝他走近一步。
张家涵脸色大变,推开我和袁牧之,曲起身子,蜷缩到一边呕吐起来。
“怎么回事?”洪仲嶙焦灼地看向我,“他这算怎么回事?”
“呕吐是人的恐惧到达顶点一种生理学反应,”我看着他,平静地说,“显然,在这能令他恐惧的对象,不会是我,也不会是袁牧之。”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带你走……”洪仲嶙目光哀伤地说,“真的,我只是,想让你再跟我一回……”
“很显然他不愿意。”我皱眉说,“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他一直在拒绝你,从身体到言语,都在说他不愿意,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
洪仲嶙木着脸,愣愣地盯着地上蜷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张家涵。
“你已经成为他心理上恐惧的具象化表征。”我微微笑了,不无恶意地欣赏他脸上的痛苦,继续说,“真是讽刺啊,你的欲望直指对象,却万分不乐意跟你在一起,你将重逢视为一件乐事,为此不惜摒除理性,做出超乎平时行为规则的事,你心里充满对如愿以偿的期待,我敢说,你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去庆祝,怎么去享受,可惜,你欲望的对象并不是跟你一个想法,他害怕你,厌恶你,他看到你就想吐,哪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你一个人,他也未见得愿意跟你呆一起。”
洪爷脸色苍白,他的目光渐渐积聚起真实的痛苦和焦虑,我趁热打铁说:“洪仲嶙,你看看你把张家涵逼成什么样?他那样的老实人,给他点好他会念叨你一辈子的老实人,不敢得罪任何人,小心翼翼艰难活着的老实人,你让他宁愿死都不肯跟你在一起,他宁愿死啊,你充满整个内心的人宁愿死都不想跟你在一起,我怎么觉得你那么可悲呢……”
我一句话没说完,却听见洪仲嶙一声低吼,他猛然一甩头,目光再度恢复冷静凛冽。他恶狠狠地盯着我,手上的手枪一转,迅速拿稳到手里并举起来,对准我的脑袋,眼中杀机大盛。
我蓦地一惊,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能摆脱我的催眠。此时袁牧之也啪的一声掏出枪,冷冷地说:“洪爷,崩了他,下一个就轮到你。”
我盯着他,踏前一步,正要冒险继续催眠,却听张家涵微弱地喊了声:“住,住手……”
洪仲嶙手一顿,盯着我,嘴角微微颤抖,最后还是无奈地垂下手。
他转过头,看着张家涵,哑声问:“家涵,你真不乐意?”
他虽说用疑问句,但口气中却充满悲哀和失望。
张家涵喘着气,从地上站起来,刚迈上一步,却脚下一软,袁牧之眼疾手快,伸手搀扶住了他。
他看起来很虚弱,大概刚刚用刀捅自己的行为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和勇气,张家涵像收集氧气一样深深地呼吸,然后再缓缓吐出,他抬起眼,看着洪仲嶙,摇头说:“洪爷,算了吧,就当我不识抬举……”
洪仲嶙脸上肌肉瞬间崩紧,眼底酝酿着狂风暴雨,不过奇怪的是,这场暴风雨并没有发作出来,因为最终他慢慢地放松,连肩膀也慢慢松弛,然后,他抬头眨了眨眼,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吁出一口长气,抬起手臂,像抛掷什么一样,疲倦地挥了一下。
那十几个拿枪的人动作不一,但都迟疑着收了枪,然后,洪仲嶙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洪爷,这……”
洪仲嶙挥出一拳,狠狠砸在说话人的腹部,那个人闷哼一声,弯下腰,没敢再说话。洪仲嶙最后回头瞥了张家涵一眼,极尽伤感,然后视线垂下,目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抬脚走出我们的视线。
沉默降临在室内,连雷也停止了轰鸣,万籁俱静。
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尽管他的感情对我来说理解起来有点难度,但我却确乎知道,洪仲嶙从此不会轻易出现在张家涵眼前了,至少短期内如此,因为在那一瞬间,我看到他习惯性的理性又重新掌控了他的行为,他的意志力和毅力,不会让他再任由内心的欲望行动了。
除此之外,我还看到了悲伤,我不是很明白这种悲伤为何如此厚重浓稠,只不过有个欲望无法实现,但欲望不就是因为不能时时刻刻被实现,我们才会产生压抑,才会将之遗忘的吗?这不是一个人该习惯的心理机制吗?
