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完结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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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节事小,饿死事大 完结 作者:未知

    方面意味着朝廷要开始对付他了,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期待这一日的到来。yuchuanshuwu 玉川书屋手机版

    两方都开始养精蓄锐,千钧系于一发,彼此俱是紧锣密鼓地部署着,只需一方动作,便会掀起滔天狂澜。

    红绸垂着头进屋,心事重重的模样,萧峻并未在意,他并不是个温柔的男人,所以也不会去在意女人的心情。

    “听闻朝廷派兵来了,还是摄政王亲自领兵的。”红绸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跟前,看着他在书桌前研究地图。

    “嗯……是有这么回事。”萧峻回答得心不在焉。

    “王爷,您……会没事的吧?”

    “嗯?”萧峻抬眸,脸沉了下来:“你不相信本王能胜不成?”

    “不是……只是……”红绸眼神闪烁,吱呜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将对他的担忧说出口,萧峻已经不耐地摆手示意她出去。

    ……

    起初有广陵王的二十万大军抵挡,萧峥应该没那么容易就能胜出,哪知江家竟然出面收买了他最为得意的军师,顿时草包广陵王兵败如山倒。

    萧峻怒气冲冲地跑去找人算账,江家倒是跑得快,统统躲避去江南了。

    我不负人,人却负我!好得很!他咬牙切齿,等本王一统天下,管你们什么血缘亲情,统统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接下来却如有天助,萧峥渡江首战便告捷,一时间战神之名四散不止。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忍不住又跑过来唠叨,竟然叫他退守到无锡苏州一带。

    笑话!不过就是死了个广陵王,不过就是成功拿下了镇江,说到底也只是个带过几年兵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好怕的!

    不过那也的确是个难缠的主儿,竟然动不动就派人马蚤扰,要么就直接干上一场,这么不干不脆,还做什么摄政王?!

    他忍无可忍,最后竟然直接站在城楼上对着退去的马蚤扰分子破口大骂。

    骂归骂,战事还要继续。他冷静地安排,命其他几人以合围之势将萧峥包围,却不曾想他还有胆量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

    哼,来得正好,好叫他知道什么叫有来无回!

    萧峻在红绸担忧的眼神里披甲上阵,落下城门,以破釜沉舟之态出现在萧峥面前。

    虽是初冬,阳光却很耀眼,他眯起眼睛看了又看,恍然发现,原来时间还是在彼此身上刻下了印记。

    萧峥早已不是什么毛头小子,若说当初的气势只是隐隐外露,偶尔会掀起狂潮的瀚海,如今他却只是一湖碧波,表面沉稳无波,内里也许掀起的狂澜比海上更甚。

    两人就那样对视着,过往三十多年的人生都好像在极短的时间内回顾了一遍。

    萧峻觉得可笑,萧峥居然说若是投降,念在他是皇帝的亲叔叔,可以饶他不死。

    他要是指望着靠这点血缘关系活着,当初就不会义无反顾地走出京城!

    过了这么久,这个对手终于站在了自己面前,想来,今日也合该是个了断的日子。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他的队伍被一招请君入瓮困住,而连日来“战神晋王”的名号一直动摇军心,下面恐怕会越发艰难。

    萧峻忍无可忍,一拍战马,手执长枪冲了过去。然而萧峥抵挡的力道也不弱,近距离对峙,才发现眼前的人已经的确不再是自己当初认识的那个少年萧峥了。

    他甚至会用言语刺激他:“不过如此,吴王除了口气之外,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混账!”虽然知道那是激将法,但萧峻一向最受不得别人轻视,自然气愤难忍,长枪一挥,再度袭来,两人翻身下马,变为近身搏斗。

    实际上在落地的刹那萧峻便察觉到萧峥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那是一种必胜的自信,他心中也明白几分,自己武艺不及他,恐怕难以脱身。

    然而纵使战死沙场,又有何惧?成败天定,事在人为。人生匆匆百年,起码他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争取过,身为男儿,至少活得不算窝囊!

