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之芙面桃花第17部分阅读
神雕之芙面桃花 作者:
要对付伯颜的人自然不会只备了一步棋,如今他们正皱着眉在厅中转悠,“他们为何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原也以为今日赵旻那张请帖会让他们暂退,如今他们不动,那设在去桃花岛路途上的人是不是可以撤回来了?”
“不,不行。”那人坐在椅中,喘了几口气,“难道他的胃口这么大,想把我们都引出来么?”
“大人?”
“那些人已经是我们在大宋这里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力量了,但是要杀伯颜却还是很险,最好、最好这位王爷能出手。”
“可是一旦他们离了京,那就不好办了。”
“嗯,可是殁帖那边说那该死的王爷说要让郭芙心甘情愿,正在与人讨论什么追女大计,真是可笑透了——”
“那怎么办?”
“不急,待得逼急了,这位王爷不出手也得出手,先得弄清伯颜他们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宫中已经开始谈合约了。”
“放心吧,上头已经买通了贾似道,就算合约成了,他也会扣下郝经,以忽必烈的性子,必然大怒,到时候再与宋争上几场,必然会给忽必烈带来一点麻烦——当然,郝经投了宋就更好了。”
“但如今伯颜住在使节馆,又不能动那些使节——”
“唔,需要寻个时机,要杀——就一击必杀。”
“那郭芙呢?”
“管她做什么,自交给那好色王爷好了。”
“真不明白上头为何要花这么多的心血来杀一个人。”
“哼,你懂什么,这伯颜是从一品,本就比之你我地位不知高了多少,偏生又深得蒙哥王爷信任,如今蒙哥王爷即将继位大汗,伯颜又是忽必烈一派的人,你说——”
“是,此次绝不容有失。”
“那是自然!”
62雨落轻雾杏花香
“王爷,要下令他们停手么?”一人撑着一把黑伞站在穿着蓑衣的男人身边,将伞几乎都放在那男人上方,自己浑身被淋了个湿透。
“再等等。”他带着兴奋的笑看着眼前雨中跳起的绝丽舞蹈,杀意四溅,他虽站在稍远的地方都可以感觉得到那种侵入骨髓的寒意。
身旁那黑衣人微微皱了皱眉道,“王爷,别院的人已是折了二十七个,再这样下去——”
男人的清秀面容上带着不悦,不情愿地挥挥手道,“让他们住手吧。”转身离去之时又扯开嘴角,喃喃自语道,“还真是值得,第一次看到这般美妙的武功,她很值得——”
这时,那被他称为“殁大师”的头陀迎了上来,躬身道,“王爷,难道不用杀了那男人么?”
他勾了勾唇角,“担心什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今晚不过是个试探罢了——很不错,这样的人才会有挑战。”他回过头去看了看雨幕中卓然而立的男人,那人似有所感,抬起头来朝他这厢望了一眼,他笑起来,“只有将这样的男人彻彻底底地打败,再将我想要的夺过来,才是最美味的胜利。这种兴奋的期许,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殁大师,给你记一大功!”
“多谢王爷!”那殁大师笑了笑,眼里闪过残忍的光芒。
他大步向前走去,嘴角尚带着自信而惬意的笑。
他是赵旻,在整个临安,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足以一手遮天,谁人逃得过他的手掌心去!
回到车内,郭芙叹了口气道,“这位王爷未免太过明目张胆。”
伯颜轻笑道,“不过是次试探,却让我确认了一件事。”
“什么?”
“确是蒙古那边——有人要杀我。”伯颜叹了口气道,然后从指间落下一截小小的箭尖,“吹马箭,是蒙古人才喜欢用的玩意儿。”他执起那截箭尖,只见那小小的并不算多精巧的铁箭头上,泛着蓝幽幽的光芒,“剧毒,若是割破一点肌肤都是很危险的。”
郭芙一听,眉间一皱埋怨道,“那你还不赶快扔了!”
伯颜一笑,“夫人哪,这可是呈堂证供,怎么能扔掉。从这一截箭头上,看到的门道可不少。”他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将那箭头包了起来,甚至带着笑道,“喜欢用吹马箭的人,又或喜欢用这种毒的人,又或那个虽然穿着汉人衣服却仍掩不住他满身草原气的大汉,阿芙,等我们离了临安,怕是有些人要倒霉了。”
郭芙叹了口气道,“如今你是从一品大员,在蒙古境内自然没有什么人敢犯你,我也知你如今线布得有多密,但如今这是在大宋!”