我转过头去,看到张家涵脸上也有同样浓重的悲哀,我不喜欢看他这样,于是我过去,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
没人能在我眼皮底下伤害他,而且他也不愿意跟我分开,因为我们互相需要,在某种程度上,他所索求的,正是我愿意给予的。
但我终究有一天要不在的,到时候他怎么办?
我开始觉得这件事必须找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我转头看看袁牧之,随即判断,他不行,张家涵就像一个底部缺漏的木桶,要找的,是能堵住缺口的那个人。
如果可能,我真的很愿意看守他,多少年都愿意,但我知道我不行。
我微微闭上眼,在他耳边说:“现在跟我一起想象一下,蓝天,很远很高的天空,蓝到透明的颜色,偶尔有一丝云,那云的颜色是白的,绝对的纯白,形状像丝,挂在天上,就像有谁的丝绸衣服被天上的钉子勾住了,剩下一缕丝,挂在那,悠悠荡荡。”
闭上眼,跟我一起想象那样的早上,有风,风轻轻吹拂,质地很凉爽,风吹拂在脸上就像最温柔最可信赖的手摸着你一样。我想起我的母亲,我想她如果爱我,她的手触碰我的肌肤一定是那样,你呢?
我还想邀请你跟我一起想象,这样的早上可能听到的动听的鸟叫声,那是任何机械或金属制品无法重现的声音。它的轻灵婉转超过人类的想象,像透着露水的清澈,它们在鸣唱,唱繁衍,唱竞争,唱该投入的忙忙碌碌,可能无所作为的一生。
张家涵,你知道吗?那是我曾经度过漫长岁月中唯一美好的东西,我靠想象它们捱过了无穷无尽的孤独,一个人的绝对的孤独。张家涵,跟我一起,我们一起感受那样的清晨的气息,你要你愿意,你能听到风声,你能听到它传递给你的,微弱而不能忽略的安慰。你能听到它在说,你不是一个人。
你有我,你不是一个人。
我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一直说到他面目安详,沉沉陷入梦乡。
我拿食指,轻轻掠过他的眉宇,其实他长得很好看,我不知道对一般人而言,审美标准是怎样,反正他在我眼里很好看,如果能剥除表情中总是流露出来的畏缩和自卑,他会光彩照人,我的张家涵,是应该能光彩照人的存在。
没有人能够剥夺你的光彩,我对他无声地说,小冰会重塑你的人格,会重新改造你的心理构成,会从根子上扭转你的观念,如果有必要,我甚至会给你新的记忆。
没有被侮辱和被伤害的记忆。
我的手被袁牧之轻轻抬起,他拿着不知从哪搞到的紫色药水,帮我清理伤口,然后敷上药,再拿白色绷带,慢慢扎紧我的手。
整个过程,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在绷带上扎上没必要的蝴蝶结时,他抬起眼看我,目光中有下定决心的坚毅。
“你决定了一件事。”我问,“是什么?”
“总有一天,我会建一个比洪家还庞大的帝国,”他淡淡地说,“我要让我在乎的人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我要让你们有选择权,这种选择权,不用以命相搏就能获取。”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听起来这个意愿很宏大。”
“给我时间。”他说,“我会为你做到的。”
我抿紧嘴唇,皱眉说:“你好像比张家涵还需要心理辅导。”
他一把抱住我,哑声说:“去你妈的心理辅导,我就想抱你一下,宝宝,我喜欢你。”
我拍拍他的后背,说:“知道了。”
“非常喜欢。喜欢到可以把命豁出去。”
“喜欢我不会丧命,”我不满地说,“我会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过渡章节,煽情一下
第65章
自从这件事之后,袁牧之跟我的关系似乎有了点变化,到底体现在哪我说不上,但有一种确乎的,真实的变化在悄悄地发生,我能感觉得出来,却苦于无法举出合适的证据。
后来有一天晚上,大概是我已经伤势痊愈得差不多,张家涵的精神状况也逐步好转的时候。张家涵晚上睡得早,我拿着一本翻译小说看了半小时,便被冗长无聊的情节弄得昏昏欲睡。于是我干脆熄灯躺下,很快进入梦乡。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有种被人凝视的危机感突如其来,我猛然睁开眼,发现我床头果然坐着一个人,这个认知令我大为惊愕,我浑身绷紧,反手摸上我藏在枕头下的光匕首,同时睁大眼盯着那个人。
“别怕,宝宝,是我。”那个人开口,是袁牧之,他的轮廓在黑暗中慢慢被看清,神情总透露着疲倦,但目光很柔和。
我松了口气,困意涌上,揉揉眼睛问:“你失眠吗?”
