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景同第4部分阅读
十里景同 作者:未知
抱着珍珠往那街边的一家医馆走去,身姿颀长,背影潇洒。玉川书屋景宫眉心中暗恼,有股委屈盘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却又发作不出来。什么叫认识比她早?她可记得她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他撂下妻子不管抱了其他女子离开,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紫环气得原地跺跺脚,“姑爷太可恨了。小姐都已经救了那姑娘,他竟然……”
“就是!宇三少夫人,你家……相公,这么对你,不如你跟了大爷走?”封爷捂着胸口龇牙咧嘴地嘲笑。
景宫眉正愁一腔怒气无法释放,她忽然绽放了一抹清丽的笑,缓步走向封爷。封爷被那一笑蛊惑住,呆在了原地。景宫眉立刻一记直拳只冲他面门,一拳下去,封爷鼻子似是开了酱油铺,一瞬便留下两行鼻血。
“你!给我……哦!”封爷正欲招呼身边的小厮替他打,景宫眉紧接着一脚踹中了他的裆部,他双手捂着面色发白地跪了下去,痛的有苦难言。
紫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自家小姐平日里婉约端庄,可骨子里厉害的很呢。她瞪了封爷一眼,跑到了景宫眉身边,紫俏也抿唇暗自偷笑。小姐这一下,他不断子绝孙也要痛个几日了。
景宫眉双手拍了拍,笑道,“像你这种人渣,我见一次打一次!我们走。”
宇庆岩立在街边,眸中闪着晶亮的光,他暗自笑笑,方才还以为嫂子要受欺负了,哪晓得他还未出手,那封爷便被她修理了一番。他抿唇看着她们主仆三人离去,心中道,原还担心她会受尽欺负,如此看来,往后说不准真能将三哥吃得死死的,只是三哥……
宇庆岩轻叹,手一招,宇小天便屁颠屁颠奔到了他面前。
“少爷,可是想知道那封爷的消息?”宇小天挤眉弄眼道。
“鬼灵精。”宇庆岩淡笑,肤色白皙,宛若玉雕的公子。
“那封爷名唤封金银,是城中齐家的上门女婿。齐家是贩盐起家的,算是有些小财。听说齐家的大小姐天性善妒。这封金银平日里游手好闲,沾花惹草,却独独惧内。这几日听说齐家大小姐去城外的觉华寺礼佛去了。”
“原来如此。”宇庆岩略略沉吟,“小天,找个伶俐的人前去觉华寺,势必要将今日之事添油加醋给齐家大小姐知道。自然,三少夫人的名讳要隐去。”
宇小天贼笑了声,“小的知道了。”
宇庆岩笑笑,天青色长衫铺着温润的阳光,整个人更显风华绝代。
两日后,越州城齐家闹得鸡飞狗跳。齐家大小姐齐欢自从在觉华寺听到了有关封金银当街调戏良家妇女,还花了五百两银子包了衔香楼珍珠姑娘的流言,气得当天便收拾包袱,将自己娘亲留在了寺中,自己带着侍女同小厮急急赶回了家。
那时,封金银被景宫眉踹了一脚的地方还未完全恢复,终日里耷拉着眉,他左思右想,想着趁那母老虎未曾回来去喝喝花酒也是好的。于是他带了小厮去了衔香楼,在包厢里喝得满脸通红,恍然不知自家媳妇已经怒火滔天。
齐欢一入府,便问开门的小厮那封金银在哪。得知他大白天又去喝花酒,齐欢的怒气陡然暴涨,她领着护院大咧咧闯进了衔香楼的包厢,那封金银未曾看清来人,笑嘻嘻地喊道,“来来,又来了个妞啊,让爷亲个……”
封金银跌跌撞撞靠近了齐欢,这才发觉眼前这人正是自家那母老虎,眼见她脸色黑得可怕,封金银这才后知后觉晓得坏了,他刷白着一张脸立刻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娘子。娘子你别生气,我只是……都是她们勾引我的……真的,娘子……”
齐欢冷笑一声,啪啪两下,狠狠甩了两个耳光。
“好你个封金银!我齐家给你吃的穿的用的花的,你倒好,拿齐家银子来喝花酒!”
“娘子。我知错了。娘子,我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封金银讨饶,堂堂男子哭得像是个姑娘一样,衔香楼那些看客都甚觉可笑,在那嘀嘀咕咕。封金银却是有苦说不出,他娘子本就恨他无所事事,也厌他好女色,每次被抓包,他都要跪个几夜,还是饿着肚子的。
齐欢一把拎住了他的耳朵,痛得他歪着头只好跟着齐欢走,完全就像个受气包。
齐欢将他拉出了衔香楼,然后对着身后两个身强力壮的护院道,“把他给我绑回府去!”
