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昨天第21部分阅读
如果没有昨天 作者:rouwenwu
的人也没接触。改造这个男人的记忆和思维模式比一开始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因为他是一个很容易妥协的人,在他的意识层有厚厚一片软弱的泥沙,在任何比他强大意志面前,他都会自然而然地选择服从,不让自己吃多余的苦头。
等我开始改造他的记忆时我才发现,真正的难题来了。曹智迄今为止换了好几个身份,每一个身份对他来说都有如包裹在记忆外层的硬壳,没有一定的强硬手段,没法将这些外壳剥落。而且这个人对被他卖掉的男女印象均很淡漠,这么淡漠并不是因为有自我谴责或自我厌弃强迫他压抑下对这些人的记忆,而是因为对他来说,哄骗一个意志力薄弱,容易轻信和冲动的少男少女爱上自己,进而拐卖他们,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些人对他来说就如货物,在他们身上投入的时间、金钱,表演性的情感都是一种必要的投资,都是为了将货物身上的附加值扩充到最大,以便能将他们卖个好价钱。
我忽然好奇起来,我问他:“张家涵身上,也有这种附加值?那是什么?”
为了让他想起张家涵这个人我费了不少劲,因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曹智睁着迷茫的眼睛,喃喃地说:“我,教过他弹钢琴。”
我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就我跟张家涵的接触过程看,他根本没有表现出一点音乐天分,家里没有任何一件乐器,甚至连播放音乐的电器,cd之类统统不见。
他唯一在我面前哼过称之为曲调的东西,就是模仿楼下偶尔经过卖破铜烂铁的叫卖调子。
但原来他会弹点钢琴。
“我听说学那种东西需要好多年,你不可能教会他。”我说。
“他学得很好,很快就超过我的水平,”曹智愣愣地说,“后来还自己跑去勤学苦练,他好像说过,要学这个手艺,等哪天学会了,就可以开班教小孩子。”
“但没有成功。”我淡淡地说。
“他学那么多干嘛?只要会几首曲子哄客人高兴就行。”曹智刻板地回答我。
我站起来,一言不发,走到门后操起棒球棒对着他猛击下去,他惨叫一声摔到地上,目光瞬间有清醒的倾向,我蹲下去用棒球棒支起他的脸柔声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揍你,你说你要是就这么活活被人打死,死在一个几乎陌生人的手里,在一个你不知道是哪的房间,会有什么感觉?嗯?”
他目光中露出恐惧,惊惶地盯着我瑟瑟发抖。
我微微一笑,加大催眠的力度说:“没事,我不会那么对你,刚刚只是让你明白什么是疼痛,你该学这些了。如果你还没学会,我们不如再来一下?”
我作势举起棒球棒,曹智颤声说:“学,学会了。”
“很好,那么接下来我来教你爱一个人吧,看到这里的照片没有?”我顺手指着满墙的张家涵的照片,轻声说,“看,他长得多好看,他笑起来的时候我最喜欢,你也必须要喜欢,那会是你这辈子见过最动人的微笑,像五月清晨吹拂过的风,像早晨天空第一声婉转的鸟鸣,像饥肠辘辘时得到的一盘热腾腾的甜排骨,像你能想到的所有美好的事务,这就是他的笑,看到没有,他的笑容是不是很好看?”
曹智抖着声,跟着我鹦鹉学舌说:“他的笑容很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你怎么能不爱他?爱上他吧,为他发狂,让他充满你的灵魂,堆积进你的意识,铭刻在你的无意识内,让他成为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不能忍受不见他,不能忍受不触摸他……”我的话突然一顿,因为我发现这几句我从书上学会的句子令我深深困惑,这就是爱吗?无时无刻想跟一个人在一起,不能忍受不去触碰他,任何想靠近他,想将他占为己有的人都会成功激怒你。
这种非理性的状态就是爱吗?
我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少年浩子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他一边哭一边喊:“可是我爱他啊,我爱他啊。”
那时候我怎么摧毁他的?我说,你的爱对袁牧之来说不值一提。
不知为何我心里一疼,我莫名其妙想起那天在医院里看到袁牧之跟洪馨阳一块走的身影,一股戾气涌了上来,我操起棒球棍抵住曹智的脑袋说:“不爱他,你就得死,他对你就这么重要,明白了吗?”
