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景同第2部分阅读
十里景同 作者:未知
鲤鱼翻身,他重重压在了她身上,拿了自己的头发去搔弄她的面颊,“娘子怎的如此不规矩?”
景宫眉头上的凤冠因为发髻被撞松落在了床上,乌黑的头发铺散开来,添了几分柔态。她双手被他压着,一张俏脸很快憋得通红。
“相公,我好热哦。”她故意软糯而委屈地喊道。
宇庆宁身子一僵,似是触电般立刻退离,景宫眉趁机坐起了身,巧笑道,“怎么相公难道不热吗?”
宇庆宁轻哼一声,微微正色道,“我向来对不熟识的女人没兴趣。更何况你是老头子塞给我的。”
景宫眉挑挑眉,正中她下怀,“那宫眉服侍相公歇息?”
宇庆宁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床。待她离了床,将那凤冠也搁在了一边的床头柜上,宇庆宁忽然将洒满了莲子红枣的床单一掀,整个给掀到了地下,然后两脚一伸,呈大字躺在了新床上,双眼一闭打算睡觉。
景宫眉又好气又好笑,她笑道,“相公,你让宫眉睡哪里?”
宇庆宁不作声,鼻腔响起了鼾声,一动不动。
景宫眉站在床边盯着他看,心中暗自念叨,面皮果真不错,长得确有祸水的资本,身量看过去也结实健康,半躺他身上也不算吃亏。于是她合衣爬上了床,将头搁在了他手臂上,蜷缩得像是个猫一般,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宇庆宁身子却是一僵,偷偷睁开眼一看,顿觉浑身不自在。他想抽回自己的手臂,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却迟疑了。这一迟疑,景宫眉便睡沉了。他只好咬了咬牙强自催动自己的睡意。
这时,门外窗棂下,一个花白胡子的健硕老人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正是那宇庆宁的祖父,宇天禄。宇天禄翘了翘胡子往自己房中走去,边走边念叨,真没用,连媳妇都搞不定!改天非得好好教他几招不行。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05奉茶
四月天气正好,早烟袅袅,白花泡桐柔软嫩绿的叶子随着微风轻拂,海棠花开得正盛,深红浅朱的颜色在云烟中氤氲出几分凉意。有几名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捧着水盆布块静悄悄自宁馨院院门而入,穿过假山流水的小花园,通过雕花红漆的回廊,转个弯迈进一道石拱门,便到了宇庆宁的厢房门前。紫环与紫俏正立在门外。
景宫眉身上略觉凉意,她翻了个身,微微眯开了眼,触手有些冰凉,细细一看,发现自己合衣躺在了床下的绒毯之上,四周红枣莲子散了一地,鸳鸯交颈的海棠红床单也揉成一团搭着。她立刻坐起身看向新床,上头被褥凌乱,却早已没有宇庆宁的身影。
我是怎么下来的?景宫眉微微蹙眉,起身看向那透出天光的窗棂,有略微阳光薄薄地泻进来,灰尘在光中跳跃,看日头似是刚出来,也不知时辰早晚。景宫眉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稍稍有点心慌。
“紫俏紫环。”她喊道。
房门应声而开,紫环与紫俏穿了一色的深蓝长裙喜盈盈地出来,紫俏眉间略有些担忧。
“小姐,你总算醒了。”紫俏利落地招呼外头的丫鬟端了水盆进来,紫环则是绞了湿布递到了她面前。
“他去哪了?为何不早些叫醒我?”景宫眉净了脸坐到了梳妆台前,任由他们替她梳妆打扮。
“姑爷走了。他交代说老爷夫人没有那么早起身,说……小姐累着了,得好生歇着……”紫环边说边低下了头,耳朵根子一片通红。
他有这么好心?景宫眉蹙眉想,忽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有些气,“糟糕,快,替我拿那套水红色的衣裙来,怕是公公婆婆等急了。”该死的宇庆宁,第一天就不给她好过么。
紫环一听愣了,倒是紫俏立刻取了衣裙来,神色间虽亦有些慌乱却仍是手脚麻利。
不多时,景宫眉打扮停当,方立刻在宇家丫鬟带领下到了前厅。果不其然,上首坐着的宇家老爷宇华恒与那陈氏脸上都有些不耐烦的神色,瞧见她的一刹那,宇华恒面色缓和了下来,倒是陈氏,一张脸愈加黑沉。
景宫眉抬眸望去,前厅内未曾见到宇庆宁身影,倒是宇华恒旁边立着一天青色长衫的男子,面若冠玉,笑靥如花,想是那宇家四少爷宇庆岩。下首坐着两人,一人二十几岁,穿着淡粉色素花长裙,眼眸如水,神态略显清高,眉宇之间同宇华恒有几分相像,另一人十七八岁,着绫罗百花的水绿色长裙与淡绿色坎肩,脸若堆花,眸中似有一汪春水,目光落在景宫眉身上时,却多了几分轻蔑。
