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景同第38部分阅读
十里景同 作者:未知
,必是在秦都督走后,你和三少爷定要有所准备。”
“恩,眉儿知道了。多谢许大哥。”
许文海温和地看着她,脸上带着微淡的笑,“如此便好。”
这一日回去,景宫眉将许文海的话转告给了宇庆宁,宇庆宁同刀子说,秦仲国早已布置好一切,若是秦优发难,那便是自投罗网,景宫眉闻言,一颗心便放了下来。
这一段日子,宇庆宁与景宫眉都只有晚间才能见到,有时他回来的晚了,景宫眉早便睡着了。因为谈话时间少,加上府内并没有什么变化,景宫眉便打算将秦苏元的事压在心底,慢慢忘记就好,想必那碧藻也没看清她的模样,哪怕看清了,尚有秦苏元应付着,无论如何该是不会有事的。
婷云公主每日一日三餐,都同宇庆宁一道用。他们同进同出,同逛街同游山,几乎是形影不离。越州城渐渐有留言四起,说是宇三少见异思迁恋上公主,公主不日将下嫁宇府,而原先的宇三少奶奶将会降为妾室。这种留言越演越烈,甚至在秦府内也张扬开来,楚氏趁机处罚了好几个碎嘴的丫头婆子,总算将府里的留言给压了下去。
景宫眉将留言当做耳旁风,吹过就算。婷云公主虽说对坊间的留言甚为得意,但实际上却拿宇庆宁毫无办法。宇庆宁看似吊儿郎当,漫不经心,她说逛街他便陪着逛街,她说爬山他便陪着爬山,看上去似乎言听计从,但平日里除了搭话,却甚少主动讲话,哪怕有,多半是暗讽或是调笑,他就好像是软乎乎的棉花,你越用劲,力散得越快,仿佛什么都没打到。哪怕她平日里明朝暗讽他的娘子,初次他脸色很沉,次数多了,他却仍是嬉皮笑脸,问他生不生气,他说不生气,只是想砍人,可那种笑嘻嘻说的话,哪里又能看出真假。这种软钉子吃多了,婷云公主便有些怒火中烧,说不清是对他态度不端正的愤怒,还是恼怒自己白白浪费时间。
日子很快就到了九月末,王氏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只是精神不济,内院大权仍旧让楚氏掌着。秦幽云去仙荷院去得更勤了,马氏则在苑里深居简出,肚里的孩子也有八个月大。
景宫眉这段日子却有些郁结,宇庆宁回客居越来越晚,有许多次是醉醺醺地回来,她想好生同他说回话,却没有一次成功过。虽说完全信他不会胡来,可毕竟一个多月过去了,她和他每日里就相处了这么短的时间,她心中不安越来越甚,难免有些患得患失。偏生她最近有些食欲不振,隐隐犯恶心,这心情就更差了。
这一日,她带着紫俏紫环去了城里的济世堂,明里是给王氏买些药材补品,暗里却是想让大夫确诊下,她是否真的是有了孩子。
当她看完大夫,听到大夫说恭喜时,心里欢欣鼓舞,却又觉得落寞,静静走到外头时,恰好同正在逛街的宇庆宁和婷云公主撞了个正着。
两方人对视之下都有些诧异。
宇庆宁瞧见她从济世堂内出来,心里有些急,开口道,“娘子,可是身子不舒服?怎的寻到外头医馆来了?”