“我知道。”伯颜看向窗外密密的雨幕,打在不远处乌青色的屋檐上,“但其实在哪里都是一样的,除非哪一天真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然在哪里都是一样——生命操控在别人手中,这种感觉我很不喜欢,我想你也一样,阿芙。”
郭芙轻轻笑起来,“那是自然的。”她说,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辛十一与雅利安驾着车,极稳,嗒嗒马蹄踏过那条血迹很快被大雨洗刷的大街,停在了使节馆门前。
天空的阴霾并未散去,但雨势已是渐渐小了。
第二日清早,云消雨散,空气格外清新,院内杏花落了一地,残红冷香。
郭芙一起身便听到院外嘈杂,梳洗过后走出门去,只见下仆恭敬道,“有人给姑娘送了一车礼物,您看——”
伯颜走出门去,见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车夫一见郭芙出来,跳下车来,直往外搬东西,又是绸缎又是首饰,看着极为华贵,郭芙挑了挑眉道,“不必搬了,从哪里来的还回到哪里去吧,我受不起。”
那车夫只是笑了笑,递给郭芙一张帖子道,“王爷请郭小姐去赴宴,这些东西收不收都无所谓,不过是些消遣的玩意儿。”
伯颜拿过帖子来看,与昨日的一模一样,似是知晓昨日那张被他毁掉一般,今日里仍是送了这张来,他带着笑,在那车夫面前将那纸请帖捏成了碎片。
那车夫却仍是笑盈盈的,“王爷的话既已带到,那小人就告退了。”也并不为伯颜的举动动怒。
伯颜与郭芙站在门口见那马车走远,微笑道,“见招拆招,我有足够的耐心,只是如此被动却非是我的风格,明知这赵旻不过是被人利用,却还是心中不爽快——”
“利用什么的,这位王爷未必不知,只是他本心也想这么做,自然不在乎所谓的利用。”郭芙道,“明里如此得罪他虽非上策,但不过三天,三天之后——天下之大,他又能奈我何。”她笑起来,认真道,“伯颜,不若晚间我们去那王府兜一圈,也出出昨夜那口闷气罢!”
“也好,刚好去调查一些事情。”伯颜点头同意,以他二人此时的武功,要夜探王府实是轻而易举,“十一、雅利安与我带来的那六个护卫便留在府中照看阿穆尔与清勒格。”
“嗯。”郭芙眯着眼看了看墙角落了一地的杏花,勾起唇角道,“若再下一点雨,就更有意境了,王府的风景想来不错。”
伯颜看着深巷走出一位提着篮子卖杏花的卖花女,掏出两枚铜钱来买了几支杏花,折了一支别在郭芙发上,杏花清香,衬着她娇美容颜,他微微一笑,与郭芙相携回屋。
这一日都平静非常,黄昏之后,暮色之中的临安微有些水雾朦胧,天边又卷来几层云,怕又是要落雨,天刚擦黑,伯颜便同郭芙出了门,在临安转了一圈后,才动身去王府。
王府占地极广,在临安极其招摇,是以就算这两人是第一次来临安,也绝对很容易就能找到地方。
极为嚣张的华丽,一派奢靡贵气,看着这高高的围墙,与那剽悍的守卫便知这府内人绝非一般的纨绔。
两人如轻云般落在院内,却见虽是入夜,王府内却仍是极忙,躲在假山后方便听到匆匆走过的管家言语——
“快、快,放到后方库房里去。”那管家的口吻并不怎么好,许是这是平白多出来的工作,“真不知王爷买这么多药作甚么,又不是什么要紧的药材……”他喃喃念着,却不敢怠慢了工作,“对——就是那厢,别院的库房!”
伯颜挑了挑眉,在郭芙耳畔低声道,“阿芙,那别院,听闻就是住的那些江湖人。”
郭芙只感觉耳边轻痒,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耳廓,虽已是夫妻这么久,她仍是脸上一红,便感觉伯颜在她耳垂上轻轻咬了咬,她顿时一僵,回过头瞪向那个似笑非笑的男人,“你不是说有事要查么!”
伯颜“啊”了一声,携着郭芙跳上了第一重院子的屋顶,“看这格局,那边才是主屋,我们去看看吧!”
