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景同第12部分阅读
十里景同 作者:未知
只听那方治在不断告饶。
王氏冷哼了一声,“那也许是你妹子擅作主张下了毒呢。”
方治几欲哭出声来,“夫人,芝菊心地善良,怎会做此傻事。啊,对了,芝菊交给小人蒲团时,曾不小心被上头的银针扎了,若是银针有毒,芝菊肯定中毒了。夫人只要一查芝菊的身子便晓得了。”
吴妈听到被银针扎了这句话,这才蓦然记起昨日自己也被那蒲团上的银针扎了下,她担心自己染了毒,不禁有些惴惴不安。
王氏不做声,只是冷冷地看着方治,方治满头大汗,脸色刷白,眼睛内布满血丝。
“我昨夜查过,芝菊那边并无大碍,可见毒是在你拿到蒲团后才下的,你若坚持说不是你下的毒,那你说说,有何证据?”
方治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了宇庆宁一眼,脑子里细细想了想后忙不迭回道,“回夫人,小人将蒲团拿到后便藏在了佛龛下面,直到昨日辰时左右才拿出来将曹管事备下的蒲团给换了下来。那下毒之人定是趁蒲团在佛龛下面时得了手。”
王氏沉默不语,不一会抬头问曹进,“曹进,这蒲团物件皆是你所管辖之物,为何没有发现蒲团的不同,还是说,你是故意放任?”
曹进急忙也跪在了地上,“回夫人,曹某将物件清点入堂后便交由方治摆放,只因方治素日里做事谨慎,从不出差错,曹某这才没有细查。”
王氏轻哼了一声,“下毒之人未查清前,你便去祠堂守着吧。管事不力,扣除三个月月钱,可有异议?”
曹进磕头,“曹某不敢。”
“那你先下去。”王氏摆摆手,曹进便起身退出了内厅。
王氏冷眼觑着方治,“方治,昨夜子时、丑时皆有人去探视你,你倒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可不记得司罚堂几时成了待客堂了。”
方治一听,脸色刷的一白。
“夫,夫人,子时时分,是小妹芝菊偷偷带了些饭菜过来,丑时,是,是大太太的丫鬟碧巧给小人带话。”
“带什么话?”王氏声音冷了几分。
方治下唇有些发抖,“碧巧说,让小人不能将二小姐给说出来……可是小人昨日便同夫人您讲了,就没敢答应……”
方治说着忽然磕了几个头,“夫人,求你看在小人不隐瞒事实的份上,救救芝菊吧。二小姐要将芝菊送给张舅爷了,夫人,求求你了。”
“都是些不省心的。庆宁,你看怎么办?”王氏突然调转话头看向宇庆宁。
宇庆宁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如今见王氏发问,他起身回道,“姥姥,庆宁别无所求,只求将那下毒之人揪出来,好让娘子心安。”
“那你可有什么线索?”
宇庆宁摇头,“尚未寻到什么线索。不过庆宁有一事相求。”
王氏微愣,“你说。”
宇庆宁忽然笑了笑,“若是叫庆宁查到了凶手是谁,还请姥姥准庆宁自行处置。”
王氏一听,目光落在了内厅雕花的梁托上,半响才点了点头道,“行。只是查到了,先同我这个老婆子商量下。”
“这是自然。”宇庆宁作揖。
“幽云那边……”王氏正欲替秦幽云说几句好话,门口突然传来几许吵嚷声,紧接着张氏拉着秦幽云的手便闯了进来,后头跟着碧巧和芝柚。
“娘。幽云是你嫡亲的孙女,你怎的为了外人命她禁足一个月?”张氏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责怪的话。
王氏心里一下子便堵上了,她正打算让庆宁饶了幽云,这慧娘又出来搅黄,“慧娘,幽云出了这种点子害人,你倒护得紧。”
“幽云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总比那些外头来的人要宝贵的多。娘,幽云这次是有错,可她不过是为了替我出口气罢了。”张氏冷冷剜了宇庆宁一眼,“不过是膝盖上受了点小伤,哪里有那般较弱了?”
王氏瞪了她一眼,“你倒有理了!幽云自己犯的错,要你这个娘亲来扯皮么。”
张氏声音更高了,“娘啊。幽云也不过是替秦家立立规矩,谁晓得外头来的人会不会存个别样心思,您这样罚她,我看不过去!”
