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荣华txt第38部分阅读
盛世荣华txt 作者:未知
天,她们众女眷去王家的别院赏荷花,陆清雅当时还出了个大丑,午后离开时……她还远远看到了一个骑马的男子,那男子,可是没少出现在她梦里呢……
眼见着陆清许的脸儿越来越红,陆清宁关切的问道:“五妹妹怎么了?可是那茶太烫了?略晾一下再喝吧。dierhebao”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倒令陆清许的脸更红了,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好支支吾吾回道:“是、是我太莽撞……不小心被茶烫了舌头。”
陆清宁嘱咐罢她,心思已经是转起来——整个天颖府能与齐霄等人互相依附扶持的商户,除了陆家也就是王家蔡家与闵家了吧?
蔡家闵家与她们陆家是儿女亲家,且不论老太爷跟那两家家主通过气与否,只说若那水晶铺子是这两家谁开起来的,陆文渊应该也会知晓一丝半点风声;难不成那水晶铺子是王家开的,再或者与这薛家也有关联?
若不是陆家与几家之间都盘根错节,陆清宁才不愿费尽心思琢磨齐霄几人的事儿,他们爱与谁互相利用与她何干。可现如今并不是那回事儿,陆家在皇家身上吃过亏,又与另外几家关系颇近,不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怎么成?
薛家、对,就是薛家!王家资产雄厚,并不逊于陆家几分,而薛家在各地全都开了正隆分号,稍微一用心打理,分明就是散落在各地的耳目,陆家不愿与齐霄等人合作,齐霄他们若是够聪明,再找的那一家,说不定就是王家与薛家!
可惜此处并不是谈论这种事情的好地方,陆清宁稍微想明白了背后的事儿,便端起茶盏喝了几口,才将那茶盏放下,水晶与梅妈妈也前后脚进了屋。
梅妈妈是个心里极有数的人,进来后只略点了点头,并不曾说话;水晶却懵懵懂懂的上得前来,张嘴就要说话,陆清宁忙给她使了眼色:“你再去瞧瞧伙计们都装好了盒子不成,若装得了,咱们这便走。”
众人重新上了马车,梅妈妈拉着水晶在后面车上低声教导不提,前面这辆车上,陆婷姝也低低问道:“三娘可是早猜出来了?”
陆清许眨了眨眼,颇是快嘴的发问:“姑母跟三姐姐猜什么迷呢?”
陆婷姝笑着皱眉:“不是家里的事儿,你个小孩子家家少打听。”话是这么说,却对陆清宁轻轻摇了摇头,显然也是后悔当着陆清许的面说这个了。
陆清许撅着嘴佯装不高兴:“姑母偏心,三姐姐才比我大两岁,一样是小孩子。”
“你也知道大两岁啊?那就等你再长两年再说。”陆婷姝笑着轻拍了她一掌。
陆清宁却似想起了什么,颇为不好意思的附在陆婷姝耳边说了几句话。陆婷姝听罢便黑了脸,沉吟了一下便低声道:“那你立刻就去吧,叫梅妈妈和平妈妈过来我们这辆车,你带着水晶和碧玺坐那辆过去。”
陆清许还想趁机撒娇耍赖,问三姐姐为何背着她跟姑母说悄悄话,听姑母这么一说,想必是正经事儿,也就没再言语,等陆婷姝喊着车夫停车时,却还是愤愤的开了口:“都怪包明娟!若不是她借了我的车,何苦叫三姐姐去用仆妇的马车,颠簸的要死!”
“我和水晶碧玺都结实,不怕颠簸。”陆清宁笑着安慰她。
这些天总在砖茶作坊和女子医馆两头儿跑,她乐不得今儿歇一歇逛一逛,权当休息散心;可方才一想到王家薛家,又想起砖茶作坊里有两个妇人曾经在薛家做过活儿,她这心里就突突跳——那两个妇人在作坊里,整日拿着薛家的卤货制作当家常儿闲聊,嘴上根本就没个把门儿的!
等陆家的砖茶做出来,别人家难免眼红,可只要人家与她一样下心思,用不了一年半载,谁都能揣摩出来,她们陆家如今争的就是那一年半载的先机。
因此上,若这两人仅仅是嘴上没把门儿的也就罢了——生死契约不到期,她不信她们能将砖茶技术传扬出去,她只是怕那两人当了别人的枪、在她作坊里捣鬼呢……千里之堤毁于蚁|岤的事儿还少么?
