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有幸第8部分阅读
三生有幸 作者:rouwenwu
待的钻进被窝里,一个劲的瑟瑟发抖。看了看身边的霍去病,她悄悄地把两只手伸到他的胸膛上面取暖。只觉得他人一动,就翻身压过来,把她搂进了怀里。
“我还以为你睡了。”
“没有,在等你。”他体贴的攥住她的冰冷手脚,替她取暖。 他的身体就像一个蒸笼一般,不一会儿,明珠就被他的体温暖的舒舒服服的。她躺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而卫长却只能守着空荡荡的纱帐,闭眼回忆少年时代与他玩耍的时光吧。明珠在心里拿自己的幸福与卫长的孤冷做对比,心里一阵抽搐,她活的不够心安理得。
“去病,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等了一会儿,他说:“不是。你是一个坏女人。”
明珠翻身爬起来盯着他:“你也觉得我坏?”
他也翻身起来,严肃地回答:“是,你对我,太坏了。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对我最坏的女人。”
明珠傻掉,“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对我最坏的男人才对!”
“不一样,明珠。我本来就是一个坏人,见过我的人都怕我。我对身边的人都不够好,却独独对你好。你呢?你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无微不至,唯独不对我好。”
“你还是说,我是一个坏人。”她讪讪的躺回去。
“我是说,如果你能对我好一点,你就是个好人。你不要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为什么,每次对话他们关心的重点都是合不到一起去呢。明珠气馁的被过身去喝上了眼。她想他会过来重新搂住自己。
每当睡觉时候他总是要搂住她。既是在睡梦里,她翻身出了他的怀抱,不消一会儿他的手就会寻觅过来,重新搂回去。明珠第一次发现他的这个习惯的时候,幸福的不知所措。
然而,这次等了很久她背后都没有动静。清醒地霍去病,总是比睡梦中的不近人情。明珠失望的叹口气。
他的声音响起,温和,遥远:“很小的时候,我第一次目睹房事。竟然就是自己的母亲。看见我们家开门的奴仆趴在我母亲的身上,吃她的胸部。那一刻我觉得恶心。那是我幼年含过的东西,如今却要一个奴仆舔食。母亲还这般微笑呻吟……再长大,我开始明白私生子的意思,开始知道父亲的意思。我对母亲的恨变得难以压制。”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并不能掩盖他记忆里的尴尬与愤恨。明珠嘴巴微开,一动不敢动。
“自小我对房事是很厌恶的,也厌恶女人。是自己长大后知道了更多的事,就不再唾弃房事,后来我还那么想要你……所以,我知道恨她是有一些是过分的,但是对于她的风流和不检点我却永远不能原谅。直到今天,也不能。
你以为卫长是深爱我的吗?你对她怀有畏罪感?别说我从来没有对她无情,既是有情也已经变成了厌恶。我亲眼看见有一次卫长与娈童瞎混,那时她十三岁。这件事情,我知道,皇后也知道,皇后身边有个宫女也知道。不知道的,可能只有卫长自己。明珠,不要轻易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扣,不要轻易就比别人理亏。谁都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
这是他心底最私密的事情?他仅仅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
她的惊讶暴露无疑,霍去病笑:“这只是事实的一部分而已,还有一部分,是谁都不知道的。宫廷朝政里,能看见的永远只是小部分,这小部分还不见得是真的。”他叹气:“还是打仗好,只有输赢。”
瞬间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她还来不及理清,霍去病已经打起了呵欠,他翻身搂住她:“不要再想了,想不清楚就不如不想。”
“去病。”
“嗯?”
“你是一个好人。”
他噗嗤一笑:“不,做坏人比较自在。自此以后你也作坏人好不好,只对我好。”
“考虑一下。”
……
第 22 章
燕青进来侍候梳洗的时候明珠已经被吵醒了,霍去病出门早,只剩她一个人在穿衣。
“外面是谁在吵?”她费力的系腰带。
“是霍间庭。”
“霍间庭?昨天见到的那个人。”
“哎呀,夫人,您怎么又自己穿衣裳。你是存心不叫我安生是不是?”燕青过来抢着干。
“哪有你这样的丫头,总是要管着我。”
“我可不敢!但是这是规矩。要是让人知道堂堂冠军候的夫人早晨起来是自己更衣的,您不怕笑话,我可怕人家说我不周到。”她接过明珠手上的腰带,三两下系整齐了,又麻利的侍候明珠洗漱,梳头。
明珠坐在铜镜前摆弄珠钗,门外的哭喊声无休无止。
“霍间庭怎么了?”