景宫眉抬头,瞧见他目中毫无掩饰的忧色,心里莫名缓了口气,“我没事。这几日姥姥有些咳嗽,我想到了明州的一个偏方,可府里缺了味药材,方才出来买东西,便顺势来这买点药。”说完,她又朝着婷云公主屈膝行礼,“民妇见过公主。”
婷云公主这几日正有些烦闷,见到宇庆宁的娘子在眼前一脸郁色,她冷笑了笑道,“三少奶奶也出来逛街啊?这可怎么办,本宫还要三少爷陪着去用午膳呢。”
景宫眉垂首,恭敬道,“相公能陪公主用膳,是民妇的荣幸。”
婷云公主冷笑,她实在看不起这景宫眉做低伏小的模样,就像皇宫里那颜色各异的后宫嫔妃,每日都是战战兢兢步步为营,实在是成不了气候。
“三少奶奶真是心胸宽大啊。连自己的相公都能谦让。”垮云公主娇俏一笑,脸上带着几许不屑,“这样吧,本宫也不是什么自私的人。你若是想让你相公相陪,本宫自然不会为难。”她说着,用居高临下的眼神望向景宫眉,脸上带着一抹似笑非笑。宇庆宁透亮的眸子也落在自家娘子身上,眼里带了些期盼,暗想着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应允,必是不会反悔,那他总算有时间能陪着自已娘子了。
只可惜,景宫眉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淡淡摇了摇头,“民妇在府中尚有事,就不打扰公主逛街了。”
宇庆宁晓得她是为了免却麻烦,可心里仍有小小的失望。要知道,他已经好长时间没同她游玩了。见她低眉顺眼,神色不虞,他心里就兀自纠结了起来,偏头看公主时,他一张脸就隐隐带了冷漠。
婷云公主很满意,她笑着转身,招呼宇庆宁同她一道往前走去,腰肢款款,步步如烟。
景宫眉和紫环她们低着头送别,直到公主他们拐过街角不见了,她才转头,要往秦府的方向走去。
这一转身,恰好看到秦苏元带着小厮立在人群中朝她望了过来。
景宫眉微讶,正欲别开目光,胃里泛起一股恶心,她眉头一皱,快步走到一边,背对着行人干呕了起来,脸色也徒然变得苍白。
十里红花 129 按捺不住的小人
“小姐!”紫环急忙立在了一边,挡去了些许人的目光,将怀里的手帕递给了景宫眉。
紫俏则是进了济世堂里头,端了杯茶出来,服侍着景宫眉唱下。
秦苏元也大步往这边走来,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
“眉……表嫂,可是身子不适?”
景宫眉擦了擦嘴角,见他丝毫没有异样,便淡淡摇了摇头,“无事。紫环紫俏,我们回府。”
她脸色微白,看上去似乎十分不妥,秦苏元心内着急,暗暗怪起宇庆宁来,只恨自己并非她的夫君,如今竟是连最寻常的担忧都做不到。
景宫眉却是有些落寞,她虽拒绝了公主的提议,可那是为了更稳妥着想。可心里终究是对宇庆宁的不置可否感到一点点失望。
她立了会,觉得身体稍稍好些了,转身欲回府。后头却有脚步声疾步而来。
“娘子。”一声脆脆地叫喊在后头响起。
景宫眉诧异回头,却见宇庆宁柠着眉头走近前来,他扫了秦苏元一眼,大踏步到了她跟前,随即拉住了她的双手,“我还是不放心你。我陪你回府吧。”
景宫眉脸上有不容置疑的雀跃,她嘴角挑了挑,“相公不是要陪公主吗?”
宇庆宁微楞,随即捏了捏她的手,似是有些别扭,“虽说娘子不需要为夫陪。可为夫却想娘子相陪。”
“我哪里……”她脸微红,垂下了脑袋。后头站着的秦苏元却是脸色一黯,轻叹一口气转身离去了。
宇庆宁见她脸色比方才苍白,心头隐隐有些心疼,这几日都不曾同她好生待过,却是连她的身子也给忽略了。
“阿唯,去雇顶软轿来。”
宇唯应声离开,很快就找了四名轿夫抬着一顶小轿子过来了。
“相公,不陪公主真的没事吗?”她钻进轿子前再度问了一声。
宇庆宁冷笑了笑,暗想自己在公主身上花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便淡淡道,“无碍。谁也没有你重要。”
景宫眉心里自是甜蜜,便将公主的那层顾忌给隐隐抛到了脑后。
几人回到了客居厢房,景宫眉便将院里的人都差遣开了,宇庆宁让她躺到床榻之上,自己则去净室绞了干净布块替她擦了擦脸。
他动作细致地擦了擦她的额头,又用手背试了下她额头的温度,右手抚在她脸颊上,静静看了许久,“娘子,这段日子,委屈你了。住后不必再有所顾忌,咱们只需不惹她就成。”
“为何?”景宫眉问道。
宇庆宁神色柔了几分,“十月初姥爷就要去长安述职,约莫一个月后抵达。这会哪怕公主出了什么事,传到长安去也需时日。到时若是一切尘埃落定,她闹得再厉害也不打紧。先前还忌惮着她的权力,如今为夫也懒得再同她周旋,我们且能避则避即可。她若召见,一律称病。”
“可她若要召见你呢?”
宇庆宁笑着刮了刮她鼻子,“以我这油盐不进,吊儿郎当的性子,想耍赖还是可行的。”
景宫眉扑哧一声笑出声,本来苍白的脸上总算晕起了一丝嫣红,她笑了笑,却又冷静下来,“可是相公,如今有一个消息却不知算好算坏。”
“哦?什么消息?”
