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景同第8部分阅读
十里景同 作者:未知
得晃晃悠悠,他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诧异,抬眸对上那似是藏着几点星火流光溢彩的眸子,宇庆宁心中突然有不知名的东西似要破茧而出,令他微微有些心慌意乱。玉川书屋
景宫眉看到宇庆宁略有些发怔的神色时,暗道一句糟糕,为掩饰窘态,更是将榻边案几上搁着的三本书一道扔向了他。
宇庆宁身手敏捷地避过,神色也恢复了正常,唯有嘴角带了一抹似笑非笑,挑眉看着她。还不待说话,那三本书前后撞在博古架上,粉彩花瓶晃动得太过厉害,砰得一声摔到地上碎成了一片。
清脆的瓷碎声引来紫俏的询问,屋内两人均是一怔。
“紫俏。无事。”景宫眉喊了声,见紫俏身影离开,她嗖的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抢到了他面前,伸出白|嫩纤细的手摊开在他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眸闪着慧黠的光芒,“官窑粉彩细颈瓶,两百五十两银子,拿来。”
宇庆宁微微张嘴,“娘子,为夫记得这花瓶可是你打碎的。”
景宫眉撇撇嘴,偏头扫了他一眼道,“嗯,的确是我打碎的。不过相公方才说过,这内院之事全由宫眉做主,若是有什么差错,推到相公头上既是。你看,婆婆这几日正恼我呢,宫眉见婆婆房中的博古架上缺了个花瓶,正打算过会将这粉彩细颈花瓶送去……”
言下之意,既是我打碎的,自然是得你来赔。
宇庆宁忍不住笑了一声,细长的柳叶眉微微一弯,他从怀中摸出了三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刚摸出来便被景宫眉一把拿走,“刚好三百两。相公果真是个有担当的。”
她抬着眼得意地觑着他,像个抢到了玩具的小孩子一般,宇庆宁这才觉得自己娶来的小娘子终于有了点符合年纪的模样。
“娘子,不是两百五十两么?”他佯装委屈。
景宫眉笑,“相公也不差这五十两不是,我刚好拿来攒私房。”
宇庆宁瞧着她一脸发自内心的喜悦,他那晶亮的眼亦溢出了几分温柔,嘴角忍不住往上一牵,随即转身走到了门边推开门出去了。
紫俏立刻溜了进来,瞧见地上碎成数块的粉彩细颈瓶,她轻叹一口气道,“小姐,虽说这粉彩花瓶碎了怪可惜的,不过五两银子买来的东西,你却贪了姑爷三百两。”
景宫眉翻了翻眼,“反正他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不拿白不拿。”
紫俏抿唇一笑,将地上的碎片拾了,带到房外扔了,眼角却瞥见一抹白色衣角消失在垂花门那边。她招了招手,当归便从暗处走了出来。
“如何?”紫俏问道。
当归笑了笑,脸上娇憨的神色带一丝兴奋,“紫俏姐姐猜得没错。方才少奶奶房里花瓶一打碎,那芷兰便偷偷摸摸躲在了垂花门那边,见少爷出去了,她这才匆匆离开。估摸再过会,夫人定会唤少奶奶过去。”
紫俏点头,“你下去休息吧。往后也多注意点。”
当归应是,碎步离开了。
紫俏进房同景宫眉说了几句,百荷果真进了宁馨院,旁边跟着芷兰。
“紫俏姐姐,夫人说少奶奶若是身子利索了,还请过院一趟。”百荷笑意盈盈地说道,目光不断瞥着房门里头。
“少奶奶无碍了。百荷姐姐不妨先行,紫俏服侍少奶奶更衣后定当前去安康院。”紫俏偏头,“芷兰,你便送百荷姐姐出去吧。”
“是。”芷兰眼底有些幸灾乐祸。
景宫眉更衣后,踩着一路幽暗的红沙灯光到了安康院。
安康院门口,两盏风灯迎风轻摆,薄红的光在地上映出两个朦胧的光圈。有一个丫鬟候在门边,穿着烟蓝色比甲襦裙,圆若银盘的脸在暗影下显得消瘦了些,见着景宫眉到来,她忙不迭打起了帘子,福身向她行礼。
景宫眉进了房间,便见到章妈坐在里头的圆漆桌边嗑瓜子,放着瓜子的乌金碟旁边还有一个甜白瓷茶杯。章妈见景宫眉和紫俏进来,急忙站起来一脸笑意,她在自己的襦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走向二门处掀开帘子道,“夫人,三少奶奶来了。”
“让她进来吧。”陈氏的声音在里头响起。