“娘子,我自己走……自己走……”封金银吓得屁滚尿流,赶紧一溜烟朝着齐府奔去,慌忙奔走时,还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衔香楼二楼的包厢,珍珠仍旧穿着一身白色玉兰花纹的长裙,倚在窗前温婉地笑。
“三少,上次,珍珠还不曾谢过三少夫人。若非有她,珍珠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轻声道,仍旧有些后怕。
宇庆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无妨。谢我也是一样的。方才我给了白妈妈银子了。这一年你都不必再接客。”
珍珠眼眶一红,眸中盈起了泪水,声音有些哽咽,“谢三少。”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14秦府(一)
景宫眉百无聊赖地在宇家又过了些日子,每日清晨去陈氏处请安必会碰到陈月娘。陈月娘喜欢不冷不热地同她说些有关宇庆宁的话,倒是宇华婷,只在晚膳时见过几次,不曾说多话,她也不曾正眼瞧过景宫眉,这一点同宇庆宁出奇的一致。宇庆宁时而在宁馨院的偏房居住,但白日里却甚少见到他。景宫眉到现在仍旧摸不清她的相公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景宫眉有种虚度日子的错觉。她对着书桌上翻开的那页书长吁短叹。
“小姐,你又无聊了。”紫俏在一边淡笑。
景宫眉轻叹一口气,“有这么明显吗?”
紫环拿了新沏好的雨后龙井踏进了书房,笑嘻嘻道,“因为小姐一直停留在那一页呀。对吧,紫俏。”
紫俏含笑点头。
景宫眉皱皱眉,一手托腮,另一手将书合上。
也许是老天也觉得景宫眉无聊够了,她正走到桌边喝茶,便有丫鬟进了宁馨院,候在了书房外喊紫环的名字。
丫鬟是芷平,先前一直是宇庆宁的贴身丫鬟,景宫眉将紫环同紫俏带来后,芷平便成了房外的丫鬟。只是宇庆宁如今住偏房,芷平便又去照看了,但景宫眉的房间,她却断断不敢进。
紫环利索地出了房门,然后拿了一封信笺进来,递给了桌边的小姐。
“小姐,芷平说这是秦家差人送来的。”紫环道。
“秦家?”景宫眉隐隐似是听过这个姓氏,“哪个秦家?”
紫俏走近,“小姐糊涂了。越州城四大高姓家族,秦许宇林,自然是那个秦家。秦家老爷曾经是京中的辅国大将军,如今是越州节度使,掌管越州、杭州、湖州三州。”
景宫眉眉间微蹙,拆开了信笺,便见到称呼上写着外孙媳。外孙媳?莫非宇庆宁是秦家的亲外孙?若是如此,那宇庆宁的出身岂非寻常。
景宫眉按住心中的疑惑将信笺看完后,眼中仍有些迷茫。信中只说翌日在府中摆下盛宴,请她过府一叙,其余只字未提。
紫环见自家小姐凝神思虑,忙问道,“小姐,怎么了?”
景宫眉将信笺合上,问:“紫环,且把芷平唤来。”
紫环点头,忙提裙出门去了,不多时,便将一身藕色丫鬟服的芷平带到了书房中。
“少夫人唤芷平前来,不知是要芷平做什么事?”芷平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弯腰。
“芷平,这信笺是谁给你的?”
“回少夫人,这是秦家的一个名唤初六的小厮送来的。奴婢见他在后门处徘徊,才上前询问。这信笺是指名给三少夫人您的。”芷平仍旧埋头。
“你既知道他的名字,那我问你,这秦家是何许人家?”景宫眉淡淡问道。
芷平略略抬头,似是有些诧异,见到景宫眉询问的眼光,她又忙不迭低了头道,“回少夫人。秦老爷是三少嫡亲的外公。”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事吧。”景宫眉摆摆手。芷平便退出了书房。
“小姐,没想到姑爷的娘亲出身饭饭。”紫环不知是惊是喜地叹道。
紫俏却凝神说道,“小姐,此事有些奇怪。凭着秦家这样的出身,先遑论三少的娘亲会委身为妾,单凭出身,三少哪怕是宇家庶出,也是身份高贵。秦家若要见孙媳妇,大可从正门进,差人送来正式的拜帖,由大夫人做主知会你。如今却是自后门送来,实在古怪的很。”