随后几人便匆匆换了车,陆婷姝带着陆清许回家去,陆清宁带着水晶碧玺两个丫头匆匆赶往砖茶作坊。待马车离了熙熙攘攘的闹市,她便示意水晶:“打听出什么来了,现在说吧,方才人多口杂。”
水晶一脸羞赧,连说了两遍奴婢错了,这才低声将打探出来的事儿简单学了学,“……知情的人都在说,这薛家算是一步登天了呢。”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吓唬人的
这么容易便被梅妈妈与水晶打听出来的事儿,为何小六儿陆文渊日日跟着老太爷,却不知晓?是老太爷刻意瞒着,还是那孩子得了老太爷的话,不叫他四处乱讲?
陆清宁也顾不得想那么多,既是薛家当真是水晶铺子表面上的东家,她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迅速赶往砖茶作坊,将那两个曾经在薛家卤货作坊做过工的妇人找出来,盘问一番再决定那两人的去向。
马车出了城,缓缓驶上乡间小道——砖茶作坊就建在天颖府东南城郊的小村子里,这是陆清宁的主意。
且不说这高家村的村人淳朴善良,只说凭着高盛和高全两位管事是这高家村出来的人,高家村外不远处又有陆家的三座茶山,那就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是么。
高家兄弟很小时就父母双亡,十来岁年纪上卖身进了陆家,可没进陆家之前,全靠着乡亲们周济,也算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如今陆清宁将砖茶作坊选在了高家村,一年半年的也许见不到成效,可等到砖茶真正做起来,高家村的村民们不都有了差事可做?
因此上,当初她甫一说出选址最好选在高家村,那两位高管事便又惊又喜,再也没了小瞧老太爷为何要叫三姑娘做总管的心思不说,之后办差也尽心了许多。
“冯嫂子恐怕也想不到姑娘这个时候儿来,不知午饭做得够不够吃呢。”眼看着没多远的路就要到高家村了,路边有一大群孩子们正在小河里摸鱼捞虾,欢笑声一浪浪传进马车里,水晶羡慕的撩开帘子看了一阵,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陆清宁也顺着侧窗往外张望了一阵,不由笑道;“你是馋了吧?要不然叫车停下。咱们去买些鱼虾来,也叫孩子们赚些零花钱?”
高家村外这条河,是个无名小河,河水整日清凌凌的,不止一次勾动了陆清宁意欲去蹚水摸鱼的心,只可惜前些日子天气没有彻底回暖,她又不是真正的孩子,不可能为了贪玩便不顾身体。
如今天气渐暖了,那群孩子们卷着裤边袖口在河里蹚来蹚去的,衣裳早湿了大半。看起来却依然很快乐,也许今儿她也能下一次河?
她这提议自然得到了水晶和碧玺的欢呼般迎合。倒将赶车的老杨头儿吓了一跳;待听说三姑娘叫他将车停下来,要去河边买些鱼虾,他那老脸顿时就黑了——他虽然没给主子们赶过车,可却也没听说主家哪个姑娘这么为所欲为啊……
老杨头儿叹着气将车停在了道边,还不等下来摆好下车的马扎。就见帷幕被撩开,刷刷刷跳下来主仆三人;老杨头儿更是无奈了。却不敢说什么,只好看着三人风一般往河边跑去。
陆清宁带着水晶和碧玺到了河边,喊了个看起来最机灵的孩子头儿过来问话:“我们想买些你们捞上来的鱼虾,你们愿意卖给我们么?”
那孩子仔细打量又打量这三人,又回头看了看路边的马车,不由有些迷惑的仰头问道:“你是陆家三姑娘?”
他也曾经远远的见过这位陆三姑娘几次,可这位姑娘不都是坐着一辆很漂亮的马车来的?若这人真是陆三姑娘。就算将鱼虾送给她又如何,作甚还要人家的银钱?
待陆清宁弄明白这孩子的意思,心底颇有些感动——她不过是选了个最合适建作坊的地界罢了,可这高家村的人却以为她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了?
“不要钱我可不能要你们的鱼虾,”陆清宁笑着抚了抚那孩子头顶:“你们得了银钱也莫乱花。拿回家去补贴给爹娘不是很好?”
汤妈妈的孙儿小银锭已经到了陆文渊的渊园当差了,那孩子憨厚老实。做事儿从不挑肥拣瘦,却稍显沉闷;而眼下这孩子真是机灵,若愿意进陆宅陪着陆文渊玩耍,倒是个极好的玩伴呢。
这么想着,陆清宁不由有些失笑。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大顺朝人,虽然才来不到两年,也尽力的学会入乡随俗,可动辄遇上个机灵的、便想买卖人口,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那男孩儿听她说一定要给钱,犹豫了犹豫,便回过头去清点自己这边的人头儿,点了两三次后确信没错,便仰头笑道:“我们一共八个人,陆姑娘你给我们十六个钱吧?”