他浑身一哆嗦,盯着张家涵的照片看得迷迷茫茫。
我用力一敲地板,厉声说:“不爱他你就得死,明白了吗?大声回答!”
他畏缩着点头:“不爱他,就得死,不爱他就得死。”
不爱他,就得死。
我忽然觉得有点疲倦,大概身体也到了吃不消的地步,我用棒球棍支着身子,偏头看着满墙张家涵的照片。
不知道洪兴明上哪弄来的,反正这个张家涵我看着很陌生,比现在年轻,穿着打扮也比讲究,有几张在灯光闪烁的情况下,他的眼睛嘴唇上甚至涂了东西。我蹙眉耐着性子一张张看过去,发现他没有一张是在笑的。
他其实有在笑,但没有一张是我喜欢的那种笑,眼神空洞,肌肉抽动,偶尔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或者小心翼翼地警惕,像随时要应对突如其来的危险。
我瞬间明白了,洪兴明找来的,是张家涵几年前的照片,他在那个叫洪都的地方工作时的照片。
我伸出手,用手指轻轻触碰那个张家涵,他看起来那么胆小,那么害怕,又不敢将这种害怕流露出来,有一张大概是谁临时叫他,他猛然一回头,目光中尽是来不及掩饰的恐惧。
他不仅不爱所从事的工作,他简直是,对此深恶痛绝。
我心里的憋闷感越发沉重,我在想,也许我该再使用一次时间机器,回到张家涵还在洪都的时候,或者更早以前,在他跟那个叫曹智的男人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十八岁的张家涵一定生机勃勃,他学钢琴,他居然学钢琴,他想学会了钢琴然后赚钱养活自己和别人。
这是那种家伙会有的念头,那个智商低下的家伙,他难道不知道学音乐是要讲究天赋和名师的吗?
我展开嘴,唇微微颤抖,我忽然很想去拥抱那个十八岁的张家涵,还有,那时候更小的袁牧之。
就在此时,我脑后突然有股凉风袭来,我猛然回头,却见曹智狰狞着脸,举起椅子猛力朝我砸过来。
我微微吃惊,立即朝旁边一躲,嘭的一声巨响,满墙的照片被椅子砸飞。各式各样年轻的张家涵散落了一地。
我眯了眯眼,迅速握紧棒球棍,冲着扑上来的曹智猛砸过去。
他闷哼一声,但却生了一股蛮力,侧身受了那么一重击后,胳膊一挡一抬,徒手抓住我的棒球棍,然后空余的手伸过来,一把卡住我的脖子。
“妖怪,你这个妖怪,你他妈是个妖怪,我掐死你,掐死你……”他发了疯似的尖叫,手劲非常大,我忽然想起他并不是无能之辈,在洪兴明给我的小纸里有写,他也学过搏击术,因为他的骗术不是每次都灵光,偶尔也会遇到想逃跑的少男少女,这种时候就必须动用武力。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板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迅速松开棒球棍,从口袋里抽出光匕首打开后直接捅进他的腹部,曹智惨叫一声,我再用力一挑,一股温热的液体喷了出来,喷到我身上。
曹智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盯着我,手劲却慢慢丧失,我冷笑着用力抽回光匕首,又一股鲜血涌出来。
其实我早该这么对你,这也是我一开始就想做的事,我看着他的眼睛无声地说。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拍门声,随即传来枪响,有人一脚踹开房门,瞬间冲进来好几个人。
一声惊呼传来,我转头看过去,却见张家涵惨白着脸盯着我们这,他的眼睛睁开,里面全是说不出的恐惧,然后一个男人默默将他揽进怀里,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那是洪仲嶙。
我眨眨眼,抬起手臂将脸上溅射到的血液抹开,伸手将曹智推开,他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按照我下刀子的位置,这个人不可能还能救活。
我收起光匕首,发现我的手在颤抖,然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同意在发抖,轻声喊:“张,张哥……”
张家涵没有理会我,他呆呆地拿下洪仲嶙的手,呆呆地走到曹智的尸体前面,居高临下看着他,一言不发。
“张哥……”我不知为何很不安,我朝他走了一步,想拉住他。
他猛然躲开我,惊惶失措地盯着我,然后古怪地扯扯嘴皮,问:“你杀了他?”
我垂下头,干涩地说;“是。”
“你失踪三天,让我担心得不行,就为了杀他?”