“你要当爹了。”她心平气和地说了出来,嘴角带着一抹小小的得意。
宇庆宁乍闻此话,尚未反应过来,见她将他的手搁在了她的肚子上,他才恍然大悟,喜得整个人站了起来,一时间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只觉心里升起奇异而崇敬的感觉,舌头更是如打结一般,话都不利索了,“我,我要当,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他眉飞色舞,险些将她抱起来狂转几圈,才刚抱到一半,又惊觉不妥,急忙将她重新安置在床上,一脸紧张,“娘子,我有没有碰疼你?要不要紧?”
景宫眉哭笑不得,“哪里有这么脆弱。”
“不行,我得找个大夫来,让你好生调养一番。这么一看,娘子这几日瘦多了。”宇庆宁若有所思,眼珠子一转,心底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景宫眉忙道,“相公,你别忙着张罗。我觉得如今还是不要让别人知道此事为好。”
宇庆宁闻言,难得一脸凝重,“娘子说的是。为夫有些得意忘形了。”
他将手里的布块搁到了床边的矮几上,随即又坐在了床沿上,替她捋了捋鬓边的秀发,笑了笑道,“此事的确还不宜张扬。免得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本来我还想着必要时敷衍一下公主,如今倒是无所顾忌了。”
他眸子透亮,定定瞧着景宫眉,嘴角有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这是什么意思啊?”她问道。
宇庆宁轻笑,低头吻了吻她,“你相公能花这么多时间在公主身上已算是仁至义尽。姥爷即将去长安,朝堂上的事很快就会有着落,你也知道你家相公赚银子可以,涉足朝政却是大感头痛。秦优之事,左右都有姥爷做决定,各种细稍末节均已考虑到,长安还有你大哥帮忙,为夫又何必要曲意迎合呢。况且,我还替他们藏着天机卷不是?这还不兴我敷衍敷衍啊,如今你有了身子,我更有了理由,谁也比不过我娘子重要,为夫自然无所顾忌了。”
景宫眉失笑,“那若是公主刻意为难呢?”
宇庆宁眉梢微挑,“笑话,你相公我向来横行惯了。她若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那也休怪我不客气。”
说到最后,语气里竟有一丝冷意。
这下,景宫眉对他的怨气可算是消失无踪了。
“娘子,此事虽说保密些好,可为夫还是有些担心你的身子。这样吧,我去老太君那知会一声。老太君经事多,底下定有些行事稳妥的婆子,我去讨一个来专门服侍你。对外便宣称,是你身子不好需要调养,如何?”
“老太君似乎并不待见我……”
宇庆宁打断了她的话,笑了笑道,“娘子真是糊涂了。老太君性子素来有些古怪,可眼力还是好的。说起来,当初姥爷看中你,便是老太君暗地里打探的结果。她之所以待你冷淡,不过是怕咱们两个受的嫉妒过多惹来灾祸。她毕竟是秦府的主子,还得平衡府里的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
景宫眉恍然大悟,难怪老太君叫她过去却不太搭理她,原是这么回事。
“如今明白了?”宇庆宁一脸笑意。
景宫眉脸色微红,顿觉有些窘迫,瞧见他笑容越来越大,忍不住瞪他一眼,别开了目光。
宇庆宁急忙道,“好娘子,为夫不是在笑你。只是觉得娘子很可爱而已。”
两人有说有笑地讲了会子话,宇庆宁便去了延寿院,将自己的想法同老太君说了一番。老太君心下大喜,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她膘了得意的宇庆宁一眼道,“庆宁,先前你说,待一切事情解决,你便会带着你~娘子回宇府,我允了。如今你即将有子嗣,到时便让他来秦氏的族学上课吧。我这老不死的也好就近指导指导。”
宇庆宁闻言,一张脸立刻古怪别扭起来,“老太君……你不会是想把偌大一个奏府给我儿子吧?”
老太君神色立刻摆得十分严肃,“怎么,你不同意?”
“漫说我不同意,便是我爷爷也不会答应啊。何况秦府不是尚有一个秦苏元在,哪里需要我儿子来继承了。”宇庆宁嘀咕道。
老太君眉一挑,脸上扬起一抹得意,“苏元自是要当家的。往后他要是做了江南道的节度使,那秦府还是需要个主持大局的人。一个主外,一个主内,这才对啊。至于你爷爷,哼,我出嫁时他还露着屁~股呢。敢和我抢,先打过我再说!”