“呦。敢情我是死了是不是,立规矩这种事都要幽云这种未出阁女子来做了?”王氏气笑了。
张氏撇撇嘴,“要怪也只能怪娘你偏心,你都不晓得族里人怎么说我,明明有个大房媳妇在,还偏生让个外房媳妇做陪祭……”
“你要不是毛手毛脚只想着出风头,我会让庆宁媳妇来做吃力不讨好的事么。我前头问过你,你要不要做,你还推三阻四的。如今又来怪我偏心。”王氏拧了眉骂道。
张氏被她一看,浑身一凉,这才惊觉自己又过头了。
秦幽云却轻描淡写地扫了宇庆宁一眼,“娘,别说了。不就禁足一个月吗,我并不在意。我看那,表嫂她是为了讨人同情在假病呢。”
宇庆宁闻言,目光冷了几分,“这么说,表妹觉得自己没错?”
“我何错之有?不过是小小恶作剧而已。”秦幽云轻哼一声。
“包括下毒么?”
“下毒?”张氏猛地拔高了声音,“你别血口喷人!”
秦幽云似是早知道了下毒之事,她撇撇嘴,“我可没有傻到去下毒。谁知道是不是她为了害我自己下的毒呢。我看她厉害得很,跪在那一声不吭的,我还道有多厉害呢,回到家还不是要吵着来讨公道。你看,我也不过是禁足一个月罢了,我可是秦家嫡亲的孙小姐,莫非表哥想将我送交官府?”
她说着便嘲笑地看着宇庆宁,“可是,若是叫别人晓得秦家二小姐被新进的三少爷给押送去了官府,秦府的名声可就毁了。”
“胡闹!”王氏怒喝一声,“吴妈,带二小姐下去,去司罚堂跪上一日,再禁足两月。”
“祖母?!”秦幽云略带撒娇地转身。
王氏却只是冷冷瞧了她一眼,“秦氏名声可不是随便拿来要挟的筹码。”
秦幽云立刻噤声,她晓得自己触了王氏的底线,只好憋着一肚子火跟着吴妈走了。张氏见王氏一脸阴沉,也不敢再说些什么,想到自己这一闹反倒让幽云多了些惩罚,她后悔不已,火气便撒向了一旁的方治。
“没用的东西!”张氏一脚踹中了方治的后背,将他踹在了一旁,“二小姐这等事你就该找人来报!”
王氏看不过去,眼中多了几分厌恶。
“慧娘,大吵大嚷的成何体统?幽云就是沾了你的习气才会这样!幽云身边那个叫做芝菊的丫鬟,往后便到吴妈这边来。你再随意拨个丫鬟给她吧。绿禾,找人带方治下去,杖责二十扣三个月月钱,再放他回祠堂去。”
张氏忙停住,脸色变幻不定,接着懊恼地退出了房间。
“庆宁,这事你便好好去查吧。”王氏一脸疲倦,挥了挥手由绿水陪着往内房走去。
宇庆宁垂下眼眸,瞧了那耷拉着头出去的方治,心里堵成一团,接着似是想到了什么,他轻笑了笑,方出了内厅。
仙荷院外头候着的二等丫鬟绿菁迎了上来,“三少爷,奴婢带您出去。”
“嗯。”宇庆宁点了点头,随着绿菁出了院门方问道,“不知司罚堂在哪?”
绿菁听到司罚堂三个字,顿了顿,这才举起手指了个方向,“回三少爷,司罚堂便在议事堂的东侧。少爷要去的话,奴婢可以带路。”
“不用,我不过随口问问。”宇庆宁笑笑,惹得绿菁面色微红,只顾埋头在前带路。
宇庆宁心里头却轻哼一声,台面上没法治了秦幽云,暗地里他可有一堆手段呢。想让他的人吃闷亏,他才不干。
他噙着一抹笑走在了剪水湖边的青石板路上,有一抹苗条的身影躲在一旁的矮树林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恨恨将那枝叶给扯了下来。
宇庆宁回到宇府时,恰是晌午时分,他远远瞧见大门口出来了一名青衫玉带的温和男子,上了门边的马车,绝尘而去。
“阿唯,那是谁?”宇庆宁问道。
宇唯笑了笑,“少爷你忘了?那不就是程家二少爷程则温嘛。”
宇庆宁一愣,想起了那日品茗楼内目光灼热的男子,他轻哼一声,“他来干什么?”
宇唯跨过门槛,摸了摸鼻子回道,“许是来向少奶奶致歉的吧。”
宇庆宁没出声,心里却不爽的很,他脚步飞快,很快就到了宁馨院,穿过垂花石拱门,他便看到紫环正领着几人忙着将一些礼盒往屋内搬。
“紫环,搬啥呢?”他笑道。
紫环停住,见是宇庆宁,忙笑了笑,“三少爷,是程二少爷带了好多名贵药材来呢。还有白芷粉、荷叶膏、人参鹿茸,可多了。没想到程家少爷这么大方。”
宇庆宁挑了挑眉,“少奶奶呢?”