“不如——我们去把那赵旻和他宠妃的头发眉毛都剃光?”郭芙不知怎么的想起《西游记》里孙猴子的恶作剧。
伯颜“扑哧”一笑道,“你从哪里想来的歪主意,那赵旻身边护卫必然武功高强,怕是没那么多时间剃头发剃眉毛。”
郭芙本也就是一说,笑盈盈地道,“那我们去盗了赵旻的宝库?”
“这个值得考虑。”伯颜笑道,“不过我们现在要去的是赵旻的书房。”
“去书房作甚么,那些蒙古人既是利用他,自然不会留下什么证物,自有人在他耳边吹风啊。”郭芙讶异道。
伯颜看了看今夜无月的天空,“月黑风高夜,正是好时候啊,莫要小看了赵旻此人,他虽是好色,却绝不冲动,做事之前都要权衡一下值不值得,实是个最吝啬的人,我并不相信他会当真只因为有人跟他说了你便会为此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笑了一笑,“昨夜里你给我的那张赵旻生平事迹,你看到的是此人多么无恶不作,我看到的是——若没有足够的利益,他绝不至于为了色而倾巢而动,这人虽然纨绔,实则阴险缜密。”
“阿芙,不要看低了你我,这世上能动我们的人已然不多,要动一下付出的代价更要极大,那赵旻不是傻子,亏本买卖他是不做的。”伯颜带着郭芙朝一个方向掠去,“所以我要去书房,看看有什么人,到底许诺了他什么——”
“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夜色弥漫,整个王府笼在一层淡淡水雾中,昏黄的灯光处处,偶有一两个黑影风一般掠过,守卫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只以为是眼花罢了。
赵旻的书房连着内堂,他正坐在堂间软榻之上,喝着琉璃杯中的葡萄酒,屋中尚有两个他的宠妾——这两个宠妾一是临安最出众的舞姬,有着最妖娆的身段和冷若冰霜的脸庞,偏生笑起来如此妩媚多情,此时正跳着诱惑的舞蹈,整个身子如蛇一般弯折成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弧度,柔若无骨。另一个却是一个相貌清美的女子,她身着道服,若是郭芙在这里怕是要失声叫出来的,那身衣服赫然是全真教的道服,但如今她虽是面色清冷,正弹着一架琴为那跳舞的女子伴奏,但一双含情脉脉的眼却落在赵旻身上,无疑正讨好着这个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矜贵的男子。
赵旻却面色迷离,思绪不知飞到了何处,许是想起那个雨夜之中翩然若仙,逍遥凌舞的女子——
那种神韵,就是他所有的姬妾加起来,都是无法比拟的,勾魂摄魄,至少如今他的整个心神都已被那个女子吸引。
今晚他命人摆上了最贵的宴席,足足等了两个时辰,她仍是没有来,虽明知她不会来,但她真的未曾出现,他又十分失望。
而这个时候,伯颜与郭芙已是悄然潜入了赵旻那间并不算小的书房。
夜色渐深,果是月黑风高,赵旻尚不知,他所思所想的那个女子,距他不过数十步之遥。
63细雨红杏待君归
赵旻的书房很大,但收拾地井井有条,想必是有专人打理,伯颜对着郭芙指了指那边书架,他自己便到书桌附近翻了起来。
郭芙原以为会像小说里那样,找到一个花瓶或者挂在墙上的画,然后一转一掀,露出一个小密室来,结果不过半刻钟,伯颜便在桌上和一旁的架子上的书中搜出几封信来,郭芙从怀中取出一枚夜明珠,伯颜就着那微弱光芒草草扫了几眼,唇边已是露出冷笑来,“原来如此。”
“回去吧!”他道,郭芙瞪着他,只低声道,“这么简单就搜到了?”
伯颜好笑地看着她,“不然你以为要藏得多好么,不过是些利益纠葛,无关政治,且是蒙古人送钱给他杀一个蒙古官员,这些信就算到了大宋皇帝手里,怕这赵旻反倒会受奖赏,他又怕什么!”只见他将每封信中信纸都抽出来,再将一张张白纸叠好放进去,且将每封信都放到原本的地方,一切还归原位,以他的记忆力,自是丝毫没有差错。
“放心吧,几日内这赵旻必然还没有心思又翻开这些看过的信来看。”他微笑着,郭芙看着他的举动,直叹阴险,“还去探王府的宝库么?”
伯颜挑了挑眉,“如果夫人有兴致的话,到王府屋顶上赏月都无妨,更何况一探宝库?”
