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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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昨天 作者:rouwenwu

    简单的说,就是一个男人肯为你做点一般男人做不到的事,要好好珍惜啊。”洪馨阳拍拍我的肩膀,轻笑说:“至于我,别的帮不了你,只能劝着家里的长辈别找袁大哥的麻烦了,你们放心。”

    我正要继续说,但大门处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我一个翻身起来,抽出光匕首,安城也脸色凝重拔出枪,洪馨阳按住我,无声摇摇头,用唇说让她来。我点头,冲安城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跟我躲到房间里。

    我们刚刚闪进房间,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张家涵的声音传来:“我,我就是回来看看,也许他们会回来这……”

    “袁牧之又不是傻子,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怎么会回来?他……”洪仲嶙的声音透着无奈,“好了好了,你想看就看吧,我都说不会有人,咦,馨阳,你怎么在这?”

    洪馨阳的声音有些犹豫和尴尬:“那什么,仲嶙哥你怎么来了?”

    第79章

    “这是家涵的房子,我陪他来,倒是你怎么会在这?”洪仲嶙冷着声,透着压迫感问,“现在非常时期,你不好好在家呆着,跑这来干嘛?”

    洪馨阳沉默了,在这片刻的沉默透露的信息太多,洪仲嶙立即追问:“你到底来干什么?说实话!”

    洪馨阳的声音透露着心虚和胆怯:“没,仲嶙哥,我就是跟着刘姐来这坐坐……”

    “别跟我胡扯了,”洪仲嶙没理会她,径直走进房间,他的皮鞋声又重又硬,随即,他提高嗓门,“你来这见谁?这些绷带是怎么回事?谁受伤了?里屋有人?操,是谁?立即他妈的给老子滚出来!”

    伴随他这声暴喝的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大概来的不只他与张家涵两人,还有总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他生活得太不安全,致使他无论到哪都必须带着帮手。我不是很明白这种东西的必要性,在我看来,吩咐别人做什么远不及自己动手来得简单快捷。

    这套房子很小,他们几乎立即就会踹开房门进来,我与安城对视一眼,安城苍白着脸拔出手枪,我则抽出光匕首藏在袖子里,但我们都没动,这个时候逃跑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静静地等待着他们破门而入。

    不出几秒钟,却听见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洪仲嶙怒喝:“家涵你干嘛,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的……”

    门被猛地推开,我抬起头,张家涵的脸出现在门口,安城的手枪几乎同时举起。

    我们犹如动作凝固一般静止了几秒,然后安城猛烈地从鼻孔吸入空气,再缓缓吐出,然后他徐徐放下手枪,我则看了张家涵一会,在他向我伸出双臂时,不由自主走了过去,默不作声任他抱住了我。

    张家涵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他摸着我的头哽咽地说着什么,我听了好一会,才听清楚他在喃喃地说:“可怜的小冰,回家就好,没事了啊。”

    我虽然很想反驳说我谈不上可怜与否,而且我也看不出我有任何已经安全的迹象,但我没有放开他,此时此刻,我需要抱住一个可以抱紧的人体,一个不会抗拒我的,带了体温的人体。

    很多我无法立即解决的问题骤然间都涌了上来:袁牧之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我要弄死我的母亲肚子里的孩子,那个决定一切的巨大转盘不知道下一秒钟会不会碾碎我,我活着,可我活着的每一刻,都裹在这些彼此斗争的力量中。

    我想跟张家涵说这些,但我张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头呢?大头在哪?”张家涵抱着我问。

    我抬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丢下他先走了。”

    张家涵睁大眼看我,我忽然就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哽得厉害,我艰难地说:“我,必须离开那,他也让我离开,所以,我丢下他先走了……”

    我甚至不知道因为我丢下他,他会不会因此丧命?

    我闭上眼,由始至终我都没有动摇过我的目标,我必须从那种危险的境地中脱身而出,谁也不能阻止我,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此时此刻,我终于发现我心里剧烈不安的原因,因为我质疑我的选择,我的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它反对我的决定,它说,我该放弃我的目标,回去寻找活着的袁牧之。

    那个袁牧之,活着还是不活着,不是没有意义的。

    我睁开眼,我看着张家涵,我的眼眶明显润湿了,我突然不知所措,我对他喃喃地重复:“我把他丢下了,哥哥,我丢下他先走,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

    张家涵一把抱住我,拍着我的后背,我伏在他的肩膀处流下眼泪,我这时候感到我惶恐,我的心脏在黑暗中剧烈地扭曲,我整个身体,都在因为我的决定而颤抖。

    明明只有先走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趋势,而且这也是袁牧之所要求的,但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却觉得很糟糕?