章妈挑着帘子,景宫眉便带着紫俏进去了。
房间里人竟有些多,美人榻上陈氏鬓发一丝不苟,正端正坐在哪边,双腿盘在榻上,膝盖上轻盖着一块绣了满福字团花的绒毯,她神色严谨,眉宇间却有股慵懒之态,左手将一块淡紫色的帕子搁在了那榻上搁着的方几上。百荷跪坐在榻上,正轻轻捶着陈氏的肩,目光扫了景宫眉一眼,复又落在他处。百罗则是乖巧立在一边。
除了陈氏与百荷外,陈月娘也正一脸笑意地坐在美人榻的另一边,一身月白交襟襦裙与桃红掐牙比甲,将本就俏丽的脸映衬得如春花一般。她妩媚中带着端庄地朝着景宫眉行礼,接着又款款落座,身后的宝兰则是笑意盈盈地看了紫俏一眼。
“宫眉给娘请安。”景宫眉缓缓俯身。
“坐。”陈氏听到她唤娘,脸色稍霁,她摆摆手,景宫眉便坐在了美人榻对面的红漆高脚椅子上。
“听说这几日|你身子不舒服?”陈氏的声音有些僵硬。
景宫眉淡笑,“多谢娘关心,宫眉如今无恙,是相公太过紧张了。倒是这几日,宫眉一直未曾向娘请安,还望娘莫要怪宫眉缺了礼数。紫俏,把东西拿过来。”
“是。”紫俏将手上捧着的梨花木黄漆方盒子递给了景宫眉。
“娘,这是我娘亲给我的陪嫁,说是一定要转交给娘你呢。宫眉这几日理了东西才寻了出来,希望娘喜欢。”景宫眉将梨花木黄漆的盒子递交到百罗手上。百罗拿到了陈氏面前,在陈氏示意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铺着猩红的绒布,那绒布上头搁着一对赤金璃璎珞龙凤手镯,赤亮的金色与鲜艳的红色交相辉映,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娘,这是几年前长安翡翠阁金师傅花了一年时间打造而成的龙凤手镯,寓意龙凤呈祥,富贵安康。娘可喜欢?”
长安翡翠阁金桥金师傅的巧手是远近闻名的,陈氏的脸色愈加缓和了些,她将那黄漆盒子摆在了榻上的案几上,语气也柔了些,“这几日我本想来看看你,只是头痛复发,耽搁到今日才好利索。问庆宁,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媳妇啊,那日觉兰寺到底出了什么事?今个小丫头又说庆宁同你吵了,连花瓶都打碎了?”
景宫眉笑了笑,“娘。也没什么事。当晚在寺内遭了贼,芷平也在我房中。原想破财消灾,芷平却不小心弄出了声响,因此那贼也吓了一跳。紫环与他冲撞起来,推搡之下媳妇便受了点伤。那贼害怕,跳窗走了。”
屋内人都是一阵冷意,陈月娘道,“还好表嫂没有什么事。那些贼也忒胆大了,连宇府的家眷也敢冲撞。”
景宫眉顺势叹了口气,“许是个没眼力的,胡乱想搜点钱财吧。庆幸的是没出什么大事。叫娘担心了倒是宫眉的不是,相公他们不愿说怕也是不想让娘担心。”
陈氏却严肃了些,“下一回出去多带点小厮护院!没的让那些坏楞子耍些无赖。”
“是。宫眉省得了。”
陈氏又道,“那方才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同庆宁吵嘴了?媳妇,夫妻之间本是一体,做妻子的要遵从三从四德,凡事让夫君心里舒坦些才是个正经,莫要发些大小姐脾气。如今你已出嫁,得时时顾着自己身份。是不是为了芷平那丫头?我看那丫头一脸轻浮,不似个安稳的,早早处置了些好。”
陈月娘似乎有些期待地看着景宫眉,希冀能听到表哥同表嫂不合的消息。景宫眉眸光轻转,脸上却浮起一丝胭脂般的红来,她略低了低头,声音也小了些,“娘,相公同我没有吵嘴。”
“没吵嘴那花瓶还能自个长脚掉下来?”陈氏嗔怪道。
景宫眉的脸色更红了,她踟蹰了些道,“是相公……不小心碰着博古架……”
瞧着景宫眉满心羞涩的模样,陈氏微微一愣便了然了,敢情这小两口是在行闺房之乐,不小心失了分寸才打碎了那花瓶,她心中有些恼,这芷兰当真没有眼力,事情也不打听清楚就来禀告,这反倒显得她这个做婆婆的多事了。
“也罢。既是你们小两口的事,只要没吵嘴便好。回头你还得劝劝庆宁,玩闹也要挑着时间,莫要叫下人笑话了去。”陈氏咳嗽了下,颇显尴尬,“如今海棠园内海棠开得正好。明日咱府里一道热闹热闹,你将庆宁也一起叫来。”
“是。”景宫眉乖巧点头,见陈月娘神色黯然,她挑了挑眉,反正凡事都有宇庆宁在,不好好利用他委实可惜了。她见百荷百罗脸上都有些微淡的粉色,心里便觉一阵愉悦。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29海棠园