“哦,程家少爷刚走,少奶奶就回屋里歇着了。少爷你若是要见少奶奶,那等用晚膳时吧。”紫环笑得很开怀。
宇庆宁心里头有些闷,他招呼那些拿礼盒的人道,“少奶奶屋里药材多的是,这些就搬到四少爷那里去吧。”
众人一顿,便听话地将礼盒往外搬了。
紫环愣住,想说些什么,紫俏出得房来了,“程二少爷落了这个。”
她手上拿着一柄玉骨折扇,扇柄上头刻着画眉二字,笔法清隽有力,看上去分外清新。
“那便给小姐吧,让小姐差人送去。可不能怠慢了人家。”紫环忙说道。
宇庆宁瞧见那画眉二字,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他一把将那玉折扇抢到了手中,左右上下打开一看,扇面洁白一片,唯有右下角有个红色的泥印,写着悠然二字,他撇撇嘴将折扇塞到了颈项后领中,“不用忙乎了。我让人送去就是。”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43玉骨折扇
隔日,景宫眉梳洗停当,窝在书房内看书。身上的毒早已除去,膝盖处业已消肿,走路时免不了会有些细微的刺痛,但已无大碍。
巳时,门房来报,说门外有程二少爷求见。
景宫眉微愣,程则温昨日已来过,怎的今日又来了?
“紫环,去请了程二少爷来书房吧。”景宫眉吩咐道,又回头对着紫俏说,“紫俏,沏壶热茶来,将门打开些。”
紫俏应了声拿了茶壶旁偏厅走去,顺带将书房的门敞开,初夏的日头便晒了进来。
景宫眉穿着一身月白色的湖绸夏衫,轻柔的绸布氤氲层叠,看上去赏心悦目,衬得她面容如玉,肌|肤胜雪。
程则温在紫环带领下迈进了宁馨院的门,穿过石拱垂花门,一眼便看见那雕花镂空木格的门窗内,坐着一名白衣女子,青丝松松挽在身后,眉目如画,沉静婉约,程则温微愣,便觉胸腔内心跳快速,脸色竟有些发红。
及到了书房门口,紫俏也带着茶壶进了屋。
“则温冒昧来访,还请三少奶奶莫要见怪。”程则温立在门槛处,拱手作揖,一双眼只是盯着眼前的地面。
“程二少爷客气了。”景宫眉浅笑,“宫眉不便起身欢迎,倒是得请二少爷莫要见怪。”
“不会不会。”程则温忙不迭抬眸摇头,景宫眉灿笑的脸便入了眼眶,一刹那似是有酥麻的感觉撞进心口,他愣了愣,脸色一红,赶紧低了头。
“二少爷请坐。”景宫眉笑道,“紫俏,上茶。”
程则温带着几分窘迫坐在圆桌边,看着那茶水内氤氲的雾气,觉得四周都有些不真实。
“二少爷来,可是有要事?”景宫眉坐在书桌后问道。
程则温一顿,“则温昨日来访时,落了一柄折扇在府上,这才想来拿回。”
“折扇?”
紫俏在一边忙回道,“小姐,折扇叫姑爷拿去了,他说会给程二少爷送去。”
听到折扇在宇庆宁手上,程则温神色略显不自然。他昨日是特意将那折扇给留下,就为了能多一个见她的机会,明知道她是别人的妻子,明明告诫自己,伦理纲常亲疏有序,可他却仍是忍不住想见她,心里抓耳挠腮一般,唯有见了她方觉得舒坦。
“这样,那则温明日再来府上问宇三少要吧。”程则温语气黯然,面上却笑了笑道。
“那倒不必,今日便可给你。”一道清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程则温偏头看去,就见到宇庆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漫不经心地从门边进来了。他仍旧穿着宝蓝色的立领长袍,腰下缀着一枚色泽醇厚的雕龙玉佩,手上拿着的,正是程则温刻着画眉二字的折扇。
“三少爷安好。”程则温起身作揖。
宇庆宁摆摆手,坐在了圆桌一边,“程二少爷客气了。”
他将那玉骨折扇搁到了程则温面前,“程二少爷昨日专程来访,庆宁还未曾答谢。”
程则温将玉骨折扇收进袖口,目光略显落寞,“三少言重,则温只是代替大哥为品茗楼的事前来给三少奶奶道歉。待大哥回府了,便会亲自上门致歉。”
宇庆宁笑了笑,看了景宫眉一眼,“那倒不必麻烦。我娘子这人最怕应酬,二少爷如此有诚意,庆宁这头也不好再为此事纠缠。程二少爷,请代为转告令兄,品茗楼一事便就此过去吧。”
“如此,则温便谢过三少爷和三少奶奶的大肚。”程则温起身作揖。
宇庆宁轻笑了声,“再过些时辰便是晌午了,程二少爷不若留下一道用饭?”