“本来不是想杀他,”我试图向他解释,“我催眠他,我想让他爱你,你不是遗憾他没爱过你吗?小冰满足你的愿望……”
“闭嘴!”他尖利地打断我,眼泪直直流下,浑身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说:“谁,让你做的,谁,要你多管闲事,谁让你,杀人……”
“张家涵……”我朝他踏进一步。
张家涵绝望地朝我摇摇头,一言不发地转身,洪仲嶙过去半抱住他他也不抗拒,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最怕洪仲嶙吗?为什么他不抗拒了?
为什么他只抗拒我?
我很焦急,心里很疼,像给谁撕扯着心脏一样的疼,我喘着气,跟了几步,试探地叫:“张家涵。”
他没理我。
我又叫:“张哥,哥哥。”
他的脚步踉跄了一下,洪仲嶙紧紧扶住他,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无言地点点头,随后,洪仲嶙半搀扶半抱地把他快速弄了出去。
可那是我的张家涵啊,我的眼眶发热,有液体从中渗透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愣愣地看着他,再喊了一声:“哥哥。”
一直到他们离开,他都没有回头。
我蹲下来,觉得自己很冷,脸上湿漉漉的,拿手背一擦,全是液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人打开了门,我抬起头,看见好久没见到的袁牧之只身一人朝我走过来。
“袁牧之……”我轻声地喊他。
他没有回答,在我跟前蹲下,摸了摸我的头,然后问:“能自己走吗?”
我伸出手臂,哽咽说:“不能,你抱我。”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我打横抱起,我揪住他的前襟发出呜呜的声音,他无奈地低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多横啊,都能把人弄一屋里随便杀着玩了,你还哭,哭个屁啊。”
“我没哭。”我呜咽着反驳他。
“嗯,没哭,脸上流的都是马尿。”他托了托我的臀部,柔声说,“本来想打你屁股,可你都这么可怜了,再打你我也舍不得。算了,咱们回家啊。”
“张家涵不要我了。”
“你干了这么大的事得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不是?”他顿了顿说,“放心,他是真心疼你,会要你的。”
“真的?”
“真的。”袁牧之微微一笑,低头在我额头上贴了下嘴唇。
我擦擦眼泪,忽然发现他穿着我上次穿过的三件套西服,里面的白衬衫还挂着黑领结。
“你穿得好奇怪。”我说。
袁牧之微微一愣,随后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奇怪的,老子今晚本来有个宴会,你的事洪爷一派人跟我传信,我不得不丢下飞快赶了来,小王八蛋,为了怕你受委屈,我连晚饭都没吃呢。”
“我也没吃,”我说,“我们一起吃。”
“好。”
“我要甜排骨。”
“行,”他温和地笑了笑,“今天给你吃个够。”
第73章
尽管如愿以偿有甜排骨吃,但我还是觉得入口没有以往那么美味。
也不是做得不好,肉汁甜中带酸,肉质软硬适中,闻上去也香喷喷一如既往,但我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心里被人挖开了一个大洞,就算拿全世界的甜排骨填进去,也填不满那个洞。
“怎么,不好吃?”袁牧之问我。
我困惑地看他,拿叉子叉起一块排骨说:“好像没那么好吃了。”
袁牧之凑过来,一口将我叉子上的排骨咬掉,用力嚼了嚼,吐出骨头说:“还成,跟往常一样啊,怎么不好吃了?”
我闷闷地把叉子放下,托着脑袋,忽然觉得眼眶又开始发热。
“臭小子,脑袋里又想什么呢?”袁牧之伸出胳膊拽过我往怀里揉头发,另一只手抓起我的叉子用力叉起一块甜排骨递到我嘴边说:“乖,来张嘴,有什么烦心事嚼巴嚼巴就都没了。”
我偏过脸,摇了摇头。
“真不吃啊?我告诉你,这排骨可香可脆了,你要不吃我不给你留了啊。”他在我跟前使劲晃动那个叉子,笑嘻嘻地说,“全部吃掉啊。”
“不要,你烦。”我皱眉说。
“哎呦,”他笑了起来,“连甜排骨都不要了,看来事情真大发了,来,告诉哥,到底烦恼什么啊。”
我想说话,却发现还没发声鼻子就有一股酸楚感,然后我不得不抿紧嘴唇,把脸转了过去。
“别扭个什么劲啊你,过来,嗐,我让你过来。”他拿手掌强硬板过我的脸,微微吃惊说,“哎呀,你怎么又……”
我狠狠地拿手背擦去眼角的液体,瞪了他一眼,哑声说:“不准看。”
“好好,不看。”他柔声问,“那给抱抱?”