翌日,绣花胡同的金妈妈来访,一身满福字团花交襟服,一脸富态,眉宇间隐隐有些韧劲,显得不卑不亢。她见了景宫眉想要下跪,被旁边的紫俏给扶了起来。
“金妈妈无需多礼。说起来宫眉还是你的后辈,该是宫眉给你行礼才对。”景宫眉看到她,便想到了自己的奶娘聂嬷嬷,顿时心生好感。她笑着走向她,蹲身行了礼,令金妈妈心底一震,眼底便有些湿润。
“少奶奶太客气了。”金妈妈坐到了院内花厅的靠椅上,屁|股只在椅子上沾了四分之一,一脸诚恳。
“金妈妈,今日找你前来是为了芷平的事。相公虽说让我处置,但芷平毕竟是婆婆曾经置在相公身边的人,难免有些亲厚。若是送交官府亦或是卖了她,都不大妥当。想来想去,宫眉还是觉得将芷平交给金妈妈你处置比较好。”
金妈妈早在宇庆宁那厢知道了来龙去脉,心内对芷平也有些失望,她原以为这三少奶奶哪怕不是杖毙了芷平,定也是将她卖得远远的,却没想她竟将芷平交给了她。她心中轻叹一口气,起身忙道,“既是少奶奶交给老身了,那老身一定严加管教。”
“金妈妈莫急,紫俏,将芷平的卖身契拿来。”紫俏将一个黑盒子递到了金妈妈手上。
金妈妈打开一看,里头搁着一张纸张略显黄|色的契纸,还有两锭十两的银子,她心中诧异忙抬眸看向景宫眉。
景宫眉笑道,“金妈妈,芷平随了你去后便不再是宇府的人,往后是去是留便都由金妈妈做主。那二十两银子全当答谢妈妈的辛苦。”
金妈妈一听,忙道,“这如何使得?三少奶奶,芷平犯了这么大错,哪能如此轻易便放出府去。”
景宫眉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落个清净,何况,此事相公也是允了的,还望金妈妈理解。”
金妈妈听到这三少爷也是答允的,便不好再答话,芷平跟了三少那么多年,如今落得如此结果也算是三少顾念了多年的情谊。
金妈妈同景宫眉又絮絮叨叨说了些,紫俏便将她送出了宇府。半日后,一个小厮一个婆子带着只拿了一个包袱的芷平踏出了宇府的角门。芷平穿着一身淡蓝色粗布襦裙,眼眶通红,抓着包袱的手指关节泛白,十多年了,她一直将宇府当作了家,想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贴身侍候少爷,她咬着唇不让泪水流下来。
小厮见她一脸不舍,好心道,“这宇府高门大院你怕是再也进不来了。三少奶奶待你如此仁厚,你该感激才是。”
芷平冷笑了声,“她算什么。少爷的衣裳是我备的,墨是我研的,房间是我整理的,床也是我暖的。我才不稀罕她的虚情假意。什么仁厚慈善,是少爷心疼我她才会这么做。我只恨,只恨我的出身……”
小厮见她一脸愤慨,神色间亦多了一分不屑,“既明白自己出身不好,做什么妄想呀。不如重新投胎找阎王好好商量一顿,莫要再将你送去做婢女便是。”
芷平听了,只觉心中愤恨,“你也莫要高兴地太早。这三少奶奶面上一套底下一套,还不定打着什么坏主意呢。聪明点的离那宁馨院远一些,免得城门失火烧了你这种小鱼,到时找谁哭都不知道咧。”
小厮真被气着了,他冷冷哼了一声,“咱不过是奴才,主子想怎样就怎样,我只要不像你这般想越到主子头上去,主子还能吃了我不成?”
芷平冷冷笑了笑,不作回答。
日头正盛,灼热的光淋在身上,芷平只觉心底一片悲凉,若是没有金妈妈的去处,这天下之大,她便真是毫无归处。
婆子在身后推了她一把,“走吧走吧。没什么好留恋的。早早将你送到我还得去院里当差呢。”
芷平也不回话,踉跄了下往前走去,路过正门时,偏头瞧见那宇府的门匾在阳光下闪着赤金夺目的光,她心底忽的生出了一丝恨,那恨似是一枚细小的针扎进心头,有些微微的痛。
未时三刻,日头不似正午那般厉害。陈氏带着百荷百罗,陈月娘带了宝兰,景宫眉带了紫俏一道去了宇府后院的海棠园。宇庆宁一早便被宇唯好说歹说给拉了回来,正同宇庆岩远远跟在后头,一脸的无趣。
海棠园比景宫眉所在的宁馨院还大,那院门口是一道垂花门,垂花门上挂着一个方形小匾,匾上头用绿漆烫金边写了“海棠色”三个大字。那三个字笔力遒劲,字体却娟秀端庄,一看便知出自女子之手。
陈氏并不瞧那字匾,而是径直进了垂花门,脸上带着几分随意。
陈月娘在垂花门边瞧着那三个字却有些发愣,她赞道,“姑姑,这三个字秀丽端庄自成风格,不知出自谁手?”