宇庆宁神色扭曲,“老太君,主内的该是女子更好吧。”
“那你就生个女儿出来。屁大点事,看你一脸肉疼的。”老太君一锤定音,“就这么决定了。至于婆子,蓝娟会好生挑一个送来。你放心,没人敢嚼舌头。”
蓝妈在一旁听得笑意盈盈。
宇庆宁欲哭无泪,去讨个婆子而已,却把自己未来儿子或女儿给卖了。这事回去绝对不能让娘子知道,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说不准得长期睡书房啦。
这一日黄昏,蓝妈挑了一个三十上下的妇人兰氏到了客居,兰氏做过燕喜嬷嬷,也懂得简单的医理,更精通女子生育之事,行事万分妥帖,景宫眉在她照料之下,害喜也没有很严重,胃口也稍微好了些,心情就越加开朗起来。
宇庆宁觉得自己的决策十分正确。娘子开心,他才会开心,娘子快乐,他才有好日子过。当然,老太君的意思还是得先瞒得严严实实的。
于是那一日起,客居就仿佛于秦府中独立起来,婷云公主几次三番召见宇庆宁,都是碰了软钉子,再召见景宫眉,更是托病不见。
天气越来越凉,婷云公主的火气却是与日俱增,红朱与绿墨连日来将府里说三少爷三少奶奶恩爱如斯的流言轮流讲来,直将婷云公主气得直骂她们不识好歹。心里更是存了要他们好看的念头。
十月初,秦仲国启程去长安,秦优线一次自弄珠儿被杀后回了一次府,后又匆匆离开。而许文海也递了消息给景宫眉,称案件已有眉目,不日将解决。
秦苏元在客居前的竹林处静静站了很多回,有时是清晨,有时是黄昏,有时是夜半。每当他黯然而沉默地站着时,碧藻都在远处暗暗看着,咬得下唇发白,泪水涟涟,眼里的恨也一点点浓重起来。
这种奇异平静却又暗藏风波的氛围古怪地笼罩在秦府上空,直到在十月十五那日,婷云公主终于忍受不了宇庆宁他们的敷衍对待,带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婆子与随身的丫鬟,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客居。
垮云公主在客居前厅里横眉冷对了一炷香的时间,景宫眉与宇庆宁才双双从内室出来,朝着她恭敬地行礼。
“来人!把宇三少奶奶给我抓起来!”她将茶盏一摔,冷冷道。
她身后的四个壮顾的婆子立刻二话不说,上前就要去抓景宫眉。
景宫眉吓了一大跳,见那四个婆子扑过来,脸色一白,紧紧抓了宇庆宁的袖子。
宇庆宁脸色黑得可怕,他上前一人一脚将那四个婆子给瑞翻在地,嘴里道,“公主大动干戈要抓我娘子是怎么回事?”
四个婆子挣扎从地上爬起来,都有些畏惧地立在那,不敢去抓人。紫俏和暗地蹦出来的阿晓更是拦在了她们前边。
婷云公主冷冷一笑,“三少爷,本宫这是为你好。宇三少奶奶可是给你带了好大一顶绿帽子呢。这等背着丈夫同表叔子勾~搭的行径,便是犯了七出之条中的‘滛’。本宫这是帮你清理门户。”
宇庆宁立在景宫眉身前,嗤笑一声,“公主未免管得太宽,我娘子清清白白,何来勾~搭一说。莫要污了我娘子的声誉!”
婷云公主好笑地看了景宫眉一眼,脸上满是不屑,“看来宇三少不相信啊。也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娘子,谁晓得暗里有多脏呢。绿墨,把人带进来。”
“是。”绿墨冷笑着往前厅外头走了出去,很快就带了一人进来。
“奴婢碧藻参见公主。”碧藻白着脸跪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
婷云公主挑衅地看向宇庆宁与景宫眉,“碧藻,你且将你瞧见的事情原原本本说来。你放心,有本宫做主,谁也为难不了你!”
话音一落,景宫眉顿时脸色一白,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
十里红花 130 小人多作怪
宇庆宁没有察觉身后人的异样,而是拿冷冷的目光瞧着碧藻,神色犹如三月飞雪。
碧藻瑟微抬头,额际尽是细密的汗水,她瞧了宇庆宁一眼,肩膀缩了缩,但看到旁边那一身湖绿色水绸裙的景宫眉时,目光里闪过几许愤恨和无奈,终是咬了咬牙道,“月前,因公主摆晚宴,馨园人手不够。奴婢,奴婢和绿竹园的几个丫紫去馨园帮忙了。奴婢因为担心我家少爷无人照料,便提前回了绿竹园,却在园子里拐角处瞧见……”
她下唇微微颤抖,闭上眼道,“瞧见三少奶奶勾~引了我家少爷……在亲热!”
“你胡说!”紫环气得大吼出声。
宇庆宁诧异万分,只觉有些难以置信,他偏头去看景宫眉,却见她冷着脸咬着下唇,眼底有些湿润,明明想发怒,却偏生强自压住情绪的模样,他心里就沉了沉。她竟然没有否认。
碧藻猛地抬头:“奴婢没有说谎!奴婢瞧得清清楚楚,那日三少奶奶穿着月白色的裙子,袖口还绣着梅花暗纹的……”
“我家小姐怎么可能去勾~引你家少爷!就算真有,那也该是你家少爷想对我家小姐不轨!”