郭芙笑道,“今天月黑风高,哪里里的月赏!好啦,回去吧!”
两人悄无声息地从书房中出来,听闻附近堂中依旧有着丝竹之声,只相视一笑,郭芙撇了撇嘴,听着那厢女子娇笑的声音,一阵恶寒,足尖一点已上了屋顶,离开王府之时甚至没有一个人察觉。
留在临安三天之第一天就这么无惊无险地过去,第二日清早又下起了雨,淅淅沥沥,整个临安都水雾朦胧,春雨尚有些寒意,是以伯颜、郭芙都不曾让阿穆尔与清勒格出门,毕竟此时尚有人虎视在侧,指不定就会对孩子下手——
待得夜里,两个孩子却齐齐发起了烧,郭芙忧心道,“该不会是淋了雨——”
伯颜皱着眉摸了摸阿穆尔滚烫的额头,郭芙正在用帕子沾了酒给孩子抹身子散热,“照理来说如今以他们的身体,决不至于这么容易发烧才对。”
伯颜轻声道,“阿芙,你还记得昨日夜里,那个王府的管家么?”
郭芙一惊道,“难道?”
“怕是如此。”伯颜站起身来,“整个使节馆除了两个孩子,大人都没事,且我们用饭之前都是试过的,绝对无毒——”
“无毒又如何。”郭芙苦笑道,“以你我如今的武功,多半毒素对于我们来说都不大有用,但对于孩子——”
伯颜点了点头,看了看窗外的雨,低声道,“我去临安的药铺转一圈,你继续用酒给孩子擦身。”
“放心吧。”郭芙道,“实在不行,我再与你上王府!”
“嗯。”伯颜道,“我顺路去趟客栈找下子叔,明日里杨过大概就该到了,总觉得——明日绝不会安稳,有些事要交代他们。”
郭芙摸了摸清勒格的额头,匆匆点了点头。
伯颜出门时雨势仍是淅淅沥沥,细雨绵绵,整个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杏花的清香,夜空深沉,今夜无月无星。
后来阿穆尔与清勒格醒过来一次,郭芙熬了些粥予他们喝了,又沉沉睡去,额上高烧却始终不退,直到后半夜伯颜才归来,脸色有些沉凝,“果然整个临安的药铺所需要的那几味药都没有了。”
郭芙苦笑道,“倒像是我爹当年遇上的,不过当时是那大金朝的赵王,如今是我大宋的赵王,当真可笑。”她说的正是当年王处一伤在完颜洪烈府中,结果完颜洪烈命人买下了全城的伤药,郭靖与黄蓉才不得不夜探王府。
伯颜接过郭芙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擦湿透的头发,沉声道,“我去王府。”
郭芙拉住他,摇了摇头,“如今就快天亮,且他们肯定是备了大阵仗在那里候着了。”
伯颜皱着眉看了看两个孩子,“那是自然,有人许以重利,赵旻此次自然不怕多投些人进去,阿芙,你在此间守着孩子,我自去取药!”
郭芙皱了皱眉,“十一、雅利安,你们同他一道去。”
伯颜道,“就怕他们是调虎离山,趁着去取药时闯进这使节馆,我原是想着会给使节一些面子,我出去之时听闻昨日合约已成,但直至此刻郝大人仍未回来,虽是宫中有宴,决不至于此时不归,怕是出事了。”
郭芙道,“但他们的目标本就是你,放心吧,这边有我,谁也动不了阿穆尔与清勒格!”
伯颜深深看她,叹了口气,随即又微笑道,“相信我,阿芙。”
郭芙仍是坚定地摇摇头。
一直沉默的辛十一道,“我随姑爷去吧,小姐,让雅利安留下来。”
郭芙一笑道,“好罢,各退一步。”
伯颜轻轻搂了搂她,看着窗外尚暗的天色,道,“十一,走罢。”
辛十一点点头,随着伯颜推开门,但还不曾出得院子,便有一使节馆中管事匆匆而来,他尚打着呵欠道,“公子!公子!王爷给您送了帖子!该死的奴才,此刻才想起这事儿来!”