陈氏闻言停了下来,她驻足回头,神色间闪过一丝怨恨,语气也有些飘忽,“那是秦姨娘自创的海棠体,当时老爷也夸得紧呢。说起来,这字体却未曾被人承继,白白可惜了啊。”
说是可惜,陈氏脸上却带了一丝笑意,她转身顾自往前走去,百荷在她耳边似是说了些惹她高兴的话,她呵呵笑了几声,心情似是不错。陈月娘的神色却有些尴尬,秦姨娘是宇庆宁的亲娘,是横在了陈氏心中的一根刺。
“表妹,咱往里头去吧。”景宫眉说道。
陈月娘偏头看她,目光却落在她身后,她淡淡笑了笑道,“表嫂你先走吧。月娘在等宝婵送东西过来呢。”
景宫眉撇撇嘴,她也不过是随意一讲,见她没的热情,她便带着紫俏进了海棠园。
穿过垂花门往前走了几步,景宫眉便被眼前的景色惊呆了。院内的海棠繁锦一片,入眼之处皆是海棠,垂丝、贴梗、西府、灯笼海棠,各色海棠坠成浓密的一片花云层层拢在园中。深红、淡红、白色或白粉交杂的花朵密密垂在枝头,恰如胭脂晕染的花儿,恍惚似是下了一层花雪,落了满园子的芬芳。
“玉棠富贵,果真动人。”景宫眉叹道。
紫俏也睁大了眼瞧着,满眼都是粉白浅红的海棠。
海棠树中间劈出的小道上,陈氏带着百荷百罗正往园子中央的春睡亭走去。
宇庆宁和宇庆岩走到了海棠园的垂花门边,便见陈月娘正盈盈笑着看向他们,淡蓝色的襦裙配上雪缎比甲,衬得她脸若朝霞。
“表妹,怎的不先进去?”一身青布长衫的宇庆岩问道,他面如冠玉,肤色白皙,眸光泛着温和的笑意。
陈月娘有些脸红,她抬眸看向宇庆宁,“都说海棠春睡,繁锦如云,月娘想同表哥一起走。”
宇庆宁目光一直落在那垂花门上的字匾上,也未曾听清陈月娘在说些什么,只是随意应了一声,抬脚便往里头走。宇庆岩心中暗笑,见陈月娘神色有些尴尬,他笑道,“三哥向来不爱花,表妹若想评断海棠,不若同我一道。”
陈月娘快步走了些,随在宇庆宁和宇庆岩中间,她偏头笑意盈盈说道,“四表哥此话有误,三表哥曾同月娘说过,百花虽无趣,唯有海棠尚可入眼。三表哥亦是惜花之人。”
“哦?”宇庆岩似是来了些兴趣,“我倒还不知道三哥有此雅趣。”
宇庆宁早忘了自己是否同陈月娘说过这些,只是不予多讲,唯笑了笑,“雅趣如何,不过是俗人的美称罢了。”
宇庆宁双眸看向前方,胸口一滞,一大团粉白的西府海棠下,景宫眉肤白如雪,眉目如画,她穿着一身湖绿色轻丝襦裙,内衬立领月白中衣,腰系一条薄如蝉翼的月白纱绸,整个人立在海棠花下,犹如轻盈俏丽的仙子,她伸出手触碰垂在枝头的海棠,袖口轻退,露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皓腕。
陈月娘瞧见了,心中难免显得酸楚,她小步上前,笑着同景宫眉道,“表嫂,都说海棠花花姿潇洒,在月娘看来,海棠明艳高雅,与表嫂一比,却不及表嫂妩媚动人。”
景宫眉一愣,陈月娘这是在怪她与海棠争奇斗艳?她抬眸看了看宇庆宁,见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她也不理他,也不同陈月娘说话,反是自说道,“海棠花艳丽无双,宫眉倒觉得是俗人太过夸张的比喻,这花虽艳,却自有一番清姿。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这才是精髓所在。”
景宫眉抬头,便见宇庆岩在同她笑,一旁的宇庆宁却是挑了挑眉,一脸索然无味。
陈月娘似是故意和她杠上了,她微哂道,“表嫂所言甚是。只是海棠清傲正好,增一分太长,减一分太过,若似梅花清冷过头,难免花因喜洁难寻偶,人为悲秋易断魂。表嫂也该学学海棠的艳丽,好叫表哥真成了那惜花之人。”
景宫眉心中轻叹,这陈月娘明显是在刺她太过冷傲,管不住宇庆宁的心,她见宇庆岩眉间似是有些不赞同,心知若是自己回应,倒真显得是在掩饰事实,于是她笑了笑,看向默不作声的宇庆宁,“表妹想要相公做那惜花之人,却也未必是难事。只是花在枝头,时日久了难免凋谢。我倒觉得有花堪折直须折才是真正惜花之人。”
她轻笑了声,顾自往前走去,陈月娘一张脸却是涨得通红。
“嫂嫂,等我下。”宇庆岩笑了声,心中暗道有趣,便忙不迭将宇庆宁同陈月娘甩在了后头。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30书房
“四弟,听娘说你今年已满十九,为何还不娶妻?”景宫眉心情甚好,开口八卦。
宇庆岩微愣,“缘分难求。莫非嫂嫂有心做红娘?”