程则温神色黯然,摇头道,“则温府中尚有事未处置,就此告辞。”
他不敢再抬头看景宫眉,只是转身跨过那书房的门槛,往宁馨院外头走去了。身姿俊逸,背影却落寞。紫俏和紫环也都出了屋。
宇庆宁见他一走,忙低头喝了一口闷茶,他听宇唯说程则温来访,忙不迭急匆匆回府,如今成功应付了他,得意闪过,却又觉得些许不爽。
“相公好肚量,把我客人都给赶走了。”景宫眉哂笑道。
“我倒不知娘子气色这般好,连着两日都见同一个人。”宇庆宁将茶杯搁下,直愣愣地瞧过去,“为夫为了蒲团的事在外奔波,娘子都不晓得体恤一下夫君。”
景宫眉浅笑,黑白分明的眼闪着和煦的光,“相公这是在吃醋?说起来宫眉膝盖受伤也是因为相公,如今相公寻找凶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恰好互不相欠。”
互不相欠?宇庆宁听到这四个字,脑海里一松。是啊,她因他受伤,所以他才会紧着寻找凶手,这和爱不爱压根儿搭不上边,亏他还在为近日莫名其妙的情绪着恼,连一个程则温都叫他心绪不宁。
宇庆宁忽然站了起来,他几步就到了景宫眉面前,然后俯下身去。
景宫眉吓了一大跳,靠在那书桌后的椅子上,退无可退,一下子就觉得有些窘迫,脸色微红。
宇庆宁就那样定定看着她,神色无波,似是探究又似是端详,他们的眉眼距离不过一寸,呼吸交缠,双眸对视。四周仿佛静的出奇,景宫眉心跳如擂鼓,一下又一下,差点连呼吸都快停止。
宇庆宁却突然轻笑了声,然后立起身来似是自言自语,柳叶眉一挑,“奇怪,明明没有我好看”怎的这般耐看?
他好笑地看着她一脸绯红,眸光如水,伸出细长的手指替她拢了拢耳边的秀发,低声笑道,“娘子刚才莫不是在期待些什么吧?”
哈?景宫眉愣在原地,敢情他纯粹是在调戏她?
她恼羞成怒,手边搁着的甜白瓷笔筒就笔直朝着宇庆宁招呼了过去。
宇庆宁急忙闪人,一脸笑意。原来还是调戏她最为好玩。
地上的甜白瓷笔筒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响,景宫眉蓦然之间就有些失落,他和宇庆宁的关系似乎一直停在这种嬉笑打骂的相处上,她真正能触摸到他内心的,恐怕只有落水那晚与觉兰寺那晚才有过。是她太过被动去探究,还是他自我保护地太过?
紫俏进房时,就看到自家小姐一脸怔忡地看着地上的那个甜白瓷笔筒。她上前将笔筒捡了起来,景宫眉这才回过神来。
“三少出去了?”
紫俏摇头,“没呢,去了后院书房。”
景宫眉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程则温出了宇府大门,心情仍是低落,他身后的小厮程三儿见着自家少爷一脸暗沉地捏着那把折扇,他的眉头就揪了起来。
“少爷,这折扇上头好像画着什么。”程三儿指了指那折扇折口处印出的一些墨色。
程则温一看,果真有墨,于是将那个扇面打了开来,顿时愣在原地。
那原本洁白的扇面上,早已被四个飘着墨香的字给占满,那字体灵秀却大方,飘逸又端正。程则温苦笑了声,又觉得有细微的懊恼。
程三儿看不懂那扇面上的字,只是见自家少爷一脸自嘲与奇怪的笑,他就仍不住问道,“少爷,这上头写着啥?”
程则温微愣,将扇面啪得合上,扫了程三儿一眼道:“罗敷有夫。”
“罗敷有夫?”程三儿跟着念了一遍,“少爷,啥意思呀?”