    手中长枪刺向萧峥的肩窝时,腹间猛的抽痛,微微低头,对方的长剑也已透背而出。

    天地仿佛都失去了一切声响,周围喧闹的打斗声幻灭无声,眼前的人也有些看不分明。半晌,只传来萧峥似叹似诉的低语:“你输了……”

    他狠狠地瞪着他,心中万分不甘,但没有反驳。

    输便是输,他虽自负,却还不至于输不起。

    倒下的一刻,耳边似乎隐隐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大概是红绸吧。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闭了眼,没有犹豫,更无留恋……

    【尾声】

    萧峥进入金陵府后,见到了红绸,她的脸有些异样的潮红,眼神却有些涣散,呆呆地坐在吴王居住的行馆中。

    见萧峥进来,她忙不迭地起身拜倒,一身大红的衣裳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然后她哭着请萧峥厚葬吴王,称他生前有遗愿,希望他能达成。

    萧峥一一用心记下,回过神来时,面前的女子已经捂着胸口倒下,口鼻都溢出血来,显然是早就服了毒……

    吴王没有子嗣留下,所以不存在什么安置的问题。当然照他身边人的说法,那是他故意不愿留下任何血脉。

    他曾对红绸说过,跟着他这样的人其实并无保障,她若要走,他绝不强留。

    在他看来,这世上根本没人会在乎他,他早已习惯,自然也不在意。

    萧峥吩咐将红绸厚葬,然后写信给皇帝,说要护送吴王遗体去河南的太室山。

    这便是萧峻的遗愿,当日不过对红绸随口一说,她却记得清楚。

    这世上还是有人在乎他的,只是他从未发觉。

    皇帝陛下对此自然不解,虽然是自己的亲叔叔,可是这是反王头目,没必要为了他长途奔波,即使要去,也不该让摄政王亲自护送。

    可是萧峥还是固执己见,护送萧峻上了路。

    这位十三皇兄曾在他幼时领着一群兄弟欺负过他许多次,彼此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好感,更别谈什么亲情了,然而从战场上相遇的那刻起,萧峥就知道,这是个值得钦佩的对手。

    他大概是他们这辈皇室中活得最为真实的一个人了,想要什么,放弃什么,都是发乎于心,不会躲躲藏藏,也不在乎他人看法。

    然而江山基业,容不得颠覆,百姓民生,亦由不得他这样火爆脾气的人来主宰。

    到达太室山时,嵩山少林的方丈本要下山来迎,被萧峥好言谢绝,但还是延请了几位高僧随他一同入峻极峰为萧峻的亡灵超度。

    其中有位僧人一路昏昏沉沉,像是在瞌睡一般。萧峥不免多瞧了他几眼,竟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那位老和尚自己双手合十对他笑道:“阿弥陀佛,摄政王忘了当初相国寺里的那次求签了么。”

    萧峥恍然大悟,人生果然处处充满机缘,当日不过一眼,不曾想今后竟还有可能相见。

    却不知以后茫茫大千世界,还能否遇上如萧峻这般一生离奇之人。

    那老和尚随着几位高僧念完了超度经文,又亲眼见证着萧峻入了土,忽而感慨道:“佛说:人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五蕴炽盛苦。唯有身心放空,方能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我等凡人,难脱八苦,因此坠入轮回地狱中……”

    萧峥偏头,微带不解。

    老和尚笑着呼一声佛号:“吴王生前早已历经八苦,如今人离难,难离身,一切灾殃化为尘,百年轮回,自有其去处,摄政王不必感怀。”

    萧峥忍不住笑了一下:“大师所言甚是,然本王并非是在感怀。”

    “哦?那是什么?”

    “只是觉得,此处风景独好,吴王长眠此处,必然欢喜,所谓‘不来峻极游,何能小天下’,便是这样的意境吧。”

    “阿弥陀佛……”老和尚呼了一声佛号,淡笑着垂首,又开始重新念诵超度经文。

    旁边有人请示萧峥:“王爷,碑文是不是……不太适合?”

    萧峥看了一眼上面“吴王萧峻”四个字,沉思一瞬后道:“将吴王二字抹去,独留‘萧峻’之名即可。”

    大丈夫生于世间,何需那些头衔,一个名号足以,至于功过褒贬,自有后人评说。

    不过萧峥觉得,以萧峻那般自傲的脾气,怕是骂名再多,他也不会在乎吧……

    作者有话要说:吴王番外结束,我真蛮欣赏他的,是条汉子。好啦,明日起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文子衿将与诸位见面鸟,请事先自备鲜花恭候其大驾哟……我有预感会跟大家想象的有很大出入,啊哈哈哈xddd

    青青子衿(上)

    【楔子】

    “混蛋!”

    一声暴喝,顾青一脚踢开挡在面前的凳子,瞅着空荡荡的屋子生闷气。

    旁边一个小厮缩着脖子呐呐道:“顾大小姐,您这般生气做什么?又不是公子躲着您,他是被人家绑走的!”