景宫眉点头,“秦家是百年世家,做事断不会如此失礼。若硬要说个理由,恐怕秦家想见我这件事不愿他人知道。况且这城中流言只说三少是庶出子弟,向来不曾听闻他同秦家的关系。爹爹也未同我提起过。”
“这么说,三少的出身还被藏着掖着喽。”紫环低声道。
“确有这种可能。以秦家当时显赫的身份,秦家女儿怎会嫁入宇家这样的商贾之家。哪怕是庶出的小姐也一样,更何况是做妾。”
“小姐,那你作何理会?”紫俏皱着眉。
景宫眉抿唇想了想,若是不经陈氏便前去赴宴,恐怕陈氏颇有微词,连芷平都晓得秦家同宇庆宁的关系,陈氏必然更清楚。
“我这便去下大夫人那。”景宫眉站起身,换了身衣裳便往陈氏的安康院走去,紫俏跟着,紫环留在了宁馨院。
陈氏此刻正在榻上吃着宇庆岩替她剥的瓜子仁,一张脸笑得开怀,时不时露出几分宠溺。陈月娘则在一边有说有笑,同宇庆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夫人,三少夫人来了。”百荷撩起帘子,一脸淡妆的景宫眉便笑着走了进来。
“嫂子在宇家可习惯?”宇庆岩起身,朝着景宫眉作揖,白皙的脸上是干净的微笑。
景宫眉福了福身,“嗯。一切都好,劳四弟操心了。”
“姑姑,月娘想起还有些绣样没画好呢,月娘便先下去了。”陈月娘的兴致似是被景宫眉破坏了,急急起来就要走。陈氏宠溺地白了她一眼,然后挥了挥手。陈月娘便朝着景宫眉淡淡施了施礼由外面的宝兰挑了帘子出去了。
宇庆岩面上似有几分愧疚,“嫂子见谅,表妹她自小被我娘宠坏了……”
“无碍。都是一家人。”景宫眉笑笑,看向榻上已没了先前笑容的陈氏,心中轻叹一口气。
“嫂子,你同我娘聊吧,庆岩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先行告退了。”宇庆岩笑说,接着又转头看向陈氏,“娘,庆岩晚些再来看你。”
陈氏点点头,由着宇庆岩出去,语气便淡了下来。
“三媳妇,这个点来可是有什么事?”
景宫眉也不坐,只是礼貌地说道,“婆婆。方才宫眉接到一封来自秦家的信笺,邀宫眉前去一叙。宫眉不敢擅自决定,故而想请婆婆做主。”
陈氏听到秦家两个字,一张脸便沉了下来,只是见景宫眉一脸低眉顺眼的小媳妇状,心中又很是受用。她嗯了一声,半响才说道,“庆宁的娘亲是姓秦的,照理你是该去问个安了。这种事往后你自个决定就是,我老了,哪有那么多心思替你们做主。”
景宫眉忙道,“婆婆哪里话,婆婆是内院之主,宫眉请示婆婆乃是情理之中。宫眉初入门,凡事还不太懂,还得婆婆好好指教呢。”
一番话说的陈氏心中又傲了几分,她摆摆手道,“秦家也是世家,三媳妇要知礼守节,莫要丢了宇家的脸面。回头叫上庆宁,哪有新妇自个儿前去夫君外公家的事。”
景宫眉点头,“宫眉知道了。那宫眉就不打扰婆婆休息了。”
陈氏点头,景宫眉便出了房,紫俏正乖乖立在堂前,也不同外间的百荷交谈,见着景宫眉出来,忙跟了上去。
百荷见她们走远,掀了帘子进去,问道,“夫人,为何不同三少夫人说那秦家的事?”
陈氏看了她一眼道,“这秦家同宇家的事,她自去一趟便会知道,我说了反倒是多事。何况,这丫头看着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这赴宴之事,总能让她通透些。我才懒得管那么多。”
百荷笑,“夫人这是心地好。”
“就你嘴贫。”陈氏笑了出来。
景宫眉出了安康院,便遣了紫俏前去询问小厮,宇庆宁这厮跑去哪里了。待她回到了宁馨院,紫俏也回来了。
“他在哪?”
紫俏正欲说话,后头走来了一抹清朗的身影。正是宇庆宁。
“娘子可是在找为夫?”他似喜非喜地望向景宫眉,右手的折扇敲了一下头然后插进了后领中。
景宫眉没好气道,“是呀。为妻找你找的好苦。”
宇庆宁一听,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莫非娘子是想同为夫圆房?……可是为夫还不想哎。”
紫俏红着脸别过了头,景宫眉一张俏脸也漫上了红霞,听到了后一句话,羞涩又成了羞恼,她轻咳一声道,“秦家邀我明日过府一聚。不知相公可有空?”
宇庆宁闻言,面色稍稍凝重了些,转眼眉梢又堆上了几分不羁的笑,他低头凑近她耳际,低声道,“娘子想同为夫一道前去?”