程则温笑了笑,目光带着落寞,“意思便是,她是墙里佳人,我是墙外行人。”
“她?”程三儿有些迷茫,见少爷满脸黯然地往前走去,他心里头闪过一个来不及抓住的念头。
程则温前脚刚走,有一名身穿粉色交襟长裙,梳着丫鬟头的女子出现在宇府的门外,她鹅蛋脸,圆圆的眼,约莫十二三岁光景,白皙的脸上满是焦急,额上布满细汗,想是跑得匆忙了点。
“小哥,麻烦您通传声,就说倾儿有急事求见三少爷。”名叫倾儿的女子同宇府守门的小厮说道。
小厮见她一脸急色,不似有假,便点头应了是,他正欲往门内跑,陈月娘领着宝兰恰好出现在门口,便伸手拦住了他。
“表哥哪里是随便人都能见的。”陈月娘脸色不虞,目光凉凉地看着倾儿。她穿着一身碎花立领长裙,外披淡粉色比甲,脸若银盆,眼若水杏。
倾儿见来人气质不凡,便知是个主子,忙不迭奔到她面前,“这位小姐,倾儿真的有事求见三少爷,还请小姐放个行,让小哥去通传声。”
“你是谁?”陈月娘不答反问。
倾儿一顿,神色不太自然,她喏喏应道,“倾儿是衔香馆珍珠姑娘跟前的人儿……”
“衔香馆?”陈月娘微愣,宝兰即刻在她耳边解释了衔香馆是什么。
陈月娘面色一红,忙不迭退后一丈,见倾儿目光黯了黯,她又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便忙不迭说道,“表哥并非闲人,恐怕倾儿姑娘白跑一趟了。”
说完,陈月娘便带着宝兰擦身而过往府外去了。
“三少爷真是的,青楼的人也往府里带……”宝兰叽叽咕咕说着。
倾儿听到陈月娘不肯让人去通传,险些哭出来,她双手绞着立在门边,眼眶红红,贝齿咬得下唇发白,一脸的无助。
守门小厮见她这般模样,心有不忍,上前说道,“这位姑娘,你在这等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吧,我去向三少奶奶通传声,看看能不能让你见见。”
倾儿一愣,想起珍珠姑娘曾在她面前夸过那宇家三少奶奶,便忙不迭点头,“如此有劳小哥了!”
小厮见她破涕为笑的脸上有几许孩童的天真,心里也高兴了些,便急匆匆往院内跑去。
不一会,小厮并着一名十七八岁的清秀女子出来了。
“紫环姐姐,就是她了。”小厮指了指倾儿。
“我晓得了。”紫环走上前,看了看倾儿,“你便是倾儿?”
倾儿使劲点头,“是,是倾儿。”
“跟我来吧。”紫环没给她好脸色看,她听到小厮来报说衔香馆的珍珠姑娘差了人来求见三少爷,自家小姐又没有什么表示,她就觉得心里很火,于是抢先说她来领人。
倾儿见出来的这位姐姐脸色阴沉,心里直打鼓,心里却念着自家姑娘的安危,又不敢轻易落跑,便硬着头皮跟着紫环去了宁馨院。
到了书房门口,倾儿神色不安地抬眸,便瞧见一个天仙般的人儿坐在屋中,正好奇地打量自己,她想这定是宇三少的夫人了,于是忙不迭跪在了地上,“三,三少奶奶,倾儿是衔香馆珍珠姑娘的侍女,倾儿有急事求见三少爷。还请三少奶奶通融下。”
景宫眉被她突如其来下跪的动作惊了一下,忙不迭道,“你先起来。”
倾儿仍是跪着,脸上的焦急之色毫不掩饰,“求三少奶奶让倾儿见见三少爷。”
“你先起来,我便找人去请三少。”景宫眉有些无奈。
“什么时候有人要见我还得下跪啊。”宇庆宁的声音自院落转角响起,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
景宫眉一怔,叹了一口气,这下可好,她倒成了坏媳妇了。
倾儿一见到宇庆宁出现,脸上大喜,她梨花带雨地奔向他,扯着他宝蓝色的袖子急道,“三少,快去救救我家姑娘,许家二少爷要掳她走呢。他说姑娘若是不从,他就把她扔到军营里去……”
宇庆宁看了倾儿一眼,目光落在书房中安然坐着的景宫眉身上,见她目光平平,只是浅淡地看着自己,他心里头便有些混乱。
“三少……”倾儿落下一串泪珠儿,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宇庆宁微滞,心里叹了一口气,“走吧。”
他转身朝着院外走去,一旁的宇唯看了看景宫眉,有些欲言又止,却还是急急跟了上去。
景宫眉心里不知作何滋味,只觉酸涩里渗着一股苦,苦里又有些无奈。
“小姐?”紫俏在一边满脸担忧。
景宫眉冲她一笑,“紫俏,方才可听清了,她说的是许家二少?”