“没有。”他带着笑意说,“我刚刚完成我的工作。”
“那为什么不回去睡?”
“我想看看你。”他低沉着声音说,“想得不得了。”
“我可以给你一个照片。”我认真建议他,“这样你就不用亲自跑一趟。”
“好,”袁牧之哑然失笑,握住我的手说,“不过我还是想来一趟。”
“你真浪费时间。”我说。
“我乐意,”袁牧之痞笑说,“不来这趟我心里不踏实。”
“如果你是担心张家涵,他今天很好。”我含糊地说,“比昨天好。”
“我知道,”他伸手摸上我的头发,柔声说,“有你在他身边,他会康复的。”
“那当然,”我闭上眼说,“给我时间,我会重塑他的心理机制。”
“别太勉强。”袁牧之说,“尽力就好,总有一天,洪仲嶙不会成为张哥的威胁,我跟你保证。”
“无所谓吧。”我含糊地说,“不靠你,我也能解决他。”
“吹牛吧你,他带一帮人杀进来,个个身经百战,你一个人应付得了几个?”袁牧之笑呵呵地说,“小笨蛋,你就乖乖给我呆这里,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我就知足了。”他的声音沉下去,摸着我头发的手慢慢往下挪,轻轻摩挲我的脸颊。
我不满他这么轻的动作,我想他大概想摸我的脸却不知道怎么摸,于是我自己伸手去抓他的手掌贴在我脸颊上放好,同时蹭了蹭说:“你的手可真暖。”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迷糊的“嗯”的音,等我差不多睡着了,他忽然说:“小冰,我今晚不回去,跟你挤一挤行不?”
我对妨碍我睡觉的行为觉得不耐烦,于是朝一旁躺过去点,拍了拍身侧。
袁牧之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传来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然后他钻进我的被子里,我抱住了他的粗胳膊,把头靠在上面。
“你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我嗅了嗅他说。
“嗅个屁啊,我才洗过澡,身上只有香喷喷的沐浴露味。”
“不对,”我皱起眉,“有股铁锈的味道。”
“你是狗鼻子啊,”他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尖,“得了,瞒不过你,我有去干木工活。”
“什么是木工活?”
“就是拿铁锯子锯木头做家具。”
“哦,”我闭上眼,蹭了蹭他的胳膊说,“你要学那个赚钱吗?”
“大概吧,希望今天干的活,能赚够钱给你买甜排骨。”
“很贵吗?”
“嗯,可贵呢。”
我想了想说:“那我可以不用每天吃。”
他轻轻笑了,拿嘴唇贴了贴我的额角,柔声说,“没事,咱吃得起。睡吧,乖宝,明天再跟你说。”
我陷入沉沉的睡眠中,梦里像偎依着查理实验室里温暖的电火炉,不过条不知哪来的小狗一只在拱我的脖子,东闻闻西嗅嗅,可能还舔我,虽然我觉得不卫生,但不知道为什么,被它舔着时四肢软绵绵的很舒服,还时不时让我痒得想笑。
在我的记忆中,从未养过此类动物,也从未有动物主动亲近过我,查理曾经养过一只猫,但那只猫在见到我的第一瞬间就竖起尾巴前爪下扒准备攻击我。
我用疯狗刀割开了它的肚子,任何试图攻击我的动物,都是找死。
查理虽然难过,但他一句话也没说,他把猫的尸体处理掉,从此再也不带任何活物出现在我面前。
但在这个梦里,我成为张家涵那样有柔软心肠的人,我纵容那条狗把毛茸茸的脑袋拱到我的衣服里,我任由它舔我的胸膛和腹部,粗糙的舌苔摩擦过皮肤引起的战栗感,这些触感令我觉得很新奇,好像四肢都浸泡在水里,懒洋洋地不想动,有种奇妙的快感从脊椎尾椎爬上来,上升到脑部。
再往后,我愉快地跟那只狗抱在一起玩了很久,醒来时好像手里甚至还留有抱着那条狗的触感,即便是我,也不太能分析清楚这样的梦到底表达了我潜意识中的什么欲望。但在想去厕所的时候,我发现我两腿间的器官抬起了头,绷紧,令我有点难受。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状况,我脱下自己的裤子好奇地看,发现它像风帆一样扯起来的形状很奇怪,尽管体积不大,但粉色的蘑菇头还是倔强地表达出某种意念。
我拿手去碰它,感觉很奇妙,好像会疼,又好像很有快感。
我不安地蹭蹭袁牧之,袁牧之嘀咕了一声,将横在我脑袋下的手收紧,大腿跨过来整个包住我,压迫到我的器官,这让我更难受了。我不安而烦躁地继续推他,袁牧之终于被我推醒,他朦胧地睁开眼,说:“小祸害,干嘛呢,天还早呢。”
我带着惶恐问:“袁,袁牧之,你快看,它,它站起来了。”
袁牧之揉揉眼半支起身子一看,突然变了脸色,一把将我的裤子拉上,随后说:“臭小子,大清早你想害我流鼻血吗?”