紫环气得语无伦次,衣袖被紫俏一扯,立刻满脸通红,看向身边的小姐,“小姐,你开口啊?这碧藻分明是秦大少的侍女,却不顾他家少爷的清誉在这里胡乱编排。”
碧藻身子一颤,脸庞上有泪水滑落,“奴婢的确不该,可三少奶奶更不该!三少奶奶都已经有三少爷了,如何又来勾引我少爷,害他夜不能寐,失魂落魄。”
景宫眉说不清现下是什么感受,愤怒,难堪,惶恐,委屈,复杂莫名的情绪一起梗在了喉咙边,梗得嗓子眼刺痛,眼眶酸涩难耐,她偏头同宇庆宁对上眼,心里知道,这件事该直接否认才对,可她偏偏不想瞒着他,却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下被迫承认,尤其在瞄见他神色里的一丝期盼和震惊时,心里似是有根刺突兀地一扎。
不管如何,她的确同秦苏元亲热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可叫她如今怎么开口,说自己是被迫的,说自己是无意的,她既担心宇庆宁因此生气,也对他不能全心全意佶任自己感到略微的失望,虽说自己的确有过这事。可她想,既是夫妻,既是彼此欢喜,总希望对方不计任何条件相信自己的罢。
她万般纠结,见他仍定定望着自己,心里的刺扎得更深,她没再看他,兀自将脸上的神色收敛起来,眼底浮上几许冷漠,冷冷地瞧向碧藻。
宇庆宁一瞬间却有些慌乱,他看着她,期盼她否认,他是不信自家娘子会去勾~引那个秦苏元的,若真有此事,自己娘子恐怕还是被沾染的那个!他这么想着,恨不得将泰苏元给暴揍一顿,于是更希望她能否认那所谓的“勾~引”,这样自己好光明正大地将秦苏元隔绝在她世界之外。如今见她慢慢掩藏了情绪,又别开了目光,就仿佛她一下子离得好远,慌得他立刻拉住了她的手腕,嘴里急道,“娘子,为夫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
“……”闻言,她蓦然回眸,见他而有急色,手劲也扣得她生疼,顿时胸腔内的各种压力陡然一松,一股酸涩直逼眼底,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流下,嘴角却是微微勾了起来,“嗯。”
她既哭带笑,他看得发愣,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娘子,往后受了委屈,可不许再藏着掖着,再藏也生不出金豆豆。”他似笑非笑,急急抹去她的眼泪,心里却早把秦苏元给千刀万剐了。
小两口生动而微妙的互动叫周遭人等有些措手不及。紫俏紫环却是心如明镜,姑爷小姐这是心有灵犀了啊。
婷云公主非常不快,拿着玉骨折扇的手,捏得指关节泛白。
“刁民!愚昧!宇庆宁,按照南驿律法,妇人同丈夫以外的男手有过肌肤之亲是为‘滛’。她给你带了那么高一顶绿帽子,你倒还有心思护着她,真真可笑。”她将玉骨折扇往地上一扔,青石扳上扬起了一抹细尘,“照本宫看来,这宇三少奶奶同那秦大少就该一起浸猪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拿下!本宫就不信,小小一个妇人,本宫还处置不了了!”
四个婆子闻言,立刻凶神恶煞地朝着景宫眉扑去,紫环、紫俏、阿晓哪里会让她们近主子的身,一人一脚再次踹翻了她们,那些个婆子狼狈地摔在地上,磕得膝盖手肘子生疼。当中有个机灵,见紫环似乎没什么身手,就扑到她身上去又抓又挠,宇唯见状,捋了捋袖子就将她给推了个四脚朝天。
一时间,客居里头混乱无比。那红朱见几个婆子不顶用,几个箭步就冲向景宫眉,神色扭曲,
长长的指甲就要抓上景宫眉的脸时,宇庆宁脸一黑,啪啪甩了红朱两个耳光,然后一脚踹晕了她。
不过一炷香,那四个婆子就在地上哎呦哎呦叫唤起来,发鬃凌乱,鼻青脸肿。
婷云公主晓得她们是怕自己责罚故意叫的那般难受,心里就堵了一口气,险些气歪了脸。她怒道,“宇庆宁,你们这是抗旨不尊!本宫好心帮你,你倒不领情!那就休怪本宫不客气了!”
她喘着粗气,“大内侍卫你们给我出来!本公主都要被人气死了,你们还装什么乌龟!”