“回夫人,陵翁主死了。”
明珠手一哆嗦:“陵翁主?淮南王被皇上处死了?”
“是,今天一早天还没亮侯爷就去宫里了。侯爷刚刚托人带回来的信,说昨晚上陵翁主在牢里服毒自尽了。霍间庭听了后就变成这样了。”
淮南王蓄意谋反,安排长女刘陵常年住在长安,收集朝政信息和联络公卿大臣。元狩元年十月,武帝从淮南王宫搜出玉玺龙袍。诛淮南王室九族,刘陵自然也没有活路。今年春天,霍去病就曾经奉旨秘密南下,想必是去搜罗证据。武帝的怀疑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这霍间庭和陵翁主是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不过听说霍间庭也是淮南人。”
最后一缕黑发从耳后挽上,结实漂亮的发式便梳成了。
明珠却无心打量,匆匆出了西楼来到院子里。
霍间庭趴在地上,满脸泥土。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藏在墙角观看,深怕霍间庭一个发疯伤了自己。
看见明珠出来,大家纷纷上前行礼。
一个老妈子指着打滚的霍间庭说:“听说平日里他都不理人的,独来独往,几天不说一句话。谁知道今日发起狂来了。正巧侯爷又不在,没人敢拦。”
“霍武呢?”
“霍武自然是跟着侯爷。”
“燕青,赶快叫人把大门关上,来客就说侯爷上朝未归说我又得了风寒,所以今日不便见客。”
“诺。”燕青急忙喊人。
霍间庭却滚到燕青身边拉着燕青喊“翁主!”
燕青吓了一跳,扯着袖子往明珠身后躲。
“翁主,承蒙翁主不弃,翁主带间庭一起去了吧!翁主……你不要走。”
霍间庭满脸的泪水和着泥巴,头面肮脏狰狞,连滚带爬的朝明珠和燕青这边来。
“霍先生冷静,冷静。”
他一个五尺高的粗壮汉子,明珠哪能招架的住,只好一个劲的护住燕青往后退。总会退到无路可退的,几个小厮眼见主人要受到伤害,纷纷抄了家伙,准备从霍间庭的后面袭击他。
明珠一瞥眼看见左边的库房,换季的时候仆人们要晾晒的衣物太多,就会分批搁在那里面。恰巧眼下正是换季,里面盛满的干燥的来不及装箱的秋冬衣裳。分批分摞,高低不一的摆放在专门盛衣物的架子上。明珠昨天进去过,转了半天才熟悉,就跟一个陌生的大图书馆似的。
明珠悄悄跟燕青说几句话,燕青就撒腿往库房跑,霍间庭紧紧追去。明珠朝身边的老妈子使个眼色,老太太看了明珠半晌没明白过来。这时候季妆却麻利的跑到库房门口把锁找出来。不消一会儿,燕青叫着跑出来,季妆反手把锁一闩。霍间庭被结结实实的缩进了库房。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霍间庭把门锤的震天响,明珠后怕,又派人去加了把锁才放心。
“待会儿,不会出什么事吧?”老太太问道。
“应该没什么事,里头都是些棉衣上,他伤不了自己。”明珠说。
“夫人,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他会不会发起疯来扯坏了里面的衣裳。昨天放进去的可都是侯爷的……”
明珠的腿差点没软化了。对阿,她只想到能把霍间庭关起来,又不伤害到他。可她怎么忘了屋子里的衣裳全是霍去病的。霍间庭要是疯疯癫癫的撕坏几件,那个鼎鼎大名的冠军侯非得废了他不可。
午时之前霍去病准时回来,刚下马就问霍间庭怎样。
“在库房呢。”明珠低头替下人回答。
“怎么?”
明珠把上午的事情跟他粗略的说了一下,他点点头。
“看他清醒了没有,清醒了就带来见我。”
“诺。”霍武牵着马退回去。
霍去病朝书房那边去,明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进去。
“你有事吗?”
明珠看他的样子很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松了口气。
“嗯,我想问霍间庭和刘陵是什么关系。这个霍间庭到底是什么人?”
霍去病眨巴眨巴眼:“你好奇心还很重啊?”
