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三生有幸第11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三生有幸 作者:rouwenwu

    宫城中才会有的。是哪里?

    头疼……

    脚步声起,明珠急忙坐起身,专著的倾听。

    门锁打开的声音,一个穿着白色胡装的年轻人走进来。

    “美人,你醒了?”

    是劫持她的那个匈奴首领!

    “你是谁?”

    “我是谁?嗯,这么多的名字怎么好一一告诉你呢?”他忽闪忽闪眼睛,作出一幅冥思状,“我是酋涂王子,你可以叫我王子,或是车胡儿王子。”他笑起来,笑没心没肺似的。

    果然是酋涂王部的。她那眼睛瞄他:“你抓我干什么?”

    “干什么?”他突然收起笑容,“霍去病抢了我的女人,我自然是要抢他的女人了!”

    “他抢你的女人?”明珠冷笑一声。

    “哦,你还不知道吧,美人,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就是——哲尔索的男人。”

    “哲尔索?”明珠咀嚼着三个字。

    “他不是我的男人!!”门外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哲尔索?”车胡儿的眼睛突地发亮,站起身来迎接。

    红衣裳的哲尔索。

    她走进来,明珠抬头迎上她的目光,她的脸好像是更憔悴了。

    “谁叫你抓她来的??你是不是还告诉了我父王你抓了霍去病的妻子?”她喝斥车胡儿。

    车胡儿挠挠头,“休屠王部的祭天金人被霍去病抢走,你父王一定很想出出气。还有你,我还不是为了给你解气。我看你没有得手,就想帮你而已。”

    “我已经不想抓她了。”

    “那就杀了。”

    “不!她不能死。”哲尔索坚定的说。

    “为什么?”

    “……”哲尔索沉默一会儿,“你知不知道你抓了她,苍狼会血洗酋涂王部的??!你给你父王惹了杀身之祸!”

    车胡儿先一愣,然后不屑的笑:“你不要把霍去病想的太厉害了,我昨天不也跟他交过手吗?还不是很轻松就抓到了他的女人。他不过如此。”

    “可笑!在你跟他交手之前他已经打过一场激战,击溃了整个浑邪王部,又在我的埋伏下单枪匹马杀了我一百五十个部下和浑邪王部两百驻兵!!你呢?你从一开始就在养精蓄锐……”

    “哲尔索!!你不要一直被他蒙蔽!只是因为你太迷恋于他了!”车胡儿冷笑,“霍去病,我就是想见识见识他到底有多厉害。那个生生把你的心从我身上带走的男人究竟是怎么样的。浑邪王部被袭,只能说明他们太大意了。我不一样,哲尔索!就让他来吧,我要好好的和他较量一下,活着的那个人才能得到你。”车胡儿深情的握住哲尔索的肩。

    哲尔索嘲弄的笑,越笑越大声,里面带着几分怪异,“车胡儿,你太幼稚了,总是这么自负,看不清楚实事。你忘了吗,你连我都打不过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车胡儿脸色发青,放在她肩膀上的手松了下来。

    哲尔索毫不顾及他的脸色:“用一句汉话说,你现在是引狼入室!你自己招惹了苍狼!你的王部要么就是一败涂地,要么就是全数投降!”

    “啪!”哲尔索结结实实的受了他的一个耳光。

    他像是后悔,又像是不解恨,攥紧了拳头,“你是怎么了?你被那个汉人迷惑了是不是?你都忘了你是昆仑神的孩子,你身体里流的是征战的血统!我会让你看清楚的。哲尔索,等我杀了苍狼,回来娶你。”

    哲尔索捂着脸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呆立在原地。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车胡儿!!不要!!”

    地牢里面只有一片安静,没有白天黑夜,没有饭菜,没有人来。

    明珠已经饿了多久她自己都不知道,来了有几天她也不知道。

    哲尔索和车胡儿。休屠王的公主和酋涂王的王子。

    又一段爱恨情仇,又一段故事。若是以前她一定很有兴趣坐下来好好的琢磨一下,现在,她连温饱都没有人管,哪有心思去琢磨着些别人的事情。

    霍去病,你现在怎么样了?伤怎么样了?

    是抓获酋涂王了吧,她记得是这样。

    饿……

    嘴角被打湿,香醇的羊奶流入口中。

    明珠睁开眼睛扫视——红色的衣裳,哲尔索;还有……香喷喷的烤肉!硕大的囊!