    张家涵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一手抱着我,然后转过头,颤抖着声音说:“洪爷,可不可以求你……”

    洪仲嶙似乎在生气,因为他半天没言语,而他的沉默也令张家涵畏惧,但张家涵还是鼓起勇气再说了一句:“那个,也是我弟弟……”

    洪仲嶙吁出一口长气,转头对他身边一个人说:“去查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张家涵松了口气,感激地说:“谢谢您,我,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就给我放开那小崽子,你他妈到底还要抱多久!”洪仲嶙似乎忍无可忍地低吼了一句,随即换了种口吻说,“他都多大了,这样不合适吧?”

    张家涵没有放开我,而是认真地说:“多大了在我跟前也是我弟弟。”

    空气中弥漫一种古怪的沉默,随后洪馨阳尴尬地笑了笑,说:“那个,既然现在咱们都只能等消息了,那就坐下来等吧,我可是站得有点累了。”

    她一边说一边忐忑不安地看着洪仲嶙,洪仲嶙沉着脸盯着我们这边,冷哼了一声,率先转身坐到沙发上,对张家涵硬邦邦地说:“还不过来坐下,不是早起就精神不好么?”

    张家涵尴尬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拥着我过去坐在另一边,他低头不住地拿手掌摩挲我的肩膀,似乎那样就能给我增加热量一般。我忍了一会,决定告诉他这种行为没有意义,于是我伸手拂开他的。

    “怎么啦?还是担心?没事的,大头,大头从小到大经过的事多了,总是逢凶化吉,这一次也一定是那样……”

    “少爷,还是我回去看看……”安城踏前一步对我说。

    我摇摇头说:“他不希望你出事。”

    安城愣了愣,干涩地说:“我不怕……”

    “他不希望你出事,”我抬起眼睛看着他,“他也不希望我出事,这是他本心中明显而强烈的意愿,如果他死了,那也是他最后的一个意愿,你要违背这个吗?”

    安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握紧拳头,转过身默默走进阳台。

    我转头看向洪仲嶙,平静地说:“如果袁牧之死了,我希望你帮我查出谁是主使,袁牧之说过有人背叛了他,这可能是有用的线索。”

    洪仲嶙冷冷地瞥了我一眼,然后问:“我凭什么帮你?”

    “你当然也可以拒绝我,”我垂下眼睛说,“那样的话,我就自己去找好了。”

    “小冰,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要去报仇?啊?要你也出事呢?你想过我吗?哥哥对你来说无所谓吗?你当着我的面就说这个,你怎么能这么狠啊?”张家涵焦灼地喊出了口。

    “我想过你的,”我认真地为他解释,“我给你留了钱,洪仲嶙现在没有明显要攻击你的欲望了,相反他有想照看你的欲望,他会做到的。”

    “我不要这些……”

    “我没法给超出我能力范围外的东西,”我对他说,“有些事是必须要做的,就像发生连锁反应的化学品,袁牧之如果死了,我就必须让害死他的人付出代价。”

    “我不答应,”他摇头说,“我死也不答应……”

    “行了!”洪仲嶙黑着脸喝道,“袁牧之道上多大的名气,没那么容易挂,你们俩给我消停会吧,就算他挂了,我冲着你的面子也会去追究的,这样行不行?别他妈哭丧着脸,过来!”

    张家涵迟疑地看他,又看了看我。

    “过来!不然我真撒手不管这摊子事!”

    张家涵无奈地站起来,慢吞吞走到他身边,洪仲嶙一把扯着他的手用力一拽,让他踉跄落到自己怀里,然后用一只手臂圈着他,脸上露出笑意,挑衅地瞥了我一眼,然后说:“我说话算话,给个笑脸吧?”