她吼完,四条人影从客居外闪了进来,并排跪在了婷云公主面前。
婷云立刻又颐指气使起来,“把那个景宫眉给我抓起来就地处决!”
宇庆宁闻言,气得脸色铁青,“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本宫是公主,她不过是一介草民。本宫只要回长安,告她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你们宇府景府都是吃不了兜着走!如今赏她一条全尸已是本宫的宽容了!要是她不服,大不了本宫再杀了那个秦苏元,让他们作对亡命鸳鸯,也不枉他们亲热一场。”
宇庆宁眼底赤红,若非景宫眉拉着,他恨不得上前撕了婷云那张嘴。紫俏和阿晓这时慢慢靠近了景宫眉,神色都很凝重。
四个大内侍卫此时对视了一眼,站了起来,到没有抓人的准备。
垮云公主桃眉,“你们没听到我的话吗?”
“恕属下不能。”当中一人说道。
“什么不能!你们是太子哥哥拨来保护本宫的,不过就是本宫的几条狗,竟敢说不能!”
大内侍卫齐齐皱眉,先前那人冷笑了一声道,“属下向来只有太子一个主子。主子派我们前来,一则是保护公主的人身安全,二则是阻止公主做出伤害他人的行为。公主的命令,属下无法执行。”
他说完又朝向宇庆宁道,“宇三少但请放心,属下几个虽说职责在于保护公主,却也是明辨是非之人。主子曾说自己受过景大人的恩,但凡是景大人的亲人,属下等一律视为恩人。宇三少只要不伤害公主的性命,属下等概不干涉。”
他说完,打了个手势,其余三人立刻同他一道,复又闪了开去,很快就不见了。
婷云公主气得脸色发白,她眼眶通红,对着眼前跪着的碧藻狠狠踹了一脚,碧藻摔在地上,鼻血如注,哭得狼狈之极。
“宇庆宁!本宫是堂堂南骅国的公主,你们这般以下犯上,本宫定要传信回长安,让父皇治你们一个不敬之罪!你别忘了,如今秦都督前去长安,本宫的奏折要是到了父皇面前,看秦都督还有没有命回来!”
客居里的人脸色都是一白,唯有宇庆宁冷冷一笑,嘴角竟挑起了一个吊儿郎当的笑。
“呵呵,公主的如意算盘,恐怕要落空了。”他捏了捏景宫眉的手,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公主莫要忘了,你如今可是在秦府里头。你觉得你的信能够顺利递到皇帝手中吗?”
婷云脸色刷白,“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他的话清清冷冷,听起来叫婷云遍全发凉,“公主怕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吧。你觉得皇上遣你来秦府是为了什么?嫁给我?或者是威吓下秦府?”
婷云下唇发颤,“难道不是么……”
宇庆宁轻笑一声,“一月前,恐怕皇上打的确实是这个主意。可如今你口中的秦都督已经出发去长安了。无论如何,这次节度使的述职之行将会决定朝堂的新格局。皇上是谁,你真的以为凭你一个公主,这江南道就不敢轻举妄动了?退一万步说,若是皇上赢了,太子功败垂成,秦府自然也将土崩瓦解,那么你贵为公主,还会嫁进秦府?再者,若是皇上输了,秦府风光依旧,好一点说,你可能会被嫁进秦府作为皇室对秦府的补偿,坏一点说,你曾是皇上的棋子,太子又如何会安置你进秦府,让他衷心的属下生出嫌隙?”
婷云公主脸色刷白,只觉脚下发软。
宇庆宁继续道,“若是几日前皇上接了你回去,倒还能说他对你有父女之情。可他既没打算接你回去,那么你不过是一枚弃子。弃子而已,你还想用公主之尊在秦府乱来吗?还是说,你当真没有意识到,自己也可能成为要挟皇室的一个人质?”
他说完话,婷云就脸色惨白地趺坐到地上,绿墨也吓得浑身发抖,颤颤巍巍去扶婷云。
“不过公主放心,秦府不会伤你性命。你只要好生待着,待事情一过,自然送你回长安。”宇庆宁转身将景宫眉揽在了怀里。
“怎么会……”婷云公主潸然泪下,神色满是难以置信,“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
宇庆宁微微蹙眉,转身对阿晓说,“阿晓,将公主送回馨园,好生看守着。”
阿烧点头,吹了吹口哨,便有好几人越墙而入,将婷云公主与几个婆子都给遣到了客居外头。
宇庆宁呼出胸口的浊气,低头却见景宫眉脸色发白,额际满是细汗。
“娘子,你怎么了?”
景宫眉咬了咬唇,“肚子有些……疼……”
话音一落,她身子一软就即刻晕了过去。
宇庆宁顿时方寸大乱,“阿唯,叫大夫!”