紫俏点头。
“那你便找个人去许家给许大哥送个口信吧。”景宫眉狡黠地一笑,“英雄救美这种事,还是许大哥比较适合。”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44衔香馆闹事
衔香馆后院的一个花厅内,许二少爷许文瀚一脚立着,一脚踩在圆凳上,他左手扯着珍珠的头发,右手拿着一个白瓷酒瓶,脸色酡红,疯疯癫癫地叫骂着什么。
珍珠站在他旁边,因为头发被扯住,她只好用手按着头顶,眼泪刷刷往下掉,娇小的脸苍白一片。
白日里衔香馆没有什么客人,花厅内便聚集了好多姑娘,老鸨差了护院出来,可是护院一接近许文瀚,许文瀚便吆喝着若有人敢动他,回头就让他爹来讨债。许文瀚的爹是许志成,乃是越州刺史,监察越州州牧与各县令的官员,能直达天听,权力特殊。老鸨和护院一听,自然不敢乱来,生怕不小心伤了他,反倒自个惹了一身腥臊。于是许文瀚便与众人对峙了起来,他喝酒撒泼,将珍珠扯来扯去,旁人又不敢上前劝拦,一时间花厅内闹哄哄一片,珍珠更是哭得险些晕厥过去。
老鸨在一边满头大汗,“许二少爷啊。您看您也累了,不如好好坐下休息下啊?”
“累?本少爷怎么可能会累!”许文瀚双眼眯眯笑,打了个饱嗝,右手的酒瓶啪得一声扔在地上,“再拿瓶酒过来!”
老鸨无奈,只好让丫鬟去拿一瓶来。
“许二少爷平日里彬彬有礼的,怎的今日撒泼作痴起来?”旁人诧异道。
“莫不是撞邪了吧?”
“去去!都回阁里去,闹在一处像什么样子!”老鸨瞪着那些窃窃私语的姑娘骂道。
几个姑娘撇撇嘴,甩甩袖子便离开了,尚有些好奇心重的,仍旧立在那花厅廊庑下看着,平日里看不爽珍珠的,此刻都在幸灾乐祸,与珍珠交好的,都是一脸焦急。
景宫眉在书房内坐了一炷香的时间,门房来报,说是许家二少奶奶来访。
景宫眉和紫俏面面相觑,正琢磨着许二少奶奶怎会来宇府时,石拱垂花门后已经喳喳咧咧进来一名眉目端正的女子。她一身玫红色立领长裙,外罩暗红色绣金花比甲,梳了一个挽月髻,发髻处只斜斜贴了一朵粉色珠花,脸上含着些愠怒,瞧见景宫眉时又扬起几分笑意。
她举止匆匆,裙带携风,后头小跑着一名丫鬟髻的女子,并着两名身强力壮的婆子。
“可是宇三少奶奶?”她几个箭步便到了景宫眉面前,紫俏暗暗提了气挡在了自家小姐面前。
“正是。”景宫眉点头,“你是?”
“郑惠南,夫家姓许,排行第二。”郑惠南扬扬眉,不太耐烦地看了紫俏一眼,“你这丫鬟别挡在我面前,我同你家少奶奶有要事商量。”
紫俏见她下盘虚浮,想是个没武功的,便后退了一步。
郑惠南立刻要去拉景宫眉,“走走,咱一道去衔香馆。”
她脸色匆匆,纯然是自来熟的模样,景宫眉忙道,“许二少奶奶,去衔香馆做什么?”
郑惠南一脸诧异,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是你差人来许府报信的么?大伯他在忙铺子的事,这会再去通知他就晚了。”
景宫眉晓得了,是自己差去的人将口信传给了她。
“许二少奶奶,我家相公已去那了,何况宫眉膝盖有伤,不便出门。”
郑惠南脸上闪过诧异,狐疑地看了她膝盖一眼,却仍固执道,“衔香馆可是青楼,你舍得你家相公去那肮脏地?我听说那女人就是你相公包了一年的。真是可恶,明明是你宇家的,何苦再来招惹我许家的。”
她见景宫眉面色有异,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我说,如今都找你相公去那了,你怎的不动气?算了算了,同我一道去吧,我负责我那口子,你负责那女人。你可是宇家三少奶奶,别忘了看到她时多甩几个耳光。这种人就是欠教训。”
景宫眉满头黑线,她本来就是不想沾染事情这才想让许文海出面,哪晓得竟招来这么一尊大佛。
郑惠南见景宫眉没啥反应,眉头一拧,“别磨蹭了。自己相公老是往外跑,你以后可怎么抬起头来做人?那些个三姑六婆往后肯定不会放过你。我看你在这宇府也没个帮衬你的。走走,咱叫他们好看去!省的那些狐媚子以为我们好欺负越到咱头上来。”
郑惠南说着又来拉景宫眉,脸上竟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决。
“许二少奶奶……”景宫眉刚想说让她自个去,郑惠南脸一拉,“什么二少奶奶的,听起来真啰嗦,你叫我惠南就好。你站不起来么,那我背你好了。”
郑惠南说背就背,立刻蹲在了景宫眉身前,惹得紫俏和景宫眉都愣了。倒是许家的丫鬟机灵,忙不迭奔上去拉郑惠南的袖子。
“少奶奶……成何体统……”丫鬟小声道。
郑惠南一愣,忽然也觉得这样不好,于是脸色微红讪讪笑了笑站起来,“啊,我让婆子背你好了。”
景宫眉哑然失笑,看来这许二少奶奶还真不打算放过她,于是她问道,“二少奶奶,为何不亲自去,宫眉去了也不当事啊。”