    张家涵尴尬地在他怀里挣了挣,但没挣脱,眼神慌乱地看向我,我忽然觉得这一幕并不令我情绪波动了,因为我知道洪仲嶙不是在强迫张家涵,张家涵也没有如我以为的那样痛苦不堪。

    我站起来,转身走进我那间小屋,这个时候我想好好睡一觉,不管袁牧之是死是活,我都得养足精神。

    我睡到半夜时醒了过来,因为肚子饥饿,我起身去厨房,打开冰箱找吃的东西。安城睡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另一间房间的门紧闭着,大概张家涵也在里头休息了。我打开灯,发现灶上有一锅冷了的粥,边上有纸条,是张家涵留给我的,大概是如果夜里肚子饿了起来热一下就能吃。我照着他纸条上的指示,打开煤气炉加热这锅粥,正当它散发香味的时候,洪馨阳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好香,我也饿了,给我来一碗?”

    我拿出两个碗,给她盛了一碗,我们俩坐在厨房的小餐桌边一声不响地喝粥。喝完了,我把两个碗收拾了放进水槽冲洗,洪馨阳一直坐着观察我,然后她突然问:“哎,你爱袁大哥吗?”

    我微微一愣,转头看她,她的目光柔和清澈,又重复了一遍:“你爱他,对吗?”

    我没法回答这种问题,事实上我并不知道问题的确指是什么,于是我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是吗?真是个懵懂地令人嫉妒的孩子啊。”她微微笑了,摸着自己的腹部,垂头说,“我爱给我孩子的那个男人,所以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心里微微一紧,我说:“这跟你白天的说法不一致。”

    “是吗?”她仰起头,发了会呆,然后笑着说,“可能白天的时候我不敢承认这一点吧,因为面临着那个男人不爱我的事实,那样我就太可怜了。”

    “我不明白生孩子跟他不爱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明白无所谓,”她说,“总之孩子会是我的,终其一生,我注定没法得到那个男人,那么得到他的孩子也算一种补偿。”

    “孩子没法成为心理上的代偿。”我对她说,“你不该生他。”

    “让我自私一回吧,而且我一定会很爱很爱他的,”洪馨阳低下头微笑着摸着自己的腹部,“小宝宝,妈妈一定会好爱好爱你的,听得见吗?”

    “胚胎不会听见。”我踏前一步,声音干涩地说,“你不该生他,我替你解决这个问题……”

    她似乎没听见,只是一味笑得朦胧,笑容中带着某种我不能理解的满足和安详。我想上前催眠她让她去做人工流产的脚步不知为何迈不开了,因为她的微笑太美,我看得目不转睛,没法打扰这么美的东西。

    “我想好他的名字了。”洪馨阳抬头冲我微笑,“我很喜欢你,希望孩子能跟你一样有这种透明的漂亮,我也给他取名叫冰冰好不好?”

    我胸口一震,盯着她沉默不语。

    “那个男人永远不会知道我给他生下孩子,”洪馨阳轻声说,“我跟徐姐姐商量好了,到时候孩子的出生证上时间要改动一下,晚几个月之类,这样那个男人就永远不会起疑心,我就能一个人拥有我的宝宝了,你说呢?”

    “你会把出生证上的时间推迟三个月。”我艰涩地说。

    “这是个好主意,三个月足够了。”她抬头冲我微笑,轻声问,“你说,我的宝宝能跟你一样好看吗?”

    我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第 80 章

    “但他不会愿意的,我是说你的孩子,”我认真地对洪馨阳说,“他不会愿意长我这样,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他的外貌有明显的男性特征,他的眼睛和嘴唇的形状不要显得意志软弱,他不会愿意笑,因为笑容会令这张脸显得格外幼稚,他还想要……”

    “够了,小冰,不要继续说了,”洪馨阳微笑着看向我,拉开自己身边的椅子,拍了拍说,“坐下来,坐到我身边。”

    我想了想,坐到她指定的椅子上,看着她。

    “你刚刚,是在说自己对吗?”她拉过我的手,放置在她的两个手掌之中,她的手掌并不比我的大,形状和柔软度要好很多,她拍拍我的手背问,“我说的没错对吧,那是你对自己的评价,小冰,你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吗?觉得你从外貌到身形都不如意?嗯?不像一个男人?”

    是这样没错,但这不关她的事,于是我扭过头,将手从她的手掌中抽出来。

    “你别扭什么呀,看看,你别不知足啊,都这么好看了。”她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伸出手捧住我的脸,硬要我转头看她,我接触到她的眼睛,目光柔和而满含笑意,我注视着与我形状类似的眼睛,心想为什么直到这一刻,我仍然觉得她很美,为什么同样的器官在我脸上,却令我只想起深深的厌恶。

    我的母亲,我的厌恶源自你,如果说我有热爱,那也应该源自你,但那些东西是什么?失去你的成长,我到底丧失了应该称得上重要的那个什么,对吗?