景宫眉点头,不着痕迹地退开些许。
宇庆宁好笑地抬头,似是很认真地在思虑,半响他拿出了折扇一敲手心佯装遗憾道,“哎呀。明日我约了授闻一道遛马。娘子,恐怕为夫不能同行了。”
遛马?景宫眉心中暗恼,这样的借口也亏他想得出来,这不是明目张胆地表示他不愿同她一起去么。那她明日岂不是要独自前往秦府?
景宫眉头痛地皱起了眉头,她瞪了笑嘻嘻的宇庆宁一眼往房内走去。
“喂,娘子,你不求我吗?”宇庆宁在后头追问,满是笑意。
求你个大头鬼!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15秦府(二)
翌日,宇府门外早已候着一辆四轮马车,朴素低调,唯有马车壁后标着宇府的印记。宇庆宁果真一大早便不见了人影。陈氏曾差人去寻,可哪里寻得到,见找不到人,陈氏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景宫眉凡事三思,不可丢了宇府的脸。
景宫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紫环紫俏一道上了马车。她穿了淡青色的夹袄,湖绿的八福裙,唤了那前来接她的小厮初六坐在马车前,马车便徐徐朝着那秦府前去。
越州城此时街道两边恰是人声鼎沸,紫环偷偷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只见到马车一直往北,直到街角方左拐,大约两刻钟后,马车便到了秦府的大门前。
景宫眉暗暗道,原来宇府同秦府竟隔得这般近。
她正想着,紫俏同紫环已经出了马车,挑了那马车帘候她下来。
景宫眉弯腰下了马车,一眼便看到了秦府大门前那两个两人高的石狮子,威正雄壮,满腹正气。那朱漆大门洞开着,上头烫金字描着秦府两个大字,有两名青衣小厮神色严谨地站在门边,乍一见,顿觉府邸高深,俨然不可侵犯。瞧见景宫眉下车,小厮当中一人,圆溜溜的眼珠子时不时朝着这边望。
初六笑嘻嘻地将景宫眉迎到了大门前,笑着对着守门的小厮道。
“初七,这是宇三少奶奶,要往大夫人那去呢。”
初七忙不迭对着景宫眉作揖,一张脸挂上了笑意,手一伸,“三少奶奶请里边走。”
初七说完,初六便要带景宫眉进去,几人刚跨过那半膝高的门槛,忽有三人自斜对面的青石板路而来,恰好同景宫眉他们打了个照面。
那三人,当先一人满头珠翠,穿着桃红色交襟嵌金丝长裙,身姿婀娜,行动却带着一股风,她身后跟着两名穿戴相同的婢女。与景宫眉擦肩而过时,她只是略略颔首。
景宫眉抿唇淡淡笑了笑,见初六同那女子行礼后加快了脚步,她略略蹙眉。
“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景宫眉等人停住,回身一看,正是方才过去的女子,她走近了景宫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皱眉问初六,“初六,她是谁?”
她那一番打量很是失礼,紫环暗暗嘟了嘟嘴,心下有些不屑。
初六却是笑嘻嘻地弯腰,回道,“回二小姐,这位是宇三少奶奶。”
“哦?”秦幽云轻笑了声,又用刚才刺人的目光将景宫眉细细看了一番,笑道,“原来是表嫂啊。幽云有幸相见真是……幸运。”
“二小姐有礼。”景宫眉微点头。
初六脸上笑着,额头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他笑道,“二小姐,夫人还等着三少奶奶过去……”
“放肆!主子还没讲完话,你一个奴才插什么嘴。”秦幽云一脸戾气,狠狠瞪了初六一眼,看向景宫眉时又漾起一股笑意,“叫表嫂见笑了。这等奴才不敲打就爬咱们头上来了。表嫂今日既是受奶奶之邀前来,想必奶奶是有要事。幽云还是不打扰了。”
她笑了一声又看向初六,“仔细长眼了!莫要把外人随随便便领回府,咱秦府家大业大,也吃不消一个个穷亲戚爬进门来!”