景宫眉笑,清亮的眸子闪着和煦的光,“有娘在,哪里轮得到我擅自做主。我看月娘表妹也是个可心人,四弟怎的不考虑?”
宇庆岩白皙的面皮浮起了一丝红晕,他笑道,“娘原先是存着这份心思。只是月娘在宇府待了大半年,心思却全不在我身上。”
景宫眉点头,陈月娘竟放着嫡出的宇庆岩不要,反倒一门心思粘在名声不佳的宇庆宁身上,也不知他哪里有魅力。
“陈家家底殷实,表妹是嫡出的小女,舅舅断是不会让她做妾的。她自小被众人众星捧月般地养着,性子难免有些执拗,也就我娘对她稍有纵容。”宇庆岩声音温和,“若是她言语间冲撞了嫂嫂,嫂嫂莫理便是,越理她越来劲。”
景宫眉笑了笑,又和他说了些琐碎的话,便也到了春睡亭中。
春睡亭檐下挂着白纱青幔,微风拂来,绿漆亭柱间白纱拂动,亭中石桌上摆着瓜果糖水,还搁着一个食盒。陈氏坐在亭座上,正同百荷有说有笑地指着探进亭来的几枝灯笼海棠。
“娘,我看我们府上也就海棠园还算是个好看的地。爹总算也做了件风雅之事。”宇庆岩笑着坐到了陈氏旁边。
陈氏嗔他一眼,“这孩子,你爹忙着行商,哪里想得出这种点子。他忙着拨算盘还来不及呢。”
“也是。这园子还亏得娘亲打理才有现下这般美景。爹说娘蕙质兰心,果真不假。”宇庆岩表情诚恳地夸着,夸得陈氏的脸笑成了一朵花。
“来,三媳妇啊,快尝尝这海棠糕。”陈氏招招手,百罗便打开了搁在石桌上的两层食盒,从里头拿出了一个甜白瓷盘子,上头搁着七八块酱紫色的海棠糕,状如海棠,香味扑鼻。引得人食指大动。
景宫眉含笑拈起一块,放到嘴边轻咬一口,酥香萦绕,她赞道,“既暖又软,香甜可口,怕是老酵发的面粉,真好吃。”
陈氏听得开心,宇庆岩也笑,“每年这个时候,娘都会弄些海棠糕出来,寻常日子唯有那四季海棠坠着花,娘还藏得和宝一样,轻易不拿出来,平白引人流口水。”
陈氏打趣,“我这老骨头一把,哪里有闲情下厨。”
百荷在一旁笑道,“夫人今日可是下大了力气做这海棠糕呢,这里头的果丝、饴糖、糖板油丁,哪样不精致。”
景宫眉微愣,敢情这海棠糕是她亲自下厨做的,她心中一暖,心情也好了些。
陈氏又道,“这丫头尽揭我老本,庆岩,你也吃些。我特意加了赤小豆,这天气近暑,恰好可以健脾利水,解毒消痈,消利湿热。”
宇庆岩点头,也拿起一小块海棠糕吃了几口,宇庆宁和陈月娘也一起到了。
“姑姑,有好东西也不给月娘留着。”陈月娘撒娇笑道,亲热地坐在了宇庆岩旁边,脸色红润,眸光带些餍足。
陈氏瞧见她和宇庆宁一道进来,眼睛微微眯了眯,脸上笑意却不减,“哪能少了你的份。姑姑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呀。”
陈月娘羞涩笑笑,“这海棠糕是常州特产,满越州也就只有姑姑的手艺做出的糕点才算得上是正宗。光是将长生果调成糖板油丁,那也得花一番心思。姑姑今日如此大方,月娘可要好好品尝,莫要像别人那般囫囵吞枣,反倒是牛嚼牡丹了。”
陈月娘似是意有所指,陈氏也不答话,而宇庆宁一副只顾赏花无暇聊天的模样,景宫眉晓得她是在含蓄地刺自己暴殄天物,也只是笑了笑,倒是紫俏神色冷了些。
“表妹这话就不对了。我是男子,吃一口自是比女子要多,哪里算是牛嚼牡丹。”宇庆岩怪道。
陈月娘轻哼了一声,“月娘又没说是四表哥,四表哥何必揽罪上身。”
“这吃得欢在表妹口中反倒成了罪了。这可真是奇了。”宇庆岩心中轻嗤一声,表妹处处与嫂嫂作对,这心思摆在心里计较也还说得过去,偏生到处露端倪,也不怕别人听了笑话。
“这海棠糕是姑姑亲自下厨做的,本就该细细品尝。唯有那些不识好歹的人才会暴殄天物,偏生还不知道是在说她。”陈月娘语气愈发呛人,目光有意无意落在景宫眉身上。
陈氏眉间隐隐有些恼,她笑,“只不过少等了你一会,就打翻了醋坛子。姑娘家家的,可别叫有心人下笑话了去。”
陈月娘也知陈氏是在敲打自己莫要忘形,可她就是不愿在宇庆宁前落了下风,见景宫眉一直不说话,她突然起身走到了她身前,行了个蹲礼道,“表嫂,姑姑说会有人笑话我呢。表嫂,你不会也觉得月娘是个醋坛子吧?”