“你不想说就算了。只是问问罢了。”
“霍间庭是刘陵的情人,也是她的药师。”
“情人?刘陵怎么会看上他,他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我该说你是个势利眼好呢还是说你有眼光好呢。”他笑,“霍间庭不是达官贵人,可他是个能人。有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的手艺。制药,篆刻,绘画,还有各种各样的新奇玩意儿。上次你画的棋戏,就是他做的。”霍去病摘下配剑,明珠殷勤的接过来替他挂好。回头看见霍去病狐疑的眼光,吐吐舌头又伸手去解他的梁冠。
霍去病虽疑惑但还是任她解去了。
“你说的没错,刘陵怎么会看上他。最开始刘陵的目标可能是我舅舅。有一日我与霍间庭出去和酒。他这个人没有礼数,对我也不当是主人。就被刘陵误认为是我舅舅,下了圈子叫霍间庭跳了进去。当日晚上霍间庭就进了刘陵的宅子。”
“下了圈子?你看不出来?也没拦他?”
“何止是我知道是圈子,他也知道是圈子。只不过,那日是刘陵第一次见他,却不是他第一次见刘陵。早在多年前,霍间庭还在淮南时候他就见过刘陵了。他来长安,就是因为刘陵来到了长安。”
明珠恍然大悟:“霍间庭是早就暗恋她了。所以与她一夜风流自然是做梦都想的事情。”
“后来刘陵知道认错了人,可是却知道了霍间庭干得一手好活计。两人一直未断关系,刘陵应该从霍间庭这里搜去了不少好东西。”
“霍间庭不是你的人?你都不管的吗?”
“不管。男女之事,你请我愿,怎是旁人能明白和涉足的?对了,”他话锋一转,“明珠,这两天你可是从我这里打听取了不少事情啊。”
明珠瞥一撇嘴,笑着跑到门口:“八卦这种事情可是你请我愿的,我又没强求你。”
说完,霍间庭进来了。他的衣裳虽然还沾着污渍,但是鼻眼之间已经清洗干净了。
“来的正好。据说你撕坏了我好几件皮衣怎么赔?”
霍间庭扑通跪下,一言不发。
明珠知趣的退出门外。
“等一下。明珠。”霍去病说道,“霍间庭,你看好了,这是大汉朝冠军侯霍去病的夫人,今日的事情我只当你是不知而无罪。以后你若是再对她有半分无理就休怪我无情。”
霍间庭面无表情的朝明珠磕了个头。
明珠匆匆还礼告退。他的脸色叫她觉得可怕。
第二日,霍间庭为了表示歉意带着明珠来到了他的屋子。指着角落里的一个箱子说以里面的东西向夫人谢罪。明珠看见箱子里的东西当场呆住——那是满满的卷了一箱子的白纸!且是上好的宣纸!
“霍先生怎会有这许多白纸?”
“哼,什么东西不能有呢!不怕告诉夫人,这世上的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绝不会有我霍间庭做不到的。”
明珠将信将疑,若是说是宁乘那样的道骨仙风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相信的,但是看他一副五大三粗的样子……
“夫人可不要以貌取人!”霍间庭不高兴的闷哼一声。
明珠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他若不是看在霍去病的面子上,能自己这么正眼说话就不错了。她没奢望他会尊重她。
“不敢。”明珠没好气地说。
“若不是知道那幅棋戏是夫人所造,即使是有侯爷的教训我也不会把这么好的纸张送给你的。想必夫人不是一般的俗恶之人,我才愿意满足夫人所需。却没想到夫人也——以貌取人。”
“明珠惭愧!”不知为何明珠很怕面对这个霍间庭,是因为他的长相和脾气太怪太难以把握?
看见了白纸明珠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她耽误太久了!
霍间庭看见明珠脸上的变化,他露出了鄙夷的笑。
明珠被他笑得一阵心慌,甩袖出门。
明珠想起来,她还欠着李敢一幅画。
那是夏天的时候,她还未成亲,她答应李敢在她成亲之前给李广将军画一幅画像。现在一转眼已经是冬天了,她也已经嫁给了霍去病。贵为霍去病的夫人,她还能履行她那个承诺吗?