伯颜接过帖子,不同于送给郭芙金红色嚣张又华丽的请帖,这张帖子只黑色,打开字迹亦是简洁明了——“可敢上王府一叙?自有君之所需相候。”
伯颜轻轻一笑,那纸请帖便在他指间化作碎屑,没有丝毫犹豫,倒是把那管事瞧得目瞪口呆。
走出院子,伯颜与辛十一只身两人,缓缓往王府走去,就算那里是深渊地狱,今日他也是要闯一闯的,且——没有丝毫惧意。
郭芙坐在房中,看着窗外天色渐渐露白,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心思沉凝,直到院外嘈杂声起,她才悠然整了整衣,床上烧得迷迷糊糊的清勒格揉了揉眼醒来,“娘亲,怎么了?”
郭芙怜爱地搂了搂他道,“清勒格,如今又有人来,怕不怕?”
清勒格幼年常见郭芙打蒙古兵,是以摇摇头道,“不怕!”
郭芙见他小脸微红,眼眸尚无焦距的模样,心中一酸,“好孩子。”她缓缓起身,对雅利安道,“你不要出屋,在屋内护着阿穆尔与清勒格,若有人要进来,格杀勿论。”
雅利安应了一声,她思想单纯,心无旁骛,非是一般的女子,听到郭芙那般肃杀的言语也只是纯然一笑,丝毫没有什么其他感觉。
郭芙推开门去,细雨绵绵落在她的身上,打湿她的衣衫,只见院角那树红杏已是落了一地的残红,她叹了口气,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这时院中忽然走进许多人,高高矮矮,有胖有瘦,最后进来的是那个华服男子,锦绣衣衫,长长的黑发束在一精致玉冠中,身后一人给他打着把伞,雨中他一身看着就极其华贵的衣衫丝毫没有沾到雨滴,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清秀的面容经那玉饰锦袍一染,丝竹熏香一浸,说不出的风流俊俏,如今他手持折扇缓步而来,仿若一个到山间踏青的富家公子。
但如今此地非是好景之地,也无青可踏。
“姑娘有礼。”他温言道,仿佛在山间邂逅一美貌少女,那般戏剧的开始。
郭芙却是微微一笑,这一笑在这朦胧细雨中带着些许的戏谑,又是些许的嘲讽,她不曾撑伞,细雨打湿她的发她的明眸她的红唇,愈发水润美丽,她这一笑,却是若罂粟花开,极其动人卓然——
“我嫁人久矣,姑娘之称,自不敢当。”她道,声音清脆,讥嘲之意昭然若揭。
赵旻却仍带着清风般的笑意,“我与姑娘尚是第一次见面,但慕姑娘风华久矣,今日特来请姑娘去府上做客,不知——”
“多谢王爷相邀,但此时我夫君尚未归来,我自在此相候,王爷请回。”
赵旻轻轻笑起来,眯起了眼睛,薄薄的唇吐出几个字来——“你认为,他还能回来么?”
郭芙也是微微眯眼,脸上笑意渐渐散去,眸光却如刀锋利!“哦?看来王爷好心留下我夫于王府做客了?”
赵旻柔声道,“是啊,不若你也与我一道走罢。”
郭芙又缓缓勾起唇角,“你说——我便信么!”
赵旻看了看郭芙身后的屋子,轻笑道,“烧可退了?”
“不劳王爷费心。”郭芙目光一刺,足尖微动,便见四周立有十几人团团围住赵旻,只怕郭芙突起发难。
赵旻微微一笑,方想说话,“砰”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划破此时压抑的安宁!
只见一人摔在窗下地上,喉间插着一支夺命之箭!小雨笼着他的尸体,血水渐渐漫延开来,这人尚自瞪大着双眼,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他甚至连一声惨叫都不曾来得及发出,就已丢了性命。
前日街上试探之时,只因伯颜、郭芙不想闹大,是以吩咐辛十一与雅利安只伤人而不杀人,但实际他们学的箭术是杀人的箭术,唯有杀人之时,才可见其犀利强悍,精准可怕。
此箭术是一箭穿喉的箭术,从来都是。
只见赵旻身畔的众人眼眸收缩,皆是有些震惊——
他们不曾想到,这箭是如此冷厉凶悍,一击毙命。
赵旻也微微收敛了笑意,哼了一声道,“难道你还想凭着你两人闯出去么?”
郭芙微笑着摇了摇头,“你错了,我从一开始就没想闯出去。”她笑颜如花,柔声道,“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要在此间等我夫君归来,我既说了,当只会是留在此间等。”
“更何况,我若要出去,你身边这群乌合之众,又怎拦得住我!”