    她挣扎着坐起来,手颤抖的去抓。颤抖,颤抖的厉害,拿都拿不稳。

    红衣袖里面的手伸出来,一点一点的喂她。

    这双手,是粗糙的,关节很大,虎口处生满硬茧——这是一双常年使用兵器的手。明珠抬眼看她,她喂的专注而且小心翼翼。

    吃饱喝足,明珠靠在角落里喘气——饿了许久,突然这么饱餐一顿有点适应不了。

    哲尔索靠在另一个角落,两个人静静的,只有呼吸的声音在石牢里回荡。

    “你恨我吗?”她突然问。

    明珠一愣:“不恨。”

    “你呢?你恨我吗?”明珠问。

    “恨。”她回答的淡然却毫不犹豫。

    明珠想,现在的哲尔索是不是有着和卫长一样的心情?

    “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哲尔索轻轻的说。

    “什么?”

    “苍狼。告诉我,那些我不知道的,有关他的所有事情。”

    “所有?包括过去和未来?”

    “所有,你知道的。”

    明珠笑:她不谙世事,知道的太少;她来自未来,知道的又太多。

    “告诉我你们相爱的过程。你尽管说吧,说他很爱你,说他根本不认识我。”哲尔索絮絮的说。

    明珠觉得气氛很怪,两个情敌坐在石牢里面谈论她们爱着的同一个男人。还有哲尔索,明珠觉得尴尬。“他……知道你,欣赏你。”

    “你不用安慰我。他根本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因为你们是敌对的。他是大汉的将军,你却是匈奴的公主。”

    她一动不动,然后哭起来,哭的悲痛欲绝。“敌对?苍狼……”

    看着她哭,明珠明白——几天过去了?霍去病的军队已经突袭了酋涂王部?“是不是去病他,他杀了车胡儿?”

    她的头埋进臂里:“不只是酋涂王部,连休屠王部也被他袭击……我对不起父王,对不起车胡儿。”

    没有了她爱的人,没有了爱她的人,甚至连自己的族部都遭到大劫……遭到自己意中人的进攻。难怪……她心里承受的太多了?

    明珠靠近她,轻轻安抚她。

    许久许久,哲尔索停住了哭。

    “如果他愿意,我可以不做匈奴人,我可以跟他走。”哲尔索哽咽,“哼,很可笑是不是,你可以尽管笑我,嘲笑我傻。为了一个根本不认识我的男人,丧失了最好的朋友和我的部落!!我只见过他一面,就爱上了他。他却甚至不记得我的样子。车胡儿对我这么好,我却……”

    她猛地回头,直视明珠的目光:“你不觉得我很可笑吗?”

    明珠一愣,摇头:“不!我爱上他的时候,甚至没有见过他!”

    “你也傻。”哲尔索撇嘴。

    “女人都很傻。”明珠也撇嘴。

    哲尔索慢慢的从怀里摸出那把金线刀:“……那次他来抢金人,我和他搏斗。”

    黑暗里,她的声音也变得幽暗:“苍狼,没想到苍狼这么年轻。他和老人们传说的不一样,他长的一点都不可怕,甚至很好看。……他抢了金人,还想顺手拿走这把刀,他握着刀鞘,我握着刀柄,我们相隔只有这么近。火把都灭了,就像现在这样黑,我第一次听见男人的呼吸声,就在耳边……”她久久不动,陷入自己的世界,明珠看见她轻轻上扬的嘴角。她满足于回忆里的那一瞬间。

    “哲尔索……”

    “告诉我吧,明珠。告诉我你们的事情。”她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明珠。

    明珠说了。不是同情,不是怜悯,仅仅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即使她们见面的次数多不过一个手上的手指头数,但是她们却能彼此心灵相惜,来自一些很微妙的东西。

    面对哲尔索,明珠从来没有恨过,她甚至觉得似曾相识。她喜欢这样的女人——像男人一样驰骋沙场,巾帼不让须眉;像少女一样单纯爱恋,爱到深处不计后果。

    她愿意告诉她所有的一切。

    哲尔索坐在明珠的身边听她简单的讲述,枕在她的肩膀上的头慢慢抬起来。

    “如果我比你先认识他,他会不会爱上我?”

    “会的。”明珠说。尽管她觉得酸楚。

    哲尔索轻轻的把匕首架在明珠的颈上:“那么,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他会不会忘记你,然后爱上我?”

    明珠一惊,注视着哲尔索认真的眼睛:“不会。如果他会,他就不是你心里的那个苍狼。”

    哲尔索低下头,收回匕首。

    “我不会杀你。明珠,我会放你走。哲尔索不是一个纠缠不清的人。”

    她站起身来,黑暗中的身影显得倔强又孤单。

    “哲尔索!”