说完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景宫眉,然后翩然转身径自离开。景宫眉心中虽恼,却也不适合发作,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让初六带路。
“初六,二小姐是……”
初六讪讪笑道,“回三少奶奶,二小姐是大夫人嫡亲的嫡孙女儿。”
大夫人的孙女?景宫眉暗道,这秦府当家秦仲国有三房妻妾,大夫人王氏生有一子一女,想来着二小姐秦幽云是王氏的儿子秦优的嫡女。这秦优的妹妹是秦水儿,据紫环查来的消息,秦水儿便是宇庆宁的亲娘。那秦幽云和宇庆宁不就是嫡亲的表兄妹了么。
秦府布局甚广,府邸深而大。老太君住延寿院,在府邸最北。秦仲国住清心院,在延寿院正南。西面的仙荷院住着秦仲国的正房大夫人王氏,西面往南依次是楚氏的月辉院和韩氏的瑾瑜院。西面再往南是秦家三位孙小姐的园子,幽园,暮园同西园。府邸东面则是秦仲国的几个儿子女儿的园子。园子与园子之间种着翠竹茂树,亭台楼阁水榭走廊。乍一眼望去,绿树掩映下,只能瞧见白墙黑瓦,或是一角斜飞的屋檐。
景宫眉三个人在初六带领下走了一刻钟仍未走到。
“初六哥,请问多久能到?”紫环笑问道。
初六嘿嘿一笑,原本灵动的脸浮上了一丝憨厚,“快了,过了这片园子,便是大夫人的仙荷院了。”
紫环笑,“你可别诓我们啊。”
“小的哪里敢。”
不消一会,果真到了一处洞开的绿漆门前,初六同门边站着的丫头细细说了几句,便对着景宫眉作揖离开了。临走前,紫俏塞了点碎银子给他,他一张脸喜得红彤彤的。
“三少奶奶请里边走。”小丫头微笑地走在前方,“夫人恰好礼佛毕了,三少奶奶来的真巧。”
景宫眉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绿禾姐姐,宇家三少奶奶来了。”小丫头站在门外,对着门内一名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说道。
名为绿禾的忙不迭跨出了屋子,圆圆的脸,细长的眼睛,笑起来颊边梨涡淡现,甚为甜美。她打了个眼色,小丫头便匆匆告退。
“三少奶奶里边请,夫人正念叨着,您便来了。可真是巧。”她扶了景宫眉一把,然后挑起了房内的一处八宝门帘。
紫环与紫俏也跟了进去。
“夫人,人可来了。”绿禾笑道,将景宫眉迎进了屋,然后站到了王氏的旁边。
屋内有一张雕花大床,靠门倚着一张美人榻。王氏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一身满福团花的锦袍,正斜斜倚在榻上,白皙的手捧着一只青花瓷茶杯,她肤色白腻,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全然不似近甲子的女子。同绿禾穿的差不多的一名女子正坐在一边替她捶着腿。
景宫眉忙不迭福了福身,“宫眉见过夫人。夫人安好。”
瞧见景宫眉进来,王氏慵懒的眸子多了一丝温和,她笑着让绿禾搬了凳子,“来来,坐吧。我都一把骨头了,不兴那些礼数。”
景宫眉笑着坐下,“夫人哪里话。夫人是长辈,宫眉是小辈,这是该做的。”
王氏笑得更开了些,“绿禾,还不快些泡了茶来。”
绿禾笑嘻嘻地应了声,打了帘子出去沏茶。王氏便温和地问了景宫眉一些琐碎的问题。景宫眉含笑一一答来,气氛还算轻松。
“孙媳啊。”王氏直接抹掉了外孙的“外”字,“庆宁呢?他怎的不陪着你来?”
景宫眉此时接过了绿禾递来的茶,笑道,“相公今日早早有约,故而不能陪着孙媳来。不过相公托宫眉带来了一品堂的燕窝,说是孝敬夫人您的。”
她说着,紫俏便将手上托着的黄花梨木盒子递给了绿禾。
王氏笑得更欢了,“庆宁这孩子,想见他一面真是比登天还难。难为他还记着我这个老婆子。”
景宫眉笑笑,心中有些气恼,他不陪她来拜访,她还得帮他做足面子。真真可恼。
王氏笑着,眼睛却一直落在景宫眉身上,半响,她挥了挥手,“绿禾绿水,我准备的那些东西可都在库房备好了?”
绿禾笑,“回夫人,早早便备好了呢。”
王氏点头,“绿禾,你们带着孙媳的两个丫头一道去点点吧。我同孙媳有些知心话要讲。”
绿禾乖巧地应了声,随即带着紫环她们打帘子出去了。一时间,房间内就只剩下王氏同景宫眉两人。
王氏看着她,面色渐渐有些疲惫,她淡笑,“孙媳啊,庆宁他|娘亲的事,往后你总会知晓的,我也懒得叙述一遍。当初庆宁娘亲铁了心要嫁到宇府去,我这个做娘的也是无可奈何。我晓得,庆宁在宇家是庶出的三少爷,而你是景家嫡出的四小姐,论起门当户对,庆宁还有些配不上你。但在我这个老婆子心里,庆宁是独一无二的。他是我嫡亲的亲外孙,是秦府嫡出小姐的长子。凭这个,他并未委屈了你。”
王氏说了几句,渐渐严肃起来,一双眸子退去了慵懒,多了几丝精明,“先前老爷有所顾忌,如今秦府孙辈里子嗣单薄,老太君便动了让庆宁记进宗谱的打算。他若进了宗谱,便是名正言顺秦家的嫡外孙!可是不能被人小瞧的。”
景宫眉忙应道,“夫人说得有理。宫眉省得。宫眉如今是宇景氏,自然以相公为重。”
“嗯。”王氏点头,“宇家虽是你婆家。但秦府也是你另一个家。往后你唤我外婆便是。秦府家规,不传嫡只传才,子孙辈里只要出色的,便能继任家业。庆宁也不除外!”