十里桃花 131 祭奠
客居忙乱起来,景宫眉被抱进厢房,躺到了床榻之上。紫环去端了盆热水,绞了帕子搁在了床边,宇庆宁则是坐在床畔,紧紧握着景宫眉的手,眉间满是焦急。
秦大夫被宇唯连拖带拉地带来了,随同还有侍弄药材的丫鬟芍药。
“秦大夫,我娘子怎么了?”宇庆宁见秦大夫拿着银针在自家娘子手腕上摆弄了许久,忍不住开口相询。
秦大夫眉头皱着,摸了摸自己胡子,“三少爷,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你倒问了老夫不下十遍。三少爷放心,三少奶奶方才忧思郁结,受了刺激,有了小产的征兆。”
“小产?!”宇庆宁紧张得捏住了秦大夫的手臂。
“哎,痛痛,三少爷,你先放手。老夫说了,只是征兆。方才老夫下针已替三少奶奶稳住了胎儿,毕竟胎儿才一个月多,难免会有些状况。“秦大夫的手得以解脱,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段日子只需好生静养便可。只是三少奶奶似乎害喜有些严重,三少爷在饮食上不妨多费点心。”
“真的无事了?”宇庆宁拦在厢房门边不肯让开。
秦大夫哭笑不得,“三少爷,老夫的医术尚可,如今绝对没有问题了。老夫回药园给三少奶奶配个安胎的良方,三少爷只要每日按时给三少奶奶服用一帖即可。”
“好,好。紫环,你且随秦大夫前去。”宇庆宁偏开身子,让秦大夫出门。
紫环应了声,随着秦大夫与芍药一道去药园内抓药。
紫俏守在了外间,阿晓回来后守在了客居的院子里,人声渐渐轻少,院子里头还有个粗使丫头一下一下沙沙扫着地。
宇庆宁慌乱不已的心总算开始慢慢平复下去,只是未见到她醒来,他便无法彻底放心。
公主在客居闹出这么大动静,到了傍晚时分便传遍了秦府大大小小的院落。只是楚氏交代下去不得随意嚼舌根,那些下人们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便不敢轻易言谈,于是公主和她的侍女就这么被软禁了起来。此时虽说压了下去,景宫眉怀孕了的事却是传了开来。
王氏知道时,拖着尚未完全好透的身子去了客居一趟,只是彼时景宫眉还睡着,他就同宇庆宁絮絮叨叨说了些女子怀孕时该要注意的事,也交代了他前三个月不得同房,附带拿了好些自己陪嫁的野参放到了客居里头。
除了行动不便的马氏只是捎来了些药材,楚氏、韩氏、齐氏都亲自来了一趟,楚氏进了内室看了景宫眉几眼,其余都被宇庆宁拦在了外头,她们心知肚明,也就只留了些贵重的补品,便悄悄走了。
秦暮云和秦西云至掌灯时分也去了客居探视,在前厅坐了会便被紫俏紫环给劝了回去。
而老太君却是在夜稍深时,差了蓝妈前来,送了一块纯金打造的烫福字护身符,叮嘱宇庆宁用红线穿上,挂在景宫眉颈项之上。
蓝妈走后没多久,景宫眉终于醒了过来。
“娘子。”景宫眉迷糊睁眼,便瞧见自家相公一脸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那眼底似乎还有盈盈的水光,正满是激动满是委屈满是欣喜地看着她,她便忍不住笑了笑,“我怎么了?”
“你吓到我了。”他拿了紫俏递过去的帕子替景宫眉擦了擦脸,“好歹你和宝宝都没事,待会吃了药再好好歇着。这几日我陪着你,哪都不去。”
景宫眉略略有些诧异,抚了抚尚有些微疼的肚子,“没事就好。”
“小姐……”紫环端着温过的药进来,一双眸子似沾了春雨一般湿润,定定看着她,一脸的担忧与笑意。
“让你们担心了。”景宫眉淡淡一笑,露出白白的牙齿,紫俏拿了床榻上的被子垫在了景宫眉身后,服侍她坐了起来。
紫环见自家小姐神色无恙,立刻咧嘴笑了,“姑爷,给。”
她把药递到了宇庆宁手上,随即同紫俏对视了一眼便双双走到了外间,顺势将内室的门给合上。
宇庆宁透亮的眸子满含忧心,小心翼翼地喂着她喝药。喝完了又快速拿了蜜枣塞进她嘴巴。
“相公,府内的事,没关系么?”
