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夫纪第8部分阅读
十夫纪 作者:未知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身旁的她,她却盯着席上各派青年男子看得津津有味。我打趣她可有入得了眼的,她讲得头头是道,极是认真。让我没了脾气,不过,我没想到这眼尖的丫头,居然看到那个人。她丝毫不吝啬地赞美他,两眼放光,兴奋得像见了什么宝物,没有半点矜持和避讳的自知,那可是出家人啊。
头一回,被女子无视得这般彻底,我有些吃味。也就在我分神的当,她放肆的目光惹恼了明觉方丈,被方丈内力所伤。她没有内力,不会武功,我早有所觉,不过如今被明觉方丈进一步证实而已。
这回她有些惶恐,立即向我表明心意,说要离开。她这是何意?我有些摸不清她的态度。所以打算再试探试探。
将她独自留下,她果然不安分,出去乱跑,跟踪的人禀报说她去了木兰坞,我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赶到之时,见她衣裳不整站在拓的院里,寻常女子被这般轻薄怕是会悲愤交加吧?可她却神色如常,只是看向我的眼光多了丝祈求。
目光淡淡扫过她光洁的左肩,心下狐疑开来,连心弄错了?她这哪有受伤的样子!莫非,拓与她受伤有关?意识到她有事隐瞒,我微感不悦。见她肩背裸露瑟瑟发抖,也没有想上前替她解|岤的念头。
而拓一反常态地强硬,不肯放人,最后我只得将钟爱的匕首血漾奉上,才换得他的让步。虽然知道他此举故意为之,但我还是只得就范。除去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就是想弄清她的来历,乌花毒解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以至于让我甘冒与拓翻脸的风险。
回去之后,她再次提出要走,我没来由地气恼,她这是何意?不信我能护她?尤其是得知那夜差点与她失之交臂,更是心烦,谁不知道我子穆一诺千金?而她这小妮子全然不将我的承诺当回事!不过她对江湖事一无所知的样子,倒叫我心稍安。
与拓对战,他又一次的没有全力以赴,我苦笑,这便宜我是最不愿捡的。而忘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我从她眼中居然看到了理解和同情。同情?没错,就是同情,倘若拓知道堂堂第一山的二公子,未来的山主居然被一个小丫头报以同情,不知会作何感受。
不出所料,君无染位列前三甲,不愧是我欣赏的女子。忘忧看出我对君无染的另眼相看,目光变得暧昧,我故意打趣,说她比君无染美。这丫头居然坦然接受,甚至还对我称谢,我失笑,她的言行总出乎我所料,可我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很想知道,有什么是忘忧在意的?”我随口一问,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
而她,还是一脸嬉笑,“比阁主所想的,多得多。”
比我想得多得多?我望着她,头一次生出不想放手的念头,想将她的利齿拔除,驯服地留在我身边。
我握过许多女子的柔荑,她一双手,除了粗糙便是冰冷,并无半分引人之处。我对她好,她微笑接受,可却从未表现出感激涕零的样子。就在我对她的许诺之后,她终于有了动容,温热的泪落在我手上。或许是我见过太多女子感动的模样,我虽未看她,可却觉出她的勉强。胸中又起恼意,这丫头还真不识抬举。而后惊觉,最近似乎很容易动怒呢。
我赢得魁首,却无半分喜悦,拓的不屑,仿佛我的胜利皆拜他舍与。席间觥筹交错,不觉贪了几杯,好容易脱身应酬,却碰见那丫头正与拓和凤楚打得火热。不过片刻,她又生事端,我压下不悦,上前去替她“解围”。
忘忧,你不是想走么?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能不能走脱!只要藏剑阁主侍妾的名头坐实,你以为你还能安然离开?觉得自己还真有些卑劣,可一见到她佯装害羞不以为意的表情,我那点愧疚感瞬间荡然无存。
故意让她替我宽衣,以为经过两年她应当懂些男女大防,此举会让她难堪。谁知她嘴上推脱两句,动作上却毫无迟缓,甚至伸手抚上我肩背上的伤口。这丫头,真不知害羞为何物么?那样的目光盯着一个男子的身体看,难道他不知道男人的可怕么!