我惶惑地盯着他,袁牧之掉过头,呼吸似乎有些急促,随后平缓了,伸手搂住我,拍拍我的后背低声说:“好了好了,没事,这是好事,你这么大的人了,该发育了。”
“可,可我难受。”
他深深呼吸了一口,随后把手伸进我的裤子里,握住那个不安分的器官,咬牙说:“听着,我帮你弄出来,你别出声。”
“为什么?”
“张哥还睡着。”他说,“被他听见,他会骂你。”
“张家涵才不……啊,”他的手突然动起来,一阵奇特的触电般的快感侵袭而来,我发现自己呼吸变得急促,血液循环大概也加快,脑子的运作速度也大不如平常,我喘着气,按住他的手问:“怎么,怎么会这样……”
“闭嘴,”他轻轻地吻我的脸颊,哑声说,“这是很快乐的事,只能由我给予你,闭上眼享受就好。”
我闭上眼,感觉自己就像一只在飓风狂澜中起伏的小船,忽上忽下,袁牧之说得没错,这个过程确实很快乐,极致的快感,身体大概分泌出不可思议的激素,让触感和快乐加倍被感受,尤其是最后的一下,只有几秒钟,但在那几秒内我攀到这辈子从未到达的快感高峰,以至于在从那高峰下来后,我有好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然后我发现袁牧之手心多了一团黏稠的白色液体,我忽然就明白了,我问他:“性体验就是这样,对吗?”
“这只是其中的一种。”
我掩上我的脸,慢慢地蜷缩成一团,然后我对袁牧之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尝试了。”
“不喜欢?”
“不是,”我喃喃地说,“它将内心的欲望全部释放出来了,这是危险的,它会令我变得愚蠢,迟钝,耽于享乐,浪费时间,影响判断力。”
袁牧之沉默了,然后,他抽过纸巾擦掉自己手上的液体,从背后抱住我,哑声说:“但我希望你愚蠢,迟钝,耽于享乐,浪费时间,没关系,我乐意你那样,因为其他的东西都有我帮你扛着,好不好?”
“你若能以享乐把我欺骗。那就算是我最后的一天。”我喃喃地说。
“那是什么?”
“浮士德。”我转过头,冷静地说,“你该走了,今天的事是最后一次,我决定了。”
第66章
这个早晨的事成为我想避之不及的存在,尽管袁牧之竭力想安慰我,他告诉我说这只是发育完整的一个体现,他很高兴我长大了,他很乐意为我效劳之类。
但我的理解根本是那样的。
袁牧之完全不能明白那对我来说这意味着何等惊惶的事实,因为我发现我对自己的身体及欲望无法掌控,在那个时候,到达□的时候,我想一直沉溺下去,在那种美妙的感觉中徘徊不出来。
但我怎么可以沉溺在欲望的快感中不出来?