我想了想,觉得心里的空洞也许拥抱了会感觉好点,于是点了点头。
他将我抱到膝盖上,把我的头按到贴近他心脏的位置,我趴在厚实的胸肌上听他的心跳,稳定而有力的旋律,听着听着我慢慢觉得有点困了,于是闭上眼。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我的头发,柔声问:“宝宝欸,你突然变得这么乖,我心里真瘆得慌,你还是跟哥说话吧,好不好?说说刚刚脑袋里想什么来着?嗯?”
我闭着眼睛说:“别吵。”
“你想张哥那个事是吧?”他微微叹了口气,“不说我也知道,想不通是不是?你这个小脑袋直来直去的,怎么可能想明白,别想了啊,越想越笨……”
“你胡说,我的智商估算很高,查理说我是他见过最聪明的人。”我抬起头反驳他,“查理则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
袁牧之黑下脸说:“你跟那个什么查理互相吹牛皮还上瘾了啊?”
我皱眉说:“我只是陈述事实,跟牛皮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打一比方……”他顿住,看着我,忽然扑哧一笑,使劲揉揉我的头发说,“得,你聪明,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笨小孩行了吧?”
“你的逻辑有问题,自相矛盾……”
“打住,”他瞪着我,“那你自己说,你要真这么聪明,你告诉我为什么张哥不理你?”
我心里像被人塞进了大朵棉花,憋闷得说不出话,但我还是很诚实地摇摇头。
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我想要他高兴,我从来没有想过让谁高兴,只有张家涵,我想保护他,照顾他,给他钱花,让他往后再也不要那么愁眉苦脸讨生活。
我杀了那个名为曹智的男子,那种人本来就不配继续生存,而且他妄图攻击我,他根本就是自己找死。
任何不自量力想攻击我的人或动物都该死,宰了就宰了,没什么好进行心理分析的价值。但问题是,张家涵不喜欢我做那种事,我不明白他是不喜欢我杀死那个人,还是不喜欢看到我杀人。
无论是哪一样,我认为他都不该上升到不要我的地步。他转身离开的背影令我非常难过,难过到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背影跟梦魇里母亲转身离去的背影重叠起来,直接撕扯我内心薄弱的意志,令我恨不得扑上去强迫他回来,不许离开。
“我不喜欢这样,袁牧之,我不喜欢。”我困难地想说明白,“难道我不能杀死曹智吗,那种男人难道还值得存在吗?而且我不杀他,他就会掐死我的。”
“他掐你?”
我点点头,把衣领拉开,给他看曹智掐我的地方:“喏,就这,他攻击我,想要我死,我必须杀了他。”
袁牧之脸色难看,他盯了一会,把嘴唇凑过来贴在那些地方,然后长长吁出一口气,哑声说:“那种王八蛋,一刀结束了他真他妈便宜了。”
“对啊,”我深感赞同,点头说,“我没有做错。”
“你没错。”袁牧之摸摸我的脖子,“他妈的你就该跟我说,让我来玩死这王八蛋,你捅死他没错,但你把他弄那屋里不告诉我这个做错了。”
“为什么?”我困惑地问,“我想让他爱上张家涵,这个事情不能提前告诉你们,这样你们会阻止,会浪费时间。”
“谁他妈给你出的馊主意让你这么干的?”袁牧之没好气地问,“洪兴明?”
我点点头。
“他的话亏你也信。”袁牧之叹了口气说,“你就没想过,无缘无故的,人洪大少爷为什么帮你?”
“他说想让我帮他赢一个赌局,我们是公平交易。”我告诉他,“他说的是真的,他不可能骗得了我。”
“宝宝,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相反,我们都知道你具备别人所没有的天赋,但这种天赋会给你带来麻烦,你懂吗?”袁牧之看着我,目光中流露出担忧,“洪兴明可能是没骗你,他所谓的赌局可能真的存在,可能也真的能让你帮上忙,但是你想过没,别人对你说的话,不是只有真话和假话两种,有时候,假话中也有真实的信息,如果我只挑这个真实的信息跟你说,而故意隐藏其他的话呢?”