但凡见过我身体的女子,无不被我身上狰狞的伤疤惊得花容失色,她们为我流的泪,有心疼,有害怕。而忘忧却满眼赞赏,说我的伤疤很漂亮,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男人的勋章!就冲这句话,真想将她拥入怀中好好疼爱一番,可我没有这么做。这个特别的小丫头,如若有一天能从她眼中看到对我难舍的爱恋,将会是多么动人的风景!我隐隐有些期待。
终于离开第一山,我松口气,虽然独孤信对藏剑阁的态度依旧不甚明朗,但独孤夫人的频频示好也许意味着第一山的拉拢之心。或许这是我这两年努力的最好结果,让第一山由之前的强硬转为怀柔。独孤信年纪不轻,大儿子是个废物,唯一的期望就是独孤拓,可他却心不在此。
独孤信的睿智让我叹服,他深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道理,武功再高,也终有年老体衰力不从心的一日。不似其他门派的老人,总在年轻人面前拿大摆谱,独孤信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时代即将成为过去,因此转而联合后起之秀中的翘楚,他正努力为继承者谋划着,期望后继者能够再续天下第一山的辉煌,只是不知结果能否如他所愿。
我被藏剑阁的事烦不自甚,忘忧又来添堵,她以了尘之事相缠,听罢我的讲述她唏嘘不已,两眼发痴。在我面前她还真不知收敛为何物!我“狠狠”教训了她一顿,她哭得稀里哗啦求饶不已,我却很是畅快,一解几日来她给我添的烦闷。
接下来,似乎所有事情都顺理成章,我起了将她纳入房中的念头,她似乎也乐见其成,对我的亲昵不曾反感。对于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来说,能够寻得一处强大的庇护是多么不易,哪怕无名无份,我自信地这么以为。
谁想姬夜尹竟趁我不在阁中领人来犯,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朝着我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乌花之毒虽解,但我损耗的内力却不是一两年能够恢复的,与姬夜尹交手我处处落在下风,而姬夜尹的功夫更加了得,竟然震断了我的无水。不得已,我请出鬼泣相抗,将他逼退。本以为可以一击得手,重伤于他,不想他抓住忘忧当人盾,我及时收住剑锋。一念之仁,让我险些付出性命的代价。
或许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一剑即便不偏不倚,也无法伤到姬夜尹,只会白白牺牲忘忧一条性命,这是我反复重现当时情形所得到的结论。可以说,我的一念仁慈掩盖了剑招原本的破绽。
当她娇小的身躯替我挡下致命一剑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的震撼。我从不知道柔弱的她居然蕴藏着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快过了姬夜尹灌注内力的断剑。同样震撼的还有姬夜尹,我忘不了他嗜血双瞳中所透出的不可置信。忘忧,蓝忘忧,你究竟是怎样的女子?!
番外——子穆(三)
更新时间20111224 21:39:23字数:3632
夜很漫长,她的憔悴令我无法入眠,心中焦灼不安,如果她就此死在我面前,会怎样?
我期盼着她醒来,如此地强烈,甚至可以让我暂时放下诸多疑问。我清楚地记得,当她在我怀中血花飞溅时,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但在血液干涸之后便迅速消失。
她究竟是什么人?想解开她的谜,想深入她的心,头脑中这两个念头横冲直撞,搅得我烦躁不堪。
结果惹母亲动怒,这还是第一次叫她失望,在母亲看来,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丫头,死便死了,不会有人记得。就算她救过我又如何?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若是在从前,我不会有任何想法,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所谓江湖道义只是做给人看的,我不是拓那样自命清高之人,务实才是我的做派。
我是真的舍不得她死,究竟不舍哪一点,是她所藏的秘密还是她人本身?我却答不上来。
母亲又提出亲事,我原不想操之过急,打算继续观望,作出最有利于藏剑阁的抉择。可如今却没来由地反感,娶一个毫无爱意的女子为妻?我真能做到无动于衷?那为何凤吟对我频频传情之时,我却不自觉地选择视而不见?
她终于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我好不好,我心头一暖,拥她入怀,正想细诉久酿的情话,谁知她却道:“阁主,因为您的仁慈,忘忧才没有成为剑下亡魂,所以,忘忧挺身相互,也是应当。没有成为拖累,忘忧便安心了。”
只是求个安心?我愕然,随即便有了猜测,她态度的疏离,或许是因为她早已醒来,听到了我与母亲的对话。
我这才意识到,忘忧也是心气儿高的女子,我之前那些名份之类的话,或许真是折辱了她。
她再一次提出离开,我从她眼中看到害怕和无助。她哭着对我表明心迹,我怜惜之心大起,真是磨人的小丫头,那么聪明、自知。可此刻我真希望她既不聪明更无自知,一心想做只寻求我臂弯庇护的小鸟。随即我又为自己想法感到好笑,那样平凡的忘忧,又怎能引起我的兴趣呢?