这让我感到真真切切的恐惧,我怕我会贪婪地追逐身体上的享乐。我训练了这么多年,我引以为傲的意志力,可能因为这种疏忽而在瞬间分崩离析。
因为那个欲望带来的快感太过强烈,仿佛唾手可得,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我知道也许对袁牧之来说跟我做这种事也是他的意愿,我现在明白他盯着我的目光那个明显的欲望确指什么,但是,我不能任由x欲这种东西控制我。
应该说,我不能任由欲望控制我。
但我很快发现,执行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自从发生那件事后,袁牧之总是出现在我身边,我发现我们身体接触的次数大大增加,这令我非常困惑。我不明白为何他现在那么喜欢接触我的身体,比如总是喜欢拿他的粗胳膊把我整个抡起来放到膝盖上,一定要我靠着他的胸膛才肯让我安静地看会书。
晚上的时候我们经常在一块挤一张床睡觉,我承认我喜欢抱着他的胳膊,但次数一多,我发现我的警惕性下降了不少,因为我再也没法在有人靠近的第一瞬间睁开眼睛,我潜意识里认为,袁牧之是可以信赖的伙伴,他在危险到来时不会抛下我。
我对这种莫名其妙的信赖心存警惕,我不能自抑地设想一个可能:如果有一天袁牧之背叛了我对他的信赖呢?如果他的背叛,直接会给我带来致命的危险呢?
很显然,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会死,毫无疑问地丧命。
可能比丧命还要令我难过,但死亡是一切的终止,我不知道这种逻辑混乱的念头,我是怎么冒出来的。
进而,我发现我变得软弱,比如我的内心对死亡是有所恐惧的,它再也不是一件可以冷静思考的事,而是一件想起来,我会忍不住想抗拒的事。
可我终究会成为一个死者,或许连死者都称不上,我会完全消失,从逻辑上讲,不曾存在过的人是不能称之为死亡的。
到时候,我现在相处的人们,袁牧之,张家涵,洪馨阳,他们都会不记得我。
因为在那种可能性中,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我。
但这难道不是我穿越时空的目的吗?
即便今天,我也从未动摇过这个目的,我仍然相信它具备极大的意义,但为什么,我现在一想起它,就有股寒气从足底冒上来?
冷得我咬紧牙关,抱着袁牧之的胳膊抱得更紧。
我也分不清,是因为有一个人的胳膊可以抱着,他的体温可以被感觉到我才觉得冷,还是,我本来就冷,所以我需要他人的体温取暖。
其间两腿间的器官时不时会站起来,就像有谁朝我的脑子里下达了愚蠢的执行令。它通常站立的时间是在早晨,一觉醒来,我总会不耐烦地发现,那个器官会像亟待发射的炮管一样,高高翘起。
“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袁牧之常常会一边亲我,一边动手帮我解决。
于是那种极致的,烧毁一切的快感又会如约而至,我揪住他的胳膊,喘着气,眼眶里有液体想冒出来,然后我在他的手里看见天堂的颜色。
天堂是彩色的,五彩斑斓,但在瞥见它的下一秒,我就堕入无尽的空茫当中。
很久以后,当我们又单独相处时,我觉得有必要跟袁牧之好好沟通。
“怎样才能不让它翘起来?”我问袁牧之。
“没有必要想这种问题,”他哈哈大笑,回答我说,“每个男性都这样,它本就是享乐的一个部分。”
“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皱眉说,“它让我觉得我像被你掌控着,我身上的某个地方有一道门,通往那道门的钥匙掌握在你手里。”
“那不是很好吗?”袁牧之耸肩,“由我带给你快乐,然后你的脑袋从此必须记得我。”
我用力摇头:“我说过这件事必须停止。”
“宝宝,你想太多了,我们是恋人,你忘记了吗?恋人之间,是有义务令对方快乐的。”
恋人这个称谓令我困惑了五秒钟,但我很快抛下这种无意义的词语探究,我对袁牧之郑重其事地说:“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如果不想我催眠你,就停止。”
“宝宝……”袁牧之诧异地看着我。
“我说了必须停止!”我大喊起来,从他身上蹿下来,我惊诧无比地发现我的情绪突然间像爆发了一样,我居然令自己软弱到这个程度,我恐惧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我的手在微微颤抖。
“小冰!”袁牧之站起来,伸出胳膊想揪住我。
我猛然后退了一大步,毫不犹豫抽出光匕首对着他:“再过来,我就砍掉你的胳膊!”
袁牧之目光一黯,他定定地看着我,那个目光太专注,我发现我在害怕,我害怕对视他的眼神,在我有限的生命经验中,不敢看一个人的眼睛这还是第一次。
“臭小子,你他妈居然把刀子朝向我?”他暴喝一声,腿一迈就想朝我扑过来。
“别动!”我尖叫,瞬间按开光匕首的开关,一簇幽蓝色的光指向他,我恶狠狠地说:“你敢过来,我一定会砍掉你的胳膊!”