景宫眉心下念头翻转,双手绞着帕子,一瞬间故意羞红了脸,眸中带出几丝羞涩与柔情,却仍是大大方方地福礼,“媳妇未曾发觉天明,故而来迟……请公公婆婆见谅。”
宇庆岩瞧见她那羞涩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愈发夸大,宇华恒倒是一脸我很明白的表情,反倒露出了一丝和蔼的笑,不一会惊觉表情不对,又轻咳了几声。陈氏撇撇嘴,稍显别扭。
“不怪不怪,儿媳还是快点上茶吧。”宇华恒温和说道。
陈氏旁边的百荷闻言立刻将喜盘托到了景宫眉面前,新荷则将蒲团铺到了厅前头。景宫眉伸手接过上头的茶,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然后递给了宇华恒。
“公公请用茶。”她轻柔喊道。
宇华恒笑着点头接过,喝了一大口然后放到了旁边的桌上。
景宫眉又从百荷手中接过了第二碗茶,递到了陈氏面前。
“婆婆请用茶。”
“嗯。”陈氏装腔作势地应了一声,只扫了她一眼然后接过茶细细抿了一口随意地摆在了桌上,“三媳妇,我虽不是庆宁的亲生母亲,但毕竟是长辈。既入了宇家大门,那凡事便要以宇家名誉为首,事事要以夫君为主,三从四德,守礼仪知进退。”
“是。媳妇知道。”景宫眉恭敬回道,然后在紫环扶腕下站了起来。
“嫂子这话说的,确有主母风范。侄媳妇虽听你的话,可庆宁倒不一定领情。你在这厢装腔作势,怕是二嫂在地下都要笑上三声。”粉色衣裙的宇华婷冷笑道。此话一出,陈氏面色白了白,稍显尴尬,别过脸去有些委屈地瞪了眼自家老爷。
“婷儿,不许胡闹。”宇华恒板了一张脸。
“大哥,二嫂生前你可从来没这么窝囊过。怎的嫂子只消瞪一眼,你便对着婷儿大呼小叫。”宇华婷站了起来,冷冷锑了下头的景宫眉一眼,带着自己的丫鬟迈步出门了。
“老爷。你看看她!早些年你就该将她嫁出去了,何至于落到今日欺到我头上来。”陈氏抹了把眼泪,“十多年前你们宇家未将我放在心上,如今又没把我放在眼里……”
“娘。”一旁的宇庆岩出声,笑着阻止道,“今日是喜日子,娘该开心才是。”
“就是。”宇华恒略带威严怒道,“陈年芝麻事也拿来算账,别在小辈面前丢脸了!”
陈氏闻言,尴尬地看了眼景宫眉,忙拿起手帕拭去泪水,脸上又扬起了一抹笑,“媳妇你别见笑啊。我这张嘴……”
“姑姑。”一道软糯酥麻的声音响起。景宫眉转头看去,正是坐在下首的水绿色衣裙女子站了起来,略带娇嗔地看着陈氏。
“姑姑,你还未将月娘介绍给……姐姐呢。”她一笑,神色间尽是天真,眸中倒是水样姿态。
“瞧我。”陈氏笑笑,“媳妇,这是我娘家兄长之女,陈月娘。”
景宫眉淡笑着冲陈月娘点点头,“原来是表妹,宫眉这厢有礼了。紫俏。”
紫俏闻言,从袖中拿出了色泽温润的雕花玉簪,景宫眉接过递到了陈月娘手里,“小小薄礼,还请表妹笑纳。”
陈月娘纤纤玉手接过,眼神中闪过鄙夷,将那玉簪递给身后的丫鬟宝兰,只是那手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刹那,那玉簪听得一声落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
“啊呀。”陈氏叫了一声,神色间却有些幸灾乐祸。
“啊。”陈月娘一脸惊慌,急忙将那地上的玉簪捡了起来,泪水盈在了眼眶内,楚楚可怜地看向景宫眉,“姐姐,你看我这手,总是毛手毛脚,难得姐姐给我的玉簪子……这可怎生是好,姐姐,月娘真的不是故意的……”
“媳妇啊。你看月娘她并非故意,反正不过是区区一个玉簪子,可别见怪。”陈氏轻笑道。
紫环在一边看的火冒三丈,谁都看到她是故意将那玉簪子摔碎的,此刻一脸惊慌,不知情得还道她家小姐欺负她了呢。更何况那簪子可是小姐千挑万选选中的珍品,百金不足以买到。紫环想着就想出头,却被紫俏一把拉住。
景宫眉对着紫环笑了笑,转身看向陈月娘,“婆婆说的是。不过是区区一个簪子,回头我让紫俏再送一个给表妹便是。只是,宫眉觉得,表妹该唤我一声表嫂才对。这声姐姐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叫他人听去,表妹的声誉可就被玷污了。”
紫俏抿着唇笑了,紫环神色间的不平之色也淡了些。陈月娘站在那,一张脸由红转白,又换成天真委屈的神色,“姐姐……月娘对姐姐一见如故,唤一声姐姐也是应该。大不了往后在外人面前月娘守规矩便是。姑姑,你说是不是?”