我微微一愣,随即冷笑说:“那他可以尽管试试,我非让他把脑子里能吐出来的东西都说个一干二净不可。”
袁牧之闷声笑了起来,他抱紧我说:“总之洪兴明不是好人,他帮你没安好心,你想想看,为什么你这么快就让洪仲嶙找着?然后又这么巧洪仲嶙就带着张哥过去?”
我困惑地问:“是洪兴明告诉他们的吗?”
“他不用亲自去告知,他只需要通过一些渠道给洪仲嶙打声招呼就行。”袁牧之轻声说,“你当人的枪子了笨蛋。”
“可是这么做他能得到什么利益呢?”我问。
“洪爷是洪家有相当分量的人物,他要是想,把整个洪家弄到手里都不是太大的问题。”袁牧之淡淡地说,“身边有一个这么牛逼的堂兄虎视眈眈,干不掉拿不下,无论是钱还是权都比自己行,要换成我,与其跟他火拼,大概也不如卖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划算。”
我皱眉打了个哈欠说:“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他摸摸我的头,柔声问,“困了吧?我抱你去洗澡睡觉?”
“嗯。”我点头,把手搭到他脖子上说,“我要你帮我洗。”
“好。”他笑着答应。
“我要在洗澡水里睡觉。”
“行,我看着你。”
他把我抱起来拐去浴室,等水注满浴缸后我们一块脱掉碍事的衣服进入水中,我照例趴在他身上睡觉,他一边替我洗澡一边低声哼着歌。我迷迷糊糊地问他:“袁牧之,张家涵为什么不理我?”
“他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看到杀人啊流血都不会喜欢。你不也不喜欢吗?”
我想起人血的黏稠和令我反感的味道,于是有点明白了,我说:“原来这样,那我可以原谅他。”
“你真乖。”袁牧之笑着在我脸上啃了一下,“下回要宰人也别当着张哥的面,记住了吗?”
“嗯。”我点头,然后下结论说,“张家涵胆子真小。”
“是啊,他胆子小。”袁牧之叹了口气问我,“也许有一天,你也会发现我胆子小,那时候你也要原谅我。”
“人都有恐惧心理,”我说,“这不奇怪,我会试图理解的。”
他微微愣了愣,然后笑了说:“那就好。”
第74章
我决定原谅张家涵,因为他胆子小又懦弱,我不能拿我的标准去要求他。袁牧之说得对,对于杀掉一个人,我是厌恶,而他会恐惧,所以他不知道怎么接受我,只要给他时间,他应该能想明白曹智那种垃圾死了就死了,他的死亡,根本不具备所谓的意义。
我决定去找张家涵,我不放心他在洪爷那,他会被欺负的,等他对我的恐惧感一过去,他会很后悔自己跟洪仲嶙走。如果能用话语解释让他明白我是为了他好才做了这么多,那我不介意费点口舌,如果说不清楚,那么我就直接催眠他带走好了。
无论如何,张家涵是我的。母亲离开我的时候我是没选择余地的被迫接受,但这一次张家涵离开我,我必须让自己重新选择一次。
我穿戴好,揣好光匕首,打算出门。袁牧之带我来的这个地方大概是一处郊区的两层房子,有很大的白色露台,站在上面往远处眺望能看见峰峦叠嶂的青山。已经是夏末初秋,然而还是到处充斥烦人的知了声,此起彼伏,无休无止。除此之外一切都不错,屋里很干净,设施很齐全,打开衣柜有合适我穿的衣服,我甚至还在床头柜里找到一把小手枪,看在它轻巧便携的份上,我决定它的归属权暂时是我。
我在这里面呆了差不多有三四天,袁牧之一直陪着我。我们一块在附近长长的林荫道散步,还在屋后一片不大的池塘里钓鱼——这项工作非常考耐性,我全凭着意志力才坚持下来,并最终收获了一尾不大的鱼。袁牧之夸我很厉害,并把那条鱼交给厨子做为我们当天晚餐的内容,但我终究嫌弃它的刺太多,并认为钓鱼的总结点不应该在吃掉钓来的鱼上。它应该更有意义,比如在垂钓时的思考,比如在那样一段相对静谧的时间里我决定的事。
是的,我决定跟张家涵重归于好。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洪馨阳没能在三个月后受孕成功,那么我也将不复存在。
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决定,但即便是注定要不存在的我,也会想要在某些人心里与众不同。
比如袁牧之,比如张家涵。