    “我骂的就是那些绑他的人!”顾青扭头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瞪得老大:“那些人是谁?你说!”

    “是……是定襄王。”小厮已经快缩到墙角去了。

    早就听公子说她脾气暴躁不好惹,果然!

    顾青眯了眯眼,声音阴沉:“好个定襄王,竟然敢掳走我师兄!”

    “以前可没见您把他当师兄……”小厮边小心瞄她边小声嘀咕。话音未落,却见顾青人已大步朝外走去。他忙不迭地追上前去:“哎哎哎,公子叫您别去找他了啊!”

    他赶忙呼唤,顾青却充耳不闻,背对着他潇洒地挥了一下手便径自朝前走去,身影很快就融入夕阳的余晖中。

    【一】

    天下有座雄山曰无锋,取无锋可断万物之意。

    传闻山上有仙人仙童居住,凡夫俗子只能在半山腰就停住,只有有仙缘的人才能到达山顶。

    关于这个传言,顾青的回应是:扯淡!

    无锋山她太熟了,从小在那儿长大的。

    那所谓的仙人就是她师父,仙童有三她,师父的女儿夏贞珏,还有一个惹人厌的大师兄文隽。

    她很小就听夏贞珏说过,他们的师父以前是个什么侯爷,后来犯了事,就带着自己的女儿逃啊逃的逃到了无锋山上,沿途还收养了两个孤儿,带到了山上教导,于是成为了三个娃娃的师父。

    顾青拿这话去问师父,老人家闻言当场大怒,拍着桌子吼:“老夫我哪是逃啊,你们小孩子能不能不要随口胡说啊!”

    文隽在旁给他倒了杯茶,笑得风轻云淡:“师父说得是,皇帝无道,您老是归隐不问世事而已。”

    于是夏老爷子舒坦了。

    顾青却看不惯文隽的样子,笑的跟只狐狸似的,哟哟哟,就你会说话啊?切!

    那一年夏贞珏下山历练去了,夏老爷子不放心,就拉着文隽的手说:“弟子之中,你最得我真传,如今珏儿下山我很不放心呐,要不你给我下山盯着她去吧,不然我担心她遇人不淑啊……”

    文隽仍旧是淡淡的笑:“哎呀师父您可真是多心了,二师妹那种人才哪会遇人不淑啊?倒是小师妹这样的,看着就让人不放心啊。”

    夏老爷子捻着胡子想了想,觉得颇有些道理,自己的女儿还是很有本事的。于是他也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顾青。

    顾青欲哭无泪,文隽你个混蛋!我是有多差啊?!

    然后又过一年,顾青也要下山了,文隽说他要先下山去准备准备,就先下了山。

    顾青知道他这些年在下面做起了生意,颇有点富家公子的做派,也不管他,过了足足数月才告别了师父,慢条斯理的下山去跟他会合。

    哪知下山到了说好的地方,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只剩下一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厮说他被定襄王给绑去了。

    【二】

    天下纷乱已不是一日两日,北面兴起的梁王大有一统江山之意,所以朝廷此时正在大力招揽人才。

    树大招风啊,文隽下山次数最多,学识又是三人中最好的,很快就在商界混出了名堂不说,还将名号传去了京城。

    定襄王其实是怀了私心,想要除去皇帝,取而代之,因此直接派人将他绑了去,充作自己的入幕之宾。

    文隽其实是习过武的,但是毕竟是半个商人,也不能直接跟官家动手,只好任由他们带着去了京城,临走就跟小厮说了叫顾青别找他。

    可是顾青那火爆脾气哪儿容得了被耍!文隽一直欺负她,她还没报仇呢,却抢先被人家给欺负走了!她很不爽,于是立即收拾上路,直奔京城定襄王府。

    定襄王正在求贤若渴的时候,一听有人自荐要给他做幕僚,心中十分欢喜,连忙召来见面,却见是个年纪轻轻的公子,白衣翩翩,朱唇皓齿,简直明艳的如同女子。

    “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顾青施施然行了一礼,笑眯眯的吐出个名字:“文隽。”

    “啊?”定襄王懵了:“本王没听错吧?”

    “王爷没听错,在下正是文隽,您府上的那个乃是冒充的!”

    “什么?”