    她回过头。

    “你要回休屠王部吗?”

    “不知道。我有些累了,明珠。我打了太多仗,只败给过苍狼。而败的最惨的一次就是这一次。我不想再战场上再看见他。”

    “不想再见他吗?我可以告诉你,你下次可以在什么地方再见到他!”

    哲尔索没有作声,紧抓着匕首的指头微微颤抖。

    “天黑以后,我会放你走。”

    哲尔索逃似的跑出石牢。

    明珠靠在石墙上出神。

    细细簌簌的声音从身后传出来,明珠侧开身子,石墙的砖头在轻微的动。

    是老鼠?

    石砖的隙缝出不断的又碎石落下,厚重的石砖一点一点的往外推动。

    是人?

    “谁在里面?”明珠探问。

    石砖里面静了一会儿,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明珠?是你吗?”

    “老蹄子?”

    “是我,你耐心等一会儿,将军就来救你了!我,我也马上就能挖通了,就差一点点。哎吆,我的妈呀,这石头怎么这么硬!”

    “小心……”明珠高兴的不知所措,可是,哲尔索说晚上就会放她走的。

    石牢门口响起脚步声。

    “有人来了,你不要出声。”明珠悄悄对石缝里的老蹄子说道,老蹄子果然就停下了。

    这不是哲尔索,这是男人的脚步声!而且不止是一个男人!

    石牢的门一开,通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牢房。

    一行数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蓄着浓密胡子的男人,身穿棕色的胡衣,戴着黑色的毡帽。

    黑色毡帽?休屠王部的人?

    “你是明珠?”粗狂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发出。

    “是。”

    “哲尔索呢?怎么不见她?”他回头问。

    后面的随从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些匈奴话。

    从他说话的气势和随从的表现来看,明珠猜他可能就是休屠王了。

    还没有来得及确定什么,几个随从就冲来,二话不说把明珠抬起来,架到一个木架子上。

    牛皮绳在她的胳膊上紧紧地勒出血印,脚腕处被绑上后也因为血液不通而使得脚背发麻,肿涨起来。

    她被吊起来,吊在十字木架上。

    “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明珠慌了神,不祥的预感!他们这样的架势必定没有什么好事!

    一声脆响,黄豆大的汗珠滚落。

    她结结实实的受了一鞭!

    后背一道血线潺潺的滴出血来。这种疼……让人咬牙切齿……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在啃噬那一鞭下去后的痕迹……指甲攥进肉里去,嘴唇咬出了血丝……

    她觉得连喘气都会牵动背后肌肉的疼痛……

    “疼吗?小美人?”休屠王胡子随着说话一颤一颤。他露出憎恶的笑:“看看,脸都紫了。你可别怪我啊,要怪就怪霍去病!这一鞭是你替他为上次抢我祭天金人还的!!”

    又一声脆响……

    千万支针扎进肉里又生生的剐出来,挑破了肉皮,带出了血水……

    第二鞭!明珠舌头抽搐,哼都哼不出来。

    耳鸣,头皮发麻。

    “这是昨天突袭我休屠王部的一鞭!”

    第三鞭……

    “这是替我女儿哲尔索还给霍去病的!”

    第四鞭……

    “车胡儿的!”

    第五鞭……

    “……”

    是疼到极致变成了麻木?还是她的意识在渐渐消失,霍去病,你在哪里?

    “哗——”下雪了吗?冷啊。

    明珠睁开眼睛。

    匈奴小兵放下水盆,又捡起鞭子站到了明珠背后待命。

    “汉家女人真是经不起折腾!”休屠王“呸”了一声。

    明珠意识渐渐清醒,疼。背很疼……

    一个匈奴士兵突然匆匆冲进来,大声对休屠王禀报外面的情形。

    休屠王的脸色腾的变绿,袍子一挥,就要走,没走两步又想起来什么,回头拔了一把刀朝明珠刺去……

    明珠闭了眼,霍去病的身影晃来晃去,她舍不得,她不想死……

    “轰隆”一声,身后的石墙蹦了个洞,一个苍老的人影扑上明珠的身子——休屠王的刀刺入老蹄子的背……

    即使没有杀掉明珠,休屠王也不愿再费时间,他呼噜呼噜的戴了属下赶着离开。

    偌大的石牢又在瞬间安静下来,点燃的火盆,扔下的长鞭,架在半空的明珠,躺在地上的老蹄子。

    “老蹄子,老蹄子,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明珠终于能发出声音,开口却是哭腔。

    “老蹄子……你不能死……”

    地上的老蹄子咳嗽一声,血浆他干裂的嘴里漾出来,随着他的一张一和冒着小小的气泡。

    “我没有事,……夫人。”

    “夫人?”