袁牧之的脚步一顿,呆在原地不动,然后,他视线微微朝上,拳头紧握,好像下一秒就会朝我挥出来,我浑身警惕,神经质地发抖,我攥紧我的光匕首,仿佛那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东西。
过了很久,袁牧之吁出一口长气,目光黯然地垂下,随后点点头,自嘲一笑,转身走出了病房。
我这才松了口气,靠在床架子上剧烈喘息。
过了一会,门被打开,有人脚步很轻朝我走过来,我抬头,发现那是张家涵。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然后叹了口气,对我柔声说:“小冰,把你这个东西收起来,大头走了,你别待会伤到自己。”
我呆了五秒钟才听明白他的话,于是我把光匕首关了,收回自己的衣袋里。
他在我身边坐下,看了我一会,然后伸出胳膊把我搂住。
我扑在他怀里,呼吸他身上软绵绵的,温暖而好闻的气息,然后我慢慢冷静下来。
“如果,大头拿枪对着你,你会怎么做?”张家涵问我。
“我会催眠他,让他放下武器,然后伺机宰了他。”我说。
“你只有这个反应?再想想。”他温柔地摸摸我的头发,说,“那如果是张哥拿枪对着你呢?你也同样要宰了我?”
我愣住,说:“你不会那样的。”
张家涵轻轻笑了,问:“为什么我不会,那大头会吗?”
我认真考虑了那种可能性,发现可能性微乎其微,于是我摇摇头:“他也不会。但可能性也不是不存在。”
“如果会呢?”张家涵问我,“如果他真的拔枪对着你,你真的会无动于衷地杀了他?”
我觉得脑子有点混乱,于是把脑袋靠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哑声说:“我不知道。”
“你都这样,那大头呢?你刚刚那样对他,他会很难过的。”张家涵淡淡地说,“小冰,你是个乖孩子,看起来很任性,可是做事情有你的分寸,但今天你做得不对,大头对你那么好,他是真的很喜欢你,你这样做,是伤他的心。”
“会吗?”我困惑地问。
“会。”张家涵肯定地回答我,“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会更加伤心。”
“我不懂……”
“小冰啊,”张家涵叹了口气说,“你不是跟我说过,刀子要对着讨厌的人,不是对着自己吗?那你告诉我,你讨厌大头吗?”
我摇摇头。
“你不讨厌他,他还很喜欢你,你看,你们的关系并不是敌人。”张家涵轻笑了一声,摸摸我的头发说:“刀子如果对着喜欢你的人,会比真的刺他一刀更令他难过。”
“真的吗?”
“真的。”
“我很反对你们在一起。”张家涵柔声说,“因为我觉得你太小,大头不能因为你小,不懂事就把你拐上这条路,我怕他害了你。就算今天,我还是这么觉得,我想看到你平安长大,娶个姑娘,生几个孩子,等我老了有个家庭可以走动,那样最好。”
“我不会娶姑娘的。”
“我知道。”他笑了,“你连自己都弄不明白,怎么可能去照顾别人?负担一个家庭什么的更是天方夜谭。所以这两天我一直在想,可能由大头来看着你会更好点,难得你不讨厌他。我自己觉得这条路难走,是因为我没遇到好人,可大头会对你好,你们不一样。”
“袁牧之说我们是恋人。”我困惑地问,“我跟他已经是恋人了吗?”
“呵呵,你自己觉得呢?”
“我不知道什么是恋人,书上说那是一种很美好的人类相处模式,可是我没觉得跟以前有什么不同。哦,也有不同的,”我垂头说,“有强烈的欲望,我讨厌那个。”
“讨厌他碰你?”
“确切地说,我讨厌被别人掌控欲望的感觉。”我说,“那样不行。”
张家涵沉默了,然后说:“那这样好吗?我让袁大头这段时间别出现在你跟前,你们俩都冷静一下,往后再说这个事,怎么样?”
我想了想,点点头。
“小笨蛋,”他说,“咱们在医院呆得太久了,该回家了。”
“恩。”
“你跟我身体都不算好透了,可能得请人上门帮我们一段时间,请你喜欢的那位刘护士来好不好?”