陈氏心中早已明白她这侄女的那点心思,可如今又要做出长辈的姿态,也不好偏心,于是只是讪讪笑道,“只要媳妇不介意便可。”
景宫眉淡笑,婉约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既然表妹喜欢,那便随意吧。”
宇庆岩站在上首,看着那神色如常的嫂子,他径自笑了一笑,“爹,娘,三嫂的媳妇茶也敬了,爹娘便回去休息吧。三嫂子也该回头睡个回笼觉才是。”
“也对。那咱们先下去吧。”宇华恒笑道,带着陈氏离开了。
宇庆岩这时抬头对着景宫眉笑,笑容纯粹,又看向陈月娘,“表妹也是,不是说今日要去华礼寺烧香么,这时辰再不出门可就晚了。”
“四表哥说的是。那姐姐,月娘便先行告退了。”陈月娘袅娜地福了福身,带了宝兰仪态万千地走了。
“多谢四少。”景宫眉轻轻呼出一口气。
宇庆岩笑,“嫂子见外了,唤我四弟便可。我娘有时苛刻,但心地不坏。”
“嗯。宫眉知道。那四弟,我先下去了。”景宫眉笑了笑,带着紫环紫俏出门而去,纤细的背影自有一番潇洒的姿态。
宇庆宁这时自房梁上一跃而下,他抬手抚了抚宝蓝色的长衫,后领插着一柄折扇,神情显得有些不以为意,透亮的眼眸中闪着几丝灼灼的光,嘴角的笑带了些许不羁与洒脱。
“三哥,今日奉茶,你却扮起了梁上君子。”
“四弟,真无趣啊。”他抓了抓头,抢先往门外而去,步子迈得利落,还掩着嘴绵长地打了个哈欠。颀长的身影在清澈的阳光内淋上一丝暖意。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06一夜七次
晌午过后,越州城的街道稍稍热闹了几分。
含杏街往北,坐落着连绵几里的精致小楼,青石板路、白墙黑瓦在杏花深处重叠隐现,小楼间的巷口极深,蜿蜒辗转探往更远处。巷楼有淡薄的脂粉香细腻地随风飘袅,几处小楼的木棂窗推将开来,或粉或红的软丈印入眼帘,偶尔闪过几个姿态袅娜的温玉身影,更见几分秀色。
越州城人常道,“春色温柔,含杏北街。”讲的便是这令各色男子流连忘返的烟花巷柳之地。
宇唯满头大汗地跟在宇庆宁身后,眼见他拐进了含杏北街的巷子,他这心就犹如装了十五桶水,七上八下颠簸不停。
“少爷,我说少爷啊……”宇唯拦在了宇庆宁身前,哭丧着脸,“今日可是你大婚第二日,若是让老爷,不是,让少夫人晓得你来了这,那就糟糕了啊。”
宇庆宁挑了挑眉,右手拿着的折扇在左手心轻轻一敲,清隽完美的脸上稍显促狭,“宇唯,你说对了,若是让她知晓,不晓得会有多糟糕。”
宇唯急忙点头,难看地挤出笑脸道,“那少爷,咱立刻回府吧。”
“也好。”宇庆宁笑着看向那条深巷,潇洒地往前迈步而去,“宇唯,那你此刻便回府吧。记得亲自去寻少夫人,就说你家少爷我醉得厉害不肯回来。务必让她亲自寻来哦。哦,对了,便说我在那温玉阁。”
宇唯呆愣在原地,少爷脑子不是坏了吧,虽说之前也会偶尔来寻欢,但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如今青天白日前来寻醉本就是不成体统,还要寻少夫人前来。虽说如今还不了解少夫人的品性,可哪怕再温良的女子,见到自家夫君寻欢作乐哪有心平气和的道理,何况是在大婚的翌日!
“少爷,你寻少夫人前来到底作何理会?小的,心里慌兮兮的。”宇唯赖着不肯走。
宇庆宁冲他眨眨眼,“乖,把少夫人请来。你若不去,我便让温玉阁小厮去喽。”
宇唯苦着脸看着一脸坏笑的少爷,委委屈屈地转身走了。
宁馨院,景宫眉正在贵妃榻上小憩,紫环与紫俏也在偏房休息。紫环支着胳膊打着瞌睡,紫俏捻了五色丝线绣着一块丝帕。
海棠花随风轻摆,紫俏略略抬头,便瞧见一道匆忙的身影在门外徘徊,于是她搁下了针线走到了门外。
“少夫人正在小憩,可有急事?”紫俏立在海棠花下低声问道。
宇唯抓了抓脑袋,欲言又止,一双眼时不时投向景宫眉的房间。
“紫俏姐姐……少夫人几时能醒?”