宇庆宁有些不满她的多虑,“娘子,莫要管那么乱七八糟的,府内的事自有为夫在。你不必担心。”
“嗯。那明日……我想喝酸辣汤……”她趁机提出要求。
宇庆宁微讶,脸上却是绽了一个笑,“好,明日便替你买来。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嗯,臭豆腐。”
“……”
景宫眉同宇庆宁说了会子话,很快就有了倦意,于是宇庆宁服侍她躺下,自己则躺在了外侧,他侧身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既欢喜又担忧,满心满眼的看不够,就仿佛从来没有这般幸福过,却也从来没有这般惶恐过。这种复杂的感觉,就像心口梗着十分柔韧坚硬的东西,下不去,上不来,唯有看到她好端端在面前,才有片刻的心安于满足。
那一日后,景宫眉便被禁足在了客居这个小院子内,紫俏与紫环将她当做重病患者,不让她累着,不让她动着,连向来用来解闷的书也不被允许多看。
宇庆宁除了适当听取阿晓打探来的各路消息,便是满越州城地搜罗他娘子想吃的东西。只是有时候那些食物名称实在太过奇怪,什么番茄炒蛋,蛋他知道,番茄是什么却委实不明白。还有冰淇淋,他家娘子说是夏日里的祛暑食物,他在越州城打探不到,便专门找了往来于南方的商人,却也未曾听说过此物,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以孕妇不得使用过凉之物为由驳回。这使得景宫眉一日一夜未曾理他,他想尽法子讨好,还买了好些珍贵的食物回来,却仍被赶去睡外间。直到翌日她忽然又不想吃冰淇淋了,他才如蒙大赦,心里暗叹,待娘子肚里那个爬出来,他一定要教他好好孝顺才不枉他这个做爹的这么折腾啊。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末,景宫眉休养生息的这十日,隐隐听说宇庆宁和秦苏元恶狠狠打了一架,也听说碧藻被逐出了秦府,更听说婷云公主脾气暴躁,闹得馨园人人自危。听说了那么多,她多半都是一笑而过,秦苏元的名字也只是在心里打了个卷便忘到了脑后。人生在世,总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些代价的。
十月末,秋光甚好,桂花开了一院子,淡淡的馨香弥漫,那青石板上泛黄的草垫儿也带着清浅的香。
宇庆宁总算允许景宫眉出门了,他带着她,随同的还有紫环紫俏与宇唯,一道去了城外的觉华寺。
景宫眉晓得,九月初本是宇庆宁的娘亲秦水儿的忌日,只是他那时被婷云公主缠身,又不欲被人知道他的私事,便一直不曾去觉华寺祭奠。
去觉华寺的路上,宇庆宁特意差人在马车凳上铺了厚厚的棉垫,马车壁上也铺上了棉花弹成的小棉被,景宫眉坐在里头,加之马车行进速度慢得不可思议,她也没觉得累。只是到了觉华寺,却已是晌午时分。
香案、白烛、纸钱、果点,紫环一样一样摆在了那觉华寺后院的祭祀堂内,随即点燃了棒香,递到了蒲团上跪着的宇庆宁和景宫眉手上。
夫妻俩上香完毕,又磕了三个头,便默默待在了那祭祀堂中。紫环、紫俏与宇唯很默契地一道去了外头守着。
祭祀堂其实很小,里头不过是两个堂屋,左边的奉着香案,上头摆着秦府去世的祖宗牌位,并着一张长方几,还有两个蒲团。右边的偏厅则挂着好几副丝线绣成的佛经,墙下靠边摆着六张檀木椅,以小方几隔开,靠近门边还放着一张酸枝矮脚榻。
宇庆宁立在那香案前,看着秦水儿的牌位半晌不语。
“相公当真记不起那一日的事了吗?”景宫眉立在旁边,拉着他的手轻轻问道。
宇庆宁点头,“只记得某一日摔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在街上逃来逃去,只是为什么要逃却不大记得。后来不小心撞着了一个混混,被打得死去活来,再后来便被珍珠救了,那时她不过六七岁,拿了自己娘亲留下的首饰去请大夫给我治病。三日后我才知道,我娘竟已经……”
他说着,眼眶有些红。
景宫眉不动声色地从后边圈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背上,以作安慰。心里却想,原来珍珠待他有恩是这么一回事。年少时受的伤,承的恩自是重如泰山。他心里有些闷,当初怎么就不是她救了他呢。
她安静地靠着他,复又问道,“那为何你前几年才去找珍珠?”
宇庆宁微微叹了一口气,“那时,娘亲去世于我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哪里还顾得上她。直到后来再去找,她却没了踪影。几年前在衔香馆瞧见了,彼此觉得有些眼熟,相问之下才发觉竟是当年的她。”
“所以你便决定好好照顾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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