我莫名地高兴起来,点了点头。
第67章
我们出院回家的时候,几乎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来了。大概这个季节这些人都工作清闲了下来,总之我看到了刘慧卿、洪馨阳、洪馨阳的那个古怪的哥哥洪兴明,他给我带来一束味道浓郁的白色玫瑰花,我非常厌烦捧着那种东西,于是转手给了身后的护士小姐,不知为何洪馨阳见到这一幕笑得花枝乱颤,而洪兴明的笑容则显得有些僵。
来把我们弄出医院的还是董苏,他带着两个人,我都见过,是袁牧之的两名下属,他们帮我们拿行李,还开了车来,但我没见到袁牧之本人。
我没有见到袁牧之。
我忽然想起了,我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见到他,从那天我拿光匕首对着他算起,他转头离开我,就真的离开我了。
我盯着周围的一切,再一次觉得,我就该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样,就不会存在谁离开谁而去的可能。
我这么想的同时不知道为何心脏的位置很闷,但我愿意用意志力将这点小小不适忽略不计。
“小宝贝,你把我送你的花转送别人,我可是很伤心啊。”
我转过头,差点撞上洪兴明的鼻尖。
我后退一步,皱眉说:“你身上的味道不好闻。”
洪兴明微微一愣,随即勾起嘴角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味呢?这款香水不喜欢,我可以换到你喜欢为止。”
“我不喜欢任何人工香料,”我说,“也许会致病。”
洪兴明只停顿了五秒钟,随即微微笑着说:“你想用话挤兑我?让我对你反感?小宝贝,没用的,这样只会让我对你更有兴趣。”
我不耐烦了,转头对着他的眼睛说:“你废话很多,愿意说点废话之外的吗?不愿意的话不如我帮你?”
他神情一凛,随即举手笑说:“嘿,别这样,我可是非常友好地来表达对你出院的祝贺。”
我盯着他说:“这句仍然是废话,看来你真的需要我的帮助。”
洪兴明脸上奇奇怪怪的笑容终于肯收敛了,他耸耸肩说:“好吧,祝贺你出院是一个目的,另一个则是,我想来看看你。”
“你看到了。”我提醒他。
“看到了才发现,我真想继续再看下去。”他笑着说,“我知道你对我偏见,但你那都是误解,我洪兴明对别人可能不算好,但对你至少讲究信用,对不对?赌桌上那两百万,我不是说给就给了么?”
“那是你该付的。”我淡淡地说,“而且由不得你不付。”
“可在那种情况下,我要想反悔,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他笑了,看着我说,“行了,别跟我闹别扭了。我是洪馨阳的亲哥,她那么看重你,我怎么也会给她点面子,就冲这个,你也不该对我疑神疑鬼的。”
我皱眉说:“我关心你的真实目的。”
他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问我:“别说那些无趣的话题,来,看我妹妹,你没发觉她有变化?”
我转头看看洪馨阳,她正热切地跟刘慧卿护士交谈着什么,我忽然发现她确实是与往常不同,但那个不同在哪,我却说不上来。
“是不是,觉得她变漂亮了?”洪兴明似笑非笑地低声提醒我。
我抬头观察洪馨阳,大概他所说的漂亮跟我理解的是两回事,在我这角度看起来,她并不见得比以前更好看,但我能看得出她很快乐,似乎有一股快乐的火苗,在她的躯体内部静静燃烧。
那是一种真正的快乐,她因为这种快乐而显得神采飞扬。
“很迷人对吧?”洪兴明低声问,“看看她,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花。我这个妹妹从小长得好,去到哪都被人夸长得像天使,每个人都爱她,就算是作为她的亲哥哥,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美人,她就像我们家一个珍宝,值得好好估量一下价值。而且她最近更美了。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没什么兴趣,于是我实话实说。
洪兴明有些失望,但他坚持着说:“女人变漂亮通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堕入情网,她找到爱她她也热爱的男人了。你对此一点都不好奇吗?”
我心里一突,转身直直盯着他:“你没撒谎?”
“我怎么会撒谎?小宝贝,我确实不常说真话,但这个信息我没骗你。”
我点点头,冷声说:“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
洪兴明心满意足地笑了,他点头说:“你果然在意,很好,这么说你喜欢她?你一直对我的妹妹抱有超过友谊的念头?”