就在此时,连战传来消息,追捕蒋木峰终于有了结果,刑讯之后,蒋木峰吐露了乌花的来历。他也是经人牵线寻得卖家,连那人面都未见。我命连战去寻中间人,谁知此人早已暴亡,而时间恰与第一山剿灭藏匿在云龙山谷的凝天宫余孽重合。关于蓝忘忧的身世,连战拿到她自卖第一山的卖身契,上头所载籍贯恰好是云龙山下的松林镇!
无邪说过,乌花毒与凝天宫有关,凝天宫的毒向来以解法繁复著称,外人能够轻易掌握解药种类,可却不知具体配比,等解药试成,中毒者早已毒发身死。但忘忧若是凝天宫的人,为何要帮我解毒?难道她不怕暴露身份?她若是对我别有用心,为何屡次提出要离开?不仅如此,受伤之后更是对我疏离冷淡。她在欲擒故纵?如果是,那她做戏可真真一流。
回想与她相识的过程,充满偶然和不确定,如若她真是别有用心,那这女子无疑相当可怖!我辗转难眠,决定暗中试探。
很快,阁中弟子知悉她的存在,雨倩前去找茬,忘忧隐忍回避,并不与其争长短,对下人的态度也是淡然处之。命人在她饭菜中下毒,她似未察觉,照样吃喝,毫无异样。
她的态度依旧冷淡,我的恼怒打破僵持,迫使她解释了想离开的原因,她说她自觉配不上我,所以不再肖想,只愿留在阁中谋份生计。想到母亲的态度,雨倩的为难,我终于让步,遂了她的意。
时间过得很快,半年多的修养,她身体养好,气色更佳,个头也长了不少,女子的窈窕娇美渐渐显露,连战追寻的目光可以佐证她美好的变化。
处理阁中事物时,我从不让她回避,甚至上锁剑楼也允她同行,而她从不多看,也不多嘴,传递消息之类更无从说起。只是荷香回报说她夜里经常气息紊乱,我不是没有请大夫察看过她的身体,并无异象,或许正如她所说,这是经脉残损之症所致。倘若无邪在此,应当会有令我满意的结论,只是我实在无暇分身带她往白帝城走一遭。
这期间,她恪守婢女本分,对我恭顺体贴,无微不至,可我每次看到她低眉顺眼的小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终于,我撕掉她的伪装,我以为可以看到她的真心,谁知,她还是在做戏!“此一时彼一时,那时的忘忧,心无所属,身无桎梏,哪像如今……我不敢,我输不起。”可我却不相信她的话,一点儿也不信!难道她不知道什么叫做钟情所致,身不由己?倘若真是心系于我,怎能做到朝夕相对还能心如止水,将分寸拿捏得这般适度?!
我的心,被撩动,而她却无动于衷,我不甘于此。“蓝忘忧,不管你是不是居心叵测,想要从我这儿有所得,必要付出代价!”
铸剑时,我的阳刚撩起她的欲念,失神慌乱的样子很是有趣。再进一步,引她去了汤池,看到她为我宽衣时的强自镇定,我暗笑不已。冰凉的小手时不时触到我的身体,带起阵阵酥麻,她的气息乱了。
我将身子浸入水中,洗去疲惫,瞥见她抹着汗透的刘海,不断给自己通红的双颊降温。单薄的衣裳勾勒出她日渐玲珑的曲线,我的呼吸已无法如常。
让她沐浴净身,我想这其中的暗示意味足够明显,谁知她浑然不觉,毫不扭捏地宽衣入水。我明为看书,其实心思根本不在书上,即便隔着屏风我也能感受到她的怡然,甚至能听到她轻哼的小调。我叹息,看来这丫头真的只是想泡澡而已。
太久没有声息,当我冲进浴池时,她已失去知觉多时。她很瘦削,腰更是不盈一握,苍白的面容,让人垂怜。
就算是情非得已,但这般的肌肤相亲恐怕……事实证明了我的多虑,她清醒之后,不哭不闹,不羞不涩,就那样看着我。她眼神中掠过矛盾,掠过挣扎,包含着太多太多,我抓不住,猜不透。
吻,细品轻尝,满是眷恋,虽然生涩,但却动人心怀。她僵直的背脊,提醒着我她的紧张。但她的主动点燃了我的欲望,我想教她,教她怎样才叫吻!忍不住肆虐起来,她有些无法招架,可我却不打算退让,她唇齿间勾人心魄的芬芳令我难以自持。
香?脑子里有了一丝清明,抓不住一闪即逝的念头,硬生生终止了燎原的火势。重铸的无水,放在她面前,我的诚意收获了她的感动,满意地将她搂入怀中,可双唇却不自觉地紧抿。
但很快藏剑阁试剑会让我焦头烂额,只得将疑惑暂时压下。那日之后也再没与她亲近,故意为之,想借藏剑阁宾朋迎门之机,看看这丫头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她果然没让我失望!当派去跟踪的弟子禀报她与独孤拓在茶园相见时,我笔下错了一划。当雨倩跑来告状时,我将重写的信笺再度揉烂。她受伤了,我再度心生疑惑,脚伤很好解释,她为何会呕血?