今天袁牧之白天都不在,这是我还在睡觉时他在我耳朵边说的,说完他还拿湿乎乎的嘴唇和下巴蹭我,把洗漱留着的水全蹭到我脸上脖子上,非常令我不耐。我闭着眼推开他把被子拉到头顶,又被他拉下来非要贴我的嘴唇才肯走,我对此很不理解,但我没有阻止他的行为,因为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能让我这么跟他躺在软乎乎的床上抱着他的粗胳膊入睡的机会也不多了。
一切都得抓紧。
我迅速将小手枪打开,摸索了一下,发现里面装好了六颗精致的子弹。这个武器尽管使用起来不如光匕首顺手,但因为这里人人都认识它,可能它起到的威慑作用要更明显些。我将手枪收好,无声无息打开房门走出去,整栋房子静悄悄,好像没有一个人。我微微皱眉,从楼梯上迅速下来,正要走去大门处,突然从后面传来一个声音:“原少,请留步。”
我猛然转身,发现身后站了两个身材壮实的男人,脸看起来有点眼熟,大概是袁牧之的手下。我微微皱眉说:“我要出去。”
“袁先生吩咐了,他不在的时候,您不能出去。”
我学着洪兴明的表情勾起嘴唇,轻声说:“你觉得能拦住我?”
“不能,”那个人刻板地说,“但我们两个,一旦有一个给您开门,另一个就会拉动警报,安全系统会关闭这栋房子所有的门窗,同时袁先生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
我有些意外,皱眉说:“也就是说要在同一时间解决你们两个,这并不是太难的事。”
另一个人立即说;“原少,您请抬头看。”
我一抬头,发现楼梯口那边,慢慢走出来两个男人。
“袁先生说了,您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解决不同方位的四个人。”那个人的声音中没带任何情绪,一板一眼地陈述说,“因此请您还是好好呆在屋子里。袁先生出去时吩咐了您今天要吃的东西,厨房已经准备好,您是在楼下用餐,还是给您送到楼上?”
我挺直了脊椎,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转身走进楼下餐厅,坐下来说:“我在这吃。”
立即有人从厨房处给我弄来了热热的食物,是我熟悉的粥,上面飘着新鲜的蔬菜叶子,还有雪白的鱼肉。另外还有两碟脆脆的青瓜条,也是我习惯的东西。
我低头开始吃,一边吃一边估算着,在这种情况下要不惊动袁牧之就出门难度颇大,最符合利益的做法是通知他,然后取得他的同意。
我对其中一个保镖说:“给袁牧之打电话。”
他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电话,然后把电话递给我。
袁牧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给他打,他的口气甚至很轻松:“宝宝,起来了,有乖乖吃早饭吗?”
“我要去找张家涵。”
“午饭有甜的番茄做菜,你等下多吃点。”
“我要去找张家涵。”
“下午我办完事就回来,你在家乖乖等着。”
“我要去找张家涵。”我再一次说,“你听到了,并且听得很清楚,别转移话题。”
“你个小犟骡子。”袁牧之叹了口气,“要找张哥是吧,没门,他不会有事,我这忙着呢,就这样。”
他不由分说挂了电话。我保持拿电话的姿势过了五秒钟,才将电话递还给那个保镖,同时问:“有书吗?”
他愣了一下点头说:“有的。”
“给我拿几本,我要在露台上看书。”
保镖给我带来的书有一本翻译小说,一本游记,一本画册,还有一本是我熟悉的弗洛伊德,我微微眯了眼,拿起翻译小说翻了翻,这是一个沉闷的故事,关于一座城市变迁。我看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有人走过来,给我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有精致的茶壶,糖盒和小饼干,我抬起头看那个人,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年轻人,相貌平庸,举止有些紧张。他看到我,立即结结巴巴地说:“少爷,我是厨房的阿生,我给你送点心。”
我点了点头,他手忙脚乱将东西放我跟前,给我倒了杯茶,闻着味道是红茶,他又揭开糖盒问:“要加糖吗少爷?”