紫俏淡笑,“约莫一刻钟。若是有急事,不妨知会紫俏,紫俏自会转告少夫人。”
宇唯看上去甚是为难,头上布满细密的汗,他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道:“好姐姐,小的便同你说了吧。”
宇唯将宇庆宁交代的话讲完,便见到紫俏沉下了一张脸,秀气的眉拧了起来,宇唯的心一下子似是晃到了云端,糟糕,这个紫俏姐姐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那少夫人岂不是更难伺候。完了完了,他怎么就真的听了少爷的话跑来惹人生气呢。宇唯哭丧着脸对着紫俏扯出了一丝僵硬的笑。
“请稍等,紫俏这便去请示少夫人。”紫俏面无表情地转身,推开了景宫眉厢房的门。
不多时,正在宇唯汗如雨下时,厢房内出来了两人。当前一人身着宝蓝色云纹长袍,青丝利落地用同色丝带挽在身后,眉色干净,眼眸流波,潇洒风流之态宛若天成。后头一人是淡蓝色的小厮装扮,青丝一挽扎了包子头,平添几分可爱,唯有那冰冷的表情不太相称。
宇唯惊讶地张大了嘴,立刻上前作揖,“少,少夫人。少,少爷他……”
“带路。”景宫眉微微一笑,便若那浑然天成的出色少年般。
宇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立刻往前了一步。少爷,可莫要乱来啊。少夫人看上去可真是……高深莫测啊。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宇家的轿子便到了含杏北街。景宫眉吩咐他们守在了外头,带着紫俏一身潇洒地随着宇唯前往温玉阁。
“宇唯,你可晓得温玉阁当家花魁是哪位?”景宫眉忽然做声。
宇唯擦擦额际的汗,“回少夫人,温玉阁花魁乃是弄珠儿姑娘。”
“哦?那这弄珠儿身价多少?”
“回,回少夫人。小的听说,弄珠儿姑娘一夜千金,且是依心情行事,无缘之人便是万金难求。”
“这可有趣了。既在青楼,无非是为了黄白之物。万金如此之多,缘何不作理会?”紫俏在一边冷哼道。
景宫眉淡笑,“紫俏,这烟花巷柳之地也有讲究。那些个花魁若想长久,总得立个名头惹人相思。无缘者万金难求,那些纨绔子弟便争相做那有缘人,届时名利双收岂不各自都落得欢喜。”
“小姐说的有理。”
宇唯小心翼翼地瞧了眼这新过门的少夫人,心中自有一番惊奇。从出门至现在,未见她有隐怒之态,也不晓得待会见到少爷到底会有何种反应。
正想着,温玉阁便到了。描金绿色的牌匾低调地挂在门上,铜漆圆环唯有触手处光亮如新,其余锈迹斑斑。
敲了门,应门的是个灰衣短打的小厮。他鬼头鬼脑地探出头来,一眼便认出了宇唯,忙不迭展开笑脸将他们迎了进来。
“宇小哥,三少在里头候着呢。”他笑得眉眼弯弯,不住打量宇唯身后的那名翩翩公子。
宇唯瞪了他一眼,然后将景宫眉带到了常去的那个包厢,还未开门,便听到阵阵娇俏柔和的笑声传了出来。其中夹杂着宇庆宁不羁而欢快的声音。
宇唯满头大汗,开门不是,不开门也不是。他踟蹰无措的模样令景宫眉失笑,她轻轻道,“宇唯,你便在门外候着吧。”
说着便推开了门,同紫俏一道迈了进去。
包厢里头,宇庆宁衣衫不整地坐在里头的塌上,一只脚搁在塌上,姿态风|流而洒脱,有妙曼少女正替他捶着大|腿,还有一人执着酒壶同他眉来眼去。瞧见景宫眉进来,他正欲揽住眼前的少女来个冲击性的亲吻,乍然见到她身穿男装,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辣得他咳得满脸通红。
景宫眉朝他挤了挤眉径自坐在了摆了各色菜肴的桌前,招呼那执酒壶的女子前来倒酒。
“三少好心情,大白日寻欢作乐。可是内火太过旺盛?”景宫眉笑着看他,顺带摸了那倒酒女子的玉手一把,嗯,细腻嫩滑。
紫俏在一边默不作声,只是冷冷看了宇庆宁一眼。
景宫眉的动作落在宇庆宁眼中,他站起身,拉起了身前的女子揽到了怀里,坏笑着靠近她道,“媚儿你看,本少不过是想喝点酒,我家娘子便急匆匆赶来了。还穿得如此不伦不类,真真叫本少不知如何是好啊。”
名唤媚儿的女子听到娘子这个词,面色发白,她细细看了眼景宫眉,便想脱出宇庆宁的怀抱。哪晓得宇庆宁吧唧一口亲在了她脸上,挑眉看向景宫眉,“娘子。这么急前来寻为夫,可是为夫昨夜给的不够?”