这回不止赵旻身畔的人都铁青了脸色,连赵旻的脸都沉了下来——
但随即他又笑,眸中闪过一丝光彩,“你——不若我们打个赌吧,他若回不来,你就跟我走如何?我自不会亏待你与你的儿子。”
郭芙轻笑道,“我既在此,他又怎会不回来?”
64生死符下沾血泥
赵旻见郭芙这般自信的模样,不禁冷哼了声,手一动,也没有恼羞成怒的模样,只唇畔慢慢露出讥诮的笑。
他不认为伯颜能回来,这是自然的,府中留了四百禁卫,尚有一百五十人的弓弩队,除非他真是神仙,插了翅膀能飞,不然的话绝没有活着回来的可能。
而就在他挥手的那刻,身边那群被郭芙称之为“乌合之众”的江湖人也走上前来——
若是郭芙要走,其实场内当真没有人拦得住她,但如今她是想守,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是懂的,当初《天龙八部》中虚竹与段誉能在万军之中生擒辽国皇帝,何等生猛,郭芙虽是练了几年逍遥派的武功,已是高出如今江湖人太多,但毕竟不曾达到虚竹、段誉的水准,是以她看着被重重包围的赵旻,不得不放弃了出手抓他的心思。
她只孤身一人站在院中,微微眯起眼时,四周人却都感到那种凌厉刺骨的寒意,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铜钱,昔日虚竹能以松球伤人,黄药师更精通“弹指神通”,如今的郭芙手中那把铜钱自然也不容小觑。
她并不如何动,卓然站立,手指轻弹,冲在最前的几人只觉各处|岤道一麻,“噗通”摔到好几个,但赵旻养的人实在不少,郭芙草草看去他竟带来了百人众,且站在他身边那几位不动如山的模样方才是真正的高手。
郭芙看了看那两个光头大和尚,挑了挑眉道,“少林?”
一老一少两个僧人静默不语,郭芙浅笑道,“却不知道原来少林和尚也是贪慕虚荣的,来给人做门客了。”
一老僧双手合十,道一声“阿弥陀佛”,那年纪轻些的却有些沉不住气,直道,“不过我师父昔日欠了赵王恩情罢了!”
郭芙冷笑道,“贪慕虚荣便是贪慕虚荣,找什么借口,你看看你与你那师父身上的衣冠,哪里是普通和尚能用得起的,你手上那串佛珠,怕是价值不菲吧!”她也不理那和尚涨红的脸色,轻蔑道,“少林又有何了不起!”说罢三指微张,轻轻一拈,地上几片被风雨打落的树叶翩然到她手中,她手指一扬,那几片树叶疾飞而出,竟然打飞了那少年僧人的钢杵!
那老僧目露精光,“拈花指!”
“不错!”郭芙这一手震得场上安静半晌,微微勾起唇角吐出这两个字来。
那老僧眯起眼,“却不知这位女施主从哪里学来的拈花指,少林七十二绝技如今多已失传——”
“不管我从哪里学来,确是与你少林无关!”郭芙冷笑道,小无相功本就能模拟少林七十二绝技,现今江湖武功最高即为五绝,少林却在这些年依稀有些没落,七十二绝技更是多已失传,少林虽有不少僧人内功深厚,但实则武功大不如初,那老僧看见郭芙轻轻松松一手拈花指,怎能不心动!
只见郭芙如穿花蝴蝶一般在众人中游走,那老僧颤抖着嘴唇,低声道,“多罗叶指、龙爪手、燃木刀法、如影随形腿……”说得一种他的脸色就白一分,目光却亮一分,如今少林绝技多已失传,但这老僧实则在少林寺中呆了大半辈子,对于诸种绝技都有所了解,莫说这么多种,如今少林就算精通一种绝技的都是寺中高手!
终于,他站了出来,对赵旻道,“王爷,此女不知从何处窃得我少林七十二绝技,还望将之抓获之后王爷能将她交给老衲——”
赵旻不悦道,“抓到她自然是本王的女人!”
那老僧眉间一皱,“那可否容老衲问她些话,毕竟事关少林绝技——”
赵旻看着便有些不喜,但这老僧武功实在是这群人中最高的那几位,但他还不曾说话,身边一位面色蜡黄的瘦高老者已是讥笑道,“你不过是看这女子精通七十二绝技,心中大动罢了!王爷,这老和尚就怕心存反意,王爷还是早早遣了他为好!”