    我伸出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她有些惊奇,随后带着纵容任我拉下她的手。她的手温跟我一样有点偏凉,所以当两只同样的手掌叠在一起时,并不会相互增加体温。这样很好,不然我会因为那点叠加的温度而阻碍我的决定。

    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听我的话,把孩子打掉,他不能来到这个世界,他的出生,对谁都没好处,最终他会成为你最大的阻碍,他会害你丧命……”

    洪馨阳的眼神迷茫了,她摇头说:“不,不会这样。”

    “一定会这样,他会害死你,你何必要一个会害死你的孩子?想想看,你这么年轻,你完全可以以后再怀孕,在准备充足的情况下,跟一个爱你的,你也爱他的男人生一个属于你们的孩子,在那种被众人祝福的情况下诞生一个婴儿,那才是会有好结果的知道吗?不要现在这个,他只会带来灾难,他甚至自己都不会高兴诞生这件事,相信我,他一点也不想被你生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说:“他不想被我生出来?为什么?”

    “因为他不会快乐,他自诞生那天起就注定不会幸福,那种美好的期许跟他没有关系,他会在看不见阳光的地下室里孤独一人长大,他会被人们看成怪物,他的一生,就如一个荒诞的符号,一场滑稽戏,一个,不该被制造出来的失误,”我凑近她,热切地说,“所以,把他打掉,你如果下不了手就让我帮你,我有一种药,吃了可以顺利流产,很快,我们在动物身上做过试验,不存在给母体造成多大痛苦,你要吃么?说你要吃。”

    洪馨阳眼睛蒙上泪雾,呆呆地说:“不,我不要……”

    “你要的,”我说,“你需要这个东西,不要让一个胚胎影响你整个的人生,来,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去把药找出来,这里有水,你吃下去,半小时之内问题都可以解决。”

    她睁大眼睛祈求地看着我,虚弱地问:“我,能不能不吃?”

    “不行,乖,听我的没错,小冰不会害你,小冰害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害你。”我放缓口吻,柔和地说,“解决掉这个胚胎,你就会迈进更好的人生,别担心,它不会影响你的生育能力,只是在出血的时候会轻微疼痛,那样你也别担心,我会立即送你去医院,绝对不会让你有事,好不好?相信我,一切都在小冰的掌控之中,好不好?”

    她痛苦而迟疑地摇着头,却又不得不接受我的指令。

    “答应吧啊,”这个过程令我同样心痛不已,我必须在疼痛尚能忍受的范畴内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握住她的手,用几乎恳求的口吻说,“答应我吧,啊?”

    她颤抖着嘴唇,一句“好”已经到了嘴边,就在这时,我身后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头顶的日光灯瞬间光亮,我跟洪馨阳都置身在明亮的光线中无以遁逃。我转过身,却看见张家涵苍白着脸,扶着墙壁盯着我,他的眼睛黑沉黑沉,内里孕育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给她解除催眠。”张家涵说。

    “我不同意……”我说。

    “解除吧,我不可能看着你干这种事不管的,”张家涵说,“解除吧。”

    我久久地凝视洪馨阳,终于伸出手,微微颤抖着手指,在她耳边打了一个响指。

    洪馨阳的目光渐渐清明,她大惑不解地看看我,又看看张家涵,问:“我,我为什么在这……”

    “夜深了,洪小姐还是先去睡吧,您现在的身体可不能熬夜。”张家涵和颜悦色对她说,“吃了东西就快点上床,这样对宝宝才好。”

    “哦,我忘记了,一怀了孩子我连记性都下降,真是的。”她敲敲自己的脑袋,对我笑了笑说,“小冰,那我先去睡了,你也早睡,晚安。”

    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站起来,扶着腰慢慢走回客房,轻轻关上了房门。

    我等她进了房间,才转头看向张家涵,深吸了一口气,等着他那些基于荒谬理论的训诫。但我已经快要离开了,无论他说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我既不打算改变他,也不打算接受他的观念,那就听着好了。

    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离家出走,因为我知道,现在这种时候,轻易的离开,可能就是永别。

    张家涵看着我,像要把我的模样铭刻脑内那样盯着,过了很久,他吸着气,轻声问我:“小冰,你为什么一定要弄没洪小姐肚子里的孩子?”