    老蹄子脸上的皱纹一紧,露出一个笑:“傻孩子,你长的这般秀丽的模样,我怎么能看不出来你是个女娃娃。咳咳。”一口血水咳嗽出来。

    “你觉得现在怎么样?你坚持住!”

    老蹄子只笑,眼睛看着明珠,神情却去了远方。

    “真像啊,娃娃。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吓了一跳呢。多像殿下……娃娃,我死了后,你记得要帮把我的骨灰带回梁国,把我埋在睢阳城郊梁王墓附近。行吗?我要回那里去……”

    “好,好。老蹄子,你要清醒啊,不要再乱说话,会费体力的!不会死的——”明珠试图挣开束缚,却无能为力,颈里的玉因为挣扎而跌落在衣领外面。荡来荡去,在火光之下,宛如珠泪。

    老蹄子看见玉坠,暗淡的眼睛里迸发出异样的光彩。“殿下若是知道这个玉坠给了你,也许会很高兴呢。很高兴……你也姓明吆……”他的声音拉长,像是在回忆一首婉转的歌曲,“明珠——。娃娃,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老蹄子……”

    “不是。”

    “周发!”

    老蹄子微微摇头,“不是……”

    “你叫什么?你叫什么?老蹄子!周发!你不要闭眼!!你回答我!!不要闭上眼——”明珠挣扎着,哭喊着。

    他的嘴唇微启,一字一蹦,像是珠子撒落:“沧、海、月、明、珠、有、泪……”

    老蹄子或者周发,或者其他的什么名字的老人,静静的躺在地上,微笑着合上眼睛,干裂的唇角露出一丝笑。

    他很满足,或者快乐。

    “不——”

    明珠一声哀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一个年轻的汉朝将军闯进来,像一股黑色的旋风席卷整个石牢。

    入眼的是她被架在半空的小小的身体——年轻的女人,穿着红色的汉军戎装,血迹从背后渗出来,染透了她全身。

    他呆了,慢慢的走向她,撩开她被血染成结的发丝——熟悉的鹅蛋脸,紧闭的双眼,透出齿痕的双唇。

    他发出一声咆哮,整个石室震动。他的疼,他的恨,他的怒!他像是受了伤的野兽,要复仇的狼……

    进来的将士没有人敢发出一丝声响。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少年将军——纵横长安如入大漠的得任性少年,挥杀万人而不动容的将军——现在,却跪在地上,抱着一个女人号啕大哭……

    他何曾哭泣?他从来就是意气风发到骄横蛮纵。

    他何曾哭泣?他从来都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意思。

    而如今。

    他唯一的爱,他唯一的伴,回来啊……

    第 30 章

    两天后,明珠醒了。

    躺在小月氏王宫白色的床上,她趴着,霍去病靠在她的床头。

    白色的毛毡裹着下半身,上半身半裸着盖了一层油布,从油布能隐隐的看到她背上的血迹。这些血迹,叫霍去病看了很不是滋味。

    明珠看他却是有滋有味。

    他嘴上生了一些水泡,眼睛里面多了一些血丝,头发乱了,身上臭了……

    “还疼吗?”她问。

    “我?什么疼?”他莫名其妙。

    “箭啊,箭伤!”

    他好像费了很久才想起来,“那算什么,好了。”他拿起她的手指在唇边吻,“都怪我。如果不是我非要带你来打仗,你就不会受伤;如果我能再小心一点,你也不会受伤!明珠。”

    “不,我很高兴能和你并肩作战。”她动一动脖子。累啊,在床上趴了好几天了,她其实很怕这样会把胸部给压没有了……

    “要动一动吗?”他问。

    “算了。”明珠从枕头边拿起葡萄往嘴里送。小月氏国家不大,皇宫也小,但是好东西绝对不少。很久没有吃到葡萄了。薄皮多汁,绿色的果实蒙一层白色的膜,摸起来有一点涩,吃起来却滑嫩无比。

    明珠送一颗到霍去病的嘴边,他张开嘴,连葡萄带她的指头一起咬住。

    “咬我手了!”

    他嗤嗤的笑,松开嘴,嚼葡萄。“嗯,这果子好吃,回头在咱家屋后也种一棵。”

    “好。”她点头。

    “月氏国是个好地方啊。”

    “去病,你怎么知道我在月氏国的?”