冥冥之中,她又欠他一次……
冬天的第一场雪过后,屋里升起了暖炉。
明珠答应李敢的事情她没有做到,答应皇帝的事情不能不作。
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新年之后便是上元灯节。
她要准备扎几个孔明灯给武帝和王夫人。武帝只当那是神仙灯,一定会觉得新奇喜欢。至于王夫人,她连明珠的面都不想见,不知道她会不会收这个礼物。
明珠怀疑,上元灯节那个晚上她燃放孔明灯的时候,武帝和王夫人就在某处看着她们——明珠和霍去病,还有卫子夫……
手上的图纸画得差不多后,明珠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既然离着上元灯节还有一个半月,她岂不是有充足的时间做个新花样给卫子夫送去?
走马灯。
冬至节那天卫子夫在宫中大宴亲贵,霍去病军务在身,前来见礼后就匆匆走了,只有卫子夫一直陪着她闲话。卫子夫的大姐卫君孺和丈夫公孙敖是第一次见明珠,自然是卫子夫引见。卫君孺的长相清清淡淡,算是卫家少有的平庸长相,公孙敖言行之间带了一股书生气,与卫君孺在一起就像是青菜豆腐一般寡淡。
席上人声鼎沸,明珠坐在卫子夫的身边侍候,看着满堂的卫家的直系或旁系裙带亲戚,她突然涌起一阵的失落。无意中竟然矢口叫了卫子夫一声姑姑。宴会上嘈杂,只有卫子夫听见,她伸手揽过明珠,细语安慰。她的手,恰似雕了细纹的白玉,一如明小秾。
明珠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把图案画出来——年轻的女子躺在年长女子的怀中,母女情深。
看一会儿图,明珠又叹了一口气,把图画收起来。她想起了卫长,她抢了卫长的爱人,难道还有抢她的母亲?不。
霍去病日趋忙碌,每天天还没亮便去练兵。傍晚才回来,回来还带着一众将士钻进书房彻夜谈兵。明珠晚上看见他们来,早晨起床时候人就都已经不在了。
床榻上她身侧的位置,有时候是睡过的,有时候是冰冷未动的。
转眼元旦节过去,霍去病早已经忙的不知道节假是什么。
明珠天天盼他能歇息,哪怕一个时辰,可是一天里她却见不到他几面。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冷落。
初四这天晚上,明珠精心梳妆。希望他还没有忘记,他说过的话。
太阳一点点下去,天空变得漆黑。烛火摇曳,一片寂静。霍去病还没有回来。如果他不回来怎么办?
第二天明珠醒来天已经大亮,身侧的位置整齐冰冷。
霍去病,你忙的连生日也一并忘记了吗?
叹息过后,突地看见书案流了一桌子然过的蜡油。他回来了?
霍间庭对明珠不冷不热的脸色依然掩不住对明珠的惊讶。当明珠把孔明灯和走马灯的图纸交给他的时候,他的额头上竟微微的渗出了汗水。
上元灯节当天的早上,明珠把做好的灯送进宫里,分别给了武帝和王夫人两个孔明灯,给卫子夫的除了孔明灯,还有她亲手做的走马灯。她不是有意要把人情分个三六九等,她只是内心想对谁好,就对谁好一点。
至于走马灯上的图案,明珠把它换成了翩翩起舞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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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风于沂:
以前我也很想上历史系的,觉得中国的古人实在是伟大。
中国伟大,是因为以前的中国人伟大,而近现代的中国人做了太多对不起祖先的事情。
学历史会更痛苦,所以不学了。
不知道就是幸福。
ps:文字方面大概写了预计的一半多,上部已经写了一半,再写十几章上部结束。下部一共只有十来章。
总的故事量是上部占三分之二,下部占三分之一。现在总故事的发展进行了预计的三分之一,也就是上部的一半。接下来我会开始写战场部分的感情和战事发展,然后是元狩四年的大战结束后的一个两人爱情的小的结局。上部就结束。
第 23 章
冠军侯去病既侯三岁,元狩二年春,以冠军侯去病为骠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有功。天子曰:“骠骑将军率戎士逾乌盭,讨濮,涉狐奴,历五王国,辎重人众慑慴者弗取,冀获单于子。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馀里,合短兵,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全甲,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首虏八千馀级,收休屠祭天金人,益封去病二千户。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元狩二年春天,霍去病被封为骠骑将军,帅一万骑兵北上出陇西。
万物始苏的季节,清晨黄绿色的田野上面布满霜水。明珠提着深衣的裙角喘粗气,广袖里面灌满了风,一如初见时候他在蹴鞠场上奔跑的样子。现下奔跑的却是她。
长安郊外空无一人,只有军队行驶过的痕迹空留在长道上。
霍去病,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连出征都不告诉我一声?明珠泄气的蹲在泥土上哭泣。
霍间庭策马过来:“夫人……回去吧。”
“为什么,他连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吗?我是他的妻子啊,他连出征都不让我来送吗?!”