    我转过头,冷淡地说:“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是不是因为,那个孩子跟你有关系?”他小心翼翼地问,慢腾腾地靠近我,脸色苍白如一张纸,他伸手握住我的肩膀,像怕我受伤似的,动作轻得不像样。

    我抬头看他,他又问:“你怎么知道,洪小姐一定会生男孩,你怎么知道那个孩子不愿出生?你,你刚刚还说他会在地下室长大,那不是你……”他猛然顿住,死死盯着我的脸,手指颤抖地抚摩上我的脸颊,惊恐地说:“你,你的脸,好像……”

    我的喉咙涌起一股哽咽,我猛然攥紧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拼命往下拉,我硬邦邦地说:“你想得太多了,哥哥,你才是该回去睡觉的人。”

    “不,”他摇着头,惊惶失措地盯着我,“不,我没看错,我为什么一直没发现,你的鼻子,你的眼睛,你的嘴唇,你根本就跟洪小姐长得很像,你根本就是……”

    “我说你想多了!”我低喝一声,将他用力拉近自己,看着他的眼睛咬牙说,“忘掉你的想法,那根本就是你的幻觉,听见了吗,那他妈的都是幻觉,是幻觉!”

    “小冰,你是谁?”他没有被我影响,执着地问,“小冰,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我突然间觉得这个问题无法被回答,世界广袤而复杂,人的心理构成千变万化,但在每个空间,每个角落,都没法简单有力地回答这个问题,甚至于我问我自己,我是实体吗?我确实存在吗?那个叫原冰的符号,真的就是我自己吗?

    我是谁?

    我张开嘴,喉咙干涩,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从哪来?小冰,为什么你从来不说,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张家涵焦灼地抓住我。

    第81章

    我为什么从来不说我从哪来?

    其实是,我怎么能说我从哪里来。

    我看着张家涵长久地保持缄默,他握住我肩膀的手劲越来越大,表情越来越惶恐,似乎在经历什么可怕的事,然后他慢慢摇头,眼泪迅速从眼眶中溢出来,然后,他用力将我抱紧,拥入怀里,用的力气之大超过我对张家涵所具有力气的认知,在这一刻,他用了能挤压出我眼中液体的力度拥抱我。

    他的眼泪低落在我的后颈,我听见他呜咽着说:“你要结束的是谁的生命?你想杀死谁?坏小孩,你想要谁死?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从来不说?”

    我沉默着,这都是我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一边抱着我一边哭,哭得哽咽难言,我默默闭上眼,我想这一刻,他的眼泪渗透进我的皮肤,直达心脏,他的眼泪流淌过的地方,引起一片热炙的痛感。

    我伸出手拥抱住他,我也不想离开他,如果可能,我想跟他在一起,让他给我做饭吃,我如果要跟他在一起,洪仲嶙这种人我会想设法弄走,他只需要跟我,还有袁牧之,跟我们在一起就够了。

    但我一定会离开的,如果他只有我,他会变成一个人。

    我不喜欢让他一个人。

    我抱紧他,在他耳边柔声说:“哥哥,忘掉你脑子里所想的,跟我一起念祷告吧。”

    “祷,祷告?”

    “是的,跟着我一起念吧。”我放柔声线催眠他,“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们日用的饮食,今日赐给我们。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因为国度、权柄、荣耀,全是你的,直到永远。阿们!”

    那是我在地下室看过书中印象深刻的一段,我知道那是信徒在向信仰的神祈祷,一直以来,我认为宗教是一种麻痹意志的东西,我拒绝触碰任何宗教类书籍,我深信不疑,除了自己,没人可以救援你。

    可奇怪的是,这段祷文,自从见过的第一眼,就深深刻在我脑子里,此时此刻,我自然而然地,需要靠这段文字带给我一种奇特的镇静作用。

    主啊,愿你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凶恶。

    如果真有可以求助的对象,那个高于日常存在的神祗,如果你能听见我的祈祷,那该多好,我愿意用我的全部生命力,换我怀里这个男人安宁幸福,换另一个房间里的女人,幸福安宁,如果在这个世界上,真有安宁幸福这种事存在的话。

    “睡吧。”我在他耳边说,“靠在我肩膀上,睡吧。梦见些好事,睡吧。”

    张家涵慢慢闭上眼,我承着他的体重,慢慢挪到餐桌边的椅子上,他的头颅靠在我的肩膀上,从我的角度低头看过去,能看见弧形优美的鼻梁曲线,还有长而直的睫毛,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缓慢地向上翘起,他大概,真的梦见什么好事吧?