雨倩真是唯恐天下不乱,跑去给母亲告状,又一次与母亲起了争执。母亲的心思我再明白不过,雨倩从小便心系于我,就算是做妾她也会心甘情愿。若是从前,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对我而言没有任何区别,可如今,我尚未娶亲便已家宅不宁,故而反感非常。
而后荷香前来禀报,说忘忧以金银相赠打探我的态度,之前她不冷不热漠然以对,如今倒紧张起来。不知怎的,我被悦然败掉的兴致又恢复了些许。
只是转念想到拓的态度,我没来由地双眉紧皱,是什么让他一改往日冷漠?在茶园中,他与忘忧的对话……两人曾有肌肤之亲?以拓以往的性子,忘忧焉有命在?
忙完手头事宜,已是深夜。满以为她会为我留灯,也许是习惯于被女子彻夜相侯,当我看到她屋中漆黑一片时真是很不痛快。
她熟睡的样子,像只猫儿,蜷作一团,我的靠近让她瞬间清醒,满是戒备。她在害怕什么?!不过转瞬她便依偎在我怀中。
我对她好,她欣然接受,我对她不闻不问,她也丝毫不以为意。头一次,对一个女子生出无力感。“你究竟想要什么?”半是试探,半是真心。
“想要,子穆的心呢~~”她十指芊芊直指我的心脏,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我暗笑,好个不自量力的小丫头,想要我心的女子何其多,她凭什么如此志在必得?
如今想来,那时的我,真是自负得可笑。
试剑会那日,我命她前去奉茶,这几日没喝到她煮的茶,居然十分想念。顺便也将她推到人前,昭告世人,她的身份。如若她真是某个阴谋中的棋子,那稍稍曝光一下,幕后之人是否会有所行动呢?
明明为她准备了华服美裳,她却素净依旧,荷香回以一记无可奈何的眼神。这丫头,该说她不懂我的心思?还是太懂我的心思?
饶是如此,她的出现还是引来诸多目光,但我却毫无发现,也许一切只是我多疑?
姬夜尹重创藏剑阁的消息不胫而走,连昆仑派也胆敢在我面前嚣张,我稍作惩戒,不想仆从如此不争,若不是忘忧机灵,还真不好收场。
她显露了自己高超的茶艺,引来一片赞赏,就连独孤柔依也嫉她为人瞩目,当着宾客的面询问她的身份。我原本打算坐实她侍妾的身份,好让母亲也无话可说。可今日她的穿着……若我这般说,那岂不更加证实藏剑阁外强中干的流言?江湖人也会讥我小气,侍妾穿得像个婢女!
董玉痕丝毫不掩对她的好感,而忘忧为他的翩翩风度亦是十分倾心。当着客人的面我自然不可能发作,好在拓即时打断,提醒试剑会的开始,我忙引宾客前往锁剑楼。
谁知,董玉痕却为喝忘忧一口茶,宁愿错失入楼先机。我去而复返,“忘忧的茶,只有我一个人能喝。”我被这个念头驱使着,硬生生打断二人的交谈,董玉痕那杯茶终是没有喝下。
我将她带去红杉林,她无辜的眼神更让我恼怒,真想,真想……可理智还是占了上风。有的事情还需证实,不可妄动,我自语。转念,“子穆,你究竟在害怕什么?”我自问,若是从前,我会毫不犹豫要了她,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我从何时起变得如此畏缩了?从前的胆气去了哪里?
我的心,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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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列位看官,圣诞快乐哟!!
番外——子穆(四)
更新时间20111225 21:08:40字数:3358
楼层越高,宝剑愈为上品。我端坐顶楼,等待能上到此间竞宝的客人。
出乎意料,最先出现的是独孤柔依,拓呢?看来独孤信开始培养和倚仗这个才貌双全的女儿了,只是到底是个女子,恐怕难掌大局。凤楚紧随其后,看得出他对独孤柔依可是分外上心的,难道说凤云傲还想亲上加亲?独孤信恐怕不会乐意吧?谈笑间,这些疑问掠过脑海。
董玉痕的出现也让我为感惊讶,今年青云门还真是出手阔绰,订单超过任何门派,似乎想扩展势力。只是,独孤信及三大家会容人在眼皮底下做大?