    “不信的话,王爷可以叫他出来与在下对峙。”

    “这个……”定襄王摇头叹气:“本王倒是想叫他出来,可是他已经被陛下召进宫了。”

    顾青愣住:“什么?”

    原来那日庆熙皇帝突然光临定襄王府,劈头就问:“听闻皇弟将名闻天下的名士文隽给招募入府了,怎么,莫非是怀有二心不成?”

    定襄王冷汗连连,慌忙之下只好忙道:“陛下误会了,臣弟是为陛下招揽了文隽,正打算送去宫中呢。”

    “哦?”皇帝冷笑一声:“那便现在送入宫吧。”

    顾青彻底的愤怒了,这都他娘的什么事儿啊!

    【三】

    虽然错过了,但是顾青却没有离开定襄王府。

    她琢磨着文隽多少还是会回来一两次的,到时候干脆劝他逃走好了,跟这群人耗来耗去,着实没意思。

    可是等候良久,却仍旧没有等到他的回来。而定襄王却是被她的才华给震住了,大力要求她留下,还许下了不少丰厚条件。

    也是直到此时,顾青才知道过去文隽讽刺她的话都是废话,其实她还是很优秀的。然而她并不想要什么虚名利禄,在王府里的每一日都如同煎熬。

    某日闲来无聊,她坐在定襄王府的后花园内抚琴,反反复复的就那几个调。

    那是一首《子衿》,以前文隽总喜欢没事的弹唱。他的声音低沉轻缓,唱这种低缓柔和的歌曲十分适合,常常叫她这个对头也时常听着入迷。

    而如今,已经很久不曾听见了。也不知道这个混蛋现在在宫里怎么样了……

    身后有人走近,她一转头,眼中落入一身明黄的皇袍。微微一怔之后,连忙起身,敛衽下拜:“草民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顾青很不喜欢对着达官贵人三叩九拜,过往在山上也没人教过她这些,可是如今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了。

    头顶的人没有做声,半晌,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好似端详一件赏玩的器物,“长得这般标致,是男还是女?”

    他的拇指在她下巴上缓缓摩挲着,眼睛居高临下的望来,满是探究和玩味,嘴边的笑容充满邪佞和戾气。

    顾青忍住将他手打掉的冲动,往后退了退,摆脱了他手的钳制:“草民是男子。”

    “哼哼……”皇帝冷笑,“朕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骗骗其他人可以,要骗朕,还真是困难了。”

    “陛下明察,草民真的是男子。”

    皇帝笑了一下:“好吧,你说是男子便是男子吧。”

    他转身朝跟在身后一脸懊恼的定襄王吩咐道:“皇弟府上的闲杂人等可真是越来越多了,这次定然又是为朕招募而来的幕僚吧?”

    定襄王欲哭无泪的点头,“陛下英明。”

    “好得很,那就随朕入宫吧。”

    【四】

    高高的宫墙巍峨耸立,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顾青一身白衣,在御书房前恭恭敬敬跪着,凉风吹过,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殿中的人正在纵情声色,与女子嘻嘻哈哈的玩闹声不断传出,简直侮辱了“御书房”那块匾额。

    没多久,有道冷肃的声音隔着殿门冷冷的抛出:“不说出真实姓名就将你碎尸万段,朕可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顾青翻了个白眼,心中缓缓想着对策。

    定襄王好哄,说她跟文隽重名也信,可是皇帝就难弄了,直接认定她与文隽必然有关系,否则不会贸然冒充他的名讳进入定襄王府。

    皇帝残暴她是知道的,顾青完全相信他会把自己碎尸万段。

    正在沉思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她跪直身子转头看去,隔着一道宫墙,有人在低声吟唱: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混蛋!

    顾青忽然有些想哭,这歌词此时听来,竟像是她的心声。

    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这样断了音信?

    纵然我不曾去会你,难道你就不能主动来?

    如今我主动来了,你却又不来相见。

    殿门忽然被大力拉开,琴声乍息。

    庆熙皇帝龙袍微敞,醉意阑珊地挑眼望来:“如何,可承认你不是文隽了?”