郑惠南神色竟有些不自然,她诺诺道,“……一个顶俩,何况我这也是为你好呀。”
她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招呼那两个婆子上来背景宫眉。景宫眉可不想被人背着,于是摆摆手道,“无事,几步路我还是能走的。有紫俏扶着就好。”
郑惠南抿唇想了想,“也好。你莫客气。这人你尽管使唤好了。”
郑惠南非常爽快,在前头走得虎虎生风,景宫眉走在后头,竟有种痛快的感觉。也许这也是好事,起码她不得不正面面对宇庆宁的生活了。
郑惠南早就在宇府门外备了马车,她抢先上了马车,然后让丫鬟撩了帘子让景宫眉坐了进去。主仆四人在马车内,两个婆子则是坐在了马车外车夫身后的位置。
“你叫什么名儿?”她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看向景宫眉。
“宫眉。景宫眉。”
“哦,对。我好像听说过。”郑惠南一脸若有所思,“以后你叫我惠南便好,二少奶奶三少奶奶什么的,我实在听不惯。”
见景宫眉浅笑,她忙解释道,“你别笑话我。我从小在农庄上长大,不大懂这宅门里的规矩,为此相公说了我好多次。”
她停住了嘴,脸上有惴惴不安的神色。
“不会。”景宫眉见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不安,又问道,“许二少常去衔香馆?”
郑惠南立刻一脸怒气,“怎么会!也只有宇三少才有这个……不是,我相公向来不涉足那些地方,除非是有应酬。不然即便公爹不怪罪,大伯也会教训他。今日不晓得他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跑去那种地方了。”
景宫眉心下诧异,若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青楼内做出那等事呢?
“陶伯,你快些驾车,我急得很。”郑惠南掀开帘子对车夫说道。
“好咧少奶奶,坐稳喽。”名叫陶伯的车夫一扬车鞭,马车就快速奔了出去,险些将郑惠南给一下子甩到了马车内的地上。
“吓我一挑!”郑惠南扶住马车里的小方桌说道。
景宫眉黑漆漆的眸子一直打量着她,直觉这郑惠南不娇柔做作,煞是率真,又带些鲁莽,心里就多了几分欢喜。
她还在神游,陶伯突然刹住了马车。
“二少奶奶,到啦!”
“走,我们下车。”郑惠南抓了景宫眉的手就往马车下走去,吓得紫俏急忙在后头扶住了因为膝盖处一疼双腿一软的景宫眉,
宇庆宁步入衔香馆花厅时,便见到许文瀚双目赤红,身子有些摇晃,左手抓着珍珠的头发却越发用劲,痛得珍珠扑簌簌往下掉泪珠儿。
“宇三少,你总算来了。你看珍珠……”老鸨圆滚滚的身躯径直扑向他,在浓郁的脂粉香沾到他衣领时,宇庆宁身影一晃,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那宇家三少就已经到了许文瀚面前,抓住了那扯着珍珠头发的左手。
“放手。”宇庆宁皱眉看了眼梨花带雨的珍珠,对着许文瀚道。
“放手?放什么手?”许文瀚咧嘴一笑,右手便去抓宇庆宁。
宇庆宁右手闪电出手,迅疾砍了他颈项一把,许文瀚立刻软到在了地上。老鸨见状,马上招呼了几名护院七手八脚将许文瀚给扶了起来,将他弄趴在花厅的圆桌上。花厅内这才松了一口气。
珍珠头发乍然一松,眼眶红红的,立刻瑟瑟发抖地扑进了宇庆宁怀中。她眼睫微垂,春水般的眸子蕴满惊慌,就那般紧紧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宇庆宁挑挑眉,任由她抱着,右手不知该放该松,终是慢慢抚了抚珍珠的后背。
“三少,真是多亏你啊。这许二少也不知怎么回事……”老鸨一脸谄笑。
“喂,你还不快去把他们给拉开,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郑惠南的声音在花厅门口响起,打断了老鸨接下去想好的一大堆夸赞的话。
宇庆宁还以为是哪个姑娘胆子这般大,抬头一看,只见一名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偏头对另一个女子嚷着什么,他轻移目光,然后就看到了景宫眉。她穿着那身月白色长裙,眉眼盈盈,就那般静静看着他,眸光中浅浅淡淡闪着几缕水光,接着对他笑了笑。
她那一笑,宇庆宁却突然心里一滞,慌张将珍珠给推开了。珍珠不明所以,偏头看去,也看到了景宫眉,顿时脸色微白,垂了首静静立在那。
宇庆宁表情转换僵硬,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假装漫不经心道,“娘子怎的也来了?”