“莫老先生何出此言。”那老僧一张枯老的面容平静无波,“容老衲亲手擒了这女子来交予王爷!”说罢缓步而出,他虽身材瘦小,但这一掌击出,却是刚猛无匹!
郭芙脸色一变道,“大力金刚掌!”她身子轻盈后跃,如一片轻絮翩然落地,躲开这足可开山裂石的一掌,叹了口气道,“原是不想用的,但如今你们既逼人太甚,却不要怪我。”
众人听闻此言皆是一愣,他们来到这院中,先是被屋中人一支杀神之箭震了一震,随后又被郭芙的少林七十二绝技骇了一跳,却又不知这女子还有何手段不曾用得出来。
天上正淅沥下着细雨,郭芙垂眸而立,妍丽面容上带着些微的笑,轻轻道,“今天真是一个适合‘生死符’的天气,我本不想让这武功在这世上露面,但如今却是你们自找的。”
听她吐出“生死符”三个字时,在场众人多是茫然不解,从不曾听过这门功夫甚至这个词汇,但站在赵旻身边的头陀却是面色剧变,他出身西域,生死符失传久矣,就如同灵鹫宫也早已被尘封,但昔日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的后人,却仍有三两人有祖上记载,对这门武功的恐惧与可怖有些形容,那头陀很不巧,恰是其中一员,是以他一听到这个只看过一遍就忘不了的名字,脸色禁不住大变!
他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控制不住颤声道,“生、生死符!”
郭芙讶然看过来,“真想不到还有人知道!不若这第一片,便送给你如何?”她柔声说道,笑语嫣然,美丽温煦,掌心却就着那微凉的雨水,渐渐结成一片小小的寒冰,那头陀实也不知“生死符”是如何中如何发,只知一旦中了“生死符”那便是生不如死的下场,顿时往后急退,生平都不曾把轻功用得如此顺畅过!
但他只觉肩膀一处|岤道一凉,尚不曾有其他感觉,已是心中害怕之下“噗通”一声摔了下来,面色惨白,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
众人见他如此惧怕模样,心中都是一惊,但在场众人既然被赵旻带到此处,自然是他手下门客中最出挑武功最高的,其中不乏江湖中几位几不出世的高手,他们虽仍是稳如泰山的模样,心中也不禁开始警觉。
但郭芙却微微一笑,手掌结起寒冰,朦胧的白色雾气中,她的娇颜愈加如冰玉般剔透美丽,眼眸明亮,如若星子,薄薄的白色冰片悄声飞来,那几位高手皆是想或躲或接那寒冰暗器,但一来那薄冰片飞来之时诡秘难测,二来那冰片既薄又透,难以察觉,竟是防不胜防,皆是只觉掌心又或哪出|岤道一凉,但却茫然并无别感。
郭芙实则心中也是紧张,她虽从灵鹫宫中学得这门高深武功,看《天龙八部》之时只觉得天山童姥教虚竹之时极为容易,但她足足练了一年许方才练成,实则是极难的,只因当初虚竹平白得了无崖子纯正的逍遥派内功,方才学来容易,且今日是她第一次用,也不知可否有那效果。
她只是给在场多半看似武功高强之人种上一片,只站在赵旻身边那几位看着武功太高,她唯恐有失,多有照顾,一人种了两三片。
不多时,忽见那想逃跑的头陀第一个发作,已是解了衣服不断在身上挠着,又见不停挣扎,竟是尖声嘶叫起来,“郭姑娘!郭姑娘!不,夫人!夫人!您饶了小的吧!”
此时雨虽不大,但除了这青石小路,四周皆为泥泞,这人滚到院中,衣衫尽湿,沾了满衣湿泥,又粘了那杏花落红,便似点点鲜血沾在身上,惨厉非常!
其余众人见他如此模样,皆是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想到方才自己身上也是一般|岤道一凉,忽然就觉得那处|岤道开始生出丝丝痒痛之意来——
有几个胆小的已是“噗通”跪在地上,“夫、夫人,小的都是听从王爷命令,您——”还未说完那方才种的生死符已是发作,顿时面色大变,亦是在地上滚过一团,惨叫声起。
这些都是内功并不如何高深的人,但见那些高手如今也是额上沁出汗来,他们皆是内功运行一周发现别无滞涩,却不似寻常毒药可以以内功逼出,对望一眼都是一般心思,一同纵身而起,向郭芙扑来,他们的心思也是简单,抓郭芙,逼解药!