陆清宁再度失笑。这孩子,太淳朴了!若他愿意将那些鱼虾拿进城去卖,恐怕卖一百六十钱也不止吧?
“我出门来出得急,没带着铜钱,只有银角子,给你一个银角子,你去杂货铺换成铜钱、再与你的伙伴们分好不好?”陆清宁从荷包里掏出个二钱左右的银角子递给他。
那男孩儿顿时将头摇晃的如同拨浪鼓:“这太多了,我不能要!蒋先生说了,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噗嗤!陆清宁立刻笑喷了。刚还说这孩子机灵,怎么转眼又成了老学究?这蒋先生是哪个,这不是误人子弟么?
“嗟来之食是施舍,只给你银钱、并不要你的鱼虾,”陆清宁笑着将那银角子塞进男孩儿手里:“你们这大半篓的鱼虾,拿进城里售卖,至少也要一百几十文,我与你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与嗟来之食不是一回事儿呢。”
“若你不要我的银钱,我才是吃嗟来之食的那个吧!”除了面对陆文渊和小八小九,她根本不会哄孩子。
那男孩儿哪里见过银角子,攥在手里就像攥了个火炭,两手颠来倒去的将那小东西倒换着,看了半会子方才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找给陆姑娘一些?你要是不放心,就在这里等,我跑去杂货铺换了铜钱,再回来找给你?”
陆清宁笑着指了指那个鱼篓:“这篓子难道不花钱么?哪有买人家的鱼虾连着篓子一起拎走,却不给篓子钱的?”
水晶和碧玺呆呆的站在一边,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家姑娘跟这男孩儿说笑。
篓子里是装着大半篓的鱼虾不假,可那小白条鱼不过比手指略长些,虾也不大,就算有个一半条手掌大的鲫瓜子,那也是凤毛麟角不是么,哪里值一个二钱银角子?
“姑娘一片好心,便随她去吧。”见水晶欲上前去提醒,碧玺一把拉住她低声道。
主仆三人拎着鱼虾重回马车边,老杨头儿急忙接过那鱼篓——三姑娘方才的所作所为他都瞧在眼里呢,原来三姑娘竟然是这么一付好心肠儿……
马车停在砖茶作坊院门前,陆清宁跳下车来便瞧见灶房方向冒起的炊烟:“还算赶得巧,厨娘们正在做饭呢,水晶快将那鱼篓送进去,小杂鱼用大酱汤焖了,河虾就盐水煮也罢了。”
酱焖小杂鱼,正宗的北方吃法,这天颖府地处江南,对这做法根本就是听所未闻;好在陆清宁以前过来,也曾与厨娘们闲聊过,还教厨娘做过酱焖茄子。
今儿轮班做饭的,正是在薛家做过工的两个妇人!水晶将鱼虾送进灶房,出来后便低声告诉陆清宁:“……姑娘是现在便进去呢,还是待午后再说?”
其实就算陆清宁不回答,水晶因为早知道自己姑娘的脾性,情知姑娘一定会选择现在去灶房,而不是午后很突兀的将那两个妇人喊出来挨个儿询问——这作坊里也是人多口杂的地方,何苦叫别的女工跟着胆战心惊?
果然陆清宁笑了一笑,便嘱咐她和碧玺:“你们俩就在灶房外守着,等闲人莫叫他进去,我若有事,自会高声喊你们。”
进得了灶房,瞧见那两个妇人正分头坐在小板凳上收拾小鱼,几口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想必若没有鱼虾送来,只等揭锅开饭了;见她来了,那两个妇人慌忙站起来施礼问好,又颇为忐忑的商量道:“这灶房里烟熏火燎的,您快去外面坐坐吧?”
陆清宁却单刀直入:“我有话跟两位嫂子说,还是这里最便宜。”
那两个妇人对视一眼,脸上颇为忐忑。也不知道主家这是怎么了,她们俩自打来了这作坊做工,一直老实肯干,也不曾做过什么坏事啊?
“两位嫂子莫慌,不过是点家常小事。”陆清宁轻描淡写的笑道。
她其实明白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若有人要对付陆家,怎么会辗转找到新建的作坊来,陆家生意颇多,哪里下手不成?可是……这砖茶作坊是她管着,哪里出问题都没关系,唯独她这里不可以!