藏剑阁衰弱,在武林同道眼中沦为工匠世家一流,所谓剑术不过自保,不被人欺而已。不过从今往后的藏剑阁,定会叫人刮目相看。
待试剑开始,拓姗姗来迟,不置一语,漠然地看着窗外,似乎一切与他毫无干系。
他是三大家之首的少公子,天之骄子,所有羡煞旁人的一切在他看来大概还比不上一株天女木兰花。人心便是如此罢,拥有的不知惜取,得不到的才是心头之好。
入夜,我穿梭在席间,熟络地招呼着各派门人,不忘在女宾席狠狠地表现着自己,我需要筹码,更大的筹码。
喉咙烧灼,习惯性地往边上伸手,却一抓一空,扶额轻揉突突直跳的太阳|岤,茶呢?忘忧的茶呢?
呵,不知从何时起,对那小丫头的茶香上了瘾。我正想着她,她便出现了,我自是欣喜,可这也意味着,她为我准备的解酒茶要与旁人分享。
当她走到董玉痕面前时,手上动作没有逃过我眼。双拳不自觉紧握,垂眸的瞬间,茶不知味。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更是让我失去往日的冷静,顾不得被凤楚奚落,借故离开。寻着二人时,二人正郎情妾意,互诉衷肠。我正要发作,却察觉到董玉痕态度的变化,霎时间我反应过来,居然被小丫头设计!我强压住怒意,等待着,等待着她的解释。
“我故意的,故意叫他来的,故意气你,激你。我放弃了,放弃所有坚持,我想做你的女人,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我只想做你的女人!”她辩解着,眼泪夺眶而出。
我微乱的心怀更加失去方寸,头脑中最后的清明被她的泪水模糊,扯掉她身上董玉痕的外裳,对自己说道,就让我放纵一次吧。
我放下所有戒备,轻吻着她,爱抚着她。欲火燎原,双手撕扯着她碍人的衣物,娇小青涩的身子展露无余。在我面前的,不再是那个稚嫩的小丫头,而是一个含羞动情的女人。
她忘情地迎合,喘息娇吟,呼喊着我的名字,让我抛掉所有的坚持,只想完完全全地拥有她,融入她。这是我第一次,不顾后果地纵情,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罢。
她口中诱人的芬芳令我迷醉痴狂,我有过很多女人,可从未有一个女人让我如此投入,如此动情。“忘忧好香,好香……”我低吟呓语,不能自持。她的热情和主动让我顾不得她初次的娇弱,温柔被暴虐取代,我几近疯狂地要着她,爱着她。“忘忧,爱我,爱我!”内心绝望的嘶吼伴随着极致后的疲惫,倦意袭来,这一觉,我睡得很沉很沉。
只要不睁开眼,她仿佛还在身边。夜风顺着敞开的窗户涌灌进来,吹乱一室纱幔。灯灭,轻烟瞬间消散,无踪无影。余香犹在,芳踪渺渺。
“百年情债累宿怨,物归原主泯恩仇,三招遗漏今相赠,愿君莫恨妾冷情。”信笺被我捏得碎烂,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瞬间冰凉。
无邪的书信就摆放在一旁,如果她留书时多看上两眼,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无邪在信中告知,他从白帝城所藏古籍中查到关于凝天宫主的只字片语,隐隐提到宫主身上常伴奇异的花香。凝天宫有一门心法可用于隐藏内力,所述与忘忧的症状一般无二。
没有人能比我更能体会父亲当年的心情,世人耻笑他被美色所迷,铸成大错。只有我知道,当他将凝天珏亲手交到容夙手中时,他其实早已预见结局,可他依然那样做了,依然将凝天珏拱手相送,只为她转身离去时的笑靥一抹。
恩仇相泯,恩仇相泯……忘忧,若这就是你想要的,如你所愿。
连战匍匐在地,忏悔自己的失职,他本因看出端倪,却被忘忧乱了心神。我至始至终都在沉默中,我不知该如何下令,追还是不追?