    “我不知道。”他老实的说,“我以为你在酋涂王部,就打过去了。结果找不着你我生气了,于是干脆又到休屠王部去乱搅了一通。休屠王部也找不到你,我疯了,差点就要打到匈奴王庭去找伊稚斜去要人了。老蹄子才想起来,他知道小月氏有一个隐秘的地牢。小月氏也算是匈奴属国,匈奴王在他们这里安放一两个犯人也不过分。所以我就找来了。”他攥着她的手越来越紧,“明珠,我总会找到休屠王,把他千刀万剐,灭他九族,以解我心头之恨!”

    “不,你不要杀哲尔索!”

    “怎么?你不恨?”

    “我恨,我也痛。但是哲尔索没有错。她对我很好!”明珠有一点激动,身子前伸,盖在背上的油布滑落,露出她血迹斑驳的后背。

    霍去病轻轻给她盖好,不再作声。

    “老蹄子怎么知道的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点本事。我的部下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以老蹄子那样弱不禁风的体质,要不是有这么一点本事,我又怎么会把他编进我的队伍。”

    “你叫人给他好好收拾后事了吗?”

    “叫了。”

    “我答应过他,要把他的尸体运回梁国,安葬在睢阳城外梁孝王墓旁。他与我相识一场,还救了我一命,我无以为报……”

    他安抚她的脸,“放心。我记下了。会照办的。”

    她点点头,拭一下眼角的泪。

    “这里不能长呆,我们要赶紧回师。路途颠簸,如果路上疼,你就告诉我。我再想别的办法。我会找马车载你。”霍去病说。

    “不要了。马车很引人注目的,又赶不上你的速度。我可以骑马!”

    “我自有安排。等回到长安,我好好的养你,再也不叫你吃苦。”他疼惜的握住她的手,“明珠,不要再跟我出征了。再也不要。我再也不贪心了,我以后只要能知道你好好的活在长安城;知道你平平安安的在西楼养花种草;知道我只要回家就能看见你的话;我就满足了。”

    他说的一脸坚定。

    霍去病出去整理军务,明珠趴在床上想这些天的过往,想到老蹄子不禁喃喃自语:“沧海月明珠有泪……”很熟啊,“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明珠的头轰的就蒙了一下,不可能!!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商隐的《锦瑟》!!这是唐朝诗人李商隐的诗句,老蹄子怎么会背??

    老蹄子看她的眼神,说她像殿下,那个殿下?是公主,王子还是嫔妃?

    难道老蹄子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说他不叫周发,那他叫什么?

    “夫人,该换药了。”两个带着面纱的小月氏王宫侍女进来,明珠被吓了一跳。

    侍女端着黑色的陶罐和纱布进来,其中一个在明珠床前坐下,撩开她背上的油布。

    不对!小月氏毕竟是匈奴的属国,霍去病为了防备休屠王暗地里耍手段,不让月氏人做接近明珠的事情。又明珠因为伤的关系,上身不能穿衣,所以这两天都是霍去病亲自给明珠上药!小月氏王宫的宫女只负责这屋里的整理工作,可是眼下这个宫女的手都要按上自己的后背了!明珠往里侧翻,没有翻开,被那宫女的手轻轻翻转回来。

    “动什么动?伤成这个样子还这么大劲。”宫女说。

    “哲尔索?”那日石牢里的谈话还在耳边萦绕,明珠怎会不记得这个沙哑的声音。

    “是我。”哲尔索把面纱摘下来,“看来我父王是对你下狠的了,他用的是特制的鞭子,在麻皮鞭里裹上青铜片,这种鞭子抽在人身上,每一鞭都会刮下一层血肉。”

    哲尔索把黑色的陶罐打开,回头示意另一个宫女去外面把守。

    “这是一种稀罕的创伤药,治疗效果比一般的药强数倍。我给你敷上?你信得过我吗?”

    明珠点点头。

    哲尔索笑着拿冰凉的黑色膏状物仔细的往明珠的伤口上涂抹。“对不起,明珠。我不知道父王会这样……狠。”

    “没有什么对不起,车胡儿不也死在去病的手上吗?伤不算什么,只不过我有一个朋友也死了,很让我很难过。可是战争不就是这样吗?我也杀过人……”

    “明珠,回长安吧。你不应该在这种地方。战争,本来就不是女人该干的事。”

    “你呢?你不是女人吗?”