“我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因此就与两位嫂子直说了,我听说两位嫂子都在薛家的卤货作坊里做过工?”
“如今薛家……似乎有意搀和朝野之事,那种事不是我等小民能玩儿得转的,动辄便是杀头掉脑袋的大祸,因此上两位嫂子多长些心计吧,莫与过去的东家走得太近,否则出了什么事,谁也救不得谁。”
这话说的或许太过了,有故意吓唬无知妇人的嫌疑。可换成别的说法,这两个妇人便不会打心底里害怕不是么?什么荣华富贵也好,金山银山也罢,没了脑袋拿什么去享受!
第一百五十七章 满身铜臭
那两个妇人确实被陆清宁这番话语惊吓住了,手里正在挤着的小鱼都掉落回木盆里。她们是在薛家做过工不假,可她们哪里认识主家,日常打交道的都是一般做工的人,就这等关系,也要牵连?
过去倒也曾经听说过,朝廷将什么人家满门抄斩,那是连仆人都不放过一个的,可是、可是她们就是四处做短工的,跟谁家也没签什么死契,连仆人都不算啊!
陆清宁早知道这两个妇人便会这么想,想着既然早跟薛家脱离了,万事牵扯不到她们;于是笑道:“既是早就断了干系,以后也不来往,自然无事。我也不过是怕两位嫂子在那边还有熟人,若还与她们走动,便不好说了……”
那两个妇人虽不识字,自打成了家就在外面四处做工,也算是有些见识了,闻言又琢磨了半会儿,终于纳过闷来,其中那夫家姓江的妇人抢先开口:“我们明白东家的意思了。”
“您只管放心,我们当初是被人拉帮结伙给赶出来的,管事的当时明知我们冤枉,也不曾替我们做主,我们断不会再跟她们有一分一毫的交道可打。”
另一个姓边的嫂子也嗫喏道:“江嫂子说得甚是,她们当初将我们挤兑出来,我们就没再打算搭理她们……前半个月说是卤货作坊里缺人手,管事还叫人又来高家村找过我们,江嫂子还泼了那人一身洗菜水……”
这边嫂子想当然的以为,必是薛家作坊来人之事被东家知晓了——这么机灵的姑娘,哪里瞒得过去呢?这个东家平日里待她们又是极好的,比薛家作坊不知好上多少,她们一定得好好在这里做事,叫东家放心就是了。
之前陆清宁也曾经纳闷儿。薛家的卤货作坊红火的很,并不比来她这里做工少赚,这两位嫂子为何要离开薛家,难道只是因为砖茶作坊在高家村,离家更近的缘故?
原来是被人挤兑出来的,怪不得,陆清宁暗笑。
这边嫂子本就为人软弱,那江嫂子却是个泼辣货,既知道东家姑娘所为何来了,立刻笑着表态:“东家您只管放心。小妇人们虽是大字不识,有命赚没命花的道理也懂得……”
陆清宁正待笑着应和两句。便见着水晶大呼小叫的跑了进来:“姑娘,姑娘!冯嫂说渥堆房的茶叶发起来了,叫您快去瞧瞧呢!”
此话莫说是陆清宁,就连那两个妇人也一脸的大惊喜,腾楞楞都打板凳上站起来。异口同声的问道:“真的?真的发起来了?”
陆清宁笑着告诉两人:“既是冯嫂子说的,那一定是真的。这些天她不就是带着两人管着渥堆那一摊子么……两位嫂子不如留个人看火,另一个人随我去瞧瞧,等回来再换另一个人去。”
渥堆发酵是大事,作坊又不过十个来个工人,每人都去瞧瞧,往后再做活就更有力气了;只因陆清宁早跟几人承诺过,等砖茶真的做出来。并进了陆家各大茶庄售卖,会按着出售的数量给作坊这边拿喜钱——其实就是提成奖金。
话既这么说,边嫂子便主动留下来看火捎带继续挤小鱼,陆清宁带着江嫂子随着水晶便往渥堆的那排房走去;却听得院门吱吱几声轻响,回头看时。却是之前在河边的那个孩子头儿。
“你怎么来了?”水晶跑过去笑问他,还用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惹得那孩子满脸不悦。
陆清宁和江嫂子顿时笑起来——水晶这个小丫头比那孩子也大不了两岁,装什么大人啊!