景宫眉不怒反笑,“相公哪里话,这倒是宫眉的不是。宫眉初经人事,总有服侍不到的地方。相公一夜七次……都不嫌够,做娘子的,又怎好有怨言。”
一番话说得毫无羞涩,甚至带点自责,清丽绝伦的面容上眉间微蹙,似是忧郁的精灵。宇庆宁怀中的女子在听到七次这个数字后,早已身子僵硬,她有些羞涩地抬头望了眼怀抱自己的俊逸少爷,双手不断绞着手帕,耳朵根子都红了。
宇庆宁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些什么话,他张了张嘴干干笑了笑,“娘子不生气?今日可是大婚第二日哦。”
景宫眉眼眶一红,叠上几许迷雾,煞是惹人怜爱。她略略低头,“宫眉既是相公的娘子,凡事自然以夫为天,相公想去哪便去哪,宫眉留不住相公,自是宫眉自家的错,又怎好生气呢。”
“娘子不觉得委屈?”宇庆宁松开了揽着媚儿的手问道,声音有些气闷。
“宫眉……不委屈。只是相公且好生注意身体,倘若亏空了,那便是得不偿失。”景宫眉看了一眼媚儿,继续道,“媚儿姑娘不是清倌儿吧?”
媚儿点点头,媚色如丝。
宇庆宁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正欲开口,便见到景宫眉招呼了紫俏低头说了几句,紫俏出门而去,景宫眉便随即又转向了他,带了些委屈道,“相公。宫眉待会便替你寻上两位清倌儿收进房中,此后漫漫长夜,相公便不必来此烟花之地,那公公婆婆知道了,也不会责怪宫眉。”
宇庆宁听到景宫眉要替他纳两名侍妾,心中已经窜起了一丝火苗,只是那眼神仍旧在她脸上打转,试图找出一丝她伪装的破绽,可看了许久,只见到那一双水氤氲的眸子,他心头便是一颤,忙别开了脸。
“你想的倒是周全。”他轻哼一声。
景宫眉抿抿唇,颇带哀怨地看了眼媚儿,“谁让宫眉无用,满足不了相公……”
这时,紫俏又进来了,附耳在景宫眉耳边说了几句。
“相公,人已选好。待会便会有人送到府中。相公若是无事,那宫眉便先回去了。出门太久,也怕惹公公他们怀疑。宫眉便不打扰相公……相公继续便是。”
景宫眉站了起来,朝着宇庆宁福了福身,转身要离开房间。宇庆宁有些气闷,不止气闷,更觉得似是一拳打进了棉花,心中反倒惹了一丝不爽快。但究竟哪里不对劲,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气鼓鼓地看着景宫眉潇洒离开这包厢拂尘而去,倒是宇唯讪讪地走了进来。半响宇庆宁站了起来,抓了抓头,原地走动几步,有些心绪不宁。
此时,媚儿同另一名女子软乎乎地靠了上来,宇庆宁却是轻轻避过抬步往门外走了,颀长的身影有些微淡的怒气,他走到了门口回头说道:“啊,媚儿,替本少同妈妈讲,清倌儿不必送去宇府了。”
还不待媚儿回答,那主仆二人便不见了身影。
媚儿跺跺脚,“真真气人。”
是夜,越州城又多了些许饭后谈资,都说那宇家三少方娶娇妻入门便流连烟花巷柳之地,生生委屈了那景家四小姐。后又流传,原是那宇家三少闺房勇猛一夜七次,怕娇妻受不住,欲求不满方出入青楼,新过门的少夫人甚至主动替他寻了两房侍妾。一时之间,景宫眉的贤妻之名被人称颂,而宇庆宁,却因一夜七次被人唬笑了好久。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07闲事
待景宫眉回到了宇府,早有人跑着碎步去宇夫人那处嚼舌根了。
紫环守在宁馨院内,从房中走到门外,又在院中走来走去,一张小脸布满乌云。几名粗使丫鬟在一边静静站着,是不是拿眼瞟她,不敢言语。
“紫环,怎么一脸欠了银子的模样?”景宫眉踏进那道石拱门,笑道。
紫环听到声音抬头时,脸上的担忧一刹那散去,眼中反倒盈上几许泪光,期期艾艾地扑了上来。
“小姐!你们去哪了?紫环担心死了。你们怎的出去也不叫我,呜~”紫环拿起紫俏的袖子就开始擦眼泪,蓦地又抬头好奇问道,“不过小姐,你们怎的扮起了男子?”