    “是……”顾青垂头,湿了眼眶,眼泪一颗颗落在地上,“草民……文子衿。”

    作者有话要说:文子衿来了,大力的撒花欢迎吧!!!怎样,是不是完全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女子?是不是很意外?啊哈哈哈,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v≦……

    青青子衿(中)

    【五】

    一个小太监引着顾青顺着高高宫墙一路往前,接连几个转弯后,在一处偏殿前停了下来。

    “文公子,这里便是你堂兄的居所啦。”

    顾青朝他拱了拱手,“多谢公公了。”

    “文公子不必客气,这是奴才该做的。”

    如今皇帝对这个文子衿可重视着呢,他自然不敢怠慢,又好一番客套才缓缓离去。

    顾青在原地顿了顿,举步走近。

    刚要伸手去推殿门,忽然有人从里面拉开了殿门,一把将她扯了进去,而后关门落闸,动作一气呵成。

    “混蛋!你……”

    顾青刚要大骂,就见眼前的人食指掩唇,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两人近距离凝视才发现彼此都变化了一些。文隽瘦了一些,精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好,眸若晨星,眼角微挑,含笑看着她的模样跟以前一样欠揍。

    顾青外表无所变化,只是为了装扮成男子,特地修饰了容貌,颇有些英武之气。

    好一会儿,文隽才压低声音道:“你进宫来做什么?”

    因为一手撑在门板上,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两人离得极近,说话时几乎能感到他呼出的气息羽绒般拂过额角。

    顾青的脸微微泛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你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哟,我看你是看上我了吧?否则做什么要一直追着我到宫里来?”

    “你……混蛋!谁看上你了?”

    “好吧,那就混蛋看上我了可以么?”

    “……”

    顾青很清楚,论吵架,她是斗不过文隽的,最后的结果无非有二:一是她声嘶力竭而死,二是她憋屈郁闷致死。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要忍不住反驳他,这么长时间不见,他就这么耍弄她?哪里像个师兄的样子?!

    谁知刚要开口,却听见文隽变了口吻,一瞬间严肃起来:“师妹,我说真的,你立即出宫去!”

    【六】

    战火纷纷,不日就要烧到都城,文隽叫顾青离开,实在是为她着想。

    然而事情并非想的那么容易,那个阴晴不定的皇帝显然不会轻易让她走。他像是逗着老鼠的猫,不轻易将她吞入腹中,反而看着她在自己掌下奋斗煎熬,并且还不时的给予鼓励。

    有一次他甚至对顾青说:“子衿,你既然有才,不如去参加科考,只要考中状元,朕就让你做宰相如何?”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顾青对这神经质的皇帝已经无力到了极点。国难当头,他竟然还有心思耍她玩儿!!!

    她对做宰相可没兴趣,只对将文隽拐出宫有兴趣,便讨好的笑道:“陛下厚爱,草民感激不尽,但草民只求与堂兄回归乡野,吾等陋才,实在不配久留皇宫,更难当大任。”

    皇帝桀桀冷笑:“朕的皇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他走到顾青跟前,扣住她的下巴,眼中幽光大盛:“子衿啊子衿,看你要在朕面前装到何时?”

    顾青大惊,原来他说要自己做宰相,竟是出于对她的怀疑。她皱眉,已经努力的将容貌和声音都伪装的更像男子了,为何他总是坚持她是女子?

    他怎么就这么自信?!

    顾青心思一转,只好顺着他的话道:“陛下既然这么说了,那草民便叩谢皇恩了,但愿陛下说到做到,若是草民高中状元,便要让草民做宰相。”

    皇帝笑的一脸玩味,“好,一定。”

    笑笑笑!笑你个头!顾青捏着拳头心中嘀咕,等做了宰相就能出宫,就有机会把文隽也拐出宫了!到时候您老一个人在这儿笑吧!你个混蛋!

    【七】

    庆熙十九年,文子衿新科高中头名,皇帝金榜题名,册封状元。

    同年,直接册封宰相。

    文隽得知后半天也没说话,许久,只是长叹一声。

    皇帝虽然对她看似重视,然而他实在喜怒无常,加上朝局纷乱,其他官员又岂能容得了她?

    宫中举办了盛大的琼林宴,文子衿从一介草民直接晋升为百官之首,一夜之间名号响彻天下。

    当晚文隽忽然抱着琴现身,一身雪衣,明眸悠然,乌发随意的系在肩后,撩袖垂眸,替顾青奏了一曲《子衿》。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熟悉的旋律又一次响起,顾青托着酒盏怔忪。

    凝视着静静抚琴的人影,她忽然想起许多过往,与他在山间的岁月,三个孩童一起嬉戏,他却总是对师姐客客气气,唯独对她颐指气使,冷嘲热讽。

    后来有一次她忍不住委屈的哭泣,他才无奈的哄她:“笨蛋,二师妹是师父的女儿,我们感念师父收养之恩,自然要多对她好些,你与我一样,彼此随意些又有什么关系?”