    我也跟着微微笑了,我伸手抚摩了一下他前额的头发,舔了舔干涸的嘴唇,然后学着他经常对我做的那样,俯□,在他的额头上把我的嘴唇贴上去。

    愿不叫你遇见试探,愿有人能救你脱离凶恶。

    我吁出一口长气,抬起头,在我的正前方站着洪仲嶙,不知道他已经站了多久,但他的眼神看起来没有平时盯着我时那么凶狠冰凉,反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意味,似乎在探究,似乎在叹息。

    “把他给你了。”我说。

    他又看了我一会,才走过来,将手绕到张家涵腋下,将他打横抱起,动作轻柔,似乎怕弄醒他。

    张家涵没有醒,他把头斜过去靠在洪仲嶙胳膊上,洪仲嶙笑了,抬头瞥了我一眼。

    “走吧。”我说,“他需要休息。”

    他转身要走,我说:“等等。”

    洪仲嶙抱着张家涵转身看我,我站起来,走到他跟前,因为身高的原因我不得不仰起头,我问他:“你对他的似乎没那么强烈了,为什么?”

    他皱眉说,“我不需要跟你说这些。”

    “你的产生了变化,它们变得理性而明晰了吗?你最好自愿回答我,不然我会叫醒张家涵。”

    “你个小兔崽子,算了,看家涵面子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洪仲嶙突然笑了,摇摇头说,“行了,你猜得没错,我会对你张哥好的,放心吧啊。”

    我认真地说:“我希望你知道,他对你有根深蒂固的恐惧心理,只要你对他施加一次暴力,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的,都会勾起他所有最坏的记忆,你会永远失去他。”

    洪仲嶙收起笑容,低头跟我一块看着张家涵的睡脸,默不作声。

    “但你对他还是有。”我下结论说,同时提问,“那是吗?”

    洪仲嶙瞥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没人教你这种话不能乱问么?”

    “没,”我摇头说,“我不认为讨论人的生理需求有什么不可以。”

    “我又没病,他妈的当然有,但这种东西到了我这把年纪,不是最重要的。”洪仲嶙淡淡地说,“重要的是,想抱就抱,抬起头就能见着人,”他紧了紧抱着张家涵的胳膊,低声说,“见着活人。”

    我点点头,挥手说:“把他弄走吧。”

    洪仲嶙抱着张家涵离开我,我目送他把张家涵送进卧室,我想张家涵今天晚上能睡个好觉,不管明天会如何,至少今晚睡个好觉吧。

    我在空无一人的饭厅做了会,然后站起来,谨慎地关掉灯。

    然后,我一转头,就看见洪仲嶙站在房门门口。他伸出手,手上拎着一柄手枪。

    “拿着,会使这玩意吧?”

    我点点头。

    “那个地方没有袁牧之的尸体,可能性有几个,一个是他活着,但躲起来,也许还受了伤;另一个是他死了,尸体被人丢在别的地方。”他看着我说,“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他活着,但被仇家抓起来。”

    我盯着他,确信他没有撒谎,于是问:“把你知道的最有用的信息告诉我。”

    “最有用的信息是,我的人回来报告我,他们发现也有其他人在找袁牧之的下落。”

    “你知道是谁,告诉我。”

    洪仲嶙微微叹了口气,说:“洪兴明。”

    我点点头,接过他手里的手枪,问:“为什么他要找袁牧之?”

    “不知道,肯定不是为了他的妹妹。”洪仲嶙沉吟了一会,说,“这段时期,是洪家换掌门人的关键时期。”

    “掌门人?那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就是洪家的领导人,洪兴明原本是无可厚非的第一继承人,但他这几年不太像话,做的事令他爷爷不满意,所以坊间都有传闻说老爷子想重新挑别的人。”

    “这跟袁牧之有关系吗?”