“这是边嫂子的儿子,叫二虎。”江嫂子告诉陆清宁:“……也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没了爹,她娘还得出来做工养活他和他姐姐……”
陆清宁便高声唤水晶叫他进来:“是边嫂子的儿子,恐怕是找他娘有事。”
那二虎却蹬蹬蹬几步跑过来,伸出手来,手心正摆着之前买鱼虾给他的银角子:“陆姑娘,这个银子还给你,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咱们在河边不是都说好了么,怎么又变卦了?”陆清宁很惊奇,“你不能要我的钱,我也不能白要你的鱼虾啊,可那鱼虾都快做熟了,我拿什么还你?”
二虎才不管这个,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将那银角子像她之前一样,塞进她手里,撒腿就要跑,谁知水晶早料到了他的去路,一迈腿便将他拦下,又轻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拉了回来:“你还没跟我们姑娘说,为何不要这银子?”
“是、是蒋先生说,我不该要这银子!”二虎理直气壮道:“蒋先生说,陆姑娘在高家村建了砖茶作坊,那是带着村民一起致富的好事儿,沟里的鱼虾又不是谁家养的,陆姑娘喜欢吃,只管打发我们捞去就是了!”
蒋先生,又是这个蒋先生,不是教给孩子们不食嗟来之食,便是叫她陆清宁不劳而获……陆清宁这么想着,不禁皱眉问道:“我听你说了好几遍这个蒋先生,他是谁?”
江嫂子笑道:“是我们这村里的一个秀才,只因家境还算殷实,便也不收孩子们的束脩,每日都教孩子们认一个时辰的字。”
陆清宁了然微笑,转头笑对二虎说:“你回去跟蒋先生说,不劳而获不是君子所为,叫我白白吃了你们的鱼虾,那就是小人作为;而你们既然捞了鱼虾,这银钱便是你们劳动所得,你们拿着它是应当应分的,跟我这砖茶作坊建在高家村是两回事。”
二虎一脸的懵懂,根本听不懂她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陆清宁无奈,只好问水晶:“我说的话你听懂了没?或者你只管记住就是,你陪着他去见见那蒋先生,就将我方才这些话学给他听。”
现在只是她在高家村建了作坊,若以后什么张家李家全来了,按着那蒋秀才的说法,难道叫全村的孩子给所有作坊东家当碎催?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成这蒋秀才本是热情好客的意思,可也不能这么教孩子不是?教出一群圣母圣父来如何是好呢……
水晶转着眼珠将方才那些话无声的磨叨了两遍,自认是学得不差分毫了,便接过那银角子重新塞回二虎手里,两人一同离开;陆清宁也唤上江嫂子,又往渥堆房那边去了。
自那天管事冯嫂给陆清宁提过、最好建个半面大炕的房屋来发酵茶叶,倒是提醒了陆清宁——前世祖父给她讲过的大半制茶技术她都当了耳旁风,普洱茶的制作她倒记得很清呢!
只因普洱茶制作需要个特殊工艺叫做渥堆,她当时对这个从没听说过的词很感兴趣,缠着祖父问了问究竟是哪两个字,也就连带着将那个工艺都听了进去,听了冯嫂的提议,莫不如将渥堆工艺用在砖茶上!
这么定了之后,陆清宁立刻便嘱咐高全在院子里又建了一排排房,还很奢侈的建了地龙,而不是火炕——
这院子不小,将来再建几排房也足够大,虽然眼下做渥堆室只用一间就够了,火炕也勉强能用,可既然发酵是必须的手段,不如一次到位,也省了以后再扩建,平白耽误以后的正常生产。
陆清宁跟江嫂子进了排房最东边那屋,管事冯嫂正和两个女工围着那发好的茶叶笑呢,见她们进来,慌忙起身给她们让出个位置来以便观瞧。
“这一次一共发了五堆,却只有这一堆出了花。”冯嫂颇有些不好意思。
陆清宁低头,将冯嫂用托盘撮来的那一小盘发酵茶看了个仔细,抬脸笑道:“我觉得已经挺好了呀,前几天也试了两拨儿,不是都没发出来?”