    她与他一样……

    顾青抬起微醺的眸子去仔仔细细的看他,忽然顿悟。

    他说的没错,她是看上他了,不然她一直兜兜转转围着他转是为什么呢?

    她的的确确是看上他了!

    嗯,这混蛋太坏,不能放出去,她就勉为其难,替天下女子收伏了他吧。

    顾青托着酒盏看着文隽,笑得大义凛然,觉得自己真是伟大的让人仰望……

    她凝视的眼神太过专注,以致于被另一道阴沉的眼神尽收眼底也毫无所觉……

    【八】

    宰相不是好做的,何况顾青也没有做宰相的兴致。不过即使如此,她的政绩也足以让朝臣们刮目相看了。

    文隽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主动请修皇族族谱,既可避开锋芒,也不用到时候被皇帝突来的一些念头给弄的团团转。

    顾青自此开始于笔杆子打交道,也是在此时,她开始记录一些东西。

    实际上这个习惯以前就有,但是以前记的册子都留在了山上,现在难得有时间空闲下来,自然要将自己历练以来的心得都写进去。

    夏老爷子一直都是这般教导他们的。

    其实顾青每次都很想看看文隽记载的东西,奈何他藏得跟宝贝似的。

    正好是秋老虎的时候,天气闷热的叫人难受。

    文隽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好写完一段,一合上册子,就对上他那双黑亮黑亮泛着狡黠光芒的眸子。

    “哟,写什么呐?”

    “告诉你干嘛?”

    “哎呀,师兄看看也不行么?”

    “不行!”

    “那堂兄看看呢?”

    “你算哪门子堂兄?”

    “也是啊,那我算你什么人啊?”

    顾青一愣,对上他憋笑的脸。

    “混蛋!你又耍我!”顾青大怒,拍案而起,对着他好一阵咬牙切齿,而后恶狠狠的道:“你不算我什么人,你就是我的人!”

    这下换文隽愣住了。

    顾青微眯着双眼幽幽的冒冷光:“怎么?不愿意?”

    “噗……哈哈哈……”文隽朗声大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矜持啊。”

    “师父他老人家又没教过!”

    文隽点头,“说的也是。”他收敛笑容,叹了口气,转身朝外走,“若是你我不在这混乱肮脏的地方,就一切好说了,可惜……”

    可惜?顾青张了张嘴,反应过来后又是暴怒:“混蛋!你要是敢拒绝试试?!”

    【九】

    从顾青这里离开,文隽又回到了宫中,打算继续做他那无所事事的幕僚,然而这次回去,却是一次灾难。

    第二日顾青是踉跄着进了宫,皇帝在御书房内,如同初进宫时那般,她跪在门外,却再也听不到那人的琴声。

    冷肃的声音再次从一群嬉闹之声中传出,令人几欲作呕:“子衿,回去吧,朕会好好疼爱你堂兄的,你放心便是。”

    顾青握紧了拳,咬着下唇一个劲的颤抖。

    怎么能这么做?怎么能让文隽做他的男宠?

    殿门又被打开,精致的龙靴停在眼前:“子衿,朕说过,看你要装到何时。差点便要被你给骗了,师兄师妹,说什么堂兄堂弟呢?”

    顾青双眼大睁,蓦然抬头看他。原来他早就安插了眼线在自己身边。

    “陛下……”顾青声音干涩:“请陛下明示,为何要这般捉弄微臣?”

    “捉弄?”皇帝失笑,俯□看她,“朕只是不甘被骗罢了,子衿,你该知晓,朕对你算是有耐心的了。”

    顾青心中一紧,脸色微微泛白。

    “朕大可以将你强行充入后宫,但是朕不愿意那么做,朕给你机会,你自己选择,如何?”

    混蛋!变态!

    顾青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人,他的的确确有病,而且已经病入膏肓。

    “陛下请容微臣考虑一二,还请陛下在此期间对文隽礼待。”

    “呵呵,这是自然。”皇帝伸手扶起她,笑的志得意满,凑到她耳边低语:“只要你愿意,朕连皇后的位子都可以给你。”

    顾青连忙回绝:“陛下不可,皇后淑德,微臣不配……”

    “诶~”皇帝阻断了她的话,“贤良淑德的女子朕看腻味了,朕就是喜欢你的与众不同。”

    疯了!顾青捏紧了拳,他果然是个疯子!