我盯着他的手,那是一只结构不失漂亮的手,我顺着这只手慢慢移到他的脸,一直看到他脸上的笑变得颤抖,然后我说:“要两颗。”
他挑了两颗糖放进去,搅拌了几下,端到我跟前,我点了点头,他放下茶杯,就在他神情中略微一松的瞬间,猛然抓紧他的手腕,靠近他压低声线说:“你在紧张,为什么?”
他神色大变,试图摆脱我,我冷笑着掏出小手枪抵住他的下颌,说:“你在掩饰你的真实目的,但你意志力薄弱,对你的目的存在疑虑,即便在做这件事你还是深深不安,对不对?那个目的是什么?绝对不是送一杯茶给我,你的目的是我,你想对我做什么?”
他恐惧地摇着头,眼神飘忽地瞥向那杯茶,我忽然就明白了,我柔声问:“这不是一杯普通的茶,里面有什么?告诉我,让你不安的东西是什么?毒药?你想杀了我?”
他飞快否定说:“不,没有,我不是想害人……”
“那你想干嘛?”
“只是,只是茶里面加了安眠药……”他崩溃地哭了起来,“我只是想让你睡觉少爷……”
“然后呢,把我弄睡觉后,你打算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管不着后面的事……”
“你还有同伴,是谁?也在厨房?”我兴高采烈地提议,“不如这样,我让那些保镖把整个厨房的人都抓起来拷问一遍吧,一个都不放过,总不会出错的。”
“不,不要,”他哭着摇头,“只是我,只有我一个人……”
“谁让你做这些?”我柔声的催眠他,“告诉我,谁让你做这些?”
他咬着唇不肯说,我加大催眠的力度,柔声说:“告诉我,告诉我后,你可以忘记这些事,当没有发生过,你仍然是袁先生这里厨房的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你可以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环境中,我保证。”
他喃喃地说:“我,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工作……”
“我知道,你爱这个工作。”
“可是我爸欠了钱,我没办法……”
“嗯,你只是不得已,来,都是那个人的错,告诉我他的名字,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是董先生……”
我心里一跳,问:“哪个董先生?董苏?”
他痛苦地点了点头,哭得一塌糊涂,我松开手,他整个摔到地上,虚脱一样喘着气,我站起来踹了踹他,冷声说:“你给我联系董苏,告诉他不用那么麻烦,他想把我弄出去,我也有这意愿,大家来个交易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冰崽一点也不乖
第75章
董苏在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微笑着说:“我知道找人给你下安眠药没用,我的目的只是想引你主动来找我。”
“那么你的目的达到了。”我说,“但我恐怕这只是你的一部分目的对吗?接下来呢?”
董苏不置可否,只是低头看了看表,然后说:“时间还早,也许我们该先吃点东西,你饿了吗?我的少爷?”
我摇摇头,淡淡地打量他。
我是通过厨房的运输线,藏在送蔬菜的车里跑了出来。出了别墅后,我直接被送到一个地方,下了车后又换了另一辆轿车,开车的人一言不发将我送进市区,随后我才被带到董苏跟前。
董苏跟以前看起来有点不同,我通过仔细观察,发现他首先是穿的衣服有点不同,颜色和款式虽说还是一个类型,但细节上明显要考究许多。其次是他的神情不太一样,他看向我的眼神透露着兴奋,尽管那种兴奋被他有意识隐藏,但仍然不难看出。
我感兴趣的是,因为什么董苏会有这么强烈的兴奋,他的自控能力呢,他那种异于常人的坚定的意志力呢?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正在发生,那个事情毫无疑问与董苏心底的契合了,或者说,事情的发展正如他所想要的那样逐步推进。
我偏着头看他,在他的兴奋与适才袁牧之果断挂了电话所产生的沉默之间,两者存在一种微妙的联系,在我还弄不清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发挥了将之联想起来的空间。我对此很好奇,但我并不想主动提及,因为看着董苏我就明白,无论我同意与否,他都下定决心要让我成为已然发生的事情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
我在我所未知的事件中成为一个重要的环节,这就是董苏给我传达的信息。
我观察了他一会,然后说:“我要找张家涵。”
董苏仍然微微一笑,说:“可以,我送你过去见张家涵。”
我忍不住提醒他:“张家涵跟洪仲嶙在一起。”
董苏点头:“我当然知道。”
“洪爷很危险。”我说,“你会被连累。”
“不怕,”董苏走过来微笑着看我,“相信我,这种事怎么能少了洪仲嶙?要没有他,会变得非常无趣。来,请先穿上我为你准备的服装。”
我皱眉:“我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毫无必要。”
“有必要,”他拦住我,亲自将衣架上的白衬衫拿下递给我,“在某些场合,衣服就是叩门砖,没有这种东西就不得而入,我记得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
“那你也该记得我说过这种规定既无意义又浪费时间,”我嫌恶地指着那个白色马甲及外套说,“犹如粉墨登场的小丑。”
“相信我,谁到了一定阶段都不得不扮演一次小丑。”董苏笑呵呵地看我,“生命如此荒诞,少爷,难道这不是你一直的看法么?”