“这一堆堆在在渥堆房的什么位置来着,你们可还记得?既是水量都一样,偏它发了起来,也许就是这堆的位置,冷热正合适呢。”
时不时给茶叶上喷淋水分,每堆都是一样的量,一样的高度,这是第一次发花之前,陆清宁与冯嫂商量好的;同时还准备了个小册子,就挂在渥堆房的墙上,冯嫂是识字的,每天记录喷了几次水,每次喷水量等等,以备寻找规律。
第一批试过喷水外带盖紧麻布保证恒温之后,不但没发起花来,茶叶还都被地面的温度烘得大半干,明显是水少、外加地龙太热的缘故,第二批便又加了水量,然后……竟然发过头了,茶叶全都起了大片大片的霉斑。
现在这次是第三次,根据小册子上记录的水量,将第一次的加了些,又少于第二次的,结果还真发起来了!只可惜这年代没有温度计,也许这一次只是误打误撞了,要找规律,还要多来几次才是。
陆清宁正待与冯嫂几人多探讨几句,却听得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水晶,那丫头还一脸的不高兴。
水晶见她回了头,也等不及到了跟前再说话了,小嘴儿撅得老高,不住声埋怨着:“姑娘,奴婢与那蒋秀才着实讲不通,他、他执意不叫二虎收您的银子,竟然跟着我跑来了,说要跟姑娘当面讲!”
“他、他还说姑娘误人子弟,要将孩子们教得满身铜臭气,真是气死人了!”
午后不确定几点,有加更~~╭(╯3╰)╮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盲人摸象(二更)
听水晶气咻咻的学说罢那蒋秀才的所有言谈,在场几人全都变了脸色——三姑娘年纪是不大,却很有自己那一套,不惹她便罢,惹了她却绝不留情,那蒋秀才竟然敢说三姑娘满身铜臭,商家的儿女不是最忌讳这个的?
陆清宁却扑哧一笑,脑海里立刻闪现出一个迂腐的老秀才模样,花白胡子佝偻腰,满口的之乎者也。
“你说他跟着你来了?那好吧,我去见见他,我倒要看看是他说服我,还是我驳倒他!”俗话说得好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陆清宁倒要看看,满口之乎者也的老秀才,到底有多好的口才。
冯嫂闻言就是一惊。虽说三姑娘得了老太爷的许可,日日出入陆宅打理作坊,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家呢,平日见到的男子也都是陆家的奴才……那蒋秀才却是个外男啊!
“我方才还见了边嫂子家的二虎,那不也是外男?孩子老头儿都不算。”陆清宁不以为然——四尺男童和迂腐老秀才算什么外男,有什么可忌讳的?当年陆婷姝跟着老太爷走南闯北,见识的外男更多了!
说罢这话不等冯嫂再说什么,她带着水晶和碧玺就往外面走去。不过是二钱银子的事儿,这老秀才还真是钻牛角尖了,看她怎么出去驳斥他一顿!
本来听江嫂子说起这蒋秀才免费教孩子识字,她还挺钦佩他的,甚至打算等砖茶作坊赚钱了,替高家村建一个学堂,再给这蒋秀才交些束脩,叫他多拿些时间给孩子们好好做夫子,谁知……这才没半个时辰。这人便暴露了迂腐本质,怪不得只是个老秀才!
这么一路想着,便到了前院,远远的就看见院门处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是二虎,那大的……
“那人是谁?怎么闯到咱们作坊来?”陆清宁皱眉问水晶道。
水晶一个愣怔,姑娘不是知道蒋秀才来了么,怎么没走几步就忘了?
陆清宁见水晶的表情不对,立刻一掩嘴——那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是蒋秀才?她竟然一直以为他是个老头子!还惦着给人家一点颜色看呢!
怪不得冯嫂跟她说什么男女有别……陆清宁无声哀叹,都怪她方才太着急了。早问清楚蒋秀才是个毛头小子,她就不出来了!她当然不忌讳什么男女之别。她只是不想欺负小孩儿好不好?
不想她带着水晶碧玺到了跟前,又极端庄的跟那蒋秀才见礼问好,那秀才却板着一张臭脸,活像陆清宁欠了他几吊钱,颇带着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不说。还爱答不理的,哪里还像个懂规矩的秀才呢?
陆清宁这心头火腾棱一声便窜上了脑门儿:“蒋先生很闲么?既是嫌我一身铜臭气。连句话都不屑说,何不在家吟吟诗作作画,到我这满是铜臭的作坊来,也不怕沾染了臭习气?”