“将军……有自己的想法。”
清晨到晌午。
明珠愣出了神,最后霍间庭的肚子咕咕响起来,她才起身上马。
霍间庭在前牵着马,欲言又止,抬眼看明珠,她的心思早就跟着霍去病去了陇西,根本没有注意他。
“夫人知道陵翁主是怎么死的吗?”
“服毒自尽。”
“是,您可知道那毒药是我亲手所制?她自小身娇体贵,绝不愿意受酷吏张汤一般卑贱之人的折磨。她不必求我,我也知道她最好的归宿是什么。于是我亲自上山采药,亲手一根一根捣碎、研磨、提纯——生怕药效拖沓不能一次致死。我不忍心让她疼。我爱她爱了十年,无怨无悔。她死的那一天,我比平时更爱她。她死后,我痛不欲生,但是痛到深处竟是幸福——至少她是死于我手,而不是那些把她当成玩物的张次公或者田玢等人。她的灵魂会在我的手上永生。因为爱她我才愿意她死,爱之深,毒之纯。夫人,有时候爱一个人不一定是甜言蜜语和长相厮守。”
明珠骑在马上,任由霍间庭牵着。
爱一个人不一定是甜言蜜语和长相厮守?是吗,霍去病?
只不过,他们的长相厮守本就是一个妄想,他们只剩下五年了……
入春以来,明珠一直忙着打理院子。
毕竟这府第已经有女主人了,明珠不愿意看着它还如常年一样的荒芜。从平阳府,大将军府等各处讨来花种、枝丫,霍去病不在,明珠又不爱使唤人,仆人们也就闲了下来。于是,春天天气刚刚暖和,闲得骨头都生锈的人们全都跑来帮着栽种花草。
前院是霍去病的门面,是客人们来往的主要场所,将士们会骑马前来,贵族们会驾车前来,所以前院不能太花哨,不能阻了马匹车辆行驶。明珠只叫人在边角和墙根栽了几棵香樟树。待到夏天一来,香樟树清雅苦醇的味道便会溢满整个院子。
至于后院,那就自由多了。这里大都是府里的主仆生活的地方,即使来客,也大都是女眷。所以明珠可以自由装置,尤其是西楼附近。明珠很想在院墙附近种植上满满一圈的蔷薇科植物,比如玫瑰。这些事情,还是多亏了霍间庭。
玫瑰,蔷薇,月季……各种图样并且标记了每种花的颜色和香味,连芽孢状况都有提到。真从来不知道霍间庭这个杂货铺一样的屋子里还有什么不能有的东西。
“夫人放心,最多半个月,我便会把您要的花种送上。”
明珠感激的道谢。霍间庭对明珠不知是怜悯还是认为彼此是惺惺相惜的,总之他对明珠不再有那么多的狠脸色。路遥知马力,日就见人心,她明珠是什么样的人,他终究会知道。她不仅宽心,哪知道——
“夫人这样一个奇巧玲珑的人,怎么会这样的痴呢?”他突然地说。
“先生是什么意思?”