直到此时,他们仍是认为不过是中了郭芙的某种奇毒罢了。
逍遥派的武功郭芙就算不曾练得通透,轻功却着实非常不错,那些人心焦之下虽是下手狠辣,却是丝毫触不到郭芙的衣衫。
赵旻已是吓得呆了,他虽是王爷,但平日里养尊处优,就算再如何聪明,也是一富贵闲人,哪里看得这种场面,只见场下众人在泥水中打着滚,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直捣人的耳膜,让他头痛欲裂。
面色苍白的后退一步,他尖声叫道,“住、住手!”但如今还有谁听得进他的话。
那几位高手中一个白白胖胖笑眯眯的老者已是满头大汗,显然生死符已经发作,他终于是停下手来,直扯了衣衫去抓,大口喘息着,再没有方才的雍容样子!其余众人也是一般,只见脸色越来越白,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显是禁不住生死符发作的痛苦,只那老僧定力惊人,他的弟子早已在地上哀号,但他面色虽是平静,眸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着急之意。
众人终是住了手,赵旻在他身后撑伞人的扶持下摇摇欲坠,而郭芙却终于松了口气,但面前这场景却实在太过惨然!
雨水、血水混着泥土残花,惨嚎与痛苦的呻吟充斥着,虽是她自己下的手,却仍是被骇了一跳,是以掏出锦袋拿解药的手也是微微颤抖,她扬声道,“我手中镇痒丸可止三日之痒!你们且取去吧!”她将一瓷瓶丢出,赵旻身后一黑衣人接住,便要给众人服食,只见那个面色蜡黄的老者夺过瓶子来,凶狠道,“那些没用的废物救来做什么!”说罢打开瓶子便想多倒几粒来吃。
郭芙似笑非笑道,“这三日的镇痒丸你就算多吃了,仍是只能镇三日之痒,就算你把这一瓶都夺去,也不过能过半年,但若半年之后,却休想我再给你解药,又是一个生不如死,哦,对了,这世上除了我,再无人能解得生死符,生死符不是毒药,无形无际,除非我心甘情愿予你解了,不然一旦发作,让你死都死不得。”
那人一听,浑身一颤,乖乖倒出一粒来吃了,又将瓶子还给那人。
赵旻面色铁青,看着面前形势大变,勉力一笑道,“想不到我还是低估了你。”他知今日之后,在场的众位高手多半就要听眼前这女人挟制,方才生死符发作之态他也见了,就算如他这般见惯生死的纨绔都是一般心中发憷,这些江湖人骨头有多硬他是明白的,能让这些人惨叫呼号,全然不顾仪态在泥水中打滚,只身上抓得血淋淋的,便知道这生死符有多么可怕,确是让人生不如死的可怖存在。
但这女子越是强,他心中越是如猫抓一般,痒得不行,直恨不得这女子即刻便是属于他的,虽是理智上他此刻不应再得罪郭芙,但看着郭芙此时从容淡定的模样,总是想狠狠打碎她的悠然,是以他吼道,“但你的男人,是绝回不来的!”
说完自己的脸色已是一白,便见对面郭芙缓缓露出一丝微笑,整个院中除去了那些江湖人的惨叫,仍是有些低低的喘息,但只听闻雨声淅沥,一片静谧。
65别院浓彩艳霞色
伯颜与辛十一出门之时天尚未亮,天空阴沉,辛十一沉默半晌才问,“为何不带上那六个蒙古武士,不是说他们亦是千里挑一的高手么?”
伯颜叹气道,“之所以这次如此被动,就是因为有j细,这六人虽跟在我身边几年,但或许是因为昔日被阿古勒背叛,我总是不那么信任他们——这是我的错,当初还不够成熟。”他眯着眼看了看雨中湿漉漉的街道,“但此时我却不能冒险带上他们了,既然其中有j细,带着只会更加危险,何况现在还不知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辛十一点点头,便不再问,只道,“阿九跟着我们。”
伯颜停住脚步,“阿芙让他跟的?”
辛十一点头,“小姐她说不会有事。”
伯颜的脸色有些沉,“你们不万事以她为先么?”这时候如此听话忠诚。
辛十一道,“小姐对我们从无虚言,作为下属,最重要的一点是相信主人的决定。”他这话说来坚定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