蒋秀才蒋子瑜也不曾想到这陆三姑娘先还有模有样的见礼,转头便来了这么一套话,一张脸立时胀得通红,嘴里也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知道高家村的村民们皆热情好客。可套用蒋先生教给学生们的礼记中古语,君子不食嗟来之食,叫我一个铜钱不花就白拿人家的东西,这种下作事儿我做不出。”陆清宁也不容蒋子瑜再开口,劈啪啪便爆豆般唠叨起来。
“蒋先生怕你的学生们收了我的银子。从此两只眼只盯着如何赚钱了,我还怕我拿了东西不给钱。担个巧取豪夺的恶名呢,因此你也不要想教训我,我没工夫听你啰嗦。”
“水晶碧玺,替我送客!”陆清宁竹筒倒豆子般倒完牢马蚤话,也不管蒋子瑜如何尴尬如何惊讶,扭头便走。
渥堆房里还有正经事呢,跟个不懂事的毛孩子较什么劲?若这蒋秀才还坚持叫二虎将银子还给她,她再转交给边嫂子就是了,河边那十来个孩子捞大半篓子鱼虾容易么?叫边嫂子将那银子换成大钱,在给孩子们分分也是一样。
“陆三姑娘留步!”蒋子瑜终于开了口:“小生……小生这厢有礼了,小生之前错怪了姑娘,还请姑娘勿怪。”
“哦?”陆清宁玩味的笑着回头:“蒋先生为何错怪我呢?你不认识我,我亦与你不相识,两个从不曾谋面的人,为何会有这种误会?”
“难不成蒋先生是在告诉我,你从来都是从只言片语中判断陌生人的为人?蒋先生自以为自己聪明,窥一斑即可知全豹,殊不知却是盲人摸象了!”
蒋子瑜本来勉强开了口,还以为只要自己道了歉并说明缘由,陆三姑娘自会与他冰释前嫌——他其实只是觉得二钱银子买半篓鱼虾多了些,想请陆三姑娘莫惯出孩子们的坏毛病来,毕竟往后她还要常来常往呢。
可谁知这陆三姑娘竟然不愿听他解释?
“是我不愿意听蒋先生解释?蒋先生未免太严以律人宽以待己了吧?再或者便是你看人下菜碟,我叫我的丫头去跟蒋先生说明缘故,蒋先生却嫌她是个奴才,不屑与她多说?”陆清宁冷哼:“可不管如何,蒋先生你总不能张嘴便埋怨我教坏孩子们,你说呢?”
“二钱银子是多了些,可我当初也与二虎说了,没有买人鱼虾不给篓子钱的,那鱼篓子也是人家费力砍荆条下山来、又费了手眼编好的。我陆家偌大的产业摆在那儿,我却要赚小孩子一个鱼篓子,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蒋子瑜瞬间又红了脸,原来真是他错了,错得离谱。只见他立刻掸了掸衣袖,抱着拳躬着身便给陆清宁深深施了一礼:“陆三姑娘说得是,是小生的错,小生这厢给姑娘赔礼了。”
陆清宁的脾气,最不怕戗火,最怕顺从,一旦对方顺从了,她便有些不知所措,爆豆子一样的话语也蹦不出来了。
可是她心里惦着渥堆房,何况又到了午饭点儿,沉吟了片刻,也替蒋秀才撅得慌,不禁摆手笑道:“罢了,不过一点小事,说开了也就是了。我后面作坊里还忙着,便不留蒋先生喝茶了,水晶碧玺,替我送送蒋先生。”
可即便说就此算了,她还是不曾施什么告别礼便转身离去——她跟这迂腐秀才又不熟,何苦礼来礼去的?
那蒋子瑜这才敢直起身来,却只瞧见了她那倔强笔直的背影,就像……晚春时才顶破笋壳冒出来的小小青竹,虽有些细苗苗的,却异常笔挺,全然没有别的女孩儿那般柔弱。
水晶本就对这秀才全无好感,如今见他又盯着自家姑娘的背影愣神,立刻嗯嗯的清了两声嗓子;蒋子瑜这才回过神来,红着脸跟着两个丫头往外走时、脚步也有些虚浮,还是被二虎扶了一把,方才没被大门的高门槛绊倒。
这一幕幕,惹得碧玺在一边偷笑不停——秀才都是这样子么,说话红脸,不说话也红脸?
而陆清宁这厢回了渥堆房,江嫂子已经回去了,换成了边嫂子过来凑热闹,见她回来了,边嫂子便不眨眼的望着她。
“二虎随着蒋先生一起回去了,若不是有那个蒋先生,我就留那孩子在这里一起吃了。”陆清宁轻描淡写的说道。
莫看这边嫂子当着她面说起话来都不利落,一个女人家守着寡拉扯起来两个孩子,既不再蘸,又不叫苦,那就不是一般的妇人不是?如此这般不错眼珠的盯着她看,恐怕背后还有故事呢!