“霍某欣赏夫人的所有,单单厌恶夫人身上一点。”
明珠冷笑:“人无完人,我不奢望得到先生的欣赏。”
“霍将军的女人,最最不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偏偏夫人有心要做。”
“明人不说暗话,先生为何说话总是如此隐讳?”明珠轻蹙,忍住怒气。
“……夫人好走。”
他下逐客令?明珠即生气又尴尬,草草的俯身行告辞礼。
人生,总有一些事情是明珠想不通的。比如来到这个时空的契机到底是什么?比如霍间庭对明珠的意见究竟源于何事,究竟是何事?而明珠对于她不明白的事情所采取的解决方式便是不予追究。在究其因为而不得其所以的时候,人类西魂编造各种谎言虚构各种实事来解释,满足,仰或搪塞自己。并且忘记最初要尊重的客观。明珠是个痴人,她向来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事情,在乎那些自己爱的,和爱自己人。
霍间庭?她现在还不知道他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最后明珠如愿的在后院的墙围处和西楼后面的空地里种满了玫瑰。霍间庭说话算话,带给明珠的不仅是许多玫瑰花种还有更好的修饰园子的建议——池塘里种上荷花,其余地方还是栽种一些翠绿的海棠树和龙须草,让府里的大部分基调以苍绿为主,点缀一点小花就好。这毕竟是她和霍去病一起生活的地方,欢女人气太重。
也许,霍间庭对她而言,是一个多啦a梦。
至少现在是。
这日明珠去大将军府和平阳公主说话。平阳公主自从见了明珠给卫伉和卫少儿造的像之后,就一直惦记着叫明珠给她画张画。明珠也不能总是推辞,何况平阳公主对她日益周到,从言行交际到生活琐事都事事护着她,她现下总是要做点事情来回报。
“明珠,你看我是这样坐吧。”平阳公主在塌上端坐好了。
“公主生来就是富贵之相,怎么着都好看!”燕青抢说道。
平阳公主一抿嘴:“这小丫头嘴是甜着呢,就是没大没小的。”
“吆,公主这话说得,这长得好看还不行夸了呢。那以后小的就别说话了。夸了就是没大小,这不夸的话,不就是睁着眼说瞎话嘛。”
“哈哈,燕青的嘴可越来越了不得喽。”
“嗨,这不还是跟谁随谁吗,跟在我家小姐后头,说话可不能扯她的后腿啊。”
“这可不敢当啊,你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呐。”明珠敲燕青的头,“去,磨墨!”
燕青笑着那钵盂出去盛水。
明珠打量平阳公主开始在纸上打草,宽额、长眉、杏仁眼,浑身上下都得用饱满二字来形容。
屋子里少了燕青一时间静了下来,明珠作画时抬头打量平阳公主不禁显得有几分尴尬。这头平阳却是大大方方的盯住了明珠看。
“我倒是少有这么细致的打量你,你倒是生得秀气呢。”
“公主净跟着燕青胡闹起来了不是。”
“谁跟那丫头瞎搅和呢。你这般的性情也怪不得去病喜欢你。”平阳笑看害羞的明珠:“去病从小就任性,这也怪圣上给宠出来的毛病,连卫青都不敢太训斥他。生怕这头训完了他,那头自己就得遭皇上一顿训斥啦。呵呵。”平阳说着自己先笑出来。
“就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一个小太保,竟是被你给降伏了。”
明珠只笑不语,卫子夫平时也这样说,可是现在明珠的心里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似的,总也不宽心。
“不过去病这孩子也确实讨人宠,是个真性情的人不像他舅舅半天都憋不出个字儿来。人也聪明,怪不得陛下对他比对自己的亲儿子都亲。”
“公主说的,这朝廷上下谁不服气大将军的气度为人,倒是去病,说什么就是什么,向来独断,他那样的狂妄性子怕是处处结仇。”
平阳顿了顿,眼神放出很远:“只要你把握住了皇上,得罪了天下人那也没什么好怕的。卫青就是不懂这点,处处唯唯诺诺的,哪有个大将军的威风。”
明珠对平阳公主比划一下额头,示意她不要动气。“明珠反而敬仰大将军的处事呢,那才是真正的大将风度。凡是有度,尊让有礼,势必是后世敬仰的名垂青史的英雄典范。”
平阳摇摇头,笑颜逐开。
“哟啊,说英雄呢,那不是说卫将军就定是霍将军,还是俩人一起说呢”燕青进来插嘴道。
平阳白了燕青一眼。
燕青把水钵往桌子上一搁,怔怔愣了一会儿神,“不知道咱们平阳侯打仗怎么样,这第一次出征又没经验,可别伤着了。”
明珠停了笔:“曹?平阳侯也去了?”
平阳停了笑,换一幅认真的样子,“看来,平阳府上要添一个好媳妇了。”
如果平阳的儿子曹襄立了战功,那么迎娶卫长公主的事情就会定下来?
一阵静场,个人怀个人的心事。
卫高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趴在地上直磕头:“公主,夫人!将军从宫里带信回来了!”
“怎么说?”
“霍少爷,不,咱骠骑将军打了大胜仗,跑了好几个国家,一直跑过了焉支山千里有余,砍了首级八千余,其中还包括这王那王的,据说还抢了休屠王的祭天金人!捷报先到,大军正在回师,不几日将军就到长安!”
“行啊,这小子!这才几天啊就把胜仗打的这么漂亮!”平阳站起来,“叫我算算,按功行赏……怎么也得赏个千户啦!”