宇庆宁一句话,花厅内的人都懵了,有人窃窃私语,偷偷打量那位被宇三少称作娘子的女子。
景宫眉正欲回答,郑惠南一眼瞧见了趴靠在圆桌上的许文瀚,立刻轻呼一声奔上前去,“相公,相公,你醒醒啊。”
“我相公怎么了?”郑惠南抬头看老鸨。
老鸨很为难,宇庆宁便偏头道,“他发酒疯,我便打晕了他。一会儿就会醒的。”
郑惠南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站直身体,瞧见景宫眉不远不近地站着,没什么表示,她就急了,“宫眉,你愣着做什么,来,我帮你抓了这狐媚子,你想打多少个耳光都行。”
郑惠南说着就要去抓珍珠,被宇庆宁给格挡开了,“许二少奶奶怎可随意打人?”
郑惠南撇撇嘴,“许你打我相公,就不许我打你相好的啊?没见过你这么霸道的人。”
她上前将景宫眉拉到了宇庆宁面前,“放着如花似玉的娘子不要,倒在这里抱女人。宫眉,你快说些什么啊,要不,打这个女人出气也成!”
景宫眉心里一时之间酸涩的紧,她轻笑了声道,“惠南,我相公可不比你相公,三少他是谁同他认识的早,他就护谁。我可不知道他和珍珠姑娘认识了多久,可我同他只认识了两个月罢了。”
郑惠南一愣,“哪管认识早晚,你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哪里好同这里的女人做比较的。”
景宫眉心里憋得慌,“三少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心里头的主意也比别人要多,在他眼里,官家小姐哪里及得上这楼里的姑娘懂人情味呢。宫眉若是动手,恐怕更招人讨厌了。”
她一直看着宇庆宁说着话,话语轻描淡写,却似是文火煎熬一般,叫宇庆宁生出了一丝恼意。
“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既然你不能打,惠南我帮你打!”郑惠南说着捋了捋袖子要往珍珠走去,却被自家丫鬟给一把拦住。
“少奶奶,规矩……”她小声劝解。
郑惠南脸色一顿尴尬,她微微红着脸指了指带来的两个婆子道,“你们,去,替我好好教训下那珍珠姑娘。”
珍珠吓得又靠向了宇庆宁,一脸惧色。
“谁敢?!”宇庆宁冷冷说了句,那两个婆子立刻停在原地不敢动弹,只有两双眼咕噜噜盯着郑惠南。
“为夫没想到娘子什么时候找了个帮手。竟连脸面都不要了!”
景宫眉一听,当真怒了,她冷笑了声,“脸面?相公在衔香馆替人家出头时,宇家三少奶奶还有什么脸面么。行,惠南,今日你便借我这两个婆子,好好教训下我家相公的相好。让她晓得什么叫做正室范儿!”
郑惠南一愣,忙笑道,“小事一桩。你们还不快上!”
两个婆子见景宫眉都发话了,急忙朝着珍珠走去,一人急急拉过了珍珠瘦弱的臂膀,另一人举高了手就要往她薄薄的面皮上打去。珍珠吓得轻呼起来,倾儿也在一边试图将婆子给拉开,老鸨也急的奔上前去,场面一下子乱了起来。
宇庆宁立刻一脚一个将俩婆子给踹开了,倒惹得倾儿同老鸨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宇庆宁看着景宫眉,见她似是气急红了眼眶,他心里头便有些内疚与慌乱,只是两人都闹开了,一时之间也收不了场,他突然之间也拉不下脸皮,只好就那样僵持着,没再说话。
他分心的时候,珍珠粹不及防被一个婆子给推到了地上去,她轻呼一声发髻凌乱,面上慌张无助,却咬着下唇不敢再喊三少。
宇庆宁眉间微蹙,只好隔开婆子将她扶了起来。倾儿忙不迭在一边扶住。
景宫眉见珍珠柔弱娇怜,心底里对自己升起一股怒气,索性转身要走,谁料转得太急,膝盖处一阵刺痛,她便软了腿,一下就要栽倒地上去。
紫俏还未来得及出手,一双有力的手便托起了景宫眉,将她抱了个满怀,又即刻退了开去。
“眉儿,可有不舒服?”许文海温和的声音响起。
十里景同 清风凉月 45一拍两散
“许大哥。”景宫眉站稳了,略带诧异道。
“你差人去许府时,便有人来知会我了。”许文海浅浅一笑说道,眉目间优雅,一举一动颇为有礼,“眉儿这是要走了?”
景宫眉被紫俏扶了过去,她略低了低头笑道,“恩,是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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