我点了点头:“但我看不出穿这种衣服与我认为生命荒诞之间有什么联系。”
“它们的联系就在于,”董苏轻声说,“如果不穿上它们,你就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你就没办法看到你的张哥,当然,你也没办法看到其他人,而那个场合你不会想要错过。”
我仔细看他的脸,发现他没有撒谎,于是点点头,拿过那身衣服,解开身上的扣子,开始换上。
董苏咳嗽一声,神色古怪地转过身,一直到我换好衣服,他才转过身,亲自将一条黑色的丝带系在我脖子上,打了个领结,然后端详了一会,点头说:“好了,少爷,我们走吧。”
我不舒服地拉拉那个领结,他的声音又在旁边响起:“少爷,我提醒过你不要拉这个东西。”
“你肯定系紧了,”我皱眉说,“我觉得不舒服。”
“你只是心理作用,一会就好了。”他不为所动,在我前面彬彬有礼地说,“请跟我来吧少爷,我们去参加一场宴会。”
我跟着他走出去,坐进一辆车,我们朝前方驶去。董苏坐在我身边一言不发,背部一直挺得很直,仿佛在他的衣服里面衬着一块钢板,我好奇地打量了一会,问他:“怎么才能像你这样挺直背部?”
他斜觑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习惯。”
“为什么要养成这样的习惯?”我问,“挺直背部看起来并不能令人舒服,而且容易给人紧张感。”
他微微笑了,转头看我说:“我并不为此感到紧张,相反,若让我不这么做,我会觉得很不适应,要知道我从四五岁开始就被要求这样坐着,几十年下来,早已养成习惯。”
“是吗?”我不无遗憾地说,“你的童年肯定过得很严苛。”
“确实有点,坐姿、走姿,吃饭、谈吐,都有严格的标准,我曾经为此很恨我的父亲,”他带着笑告诉我,“大冬天他还逼我去游泳,大热天逼我去太阳下跑步,不许我穿好衣服,不许我身上带有任何的骄奢气息,他认为只有艰苦的环境才能锻炼人的意志,这对能不能成为一个男子汉至关重要。”
我点头说:“什么是男子汉的标准我不懂,但这么要求一个小孩,大人本身就是偏执狂。”
他的目光蓦然阴森,盯着我哑声说:“不许这么说我的父亲。”
我耸肩说:“想必伴随严苛要求的,还有相应的体罚对不对?是什么形式?打骂还是关禁闭?”
董苏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盯着我,似乎下一刻就想扑上来掐死我。我一边暗暗警惕,一边颇感有趣地继续说:“你被体罚的次数肯定不少,至今记忆犹新对吧,这种童年阴影,你这一生都无法克服,不如说出来我听听,怎么样?”
董苏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硬邦邦地说:“给我闭嘴,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柔声说:“倾诉有利于抚平心理创伤,你真的不想说说?”
董苏突然伸出手想掐我,而我立即拔出小手枪抵住他的手掌,他微微吃了一惊,随后神经质地笑了笑,眼神恢复冷静说:“少爷,您这是做什么?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可难说,你要攻击我已经成为一种,”我轻声说,“现在你不动手,只因为有另一个更为迫切,对不对?”
他慢慢缩回手,淡淡地说:“你对我有误会,少爷,我不是会对你动手的人。相反,一直以来我的职责是保护你。”
“说起来,保护我之类只是因为袁牧之下了命令,但你今天把我弄出来,明显违背了他的意愿,你打算怎么面对他,你不怕他冲你发火了?”我好奇地问。
董苏不置可否,微微一笑说:“这些,都不需要你操心。”
“你到底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们沉默了下来,等着车子拐进一座大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