“我跟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友谊。”我冷冷地说,“告诉我那个男人的名字,你瞒不过我。”
“告诉你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这不是交易,你只有一次选择,说还是不说。”我转头看着洪馨阳,冷冷说,“我要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跟谁交换。”
“你真是个没情调的小家伙。”他无奈地做了个鬼脸,说,“好吧,其实对她的事我乐见其成,虽然她挑的对象条件现在看起来一般,但本人能力很强,属于道上谁也不能小觑的黑马,再给那个小子五年,谁也说不准他能混得多高,这么一个人才,你猜他是谁?”
我认真研究他的表情,发现他带了期待在看我,于是我说:“你拿未来的预测来判断一个人是很不可靠的。”
洪兴明一愣,问:“你猜不出他是谁吗?”
“我等你告诉我。”
“好吧,”他微微一笑,“他就是你的两个哥哥中的一个,说起来你俩个哥哥都跟我们姓洪的有缘,洪仲嶙要张家涵没要到手成了个笑话,好在现在我妹妹跟袁牧之有戏,咱们俩边要成了亲家,过去那点小摩擦小误会,也该一笑了之啊。”
我在这一瞬间有点失聪,然后我费力地辨认他脸上的表情,我发现他没有撒谎。
我忽然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然后在下一瞬间,我尖声喊刘慧卿的名字:“刘慧卿。”
“喊什么啊,”刘慧卿没好气地应我,过来抓住我的手,“怎么回事,突然手变得这么凉,你刚才一直站这里啊,风口呢,你不知道吗?还没好全乎呢,想第二天发烧还是怎么着?”
我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这时洪馨阳款款走向我们,嘟着嘴有些不满地说:“小原弟弟果然还是喜欢刘护士多点呢,姐姐来这么久你都不跟我说句话,一喊倒是喊刘护士的名字。”
“洪小姐,瞧您说的,小冰我照顾过他,这孩子脾气古怪,也就我才能受得了。”刘慧卿笑了,瞪了我一眼说,“还不进车里坐好。”
洪馨阳笑呵呵地问:“我陪你过去?”
我忽然觉得她如花的笑颜非常刺眼,但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情绪,我反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她吃了一惊,随即将另一只手腕搭到我手上。
她的手心温暖柔软,我实在是有本能一般的依恋。
我张开嘴,觉得嘴巴干涩得不行,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几秒钟,我才听见自己声音,沙哑着问:“你在恋爱?”
洪馨阳微微一愣,随即红了脸颊,但目光晶亮地看我说:“是啊。”
“是,是谁?”
洪馨阳抿嘴一笑:“等机会成熟,我会告诉你的,放心。”
我沉默了,然后,我哑声说:“答应我,别有孩子。”
“什么?”
我艰难地说:“跟哪个男人,都行,但,别要孩子。”
第68章
我的状态糟糕透了。
我忽然又开始做起了噩梦,在梦中,我重复十年如一日的囚禁生涯,我的母亲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我,她朝我微笑,但她并不对我施加援手。
无论我对她说什么,无论我在梦中如何地喊叫、咒骂、发疯、自我伤害,她都是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那个微笑就如一个面具一般罩在她脸上,她完全没有其他的表情。
我看见梦中的我一次次从眼眶里溢出液体,我听见我朝她呼喊,我问她,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我的母亲,你为什么要抛弃我?
醒过来后这种情绪并不好受,我感觉心脏发闷,有种严重的压迫感令我喘不过气来,我试图走动,阅读,甚至进厨房帮张家涵做点琐碎的事,但无济于事,我仍然怀疑我随时会倒下去。
精神衰弱到极点,我的负面情绪再也不听命令,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就如一个打地鼠的游戏,敲死一只,另一只又冒出来。
我大口呼吸,解开领口的纽扣,但无济于事。
我感觉我要发病了。
于是我需要一个安全而封笔的空间处理自己的病症。我躲进我的小房间,关上门,蒙上被子,预先吞了胶囊,然后闭上眼,等待病症发作。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再度入睡,我梦见一个场景,我看见袁牧之在我前面走,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位少女,少女穿着鹅黄|色质地柔软的衣裙,长长的卷发一直垂到腰际。
我大惊失色,在梦中,我扑向他们,我攥紧袁牧之的胳膊,我喊:“放开她,你不能是我的父亲!”
你不能是我的父亲。不能是我生物学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