    “这么跟你说吧,袁牧之如果没死,他跟洪馨阳结婚,那么拉拢他作为自己的后备力量,洪兴明就多了张牌支持自己。”

    我听不太明白,我纠正他:“但袁牧之不会结婚的。”

    “是啊,所以这一步棋走不了,就必须变招了。”洪仲嶙看了我一眼,说,“我没有证据表明他参与其中,但我想你也许能将这个视为线索。”

    “好的。”我点头,“我现在应该去找谁?洪兴明吗?”

    “不,你去找一个叫阿萍的女人,”洪仲嶙冷笑了一下说,“那是对洪兴明而言很重要的人,拿住了这个女人,洪兴明就得听你的。”

    “可是我不用拿住女人,我也能让他跟我说实话。”

    “傻子,你现在根本找不到洪兴明,你只有找到那个女人,让她跟洪兴明联络,洪兴明才会乖乖出现。”

    我点头,然后问他:“你跟洪兴明是敌人吗?”

    “是,也不是。”洪仲嶙笑得意味不明,看了我一会说,“去吧,张家涵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第 82 章

    名为阿萍的女人长得很奇特,颧骨高耸,颌骨宽大,整张脸宛若被人直接从男人的脸庞上切割下来移植到她脸上,过于宽泛的脸颊却配上细小的眼眶,比例失调,且两个瞳孔距离过近,似乎她无时无刻都在聚精会神看着什么。

    此时此刻她聚精会神看着的对象落在我脸上,尽管她是躺着,而我站着,她的身上还插着导管,喘气声很大,似乎从胸腔到喉咙口堵着痰液,还有扑哧作响的机器帮助她呼吸,但当她盯着我到时候,我却平生第一次,觉得我并不占有心理优势,而是仿佛在打量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她在千方百计洞悉我的破绽,我则在千方百计找她的心理缺口。

    进入她躺着的这个地方并不容易,因为这栋房子看起来很闲适,但却几乎每个拐角都有戒备,有摄像头,有红外线,我不得不用光匕首一一毁去,催眠了这栋房子里几个保镖,然后我才得以进入到间房间。

    里面的护理想尖叫或者按警报,被女人抬手制止了。然后,我们就开始了这种奇怪的对持。

    这种无声的较量大概进行了十分钟,然后女人喘着气,盯着我,伸出手来。

    那个护理将一个平板电脑递过来,那个女人触摸着屏幕,很快打出三个字。

    “你来了。”

    我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然后说:“我来了,你似乎知道我要来?”

    她点头,打字:“我知道。”

    “为什么?”

    “很难解释,但我知道。”

    我踏前一步,专注地看她的眼睛,然后说:“那你也该知道我来这的目的。”

    那个女人似乎笑了,至少她的喉管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她写道:“回去吧,回你该呆的地方。”

    我皱了眉,微微眯了眼,把光匕首慢慢指向她通往呼吸仪器的导管,淡淡地说:“我要去哪,没人能替我决定,倒是你,怎么让你把对我有用的信息吐出来呢?我是催眠你好,还威胁你好?”

    她吃力地摇头,在电脑屏幕上再打出一行字:“在我这,你终究一无所获。”

    “那可未必,让我们从一个疑问开始。”我盯着她的眼睛,慢慢地柔声说,“你似乎知道我来自某个地方,与此同时,你也似乎知道我将走向何方,你看到我看不到的东西,是这个意思吗?”

    她的眼神中表达出赞许,伸出手,她写道:“你造就了你自己。”

    我心里一震,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轨迹突然展现在我眼前,它带来强烈的感情冲撞,我浑身发颤,胸口像遭受重击一样,呼吸骤然急促,面上的表情想必也相对扭曲,我不得不攥紧手里的光匕首,对着她说:“我造就了我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你造就了成为自己的你。”她眼睛中带着某种欢愉写着,“就是这样。”

    我微微闭上眼,脑子里缓缓回想起在这个时空遇到的人们,那些让我感到温暖的人们,张家涵,袁牧之,洪馨阳,刘慧卿,我想起他们的音容笑貌,那是多么鲜明亮丽的色彩,是我在此前的生命中完全无法想象的光亮的色彩。

    我猛然睁开眼,一把上前,用力一劈,哐当一声巨响,她身上吊着的支撑吊剂的铁支架颓然肢解,名为阿萍的女人骤然一惊,喉管里发出的嗬嗬声变得更大。

    护理尖叫着想跑,我反手一把揪住那个女人的后领,用力一拖,对着她的眼睛柔声催眠道:“你很厌恶这个女人对不对?伺候她的古怪脾气,忍受她的苛刻,其实早已令你不耐烦了对不对?要不是看在薪酬和她所代表的势力,你就想反抗了是吗?你每天盯着这么丑陋一张脸,这么难看的身体,你还要费心不让她死掉,要定期清理这具身体排泄出来的废物,你其实对这份工作早就不满了对不对?”