紫俏笑,眉目之间的冷意消散,“不是我不叫你,不晓得谁家丫鬟白日里打起瞌睡来的。同条懒虫一模一样。”
紫环嘟了嘟嘴,红了一张脸,诺诺瞪了紫俏一眼。景宫眉在一边瞧得哭笑不得,“若是把你带上,恐怕今日没有这般容易了事。”
景宫眉径自往屋中走去了,紫环好奇而期望地看向紫俏,紫俏却是用手指戳了戳她笑着跟进了屋。
几个粗使丫鬟忙不迭稍稍退离了主房,往各自的偏方走去。
不一会,屋内的紫环气的脸红脖子粗,一张俏脸眼瞪得圆圆的,随即又滚出晶莹的泪珠,“小姐!姑爷怎么能如此对待你啊。小姐十七年来向来不曾涉足那烟花之地,今日为了姑爷竟……可恼!太恼人了!呜呜,小姐,夫人若是知晓你在这受的这般闲气,不晓得会有多心疼。紫环不管,姑爷太欺负人了。啊,信鸽,紫俏,信鸽在哪?紫环定要将这受的委屈字字句句传与大少爷!”
紫环拉着紫俏刚换上的衣裙袖子一个劲地抹眼泪,紫俏原本心中闷着的气却陡然间散了些许,她抬头,见自家小姐正一脸笑意地看着她们。
“小姐。”
“紫环。莫要再哭了。我知道你心疼我,可这般小事说与娘家人听,一则让娘更加担心,二则,宇家的声誉将有所损毁。如今我已是宇家人,百年后那墓碑上都得刻上宇景氏三个字。何况,你家小姐像个会受委屈的人么?”
紫环闻言愣了愣,最后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眼睛却是哭成了核桃样。
主仆三人正说话间,宇夫人身旁的百荷却来请景宫眉前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怕是想立规矩吧。景宫眉自笑笑,换了先前的水红色衣裙,带了紫环紫俏前去。
百荷一脸恭敬,只是那眼中的幸灾乐祸却有些明显,紫俏看了不说话,紫环却不冷不热道,“百荷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有什么高兴的事说出来让紫环也笑笑。这大院内也没啥要紧事。紫环都快憋出病来了。紫俏你说是不是?”
紫俏嗯了一声。
百荷忙讪笑道,细长的柳叶眉颤了颤,“紫环妹妹哪里话。百荷从小便在宇府长大,宇府的喜事便是百荷的喜事。如今少夫人过门,这不就是天大的喜事么。”
“百荷姐姐这嘴真巧。紫环也觉得这是件大喜事。可今个儿心里却憋屈地很。瞧着百荷姐姐如此高兴,说句冒昧的,紫环还以为姐姐是在幸灾乐祸呢。不过咱做奴婢的,向来要谨守本分。主子之间的事儿,哪能擅自评断呢。你说对不对,百荷姐姐?”紫环笑得开怀。
百荷面色白了白,僵笑着点了点头,“紫环妹妹官家出来的,百荷自是不能比……”
百荷原想反刺一下,偷眼看向紫环,却见她理所当然的一笑,“这是应该的。总要比商贾之家的出色些方显得我家小姐教导有方啊。”
景宫眉心中暗笑,紫环将对宇庆宁的气全撒在百荷身上了,连带着对宇家也不善起来。这丫头口无遮拦,全不顾往后还得同她多接触。真真是急性子。她轻咳一声,百荷立刻默不作声。
四人很快便到了宇夫人所在的安康院。蔷薇几簇几簇拥在墙角,院内的梧桐泛了新绿。
踏进房内,宇夫人正坐在外房炕上在打着纹样,头低低垂着,眼神眯了起来,待景宫眉等进了房,她仍旧不抬头。
百荷走到了她身后,低低在她耳边絮叨了几句。
景宫眉福了福身道,“婆婆,媳妇来了。”
陈氏这才抬起头来,脸上漾起一股笑,只是眸中未曾见到笑意,她抬手示意景宫眉坐在一边,将手上的纹样一搁,百荷立刻在她肩上轻轻捶打起来。
“儿媳啊。婆婆有些话说。这宇家虽非官家出身,族里也不过只有几名秀才,但商贾之家向来也是礼仪之家。你是官家小姐,礼仪家教定是更严苛几分。怎的今个儿换了男装去了那肮脏地儿。”
景宫眉忙道:“婆婆教训的是,今日是媳妇擅作主张了。”
陈氏笑笑,只扫了她一眼道,“庆宁向来不把我这个娘放在眼里,我也说不了他什么。他若做些不出格的事,那也作罢。只是你切莫同他胡闹。生为宇家媳妇,凡事要顾着宇家声誉。莫教他人笑话了去。”
景宫眉忙俯首称是,心中暗自念叨,这陈氏倒也没甚刁难她,讲的话亦是符合婆婆的身份,看来真如宇庆岩所言,是个善人。
眼见陈氏略略揉眉,景宫眉便随意说了几句福身离开了。
回头的路上,紫环皱眉问,“小姐,夫人怎的说了这么几句就完了?”