景宫眉一愣,这是不是意味着,宇庆宁哪怕是外亲,却也能继承秦府的家产?
“孙媳。庆宁这孩子仍有些浮躁气,是否璞玉,这还需你用心体会,妻虽以夫为天,却也要看妻是否驭夫有道。”
王氏说完,眼神直直瞧着景宫眉,目光渐渐由凌厉变作慵懒。
景宫眉不敢笑,王氏这是要她“调|教“宇庆宁?她起身轻轻行了个跪拜之礼,回道,“宫眉谨记外婆教诲。”
“起来吧。我言尽于此,望你莫要叫我失望。”王氏摆摆手,“我也累了。你早些回府去吧。”
景宫眉应声告退,打了帘子出去,便瞧见紫环他们正坐在偏房那同绿禾有说有笑。
“小姐,这便回去了吗?”紫俏拿了一个红漆宝盒问道,满脸的笑意。
景宫眉笑着点头,“我们走吧。”
绿禾巧笑着立在门边,“三少奶奶,绿禾送您出门。”
“有劳绿禾姐姐啦。”紫环笑道。
一行人还未出得仙荷院的院门,便瞧见有另一拨人急急从花园小道走来,当前那女子年约三十多岁,一张脸怒气冲冲,头上的金步摇因为快步走晃得厉害。
绿禾的脸沉了下来。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16秦府(三)
那一拨人走近了,景宫眉才看清了前头女子的样貌,她一身百蝶穿花交襟长裙,绿绸的披帛,瓜子脸,樱桃嘴,眼角有淡淡的细纹,眉间因蕴着一股怒气使得原先的花容月貌多了几分狰狞。
她走近了仙荷院,脸上怒气不减,略略扫了景宫眉一眼便转过了头去。
“绿禾,夫人可在屋里头?”语气不善,似是压着怒气。
绿禾只淡笑了下,“大太太,夫人在里头歇息呢。”
大太太?那不就是王氏的儿媳张敏慧么,景宫眉暗暗看了一眼,见张氏身后跟着两名穿着湖绿掐牙比甲和青色长裙的丫鬟,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身穿玉绿对襟立领长裙,腰间绑着月白撒花软绸子,姿态袅娜,容貌清丽,她站在张氏身后,面上虽有几许气愤,眸中却满是冷意。
绿禾原想阻了张氏的路,偏生张氏正在气头上,待绿禾答话完她也懒得再问,径直擦身而过朝着仙荷院内院奔去。身后的两个丫鬟立刻匆匆追了上去,唯有那二十出头的女子在原地冷笑了一声,才不慌不忙佯装微怒也跟了上去。
绿禾似是有些为难,张氏脾性易怒易躁,往日里寻着一些由头都能大发一通脾气,惹得王氏头疼不已。此刻不晓得又是为了哪桩。
景宫眉见绿禾面色有异,便指了指院门处候着的三等丫头道,“绿禾,若是有事你便回去吧。就让这个小丫头送我到门口也行。”
绿禾一脸歉意,“三少奶奶请原谅绿禾的失礼。只是夫人那边就绿水在,绿禾有些担心。”
景宫眉摇摇头。
“碧环,好生送三少奶奶出去。”绿禾招呼了院门边的小丫鬟,然后对着景宫眉行了礼,方急匆匆往仙荷院内院而去。
碧环毕恭毕敬地在景宫眉前头走着,不多不少只多了半步,她低着头脚步细碎,一点声音都没。
“碧环,方才进了仙荷院的是谁啊?”景宫眉问道。
碧环低了低头,“回三少奶奶,方才进院的是大爷的正室夫人大太太。”
“那后头那位呢?”
碧环愣了愣,“回三少奶奶,那是大爷房里的兰姨娘。”
原来是个姨娘,景宫眉又探问,“那你可知大太太缘何恼怒?”
碧环忙不迭又矮了身子,“奴婢不知。”
景宫眉没再问,只是安静地跟着碧环的步子一直往前走,谁料方走到一半,竟又遇上了三个人。
走在前头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束发玉冠,容貌俊逸,优雅中平添几分沧桑,身姿颀长,给人温润如玉的感觉。他眉宇间带着微微的怒气,偏头看向身旁容貌清秀约莫二十上下的年轻女子时又多了些许歉疚。他们身后紧紧跟着一名丫鬟。
三人走近时,碧环福了福身道,“大爷。”
原来是王氏的儿子,若是算起亲戚,那便是宇庆宁嫡亲的舅舅。景宫眉念及此忙不迭行了礼,笑道,“见过秦大爷。”
秦优瞧见是生人,便停了下脚步,“你是?”