“两千户。”明珠说。
平阳惊讶的回头看她,明珠才知道自己矢口,“我也是瞎算的。”她低头说。
卫青推门进来,灰白须发,棕色朝服。
明珠行礼,卫青点点头。
“新婚不久,去病就出征。可是为难你了?”他问。
明珠摇摇头,眼泪直打转。
卫青捻捻胡子:“等他回来好好聚聚吧。”
府里的花种发芽了。
嫩绿的丫,白色的茎,小小的一粒粒排列在棕黑色的泥土中。日近傍晚,明珠只管蹲在地上痴痴的看,痴痴的等,她似乎听见这些小芽咕噜咕噜吸水的声音,看见泥土缝隙中潮湿的水渍被它们喝的干净。她恨不得这些枝丫能在一天之内长高,然后开花。
“夫人!夫人!”燕青大喊着跑过来。
“站住!”明珠喝道,“不许再往前!”她站起身,踮着脚尖走出花圃。
“哎!夫人,将军回来了!在西楼等你呢!”
“我知道了。”明珠弹掉身上的泥土,“天塌下来了,你也不能踩了我的花苗。”
“夫人您怎么不激动呢?”燕青帮着给她整理衣裳。
还未到西楼,明珠就远远的看见他的身影——高大,挺拔,一如从前。
他来回踱步的身影定住,他看见了她。
明珠徐徐的走上前,记忆里面他和现在看见的他,一样,又不一样。他的五官比她脑子里的更棱角分明,眼睛更黑。还有他浑厚的呼吸声,她好怀念。
一切近在咫尺。
“这么快就回来了。”她淡淡的说,回头就进了屋里。
霍去病期待的眼神瞬间变得暗哑,他匆匆的跟进来,努力平息他急促的喘息。
明珠擦拭了双手,在几案前坐下,从陶罐里掏出她要种植的第二批花种开始察看。
霍去病蹭过来,坐下,唤她。她不在意的应一声。
他的手伸过来盖在她的手面上,他的大手粗糙手背干裂的缝隙里藏着些细细的干土,手心里的茧子挠的她痒痒:“你做什么去了?”
“在院子里种了些花。”明珠把手抽出来。
“什么花?”
“玫瑰。”
“玫瑰?”他拉过她的手,搂进怀里。
“是月季花的一种……我还想种些蔷薇,可以吗?”
“你想……”他的鼻息在她的脖颈上绕来绕去。
“我想……”她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冷淡,努力躲避他的亲昵。
“你想?你想我不想?”他把缩成一团的明珠又拉近一点。
明珠生气的站起来,“你又来这一套!冷一阵子热一阵子。你只管你自己高兴,想亲近我的时候就回来,不想亲近的时候就走开,数月不见。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怪我冷落你?”
“你要冷落我便一直冷落好了!不要时冷时热……我受不了!!”
“过来!!”他的脸上的咬肌一硬,眉头紧皱在一起。
明珠依然抬高下巴,不依不饶。
霍去病大步蹿上来,打横抱起她往床榻上放。明珠推他,一仰头对上他的眼神,泪水就不争气的哗哗直流。
他紧皱的眉头松下来,把她放倒在床上,“哭什么?我又没怎么你。”
“你还没怎么我!你说的话都不算了!你生日自己过去!你出征整个长安的人都告诉,就我不告诉!霍去病,你把我当什么?你走,你走,回你的军营去!回你的漠北去!”
他攥住她不断捶打的手,拿到嘴边亲吻:“我……是故意的,随你骂我好了。”
“故意的?你想怎么样,这么对我很好玩吗?”明珠抽回自己的手。
他盯着明珠因生气而泛红的双颊,然后便像一只寻着腥味的猫一样缠到她身上来,试图亲吻她的脸。
“霍去病,你任性也要有个理由!你……你走开……”她边躲边骂,最后被逼到床榻的一角,再也无处可逃。
他双手支在墙上,眼睛在她的唇眼之间扫来扫去。扫的她的脸上泛起阵阵的热浪。
“我有三个月没碰你了,难受的要死。那自此我再也不冷落你,一直亲近你可好?”