只是没料到拓会横插进来,一路追击而去。连战虽紧随而至,却无功而返,没有半点线索。只知她最后的足迹在西边的山林间,她为何要西去?那里人迹罕至,野兽出没。我焦急地踱步,下令派人再探。
除去半路杀出的独孤拓,消息并未走漏半点,我强打起精神,送走各派弟子。此时的我,已失去与那些风华正茂的世家女子周旋的心情,连独孤柔依偶尔的眉目传情,我也无暇理会。满脑子只有那个小丫头的身影,或许那时候我还未意识到自己失去的是什么。
三日后,拓忽然出现,他双目赤红,袍角破损,两靴泥泞,这是我所见过最为狼狈的独孤拓。他微微有些失神,半晌才道:“那个女人,被我逼入死谷。”
死谷?死谷!我脑袋中嗡嗡作响,没有人可以活着走出那片绝谷,当年各大门派为了寻找离天放夫妇的尸身不知在里头折损了多少人手。她死了?!
“或许她只是暂时避入?”我难以置信。
“我派人在谷外守了三日。”拓的回答掐灭了我的期望。
“她,对你很重要?”头一次,独孤拓主动与我谈起一个女人。
我咽下苦涩,摇头道,“不相干的人。”是啊,不相干,从她带着鬼泣跃下锁剑楼开始,我与她再无干系。
空旷的祠堂,无半分人气,肃穆依旧。“流觞先祖在上,不肖子孙穆拜下。”我抱着空空的剑盒,一步一跪。结束了,子家欠下的债,清了……
我对母亲瞒下鬼泣被盗一事,不想她再心痛流泪,我不仅是她疼爱的儿子,更是她的期望和寄托。
决定做回母亲乖顺的儿子,在武林世家中物色一位合适的人选,尽快娶亲。至于雨倩,可为妾,那丫头无甚心机,只要施以温柔,定会对姨父姨母软硬兼施求嫁。
姨母所嫁并非江湖人,只是江东富商,但雨倩是家中独女,娶雨倩,意味着江东四十八家商号尽入囊中。可一想到雨倩眼中的欣喜若狂在不久的将来会化作恨情愁泪,我便于心不忍。
这与先祖流觞有何分别?同样是在利用女人,利用女人的爱。我子穆是顶天立地的男儿,我的荣耀无需女人的眼泪来成就!
“表哥!为何要将倩儿赶走?”雨倩拉着我的袖子苦苦哀求,“表哥,就让倩儿留在您身边吧!哪怕为妾倩儿也是心甘情愿,表哥不要赶倩儿走好不好?”
我抽出被她拽烂的袖口,狠狠甩开,命连心将她请出。雨倩挣扎着想摆脱连心,不住地哭嚎。“表哥,你怎么可以如此待我!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说过会娶倩儿,娶倩儿!我心心念念等了你那么多年,那个女人来了之后,你便不肯回头再看我一眼。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是不是?”雨倩突然停止挣扎,睁大双眼直直盯着我,“一定是的,一定是蓝忘忧那个来历不明的贱女人!她迷惑了表哥,表哥你醒醒好不好?看看雨倩好不好?雨倩才是最爱你的,那个贱女人是个妖精,我闻到过的,她身上的妖香,她不是人!不是人!她是妖精,妖——”
【啪——】我的巴掌,打断了雨倩刺耳的咒骂,我无法容忍,无法容忍。雨倩,总有一日你会明白,你今日咒骂之人,其实救了你的一生。
雨倩像断线的风筝被甩出,她趴在地上失去声息,过了许久,才捂着高肿的脸颊抬起头来。她目光涣散,双眼无神,踉踉跄跄走到我跟前,经过方才的声嘶力竭,此刻的她显得十分虚弱无力。
“呵呵呵”她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大,“啊哈哈哈——笑死我了,笑死我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汩汩往外流出,可她依旧在笑,突然,她停了下来,痴痴望着我,恢复了几分神智。
“表哥。”她甜甜叫着,一如前面十几年每次见我时的模样,一双眸子满是浓浓的依恋。
我有些恍惚,抬起手,如儿时那般顺了顺她鬓边的发丝,应道:“倩儿。”
她踮起脚尖,凑近我的耳朵,“表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她带着几分得意,献宝地说道:“我知道那天晚上锁剑楼丢什么了。”
我身形一震,连战快速反应,合上敞开的厅门。
“倩儿,你知道了什么?”我虽不信,却还是放缓语调,温言问道。
“噗嗤——”雨倩捂嘴而笑,转向一旁的连心,“连心,你知道么?嘻嘻,那天夜里啊,那天夜里,子穆表哥把心给弄丢了!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堂堂藏剑阁主居然如此不济,被人将心盗走!你说,这是不是贻笑江湖的大笑话?”