碧环低着头在一边回道,“大爷,她是宇家三少奶奶。”
秦优一愣,目光扫了景宫眉一圈,神情柔和了几分,他温和笑道,“原来是庆宁的媳妇。往后唤我舅舅便是,莫要见外。”
景宫眉笑,“是。宫眉见过舅舅。”
秦优淡笑,身侧的女子略带担忧地抬眸,她白皙纤长的手指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忽的记起了自己是往仙荷院而去,于是忙不迭冲着景宫眉道,“舅舅今日有事,改日|你同庆宁一道来,舅舅定当好好招待。”
景宫眉又行礼,“那宫眉就不打扰舅舅了。舅舅慢走。”
秦优笑笑,带着身侧的女子又疾步而去。那女子同景宫眉擦肩而过时,好奇地望了景宫眉一眼,她眼睛圆圆的,眸中黑白分明,却藏着一抹狐疑。
景宫眉来不及细究她的神情,见紫环催着走,便跟着碧环往大门处走去。
小厮早早便将宇府的马车候在了外头。车夫见景宫眉出来,忙不迭挑起了帘子。
“娘子。”景宫眉正要下台阶,耳边乍然响起了宇庆宁的声音。她唬了一跳,险些踏空了台阶。
景宫眉皱眉一看,宇庆宁正站在秦府的大门口,他一身宝蓝缎面宅袖斜襟长袍,手上拿着从不离身的折扇,正笑着看向他。他旁边站着上次见过的林授喜,穿着一身石青色立领华服,青丝却是松松在脑后挽了一把。
“数日不见,嫂嫂可安好?”林授喜皮皮一笑,作揖问道。
“托福。林三公子别来无恙。”景宫眉回道,接着又看向宇庆宁,“相公不是有约,怎的又来了秦府?”
宇庆宁笑着上前几步,有神的双眸中闪着流光溢彩,他挑挑眉道,“为夫不是担心娘子么。怎的娘子不高兴?”
景宫眉撇撇嘴,“相公该早来才是。省的叫外婆念叨。”
宇庆宁轻笑一声,凑近她耳朵,“看来娘子很得外婆欢心哦。不过这不见得是件好事。”
“何以见得?”
“娘子略加思索也能想通。你可知我那舅舅只生了两个女儿?”宇庆宁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说道。
景宫眉点头,她知道秦优有三房妻妾,却只得了两女,而那第三方小妾尚未生养。
“这就对了。这秦府嫡出的少爷只有两名女儿,可秦府传承家业向来只传男不传女。若是叫她们晓得外婆对你另眼相看,你说是不是好事?”
景宫眉又问,“可是秦家不也是不传嫡只传才么?”
宇庆宁笑着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了几许嘲意,“娘子说的这点虽是家规,但秦家族里仍是倾向于长房嫡出的后代继承家业。若是长房子嗣单薄抑或当真是个庸才,才会在庶出的子孙辈里选一个有才的。若是长房有子,哪里舍得会让出手中的家业。”
“那若是你舅舅老来得子呢?”
“娘子这就不晓得了。舅舅的正室夫人早已不能生育,若是其余两房小妾生了儿子,那也是庶出的后辈,继承家业的资格仍是不够。”
景宫眉同宇庆宁大眼对小眼,景宫眉愣在那,宇庆宁却是笑着咧开了嘴。
“那你不是?”景宫眉微微张了张嘴,脸上有些许震惊,“那不是无论怎样,你都占了头筹?”
宇庆宁轻嗤一声,“非也。娘子也晓得为夫的名声,在秦府人眼中,我就是个庸才。”
景宫眉撇撇嘴,这秦府人之中,怕是不包括王氏。今日王氏之所以对她说了这番话,原来是想她将宇庆宁给“调|教”好了可以继承家业。
“所以娘子该感谢为夫。”宇庆宁冲她挑挑眉。
景宫眉偏头,黑漆漆的眸子定定看了他一眼道,“为何?”
宇庆宁又凑近了几分,“为夫是个庸才,那舅舅他们便不当我是回事,如此这般,他们便不会太过为难咱们,岂不是省了娘子的心?”
景宫眉一头黑线,这世上还有因为自个是庸才而感到幸运的人么。她往旁边挪了一步道,“相公想得倒挺开的。”
宇庆宁直起身,笑了笑,“如人饮水而已。娘子,往后咱们可就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
林授喜一直在远处观望,见那对夫妻一直神秘兮兮地讲着什么,心头也被弄得痒痒的,“三少,你到底同嫂嫂在说些什么,都快把我们晾干了。”
宇庆宁闻言偏头望去,笑着道,“闺房秘事,怎好同你分享。”
景宫眉一听,脸蛋立刻染红了几分,她凝眉瞪了宇庆宁一眼道,“宫眉要回府了,相公是否同行?”