明珠死撑着面子发出一声“哼。”
他笑,“我不管,我得先要了你。”他低头含了她的唇,深深吮吸,一双大手开始在她的身上来回游走。
她的欲拒还应不断的挑起他的欲望,吸引他进入她的身体。
他在她上面纠缠,呼唤她的名字……
她轻轻的翻个身稍离开一点,他的手就寻觅过来,重新把她揽进怀里。
身体被他一动,她睁开了眼。几个月来已经养成了独睡的习惯,对于他本能的拥搂她的动作,她竟有些不适应。这热气腾腾的怀抱,她是如此的想念,明珠贪恋的把脸贴上他的平滑的胸膛。
“将军……”又是霍武。
霍去病一动,明珠来不及想就闭上了眼睛假装熟睡。
“知道了。”他小声地冲门外说道,接着霍武的脚步声便渐渐远去。
等了一会儿,没有他起床的动静,难道他也有赖床的时候?明珠闭着眼睛正想着,他喘着的热气扑面而来,接着是他的吻,蜻蜓点水一样的落在她的唇眼耳鼻,无处不至,反反复复。
幸好天色没有大亮,他看不出来这时的明珠早就已经被他吻得面红耳赤。但是,他要是再吻下去,她的心跳声一定会越来越响,像打小鼓一样咚咚出声。
他停下来。
他起床,更衣,洗漱,一切动作都是整齐快速。
明珠睁开眼睛,静静的注视着他的一行一动。
好久不见,霍去病……
回味着他的吻,明珠不禁难过——
还要再有多少次分离才能相守?还有多少次这样的缠绵能彼此给予?
……
霍去病收拾妥当,回头却寻觅不到佩剑。他在床榻旁寻找,他肯定是昨天亲热的时候解在床上了。扫视一周,只见明珠睁着漆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正是他的佩剑。
“醒了?”他温柔的在床塌前蹲下。
明珠放开佩剑环上他的脖子,戎装上面冰冷的金属盔甲紧紧地与她温暖的肌肤相贴。
“当心着凉。”他说着试图拉开她。
“不!”她执意搂住不放,“你又要出征了是不是?我知道你夏天还要有一场仗要打,我知道你又得天天去操练营了,然后我又是每天都看不见你了……去病,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很贪心。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多呆一会儿是一会儿,能有一天是一天。你不要总是离开。”
他听得有些茫然,明珠捧着他的脸认真的说:“我很想你,很想很想。不要离开我,去病。”
他笑起来,笑的越来越大声,笑的越来越开心。
“明珠,和我一起出征吧。”
“什么?”
“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起上操练营,夏天跟我一起出兵匈奴。跟我在一起!”
“我怎么行呢?我不……”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天天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我什么都不会……一定会拖你的后腿的。”
“我教你啊!”他认真的说。
“不行……”明珠睁大了眼睛,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可以驰骋沙场的人,她讨厌野营,讨厌军训,讨厌……
“闭嘴!没有人是天生神力的,我会安排好一切。明日你随我一起操练!”说罢他狠狠地亲她一口。
明珠气急败坏的挣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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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刷分。
只是意识到一个错误——汉朝时候是有玫瑰的。上来改了几个关于玫瑰和霍间庭的地方。
今天晚上会有更新。:)
第 24 章
天色蒙蒙发亮,宣告明珠军营生活的到来。
明珠还睡眼朦胧,霍去病就已经洗漱完毕,把一套崭新的戎装递到明珠的眼前:“这是最轻的铠甲。玄铁制,重十二斤八两。士卒衔。”
“十二斤八两?”明珠欲哭无泪。
他从中衣开始给她穿起,然后是系着片甲的护胸……平巾和武冠……长统方口靴,“这特地是给你订做的,已经比其他人的要轻出许多,你就不要计较了。”
铠甲往身上一套,明珠顿时觉得自己被压矮了一节。还未来得及争辩,霍去病就三下五除二的扛着她出了西楼。
操练营在长安西郊的小草原附近,重兵屯扎,一眼望去有数十个营场整齐驻扎,每个营场地都能容下数千人。这方圆五里之内禁止闲人出入,霍去病进营也得通过好几道关口。
初春时节,周围正是一片枯黄,明珠怎么看怎么荒凉,一点困意也被冻得清醒了。
“还没有人呢。”明珠抱怨道。
“如果士卒都起了将军才到,还成体统吗。”霍去病把明珠抱下来,“我的部下都是骑兵,你也得尽快学会骑马才行。”
“你之前说过教我的,也没有……”
“现在我加倍给你补上。”他笑,“可有你受的了。你得保证到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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