    她的视线逐渐迷茫,跟着我点了点头。

    我笑了,对她柔声说:“来,现在给你机会,过去,轻轻关掉她的呼吸机,你只要假装机器出问题就好,没事的,来,走过去做这件事,这是唯一让你摆脱无用的工作的途径,过去关掉它。”

    她愣愣地点头,慢慢朝那个女人走过去。

    名为阿萍的女人眼神中露出恐惧,她拼命挣扎着想坐起来,嗬嗬作响的喉咙竟然发出某个单音节,我听出来了,是“不——”

    我止住了护理,对阿萍说:“就算你真的清楚我的所谓命运,也不代表你了解我,只要我的某个选择稍有不同,就会导致截然不同的走向。更可况,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知道我的事!”

    我盯着她的脸,淡淡地下了结论:“不能用理性解释的东西我一概不信。但我所做的命运选择,到目前为止,肯定符合你心里的某种,那个是什么?你在乎的事,你在乎的,人?”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我知道她的心理防线开始崩塌了,我笑了起来,继续问:“某个人,对不对?洪兴明?你在乎他?我说对了,他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在意的人,他的利益最大化就是你的利益最大化,那么,我做的哪些事情无意中帮了你们?还是说,你让他来接近我,引导我做了某些选择,令他获益?”

    她闭上眼拒绝交谈,我一把钳住她的呼吸导管,迫使她不得不睁眼跟我对视,我笑着松开手,继续问她:“不说?没关系,我可以推测得出来,到目前为止,令洪兴明获益最大的,是袁牧之生死未卜这件事对不对?”

    她目露恐慌,我点点头,淡淡地说:“如果袁牧之死了,我会在你跟前把洪兴明一寸寸宰掉,我之前只看过解剖学的书,并不曾亲身体验,不过我不介意拿他当成实验品。至于你,我可以保证,看完后你一定不会发疯,因为我会尽我最大所能保持你的理性意识,想用疯狂逃避,那绝不可能。”

    她抖着手,在平板电脑上摸索着打道:“你想怎样?”

    “我要袁牧之。”我轻声说,“我所要的,只是袁牧之而已。”

    这个时候突然门被人用力撞开,我转过头去,洪兴明脸色铁青,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

    “你来了。”我侧身坐在阿萍的病床上,对他淡淡地说。

    “原冰,你要敢碰我阿姨一下……”

    “停。”我打断他,微笑着朝他招招手说,“我等你这么久,你不要一上来就说这么决然的话。”

    他面露疑惑,我继续保持笑容,放柔语调说:“洪兴明,我想见你,你却一直不来找我,我只好自己找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找得很辛苦?”

    “很,辛苦?”他愣了愣,喃喃地重复。

    “是啊,他们不让我见你,还打我,”我柔声说,“我很痛,为了找你,我不得不来你阿姨这里,洪兴明,你为什么不见我?为什么?你不喜欢小冰了吗?”

    “怎么会……”他的眼神渐渐迷茫了。

    我冲他张开双臂,说:“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他慢慢朝我走了过来,我默默数着他的脚步,就在此时,床上的阿萍嗬嗬声提高,接着传来一声锐响,我转身一看,发现她居然奋力地拔掉了呼吸器,机器骤然间发出尖利的警报。

    洪兴明的目光立即清明,但与此同时,我已经将洪仲嶙给我的枪一把抵到他额角,他浑身一僵,盯着我的眼光中有愤怒和激动,还有我看不明白的东西,我皱眉说:“再动,我就崩了你。”

    洪兴明努力平息了呼吸,开口说:“给我阿姨接上呼吸器,不然一切免谈。”

    我瞥了眼像爬虫一样在床上垂死挣扎的阿萍,点了点头,对那个护理下了指令:“给她接上。”

    护理过去重新接好导管,我对洪兴明问:“袁牧之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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