景宫眉有些呆,陈月娘还真是和自己拧上了,这若说是,那定是讨不了好,若说不是,也间接承认自己便是那有心人,说了不对,不说也不对,她心中轻叹一口气,第一次觉得陈月娘亦有咄咄逼人之时。
景宫眉正欲开口,宇庆宁突然站到了石桌前,他拈起一块海棠糕,一口送进了嘴里,然后斜斜倚在了亭座之上,紧靠着景宫眉笑道,“我还是第一次晓得,表妹也是个利嘴儿。眉儿同表妹才见过几次,哪能晓得你是不是醋坛子。表妹这话该问大娘,可莫要叫我家娘子为难,得饶人处且饶人,你看,眉儿脸都红了。”
宇庆宁兴趣盎然地偏头看着景宫眉的神色,灌满笑意的眼里藏着几分戏谑,一脸漫不经心。
陈月娘没料到宇庆宁会出来说话,也觉得自己似乎做得太过,反倒给表哥留下牙尖嘴利的坏印象,她乍喜又嗔,微带无措的眸子扫了宇庆宁一眼,低声道,“表哥哪里话。月娘也是怕不得表嫂欢喜,心里烙的慌呢。”
陈月娘又坐回到宇庆岩身边,宇庆岩笑,“表妹何必讨嫂嫂欢喜,表妹往后要出阁,届时该讨婆婆和夫君欢心才是个正经。”
陈月娘气煞地瞪了宇庆岩一眼,撒娇做痴地坐到陈氏身边去,“姑姑,你看四表哥尽是取笑我。”
陈氏若有所思地看了宇庆宁一眼,笑道,“庆岩哪里说得过你,也就逗逗你玩。我这老胳膊老腿也受不得风,还是你们年轻人扎成堆吧。百荷,扶我回去吧。”
“是。夫人。”
陈氏起身,亭中各人便也起身送了陈氏一回。宇庆岩又趁机说了些好话,惹得陈氏眉开眼笑地走了。
宇庆宁见陈氏走了,索然无味地打了个绵长的哈欠道,“我还有事,你们继续赏花吧。”
他起身,复又俯身凑到了景宫眉耳边道,“我在书房等你。”
景宫眉耳根梢子一片通红,瞪了他一眼,陈月娘表情有些黯然,见宇庆宁出了亭子,忙提了衣裙上去,“表哥,我也要走了,月娘同你一道出去。”
宇庆宁似是不欲同她多留,忽然足尖一点,从海棠花云上飞掠而过,身子潇洒,他远远说道,“表哥内急,还是不慢走了。”
陈月娘原是跑了几步,听到声音后满脸通红,原地跺了跺脚,也不敢再回头,径直往前走去了,宝兰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宇庆宁飞走,半天没合上嘴。
宇庆岩扶着亭柱笑得眼睛弯弯,心知三哥最恼人无端纠缠,却见他拿出内急的由头对着一个未出阁的闺女讲,实在坏得很,想到陈月娘一定羞得满脸通红却又回不出话,他就觉得好笑,半响也没停下来。
“四弟,莫若你笑完了再走?我可先回去了。”景宫眉也笑道。
宇庆岩忙摆摆手,“嫂嫂,我同你一道走。”
他下了台阶仍在那笑,薄薄的面皮浮着的粉色许久不散,倒惹得景宫眉也是一脸的开怀。
待回了宁馨院,宇庆宁正懒懒坐在那书桌后的椅子上,桌面上摊着一本书,他飞快地翻页,表情略带兴味。宇唯正候在书房门外,靠着那红漆门框神色倦怠,打着瞌睡。见景宫眉进来,忙笑着行礼道,“少奶奶回来了啊。”
宇唯喊了声,又提高了点声音道,“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书房里的宇庆宁听到声音立刻将眼前的书给合上了,脸上也会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只在看到她进来时,嘴角挑起了一抹笑。
“娘子,和四弟聊得可欢?”