    “我也会走的,离开河西,去漠北,或者更远的地方。”她手上的速度快了起来。“你叫霍去病带你赶紧走,我会沿途保护你们,保证你们回师路上不受任何偷袭。所以,明珠你可以坐马车回去。你的伤不能再骑马。”

    “哲尔索,其实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晶亮的黑色膏状从哲尔索的指缝中间挤出,像是几颗椭圆形的水球。她把水球捏破。“明珠,你说我还会再见到苍狼?你记得你说过吗?”

    她来,还是为了霍去病。明珠把脸埋进被子里不言语。

    “我既然不再打仗,那么你们这样一回大汉,我此生就没有机会再见他了?”她回过神把药罐收拾好。

    “哲尔索。”明珠把脸抬起来,“两年后,狼居胥山。”

    “狼居胥?他会去那里?不会的!”哲尔索一脸的不敢相信。“他怎么可能打倒狼居胥?”

    “焉支山,祁连山。你们是不是也觉得不可能?不相信他可以征服的地方他不都一一征服了吗?他是苍狼,他为什么不能到达狼居胥?”

    哲尔索沉默良久,终于微笑。

    “是啊,有什么不可能呢?让这些战争都滚蛋!我要去狼居胥牧羊和放牛!”她把药罐塞给明珠,戴上面纱。“你也来吗?两年后,我们狼居胥见,一言为定,不见不散!”她的脸微微的发出一点红云,这时候的哲尔索是明珠见过的最漂亮的。

    明珠轻轻的点头,目送哲尔索出去。这是她最后看见哲尔索。这时候的哲尔索退下了她鲜红的胡装,扔掉了马鞭和金刀,梦想到狼居胥去牧羊和放牛……

    回师的路线霍去病定为最直接的路,从西北直线往东南走,过焉支山,抵陇西,顺渭水到达长安。

    一路上当真没有遇到突袭,军队顺利抵达陇西。

    明珠觉得一定是哲尔索的暗中帮助。

    她小看了背部的伤痛,骑马的颠簸让有些结痂的地方,又一次破开。在霍去病的威逼之下她还是坐了马车。

    越来越浓郁的香樟树的味道,明珠瞬时间热泪盈眶。

    府邸额匾上肆意张狂的字体,灰白的拴马柱上拴了两辆漂亮的马车,挺拔的香樟树列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幽幽的散发它醇洌的香味。这是她种的,几个月不见都长得很高了。

    霍武巅巅的从正堂里跑出来给明珠叩首行礼。

    很久没有人这么客气的对待自己了,明珠微笑。

    “夫人,皇后和平阳公主在厅里等您呢!”

    “什么?”明珠受伤后就换下了戎装,为了照顾受伤的背,她的衣衫都是松脱挂在身上的。为此,霍去病还专门从小月氏国弄了两件肥大的袍子给她穿。进入汉疆,气候已经变暖。现在她的身上穿了一件汉人的中衣,中衣的后背是豁开的,披了一件西域袍子遮住。

    这副样子怎么能去见皇后和公主。

    “我去更衣,霍武替我跟皇后和公主请罪。我去去就来。”她匆匆向后院跑,后背的伤因为跑动隐隐作痛。

    “夫人!天哪,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这是穿得什么呀!”燕青从西楼跑出来,赶忙扶住明珠。

    明珠的头上已经渗出细汗,“拿件干净衣裳来。”

    燕青看明珠蜡黄的脸色,吓得的不敢说话,正要回头取衣裳,西楼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卫子夫和平阳公主推门而进。

    明珠正要下解的衣裳呼的收回来。

    没有男仆,只有她们俩人和贴身的丁竹、得茜等几个宫女。

    “明珠见过皇后和公主。”明珠正要俯身,平阳公主一把扶了。“傻丫头,快躺下吧,没有这么多礼节。”

    平阳还是一如既往的红光满面,只是在富态的脸颊上多了几条细纹。卫子夫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望着明珠,静静的望,眼里似乎含着泪。她的静比起平阳的热情更让明珠感动。

    平阳和卫子夫执意要看明珠的伤势,明珠只好乖乖的爬回床上,撩起袍子。

    ——外翻的肉,狰狞的血痂,像是最狠毒的虫子爬满了她如玉的背。

    屋里静的可怕,明珠听到了一滴泪掉落的声音。

    是卫子夫的泪。这个世界上最娴熟温婉的女人……

    “这么好的身子,就这样被糟蹋了。”平阳一跺脚,拿袍子给明珠盖好,“去病这个小畜牲呢,看我不教训他!带着老婆去打仗,哪有这样的!老婆是呆在家里好好养的。明珠,你可是受苦了!得茜,去拿我给夫人准备的膏药和新衣来。”

    屋里一阵嘈杂,忙里忙外,把明珠当成玻璃水晶来看护省的硼着磕着的。

    卫子夫上前挽了明珠的手:“这些日子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吗?”