    作者有话要说:文隽到这儿才被整成男宠的,皇帝有点精神失常,你们懂的,咳咳,下一章最关键,也是最后一章了,呜呜,好舍不得,打滚……

    有峰峻极(上)

    【楔子】

    河南境内的太室山为嵩山之东峰,共有三十六峰,岩嶂苍翠相间,峰壁环向攒耸,巍峨峻拔,苍茫耸立。主峰为“峻极峰”,取自《诗经·嵩高》中的“峻极于天”。

    萧峻的名字便来源于此。

    实际上他的确是个喜欢山的人,只是从未想过自己后来会在江南了结一生。

    【一】

    萧峻是崇景帝的第十三子,不过并不受期待,因为准确来说,他是那位逐渐失宠的母妃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算计来的。

    有次他在御花园中行走,听见有两个年长的宫娥小声地在旁议论,说他的不受皇帝宠爱,若没有那一杯加了料的酒,恐怕也不会有他的降临。

    当时他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第二天两个宫娥就再没出现过。

    其实那年他也不过才八岁出头,可能连话中的意思也不明白,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这事自然是他母妃处理的,之后他的脾气却渐渐地变得暴戾起来,周围的人开始敬畏他,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流言蜚语。恐怕也是在那时起他开始无法忍受别人的轻视,因为那总会让他无端想起那两个宫娥如蚊蝇般细碎的嘲笑声。

    这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是种折磨。

    梁国萧氏皇族单从人口上来说,并不算庞大,这点在他父皇崇景帝那儿便体现出来了,纵使这位戎马一生的皇帝生前如何风流成性,总共也不过才二十六个子女。

    当然,平安长大的还不到二十个。

    然而崇景帝内里其实是个多情种,三十岁那年,他一举平定西戎后得了俘虏进献的一个美人,便告别了万花丛中的生活,甚至为了这个美人息了将西戎灭族的念头。

    那位改变他的美人不是别人,正是后来摄政王的生母月贵妃,据说连“月”这个名字都是崇景帝亲自取的。

    这位月美人相当的得宠,以致于在宫中已有了几位皇妃以及大批侍妾的情况下,她一个后来的还堂而皇之的生下了皇长子。

    这个时候宫斗什么的就必不可少了,一时间毒药与暗箭齐飞,毁谤与挑拨并进。

    好一派刀光剑影你来我往前仆后继不死不休的恢弘景象!

    在崇景帝毫不吝啬的保护之下,月美人照旧能安稳的做着她的皇贵妃,只是可惜了皇长子,小小年纪终究还是被诸多暗杀给弄的落下了病根。

    萧峻对这些事情只是一知半解,他见过那位月贵妃,只是一个侧脸,印象中只觉得像是天边的皎月,纵使只是个孩子也感慨大约世上不会再有这样的美人了。

    不过他可看不惯她膝下的三个孩子,一个都看不上,尤其是最小的萧峥,虽然他还在蹒跚学步。

    崇景帝不喜欢他,所以他的母妃如今只关注着他嫡亲的哥哥,也是当今的二皇子。但是月贵妃的两个儿子都深得崇景帝喜爱,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论筹码,也是月贵妃那儿更有力一些。

    那一年除夕,宫中设宴,他长了一岁,却没什么感觉。

    灯火通明处,他看见那位威严的父皇已经有了不少的白发,身边仍旧端坐着月贵妃,可是仔细看去,竟然也不觉得有初见时感觉得那般美貌了。

    想来岁月真是不饶人的,可是他的父皇还是固执地留她在身边。

    萧峻撇撇嘴,很是不屑,一转头,却见他嫡亲的哥哥走了过来,拥着他的肩亲昵的问他这段时间过得可好。

    他不过才十岁不到,二皇兄却早过了弱冠,老实说,跟他……没话说……

    他转头四下看了一眼,终于瞥见那位仍旧端庄无匹的母妃,她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而后便皱着眉头紧盯着上方的月贵妃。

    萧峻忽然觉得他的母妃也老了很多,心竟有些酸。

    只是没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在那场宫宴后不久,崇景帝便驾崩了,月贵妃的身子也每况愈下,似乎只过了几个月便也随之薨逝。