果然等边嫂子说该摆饭了,借机告辞后,与管事冯嫂一起在这渥堆房做工的两个妇人就吃吃笑个不停。
陆清宁难免笑问两人笑什么呢,那两人你推推我,我瞅瞅你,终于有一个开了口:“边嫂子打得好主意,惦记着要蒋先生做姑爷呢……”
“且不论蒋先生家境殷实,只说人家那秀才身份,就不是边嫂子家大凤配得上的不是?”
陆清宁微微一笑——整日来往这砖茶作坊,家里又处处都是仆妇,这种饶舌八卦她早就习惯了;却还是低声叮嘱道:“咱们背后说说也就罢了,莫叫边嫂子知晓呀!嫂子们都在作坊里做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真闹得不好看就不美了。”
那妇人恭敬的应声:“姑娘放心,方才您若不问,我也不会说的。”
话是这么说,心底却有些惊讶东家的好脾气了。那江嫂子不是很明显的要护食么,东家竟然看不出来,或者说看出来了也不生气?
转念一想,这妇人也就释然了——陆家虽然是商户,那也是大顺朝有名的豪商巨贾,莫说是眼前的三姑娘,就算是个庶出的,也轮不到蒋秀才,边嫂子眼皮子浅,三姑娘眼皮子可不浅!
陆清宁才不管这妇人怎么想,又唤过管事冯嫂问起了之前断掉的问题:“那堆发起来的茶叶,是在渥堆房的什么位置?另外几堆没发起来,是太热还是太凉,可找到了缘故?”
不是她急于见成效,而是成功一次不容易,要在这次成功里多找出些规律才好不是?
老太爷知道砖茶不好做,从不曾催问过她,甚至问都不曾问过一句;可后宅女眷不这么说呀,站在老太太那一头儿的,已经迫不及待冷嘲热讽起来了,说她用不了多久,就得将这作坊还给老太爷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他是我的
蒋子瑜蒋秀才离了砖茶作坊,走出去几十步后,脸上的懊恼还不见消褪;随在他身边的二虎喊了他几声,想叫他陪着去杂货铺将银角子换成铜钱,以便给小伙伴们分一分,谁知唤了几声也不见应答。
蒋先生被陆三姑娘骂傻了——二虎这么想。便只得将不顾看路的蒋子瑜送回蒋家去,这才一路跑回自己家,叫着姐姐大凤陪他去杂货铺。
大凤的反应可不像蒋子瑜,见到那枚银角子躺在弟弟手掌心,眼睛立刻就闪闪发亮;待听得是得换成铜钱给别人分下去,他们家只能落得几十个钱,不免一阵沮丧,却还是拉着弟弟的手往杂货铺走去。
路上,二虎就将蒋先生被陆三姑娘骂傻了的事儿、当成笑话学给姐姐听:“……陆三姑娘可真厉害啊,蒋先生都到了家,还没缓过神儿来。”
大凤今年快满十五了,身材虽不够高挑,却已经有了大姑娘的匀称丰满,心思也早都不再是个孩子了;听了弟弟这么一学,脸色自然难看得很——听着蒋先生那样子,倒像是丢了魂儿……
“陆三姑娘长得什么样儿?今年几岁了?”大凤便拉着弟弟低声盘问:“都说陆家很有钱,陆三姑娘可是穿金戴银绫罗满身?”
二虎微微回忆了回忆,轻轻摇头:“陆三姑娘好像挺朴实,若是不说,谁也看不出是个富贵人家小姐。”
“她长得什么样儿,姐姐可不该问我了,我哪里敢仔细看啊,不过我听娘跟几个婶子聊天,说她若不是眼梢太吊,下巴太尖。显得她太过厉害,过上三两年也得是个大美人。”
陆清宁若是听到这姐弟俩一番言论,立刻便得啼笑皆非。
边嫂子等人的议论已经很是给她留了颜面,说什么大美人,那只是美好愿望——乡下妇人的审美观,最爱的便是银盘大脸,眉目如星,若哪个女子长了个尖下颏,还有一双丹凤眼,那根本便跟美好不搭杠……
可眼下听着二虎说话的只是大凤。并没别人;大凤微微一琢磨,立刻在心里描画出了个瓜子脸桃花眼的狐狸精模样。鼻息不免越来越沉重了,心中暗道:怪不得自家兄弟说蒋先生如何如何,就像丢了魂儿一般,敢情是被狐狸精将魂魄勾走了!
“姐你怎么了?”二虎听得声音不对,抬头看时。大凤一脸的气恼模样,吓得他险些将手里的银角子丢出去;要知道他过去屡屡闯祸。他姐姐拿着笤帚疙瘩满院子追打他,也不曾气恼成这样儿啊!
姐姐也跟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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