    明珠摇摇头,“只有背疼。”

    “明天我签个医生再来给你看看。”

    “不用了,都是皮肉伤,那个大夫看了都一样。”

    “不一样,不一样!”卫子夫拍拍明珠的手,“傻孩子。”

    连夜回长安,早晨才到家,又经过平阳的这么一闹腾。等到她们人走了,也已经是晌午了。

    燕青给明珠准备洗澡水,明珠身体乏,歪头靠在蒲团上睡过去了。

    睡的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叫。

    睁开眼是霍去病。他穿着崭新的戎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虽然晒黑了,但还是干干净净的。与在战场上那个混着血腥和马马蚤味的将军简直是天壤之别。

    “怎么在地上睡觉?当心着凉!”

    明珠揉揉眼睛:“长安城的夏天了!能着什么凉?”她往往窗外,天已经黑了,“见过皇上了?还洗了澡换了衣裳?”

    他扶她到床上趴好,自己退了铠甲:“见皇上嘛,自然是要干干净净的,要有仪态。”他轻轻把她脏乎乎的袍子褪下来。

    “干什么?”明珠拽住裤子。

    “给你擦身啊?水都烧好了。你都脏了好几个月了,就算你愿意跟我睡在一起,我还不愿意呢。”他很认真的给明珠脱掉裤子。

    明珠羞红了脸,虽然不是没被他看过,可是也没有这样脱的一丝不挂,赤裸裸的摆在他的面前叫他打量过啊。

    “又红脸了?”他哗啦啦的拧干布子,朝她脸上擦了一把。

    本来就红的脸被热气一蒸更是红的不可开交。

    隔着一层布巾,他的大手在她的脖颈,肩胛,游走。胸前身后无所不至,明明就是挑逗!

    明珠悄悄的伸出手,抓住他的领口。

    “怎么?”

    “你,勾引我!”明珠气呼呼的。

    “脱光衣服的人可是你。”他坏笑。

    明珠呼的坐起来,憋着笑意,伸手脱了他上面的中衣,里面露出他肌肉纠结的胸膛。左肩胛有一个狰狞的疤。是一道箭伤,她曾亲眼看见那支箭穿过。他是为了保护她。明珠凑上去,轻轻的吻那里,起伏的伤痕透着腥甜的味道。

    她沿着肩到他的颈,耳后,唇……

    熟悉的唇,薄而丰润,她在里面甚至尝到了倔强,脑海里是他时常抿嘴沉默的样子。

    他停住了呼吸,绷紧了身体,明珠听到身后那双大手里的湿布巾被他攥的淅淅沥沥滴水的声音。

    他哼哼了一声。

    “什么?”

    他把毛巾一扔:“臭成这样还敢来调戏我?你这个脏女人!”

    呼噜一声,床榻猛地一震,明珠被恶狼一样的他反扑倒下。

    她趴在他的身上,头靠在他的胸前。

    霍去病捞起她的头发放在鼻前嗅,接着做出难以忍受的表情。

    “臭你还闻!”明珠拍他。

    他无辜的闭了眼,很后悔似的:“我也没想到这么臭。”

    明珠从他身上爬起来,就要下床。他的手却悄悄的环住了她的腰,坐在她的身后。

    “哼,自己还不是刚刚才干净,臭美什么?”明珠掰他的大手。

    他在她背后嗤嗤笑。笑着笑着,把头贴上了她的后背,一动不动。

    明珠的背,斑驳狰狞,那里有尚未痊愈的鞭伤。霍去病一直很在乎,即使是刚刚亲热地时候,他也不能放开了。他小心翼翼,执意让她在上面……

    “不要看了,丑死了!”明珠回过头去推他。

    他抓住她的两只手,放在胸前。瞳孔明亮黝黑,“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东西……这些伤是你的花纹。”

    “跟谁学的油嘴滑舌?”她低下头。

    “不是骗人的。明珠,不要难过,不要怪我,我会补偿你,会替你报仇,会好好待你……”

    不怪,不怪。她只是怕他会嫌弃自己,她哪里会怪他。报仇?

    “去病,今年秋天浑邪王和休屠王会来投降,你会奉命去受降。到时候,若是看见了哲尔索,你务必要放了她,不要伤害她。你知道,她一向对我不错,我们回师她也在暗中帮忙。我这伤也与她无关。”

    霍去病皱眉。

    “好吗?”