    一时间山雨欲来。

    崇景帝一生未曾册立皇后,走的又突然,月贵妃又没有身家背景,加之皇长子身体孱弱,皇位更迭时一干大臣便将目光投向了二皇子。

    这便是后来的崇光帝。

    然而讽刺的是,那位一手默默推着他上位的母妃,居然在他被确立为储君的当日就撒手人寰了,毫无征兆。

    像是完成了某个使命,却又带着许多的不甘。

    于是萧峻开始不喜欢宫廷,他在宫里强忍着待到了十六岁,去跟已成为皇帝的亲哥哥说要出宫去住。

    【二】

    那是鲜衣怒马,快意奔驰的一年,印象里他似乎将整个京城都踏遍了。

    后来在江南的岁月他也曾尝试着驰马纵横,但江南毕竟是江南,他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恣意的少年。

    秋日的一个傍晚,他打马从城外一路飞驰入城,却在经过皇长子的府邸时勒住了马头。

    他看见了一个女子,儿时的记忆忽然就涌了出来,仿佛第一次见到月贵妃那般,她的侧脸皎若明月,仪态万千地登上了马车,远离他的视线。

    毕竟是情潮萌动的年纪,萧峻不自觉地就被卷入了一个从未探索过的梦境。他几乎每天都要皇长子的府门口转悠,甚至有一次还撞上了皇长子本人。

    他倚着门笑得温和,眼睛略显狭长,却一点也不犀利,大约是身子不好的缘故,脸色苍白得很,可是又因此透露出一丝亲切。

    “原来是十三皇弟啊,不如进来坐坐吧。”

    萧峻很想进去,可是转念一想,还是摇头离开了。

    不只是不喜欢这个皇长兄,也许也是因为心中害怕。于是回去后忍不住摔了一通东西,他天不怕地不怕的萧峻,竟会担心见到一个女子!

    或者说担心这个女子其实是皇长子的人……

    入冬后天气冷了,萧峻又去皇长子的府邸前佯装路过般转了几圈,但是都没再见过那个女子,心里渐渐地也失望了,便不再去了。

    崇光帝继位之时,皇长子已经不行了,所以那次倚门而望,竟也是萧峻最后一次见到他。

    有一晚,他打马过街,一身酒气,却偶然撞见到已是少年的萧峥。月色洒满他的肩头,他那张冷漠的脸忽然就让他兴致全消。

    他很想上前去像以前在宫中时那样欺负他一番,可是见他身边牵着一个孩子,模样像极了当时对他倚门相看皇长兄,便又打消了念头。

    回去当然又忍不住摔东西,因为他觉得自己真是妇人之仁!可是后来皇长子正薨逝于当晚,又怔愕了许久。

    他想起月贵妃那张如皎月般的脸,如今她的辉煌都去哪儿了?

    西戎又开始不安分了,自崇景帝驾崩后就开始连连进犯,甚至一度劫掠数座重镇。

    一时间人心惶惶,甚至有大臣提出两国联姻,遣送公主和亲的计划。

    这倒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大梁如今也不算富裕,当初连年征战,好不容易这些年才休养生息,百姓和大臣们都不愿再看到干戈了。

    可是崇光帝有些不乐意。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帝王都不会向手下败将放低姿态,虽然只是曾经的手下败将。

    朝中议论纷纷,皇帝也是忧心忡忡。崇景帝身边的将领们都老了,新的却后继不足,要想驱逐西戎,实在困难。

    一群兄弟跑过来向萧峻打听消息,身为亲弟弟,他们都相信皇帝会或多或少的透露一下此次出征的将领究竟是谁吧。

    要求不高,只要不是他们其中的一个就成。

    正处于血气方刚年纪中的萧峻十分看不惯这些兄弟们贪生怕死的嘴脸,在府中饮了一壶酒,趁着酩酊大醉几乎将在场的人都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跌跌撞撞地入宫主动请缨。

    一群大臣聚在御书房里正在商议要事,他被太监拦在外面,只听见首辅丁正一的声音说:“月贵妃当年出身西戎,膝下的庆德公主品貌俱佳,又与西戎有血亲关系,当属和亲的最佳人选。”

    萧峻挑眉,最后竟然还是要去和亲?

    他听过这位皇姐的名号,不过也只是儿时见过一面,早不记得相貌了,不过对这种一遇到事情就抛女人打头阵的做法十分不屑。

    想来当初不喜欢月贵妃,是不是也因为她是被西戎送来打头阵的原因呢?

    他嘲弄的一笑,形容放荡地打了个酒嗝,然后转身走到一边的栏杆前,抚着几欲作呕的胸膛顺气,一抬头,却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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