景宫眉笑,“你还想她罚我不成?”
紫环吐吐舌头,“哪有。只是以前在景府,若是小姐女扮男装出门被抓,夫人定要罚你抄写一百遍佛经。哪有如今这般轻松。”
“紫环。我总说你在人情世故上输了紫俏一些也是有道理的。宇夫人并非三少的亲娘,若是她于我太过严苛,旁人难免会有闲言碎语,诸如毕竟不是自家儿媳,因而万般挑错此类。再者,今日才是我过门第二日,错本不在我,亦不能太过指责,否则也会被他人笑话。”
紫环点点头,“原来如此。只是姑爷也太可恨了。他究竟把小姐当什么了!”
“我把她当娘子呗。”宇庆宁轻佻调笑的声音传来。
三人驻足,见那花园尽头走来了宇庆宁与宇唯。宇庆宁一脸笑意,眼睛一直望着景宫眉,嘴角上翘,带些随意。
“娘子,连你的小丫头都有怨言了。娘子岂不是觉得更委屈了?”他笑着打趣。
“紫环,不可胡说。”景宫眉佯怒,随即淡淡笑着回道,“相公言重了。宫眉这点委屈不算什么。相公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哦?”宇庆宁透亮的眸子看着她,半响没说话,接着轻笑一声似是自嘲,俯身到她耳侧,“她可曾为难你?”
景宫眉有些诧异,她眨了眨眼,忙摇了摇头。
宇庆宁挑挑眉,心中了然。他转身,“宇唯,去林家传个话,今个儿你家少爷不出去了。”
“好咧。”宇唯笑着转身便走,他最讨厌少爷同林家公子搅在一块。少爷的那些纨绔习气,大半来自与林家的公子。
宇庆宁走到了景宫眉身边,右手一搭,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揽着她便往前走。紫环紫俏脸微微红,跟在了后头。
景宫眉其实很不乐意这种被搭着走的感觉,只是拧不过宇庆宁的手劲,只好堵着一口气快步往前走。宇庆宁却也没说什么,见她走快,他愣是扯着她慢了速度。
“娘子,这园子内景色忒般好,这么着急岂非可惜了。”他低下头,见她鼓着的嘴笑道。
“你想干什么?”景宫眉低问。
宇庆宁轻笑一声,神秘兮兮地将她紧紧一揽快速闪进了青石板路旁的一座假山。紫环与紫俏一愣,面面相觑却又不敢跟进去。
假山背面靠近小湖有一小块可供两人踏足的平地。景宫眉靠在假山上,跟前是宇庆宁颀长温热的身躯,她不禁脸一红,心内直犹如鹿撞一般。
宇庆宁贴着她,一颗头左右看了看方低头瞧她,见她面生红霞双眸如水,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他对着她轻呼一口气,细长白皙的手指摩挲上那光滑的脸颊,渐渐流连在那樱红的双唇上。
“娘子,那如水阁对这边景色可是一览无遗哦。”
如水阁?景宫眉正羞恼,抬头一看,小湖对面确有一间精致的小阁楼,那阁楼二楼开着窗棂,闪过一抹水绿色衣角。似是先前立着的人走开了。景宫眉大羞。宇庆宁又道,“表妹恰是住在如水阁,娘子若是白日里无聊,尽可寻表妹玩。往后的日子也不会乏味了。娘子,你懂的。”
他笑着,眼角瞧见假山另一面有水绿色身影疾步匆匆而来。
景宫眉羞完觉得恼怒,这宇庆宁明知道陈月娘对他的心,还硬是在她面前表演夫妻情深,这不是变相替她树敌么,景宫眉越想越恼,猛地双手一推,哗啦,却没想到将宇庆宁推到了湖水中。
水花四溅,景宫眉一时愣了。
“表哥!!!!”一道尖锐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陈月娘窈窕身影冲了过来,后头紫环同紫俏也提了裙裾跑过来。
“救人啊!表哥!”陈月娘似是快哭出来了,她又急又气地看向景宫眉,上前就想抓她的手,只是脚下不小心踩住了景宫眉的裙裾。原本那地方便小,这一踩,景宫眉又被陈月娘的架势吓了一跳,她往后一退,哗啦,也掉进了湖中。
这下轮到紫环同紫俏惊叫起来,陈月娘倒是愣了。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08矛盾三少
宇庆宁落入水中的刹那,不过是想看看景宫眉的反应,他却没料到,她竟也落水了。那么傻傻等在水下已是一件傻事,四月的天,湖水微凉仍旧能冻出病来,于是他摆动手脚游到了景宫眉旁边,将她轻轻托出了水面,随即一跃而起,落在了假山旁另一处落脚点。
紫环同紫俏眼眶红红地立刻绕过假山奔到了他们那。景宫眉正坐在地上使劲咳嗽,钗环凌乱,衣襟湿透,唯有面容因为咳嗽带着些许红晕。宇庆宁则是立在一边,绞了自己的袍角在那挤水,脸色微恼。