    “……好。”

    “……你,就不想问我怎么知道秋天会发生的事情?”

    “不想。”他扑通仰到在床上,“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还能再睡一觉。”

    为什么不想?他是不想,还是回避,还是早已知道?

    他的眼睛望着明珠,嘴角微微上弯,“来。”

    他招招手,让明珠趴上他的身体。

    两个人,胸贴胸,腹贴腹,四肢纠缠。他紧紧环绕在她身上的手,和他身上浸出的热汗,几乎要把她融化了。

    其夏,骠骑将军与合骑侯敖俱出北地,异道;博望侯张骞、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异道:皆击匈奴。郎中令将四千骑先至,博望侯将万骑在後至。匈奴左贤王将数万骑围郎中令,郎中令与战二日,死者过半,所杀亦过当。博望侯至,匈奴兵引去。博望侯坐行留,当斩,赎为庶人。而骠骑将军出北地,已遂深入,与合骑侯失道,不相得,骠骑将军逾居延至祁连山,捕首虏甚多。天子曰:“骠骑将军逾居延,

    遂过小月氏,攻祁连山,得酋涂王,以众降者二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百级,获五王,五王母,单于阏氏、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六十三人,师大率减什三,益封去病五千户。

    ——《史记——卫将军骠骑将军列传》

    第 31 章

    其秋,单于怒浑邪王居西方数为汉所破,亡数万人,以骠骑之兵也。单于怒,欲召诛浑邪王。浑邪王与休屠王等谋欲降汉,使人先要边。是时大行李息将城河上,得浑邪王使,即驰传以闻。天子闻之,於是恐其以诈降而袭边,乃令骠骑将军将兵往迎之。骠骑既渡河,与浑邪王众相望。浑邪王裨将见汉军而多欲不降者,颇遁去。骠骑乃驰入与浑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独遣浑邪王乘传先诣行在所,尽将其众渡河,降者数万,号称十万。既至长安,天子所以赏赐者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户,为漯阴侯。封其裨王呼毒尼为下摩侯,鹰庇为煇渠侯,禽犁为河綦侯,大当户铜离为常乐侯。於是天子嘉骠骑之功曰:“骠骑将军去病率师攻匈奴西域王浑邪,王及厥众萌咸相饹,率以军粮接食,并将控弦万有馀人,诛獟駻,获首虏八千馀级,降异国之王三十二人,战士不离伤,十万之众咸怀集服,仍与之劳,爰及河塞,庶几无患,。幸既永绥矣。以千七百户益封骠骑将军。”减陇西、北地、上郡戍卒之半,以宽天下之繇。”

    ——《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

    元狩二年秋天,浑邪王与休屠王降汗。武帝命霍去病前往受降。

    明珠安心在西楼养伤。结果她都知道——她的丈夫斩杀八千以服众,收复十万匈奴降兵。

    战场上的霍去病,是战神。永不战败。

    背后的伤口,已经开始脱痂,新生的皮肤颜色要深一些,而且略微外凸。

    燕青把新煎的药端上来。这不是背伤的药,皮肉伤早就不吃药了。是卫子夫为明珠准备的养生药。卫子夫担心明珠在战场上累坏了身子,女人的身子生来不是打仗的,最重要的是传宗接代。她的贴身大夫亲自给明珠把脉观相,确定一切没事,才让卫子夫放下心来。

    接着就是眼花缭乱的各种补药,再加上平阳连接不断的锦衣帛缎,刚从沙场上回来的明珠有些应接不暇。

    还好,药的味道不苦,还有些甘甜,明珠也乐意每天喝一碗。毕竟是卫子夫的心意。

    日子变得清闲下来,享受些迎风把书的闲情、做些珠玉女工的家庭琐碎、重尝众人拥戴的贵族特权……与战场上的茹毛饮血相比,差距是如此之大。不知道霍去病是怎样热衷于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的。他好像是天生就适应这种反差巨大的生活节奏。

    休屠王对降汗一事反悔,浑邪王怕他会泄密给匈奴单于,擒杀了休屠王。霍去病杀四千意欲逃跑的匈奴士兵,以此警告投降的十万大军。半月后,霍去兵成功受降,武帝大喜,封赏去病一千七百户。

    从平阳候府出来,霍去病夫明珠上了马车。

    卫长胖了。

    明珠原来觉得哲尔索和卫长很像,同样出身王族贵为公主,同样任性直率,同样深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同一个男人。

    明珠撇眼看这个男人,他似乎很开心,一向紧皱的眉头反常的舒缓,高耸的眉?br /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