“连战,你快帮我去把表哥的心找回来呀!找回来呀!丢得不远,还能找着的,快去找呀,找呀……”雨倩神智陷入混乱,满嘴胡话,最后,被闻讯赶来的母亲带走。
而我,捂着自己发空的胸口,颓然坐倒。我自嘲地笑道:呵呵,子穆啊子穆,怎么你也开始自欺欺人了?雨倩所说,句句实言。这些天来,你一直回避的,一直不敢承认的——忘忧盗走的不只是鬼泣,还有,你的心,你的心!
“我想要,想要子穆的心呢!”笑言犹在,伊人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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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番外,列位看官不要心急,十三惶恐哇!
第一章 野人
更新时间20111226 23:13:37字数:3518
本卷开始,弃用第一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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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好啦,不好啦!”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跑向山脚下正在休整的队伍,所经之处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
被他称做师父的长者面无表情地抬了抬眼,在瞥见徒弟身后深陷雪中的足印不满地斥道:“慌张若此,连轻功都不会了么?”
年轻人被他师父一喝更加慌乱,脚下趔趄,从雪坡上滚了下来。斗笠摔得老远,露出光光的脑袋,头顶两个新烫的戒疤分外醒目,原来是个和尚。
小和尚哭丧着脸爬起身,来不及拍落满身积雪,跑到师父身前恭敬一礼:“师父教训得是,净心知错。”
“何事惊慌,你且道来。”大和尚垂着双目,双手拨动着手中念珠。
“方才弟子随师叔前去探路,忽闻山中群狼齐哞,马匹受惊疯跑,弟子还想去追,却被领路猎户阻拦。那位施主道雪狼哞,山神怒,怕是会有雪崩,说什么也不肯往里走。师叔留守,吩咐弟子先来报讯,请师父决断。”
净心话音刚落,队伍中便炸开了锅,迅速有人围拢过来,询问道:“了空大师,这该如何是好?”“是啊大师,您快些拿个主意罢。”
了空并未作答,沉吟片刻将念珠收起,起身走向队伍中间。一顶八抬的轿子静静停在雪地里,雪花飞卷,轿顶却十分干净,未落片雪,显出几分诡异。
四个一身白衣的轿夫靠坐四周闭目养神,大冷的天却只身着褙子,露出结实的双臂。仔细一瞧还可见几人周身冒着丝丝热气,甚至暖化了周围的积雪。
门窗皆挂着厚厚的白裘皮,将严寒阻隔在外。了空才靠近,几个轿夫便警觉地睁开了眼,但见来人是了空,这才放松戒备。
“阿弥陀佛,少城主……”了空将静心的话重复一遍,站在雪地里等待轿中人回应。
可那轿中人却没有出来的意思,过得半晌才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出,“如此,只怕方丈大师性命危矣。”那声音被雪风一带,竟显得十分飘渺,不似凡人。
了空面色凝重,回返队伍当头,对着方才围拢上来的几人作礼道:“阿弥陀佛,我伽罗感佩各大派的鼎力相助,只是前路未卜,诸位少侠无需随贫僧涉险,顾……”
“大师此言差矣,伽罗与第一山百年交好,第一山既然答应助力,怎好事未成,人先返?您这叫曲某如何向家师交代?”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独孤信的大弟子曲灿。
“曲少侠说得是,我青云也定不会知难而退。”接过曲灿话头的董玉痕迅速引来热切注视,倒不是因为他的话多有份量。而是他的模样实在俊秀怡人,言语间更是风姿楚楚,硬生生在这表明立场的当口分了一众江湖儿女的神。
“连青云都如此说,那我栖凤山庄更没道理撒手不管,还望了空大师成全晚辈的拳拳之心。”凤羽的声音如叮咚的泉水,悦儿动听,及时拉回众人因董玉痕而引出的遐思。
各派众口一词,皆不会走人,了空暗自叹息,救助方丈只是幌子,觊觎萤蝉才是真吧!