宇庆宁笑笑,还未答话,林授喜走了上来回道,“嫂嫂怕是要先回府了。三少同授喜是送温玉阁的弄珠儿姑娘来的,待会还得入秦府办事。”
弄珠儿?景宫眉脑海里闪过了秦优身侧那名美貌女子。
“相公,所以你是送弄珠儿来此,而非来接宫眉?”景宫眉声音冷了几分。
宇庆宁坏坏一笑,“正是。娘子可莫要吃味哦。”
景宫眉心头暗恼,枉她刚才还在为他的到来多了一丝安慰,搞半天人家是为了那弄珠儿才来的秦府。她心中窝着一团火,朝着宇庆宁翻了翻眼便要离开。
她刚侧身,宇庆宁却一步到了她面前,双手捧了她的脸,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俯身在她两侧脸颊吧唧了两口。
景宫眉只觉微淡的薄荷香扑面而来,然后脸上被湿润温热的东西触了两下。待她意识到自己是被宇庆宁给亲了时,一张脸早已憋得通红。
“你……”景宫眉只觉恼羞成怒。
宇庆宁却早已退开三尺,拖着目瞪口呆的林授喜走进了秦府的大门。他心中暗笑,方才景宫眉迟钝呆愣继而羞恼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17纳妾(一)
四月末的天,仙荷院内海棠开得越发招摇。那些或红或浅的花瓣落在地上,同青石板上细微的青苔相衬,平添几许宁静。此刻院内正房中,黄花梨四角矮凳上那三脚镂金香炉散着袅袅的宁神香,但王氏却是拧着眉,面色不善。
张氏坐在绿水搬过来的红漆圆凳上,一张脸哭得好不伤心,泪水似是断线的珠子哗啦啦往下掉。她的丫鬟碧巧、碧萱在旁边有些无措,一边小声劝慰,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氏的脸色。
兰姨娘则是立在张氏身后,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地瞅着自己绣花鞋的鞋尖。
“娘。当初也是因为我生了幽云弄坏了身子才让爷娶了齐悦进门,那时您不是说,秦府终究是欠了我的。眼看齐悦也生不出儿子,我才替爷张罗了马家的亲事,让兰姨娘入了门,兰姨娘素日也是个可心人,可哪怕肚子还未有动静,爷也不能再收一房啊。”张氏边哭边说,“娘啊。不是我小气,只是爷已经有了悦姨娘和兰姨娘,缘何还要将那窑子里的女人弄进府来!”
王氏眉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慧娘,此话当真?”
张氏抽了抽气,拿着手绢揩着泪水,“自然是真的。爷都带了人上门,还能有假?!”
王氏沉默了,皱着眉不说话。
十八年前张氏入门后难产,生了两日两夜才生下了秦幽云。自那以后她那身子便损了元气,大夫道往后恐不能再生育时,秦府上下都惋惜了好久。只是秦优是长房嫡孙,担负着延续香火的责任。那时的老太君亲自替他又张罗了一门亲事,张氏为此哭昏了数次,却最终不得不妥协。这才让齐悦嫁进了秦府。只是齐悦进门几年,竟也只生了一个女娃。老太君见十几年过去了,这长房膝下还未得个儿子便急了,她找了张氏数次,明里暗里示意她千万替秦府的香火着想。张氏想,与其让悦姨娘次次抢自己风头,不如再抬进一个来,一个是烦,两个也是烦,这样既能让悦姨娘多个对手,而她在老太君那也争个贤惠的名。于是张氏挑中了一个小户人家,相中了一十九岁的马兰兰,付了些许聘礼便抬进了门。
王氏沉默一会后,挥了挥手,绿禾绿水及碧巧碧萱便挑了门帘子往二门处候着去。兰姨娘也想走,却被王氏示意留了下来。
“慧娘,你是秦府的大太太,不是我说你,凡事要有个度。毛毛躁躁冲进院来像什么话!”
张氏自知理亏,脸红了红道,“是儿媳不是。只是这一次,爷做的实在过头了。”
王氏轻哼一声,“你哪次不是大呼小叫的,按你这种方式,更是将优儿推离了你!前一次悦姨娘不小心折断了你的玉簪子,你差点将我这仙荷院给拆了!若不是你娘亲是我表妹,你这日子能好过么!”
“娘教训的是。”张氏声音小了些,脸色却不大好,兰姨娘还在身后立着呢。
“你若知道便好。优儿不似个不知轻重的人。他若要纳人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