景宫眉道,“还不错。四弟谈吐不凡,见识亦广。”
她坐在了书房内摆着的红漆高脚椅子上,紫俏便去偏厅取了茶壶替她泡了一杯明前龙井。
“娘子,让你丫头下去歇息吧。为夫有话要讲。”宇庆宁拨了拨自己耳边乌黑的青丝,双眼带着几分透亮。
“紫俏并非外人,相公便直说吧。”景宫眉托腮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宇庆宁微愣,表情佯作苦恼,随即又坏笑了一声道,“为夫是想知道,今日娘子穿了什么颜色的小衣。”
话毕,景宫眉身旁红漆高脚椅子上搁着的小碎花靠垫便呼的一声招呼到了他面前。宇庆宁急忙靠着椅背一避,暗道好险。
“宇庆宁你看我册子?!”景宫眉面色大红,她弄了一本专门的册子设计各色小衣,现下才想起放在书桌上忘了藏好,才丢完靠垫便急急上来抢那本书桌上的线装册子。
宇庆宁眼疾手快一把抢过,右手拿着远远地伸向角落,一脸“我就不给你”的表情。
书桌右侧紧贴着墙壁,宇庆宁身后又是高大的博古架,景宫眉被他拦着,身量娇小手臂也不长,双手往前使劲仍旧够不到册子。
宇庆宁又是岿然不动,任凭她娇俏白皙的一张脸渐渐涨红,继而有些恼怒。
紫俏见状,早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书房,还顺带把门带上,做为一个本分的奴婢,主子的闺房秘事还是莫要知道的好。紫俏如实想。
“没想到娘子还有此种爱好。为夫真是大开眼界。”
景宫眉早已被羞恼蒙了心,一个劲想拿回那本册子。两人的姿态便有些奇怪。宇庆宁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右手拿着册子伸在墙壁那边,左手压在书桌上拦着景宫眉,景宫眉立在他左边,一手抓着他的左臂,身子前倾,另一只手去抓回他伸开的右臂,
宇庆宁坏笑地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表情,心中再次肯定,自己的小娘子是越生气眼睛越亮,模样也越俊俏。他嘻嘻哈哈地咧着嘴笑,神色却渐渐有些迷离,只因景宫眉身子压在他左臂之上,娇小的身段不断磨蹭,那轻盈柔软的地方若有似无地透过衣裳料子侵上肌|肤,还有一丝微弱的兰花香隐隐萦绕在他鼻尖,他不禁身子微僵,白皙的脸上亦浮起一丝可疑的粉色。
“你还给我!”景宫眉脸红得如番茄一般,却尚未发现自己贴着的人早已身姿僵硬。
宇庆宁黑漆漆的眸子亮亮的,见那白的近乎透明染了红晕的小脸离自己不足一指的距离,湖绿色领子内露出雪白的一大片肌|肤,他的心脏跳动地越发激烈,连带着贴着她身子的左臂触觉也越加敏锐,他心头一跳,猛地缩回左手,景宫眉便措手不及一下子扑在了他双腿上。
乍然间温香软玉扑在身前,腿上隔着衣料只觉松软温暖,宇庆宁还未怔忡回神,景宫眉便狠狠在他腿上揪了一把,揪完不算,还特意再使劲拧了拧,他痛得眉梢一挑,旖旎情思瞬间便如潮水退去,转念一换,不禁又觉得十分好笑。
“好色!无赖!登徒子!花萝卜!”她憋足了劲骂,挣扎要爬起来。
宇庆宁坏心顿起,啪的一声,左手一击,拍在了她浑圆的屁|股上。
景宫眉惊呼一声忙不迭跳将起来,捂着屁|股立在不远处,白皙晶莹的脸红得似那胭脂般的海棠,双眼黑白分明,满是不可置信,神色羞恼气愤中还有一丝无措。
“你……”她气得讲不出话。
宇庆宁乍见她如此娇憨可爱的神色,心咚咚直跳,面上复又浮起一丝粉色,他心里有些慌乱,索性蹭地站了起来,将册子搁在书桌上,在景宫眉尚未来得及骂他的时候,火烧屁|股般奔出了书房。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31乔家大少奶奶
宇唯正被三少奶奶那声惊呼羞了个满脸通红,转眼少爷就夺门而出,朝着后院快步走去,他一怔,忙不迭跟了上去。
宇庆宁一口气跑到了后院的书房,脸上仍有残余的温度,他径自坐在书桌旁的红漆檀木椅子上,随后抄起案几上的茶壶替自己沏了一杯茶,茶水微凉,将他心中燥热压下几分,这才记起忘了同她说正事。他自嘲地笑笑,唤道,“阿唯。进来。”
宇唯屁颠屁颠跑进了书房,“少爷,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宇庆宁挑挑眉,“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啊。”
宇唯挤眉,“少爷肯定是想让小的去找少奶奶。”
“哦?”宇庆宁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我让你找少奶奶何事?”