话说月前,伽罗寺明觉方丈恶疾复发命在旦夕,了空去往白帝城请少城主君无邪前来医治,被告知需雪狼心血做药引。可这雪狼悍比猛虎,狡比银狐,极是难得,更别说活捉取血。
各大派听闻,纷纷派出人手找寻。这对伽罗寺而言无疑是件大好事,了空见师父康复有望,很是欣喜。可就在此时传来消息,有猎户在一头老雪狼的尸身上发现了萤蝉壳。
萤蝉,服下一只便可抵十年修为。这内力速成的宝物,早在百年前被人发现其妙用后遭捕杀绝迹。如今却现身玉狼山,对习武之人而言,萤蝉的诱惑力无疑相当可怖。
故而就在了空启程上玉狼山捕捉雪狼后,各派陆续有人追上,来助“一臂之力”。
了空想及此,不禁黯然。只怕江湖又起杀戮,师父若是清醒,定要责怪自己修行多年,却看不透生死。走这一遭,不知枉造多少杀业。可难道要自己眼睁睁看着师父忍受病痛折磨至死?了空握着念珠,默祷:我佛慈悲,悯小僧救人之心,哪怕自食恶果,堕入阿鼻地狱。
“贫僧谢过诸位,只是雪山变幻莫测,如若——”马匹的嘶鸣将了空的话打断,众人惊起,赶忙稳住暴起乱撞的马匹。
只听有人大喊:“快看雪龙,雪龙!”
远处山中传来阵阵闷响,隆隆之声越来越大,地动山摇间,一条雪龙腾空而起,在凌厉的呼啸声中直泻而下。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远处,碧空下原本清晰可见的玉狼山刹那间被隐没在雪雾之中。
与此同时,玉狼山顶——
“阿嚏!阿嚏!”酣睡中的少女揉揉鼻子,她似乎躺在一块极厚的绒毯中,整个人嵌了进去。“唔,讨厌!居然掉毛的,呸呸呸——”少女嘟囔着,吐出误入口中的白毛,用力戳了戳枕着的绒毯。
“绒毯”居然发出“呜呜”的低哞,仔细一瞧,这哪是什么绒毯,居然是一头巨大的通体雪白的狼!少女靠在它柔软的肚子上,将它的尾巴当做了被子。
“你还敢委屈,堂堂雪狼王居然这么爱掉毛的。”少女对上雪狼碧色的眸子,狠狠给了它一记白眼。懒懒翻身,换个姿势,露出半个翘臀。
雪狼抖动着自己蓬松的尾巴,逗弄得少女咯咯直笑,她坐起身,浑圆的双峰如调皮的兔子,睁着两只红红的眼睛,原来她竟是不着寸褛的。
少女低头盯着自己的身体,摸摸这儿,捏捏那儿,仿佛不认识一般。紧接着她又跑到温泉边,在雾蒙蒙的水中寻找自己的倒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是我,又不是我。”少女喃喃道,满眼疑惑。
“脱、胎、换、骨?”少女一字一顿,“原来巫夷戈说的脱胎换骨,竟是真的!”
虽然知道身体的变化已有时日,可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每日都会上演这么一出。
“啊——”她突然尖叫:“巫夷戈,你个死老太婆,害我在这里当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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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前,幽昙圣境。
“祖师婆婆,忘忧明日便要离去,此去定不负重托,完成使命,报答您与师父的恩情。”忘忧表现出难得的郑重,巫夷戈大为感动,连声说好。
“可是……”忘忧欲言又止。
巫夷戈忙问:“徒孙有何难言之隐?”
忘忧抬起小脸,满是凝重:“祖师婆婆,您放心,忘忧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赚钱?”巫夷戈错愕。
忘忧作讶然状,“祖师婆婆,您作古多年,不食人间烟火。早已忘记一文钱难死英雄好汉!重建凝天宫,不能光是嘴上说说吧?最起码不得占个山头,招兵买马什么的?”忘忧所说,确是实话,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凝天宫曾是叱咤风云的江湖一霸,虽然毁去多年,但家底总该有点吧?她可不想在揽下复兴大业的同时,还要白手起家。
巫夷戈指了指花丛间飞舞的萤蝉,“能拿多少,尽数拿去,萤蝉可是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宝贝……”
忘忧听着巫夷戈讲述萤蝉的妙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把这些宝贝带上去,牙根就没注意到巫夷戈嘴角的坏笑。
其实巫夷戈也只是想捉弄一下忘忧,但没想到这丫头比她想象的还要财迷,居然将仅剩的那件外裳当做布兜逮了满满一包萤蝉,而自己却穿着简易制作的比基尼三点式走人。
忘忧别过巫夷戈,迫不及待地施展轻功攀上崖壁。到底有多深啊,以自己的内功修为居然都感到气喘,忘忧对着山的高度咋舌。在这一过程中,她对包袱里那群小东西的动向全然不觉。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些小家伙将自己唯一一件蔽体的衣物咬成了渔网,尽数飞走,只留了几只干瘪的壳。
到达洞顶时,没等她拥抱蓝天,适应外界强烈的光线,便对上一双双莹绿的眼睛。一头头比马小不了多少的白狼,正龇牙咧嘴?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