“小姐。你怎么样啊?”紫环同紫俏扶起了景宫眉,语气颇为担忧。
“无,无妨。我们回房。”
见景宫眉纤细的身躯被风一吹有些颤抖,宇庆宁忙看向疾奔过来的陈月娘身后的宝兰。
“宝兰,去唤李大夫来。”宇庆宁吩咐道。
“表哥!你怎样,有没有不舒服啊?”陈月娘提着裙裾上前,细细地眉拧在一块,满脸忧楚。
宇庆宁冲他淡淡一笑,“表妹不用担心。”随即拂袖往前走去,跟在了景宫眉他们身后。晾下陈月娘同宝婵稍显落寞的身影。
陈月娘有些气愤,她凝神想了想,方才若是不那么冲动便好,那样景宫眉也不会落水,她不落水,自己便能将表哥落水之责怪在她头上。她皱眉看着远去的身影,跺跺脚也转身而去。
景宫眉回到了宁馨院,宇庆宁便也到了,他让紫俏帮着拿了一套衣衫去偏房换,刚出门,便瞧见李大夫在小厮带领下进了宁馨院的石拱门。
“三少爷。”李大夫擦了擦额际的汗。
宇庆宁冲他笑了笑,然后示意他进主房。
景宫眉刚换了一身水烟色软绸裙,坐在红漆圆桌前喝热茶,瞧见紫环在门口领了李大夫进来,忙淡淡笑了笑。
李大夫作揖后便请脉,他按着景宫眉的脉象细细锁了锁眉,随即道:“三少夫人身子无恙,只是脾虚,老夫开点补药,连喝三帖便可。”他拿出药箱内的纸笔,端端正正地写了一个方子。
“紫俏,你便随李大夫前去抓药吧。”宇庆宁开口。
紫俏点了点头,随即请李大夫出门。房内只剩下紫环同宇庆宁等三人,宇庆宁透亮的眸子时不时扫向紫环,想她主动回避。哪晓得紫环装作未曾看到他的暗示,索性别过脸去立在景宫眉身后,眼内还带着几分不屑。
宇庆宁失笑,他径自坐在了景宫眉对面,替自己沏了一杯碧螺春,嘴里不酸不咸道,“娘子,你这房里的丫鬟我都使唤不动。”
景宫眉淡笑,“相公这话说的,紫环自小受我影响,向来自我惯了。相公莫要在意。”
宇庆宁笑笑,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上挑,“娘子,方才是你故意落水的吧?”
“相公何出此言?”
“猜的。”宇庆宁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一点,“娘子,若是你未曾落水,见到你家相公有难,你作何理会?”
景宫眉轻笑一声,“自然是学陈表妹那般,嘶吼几嗓子。不过宫眉曾有幸见识相公的身手,自然明了,此等小事定然为难不了相公。宫眉还在想,相公才是故意落水的呢。”
宇庆宁端着茶杯笑了笑,“没想到娘子观察细微,为夫这厢惹得娘子落水,倒要给娘子赔礼。”他说着站了起来,朝着景宫眉长长作了个揖,起身时,嘴角扯开一抹潇洒的笑。
景宫眉略微诧异,她也起身道:“相公这般,可是往后愿和平共处?”
宇庆宁复又落座,笑:“娘子多虑。为夫不过是挑着有趣的玩,可却从来没想过与娘子为敌啊。这话说的委实不是正理。这寻常日子溜溜马喝喝酒,实在太过无趣,日子得闲,心虚恍然,难得有娘子相陪,庆宁也想知道,这嫡出的小姐同庶出的少爷,到底相配不相配。”
景宫眉道,“相公也如此在乎嫡庶之分?”
宇庆宁自嘲,“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时日长了,在乎的东西哪能轻易说不在乎。娘子莫非未曾听说这越州城的流言?”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不足为信,不知道亦是好事。”景宫眉温婉道。
宇庆宁轻嗤一声,“越州城都道宇家三少娶了凤凰,那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娘子这般看得开,不晓得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说着说着,语气中渐有嘲讽,却不知是嘲讽自己还是嘲讽景宫眉,只是未待她回答,他便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了。
“小姐,姑爷他……”紫环嘟了嘴有些气恼。
景宫眉水样的眸子流光闪耀,看来宇庆宁娶了她不仅不甘愿,且对她尚有怨言。这症结便在于嫡出与庶出这点。她景宫眉是嫡出的官家小姐,想要怎样的夫家都不为过,却偏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