宇唯贼笑一声,“少爷是不是想让小的去知会少奶奶一声,说一起用晚膳?然后……”
宇唯一个劲的在那挤眉弄眼,神色促狭。
宇庆宁一脚踹在了他屁|股上,见他佯装被踹得生疼皱着一张脸,他笑道,“去,替我传话给少奶奶,就说乔家若是有人求见,不必理会。”
宇唯笑了笑,凑近了些道,“少爷,没有其他的了?”
宇庆宁作势抬脚要再踹,宇唯忙不迭奔出书房,怪笑了几声朝前院奔去了。
景宫眉听到宇唯传的话,虽不明就里,却仍是应了声。
翌日,景宫眉尚未起身,紫俏便在外头敲门。
“小姐,起了没?”
景宫眉睁开眼,侧身偏头一看,木棂窗透出了些许阳光,时辰仍早,她不明白紫俏怎么来早了,见自己已醒,便起了身,应道,“恩,进来吧。”
紫俏端着微暖的一盆水和干净的布块进了房,她合上门,将水盆放到了床边翡翠帘子后的净房内,然后又退出了净房。
景宫眉穿着月白色的亵衣,乌黑的青丝铺泻在身后,长长垂着,更显得她唇红齿白,容颜娇艳。她微眯着眼进了净房,在刷牙的毛刷子上沾了点牙粉,迷糊地刷起了牙,待洗漱完毕,她出了净房,紫俏已备好了外衣与下裙。
“紫俏,可是有事?”景宫眉穿了一身月白中衣,胸口系着宝蓝色湖绸齐胸襦裙,宝蓝夹着月白的湖绸裙垂到脚底,如有水漾,双臂又搭了淡黄的湖绸披帛,整个人明艳而精神。
紫俏回道,“前厅里头坐着乔家大少奶奶同她的婢女,她说要求见小姐你。”
“乔少奶奶?”景宫眉皱眉,“可是沙水帮的帮主夫人?”
紫俏点头,“应该不假。”
景宫眉坐在了卧房内的红漆圆桌旁,细白的手指扯着铺在圆桌上的暗红底绣碎花的桌布,想了想回道,“紫俏,你去应一声,便说我病了,不见外客。无论如何都要回绝掉。”
紫俏虽不明白小姐所想,却也点了点头,然后开门出去。
景宫眉乐得自在,传了当归将早膳摆到了书房,然后就着清冷的晨光,一口一口慢慢享受着鸡丝参粥和精致的豆枣糕点。
半响,宇府大门口走出了两名女子。
当先那名年纪约莫二十上下,身穿紫色交襟长裙,外面披着同色的半袖对襟薄纱衣,眉色稍浓,五官端正,眉宇间隐隐有股英气,行步抬手间,毫无女儿家的做作之态,她走下宇府的台阶,面上不知是怒是喜,正是乔天禧的夫人翁龄珰。
翁铃铛身后跟着一名十五六岁的丫鬟,身穿嫩青色比甲,白色窄袖中衣,下着墨绿色马面裙,深绿浅青搭配,衬得她肤如春雪,嫩如青葱。她小巧的脸满是怒气,双眉紧皱,嘴里嘀咕不停。
“少奶奶,那宇家三少奶奶算什么东西。我们都亲自从杭州赶到越州来同她致歉,她倒好,摆着架子窝房里不出来。当我们是好打发的么。还有那个婢女,一脸面无表情,我还当是庙里头石头堆的不会讲人话呢!”
“秀云!”翁龄珰厉声喝道,“小声点,要是让宇府人听去了,还当我们乔家管教不严。”
秀云扁扁嘴,一脸委屈,她服侍着翁龄珰进了马车,自己也坐在了她对面,道,“少奶奶。可是秀云替你委屈嘛。夫人好端端地说要给少爷纳妾,如今少爷让少奶奶你来越州办事,这事要是成了,少爷开心了说不定还会护着咱们。可这宇家三少奶奶连面都不让见,这可怎么商量嘛。”
“哼。”翁龄珰冷笑了声,眉宇间的英气越发浓了,“婆婆还当我是纸糊的猫呢。若不是七莹在常大人面前衬着,沙水帮哪里来如今这般气候。我不过入门两年尚未生育,婆婆便明里暗里要我替相公收个妾室。哪怕犯了七出,那也是三年无后。这乔家天下是相公打下来的,他都不急,我那么贤惠做什么。”
秀云道,“可是少奶奶啊,夫人早就看中了隔壁戚家的三小姐,人都见了好几次了。在下人面前说戚三小姐贤惠墩良,定是个有福的。还说她身段讨巧,是个能生养的人,哼,明明屁|股大得像个灯笼,哪里有那般好了。这种时期,少爷还让少奶奶出来,这不存了心思好让那大灯笼趁虚而入嘛。”
翁龄珰见秀云越讲表情越气愤,她忍不住笑了笑,神色多了一丝柔和,“哪有你说的这般。这戚三小姐待我回去了自会好好收拾。相公不过是想我避开婆婆,免得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闹得不开心。如今,倒是得想个法子同那宇家三少奶?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