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绝色第14部分阅读
世间多绝色 作者:未知
好的伤,找那些庸医何用?”如今,只是个废人罢了!
头一低,她的手重重地锤向失去知觉的双腿,脸上带着自弃的颓废。
了尘心中一痛,慌忙用手截住,把她发泄的力道化掌中于无形。
“妤,别这样,你一定会好的!”他嘴笨,每次她心情不好,做出偏激的行为,他只能这样一遍遍地说着,暗自去求医问药。“你一定会好的,我会找到最好的大夫,给你治好腿,治好脸,你别难过!”他把药轻轻放在一旁,双手包住她冰冷的手,眼里满是真挚与决心。
夏妤却突然安静了,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了尘,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里涌出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仔细地打量他的脸。
和尚还是那张清癯中带着舒广之气的脸庞,眉眼温润,周身散发着如草木般的自然气息,宁和得如暮色里寂静的山林。只是,他的眼里少了那股深重的佛气,不再难以企及,也没有开口闭口的佛经,也不沉默寡言,甜言蜜语不会说,但却朴质地让她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醒来后,她提出制造假死现场,好死遁逃出,他也丝毫没有怨言。按她说的,挖了具死尸套上她的衣服丢在崖底,直到被野狼啃得只剩一堆碎骨,认不出尸体原貌才肯离开。
回来的时候,他换了那身象征佛门并洗的发白的素色僧袍,腕间那串随身不离的菩提佛珠也没了。他不说,她也不问,心里却很苦涩……如此悲天悯人的和尚,她却要他做这种有辱慈悲的事。可此刻,她对他有一种前所未有的依赖,像落水之人抓到浮木,无法松手。
自此,他不再一口一个贫僧,一叫一个夏姑娘,他叫她,妤……
了尘只觉得那泪像极了世间最苦的水,透过他的肌肤,渗入他的心脏,连他的心也开始发苦。“这几日官府也偃旗息鼓了,等你身子好一些,我就带你回普陀寺找师父!”
“你师父又不是大夫,找他有什么用?”夏妤抬眼,叹息。除非找到老桃花,可他又在哪里……
了尘沉默,师父虽然是得道高僧,确实不是大夫,突然,他的眼里迸出一丝亮芒,握住夏妤的手都激动得微颤:“师父曾与鬼医有过几面之缘,说不定可以借着师父去鬼谷求医,鬼谷医术天下无双,一定能治好你。”
“鬼谷?”夏妤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彩,只一瞬间,又熄灭了:“官府还没有完全停止搜查,我的身体也没大好,鬼谷虚无缥缈,不知何时才能找到。”
了尘凝思一会儿,缓缓开口:“妤,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尽快找到鬼医,给你治病。”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但是,他势必要为她治好双腿,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下定决心,他准备越快越好:“明日我就回普陀寺打听消息,这里有足够的粮食和水,你在这里安心等我回来。”前段日子,不断有人出高价悬赏一个腿残面毁之人,虽然他们用了假死之法,也不敢保证有意外发生,别人他实在不放心。
想了一会了,夏妤点头应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愿放弃治疗。
和尚走的第二天,她就觉得日子比往常变得更长了。轮椅加上拐杖,她勉强能独立生活,但孤零零的,日子枯燥得凋零……
这日,她照常在院中晒太阳,手里把玩着一根简单的梨花木簪。簪头是一朵梨花形状,简洁流畅地刻出花瓣的纹路,簪身磨得十分光滑,看起来值不了几个钱,她却看得出神,粉白的唇扬起一个温暖的笑容。这是和尚给她刻的,她有一日说长发烦,没几日他就在夜里悄悄地把这根木头簪子塞到她的枕头边。
突然,院外响起一串陌生的脚步,她神色一敛,从怀里迅速抽出一块面纱,遮住了半张脸面,眼睛定定地望着院门。
“有人么?”来人先是象征性地说了句,不待夏妤答话,他已然推开院门,大步走了进来,一双疑惑的眼睛扫视一圈,最终定在夏妤身上,眼里有着止不住的惊艳。
山野林间,篱笆小院中的绿衣少女,长发轻散,白纱半遮,双眼明亮动人,灵慧中有种清水出芙蓉般的清丽,瞬间把他的烦躁之心扫了个一干二净。
此时,夏妤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男子,二十来岁,长得还算顺眼,身穿剑袖长袍,背负长弓,手上还提了一只死去的野鸡,看模样倒是来打猎的,不过,他的随意闯入让她很不爽:“公子闯入寒舍,有何贵干?”心中不悦,她的语气也不冷不热。
空灵的嗓音如一条清泉流进他的心里,心荡神摇间,男子禁不住又上前几步:“在下和友人上山打猎,不料迷路至此,希望姑娘——”
“顺着屋前小路往前左拐,到了分叉路口再右拐,直走可以下山。”不等他说完,夏妤凉凉地开口,送客之意明显。
男子显然不肯善罢甘休,眼睛一转,笑道:“在下走了一路,不知姑娘可否给婉水喝。”好不容易遇有一美,不结识一番,他怎么甘心?回去也好向朋友炫耀一番。
夏妤头也不抬,眼神厌恶:“水在缸里,喝了赶紧走,寒舍不欢迎生客!”
毫不婉转的逐客令让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心下也少了几分耐心,往大开的屋里一看,又扫了一眼空空的院落,最后望定夏妤,嘴角泛起一丝不怀好意地笑容,把手上的野鸡往旁一扔,不对着水缸,反向夏妤走来。
“小美人,本公子就是想好好认识你,林中寂寞,我看小姐也是知趣之人,今日若是从了本公子,少不了你的好。”说话间,垂下手故意弹了弹腰间挂着的一块碧绿玉佩,显示自己身价非凡。四下无人,只一个弱女子罢了,想怎么样还不是随他的意,一想到这女子,他只觉得身上燃起了一把火。
那男子渐渐展露的好色之相,尤其是那句充满垂涎的“小美人”让她深恶痛绝到极点,瞬间想起了那好色恶心的大皇子,眼里的厌恶更深,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木簪,声音也降了好几度:“趁现在我还没反悔,赶紧滚出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男人脸上一恼,上前几步,伸手就朝她的脸抓来。
夏妤头一偏,避开了他的袭击,脸上的面纱却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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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五章 愤怒杀人
有着可怖疤痕的半张面颊映入眼帘,那男子先是一愣,眼里瞬间闪过一丝嘲讽,语气也不屑起来:“我当是怎样的美人,不过是个丑陋的山精鬼怪!”冷哼一声,眼里闪过一丝恼恨:“既然把小爷的火勾了起来,怎么也得用你泄了!”说话间,张着手,整个人都倾过来。
夏妤的眼里霎时如冰雪过境,握住木簪的手指却有些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极致的隐忍和狠意。等那人把胸口暴露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只见厉芒一闪,她举起木簪,狠狠地朝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木簪的簪尾尖锐异常,这一刺用了她十成力道,半个多月的隐忍和苦恨,被这男子一激,全都爆发了出来……
木簪刺破锦衣,直入心脏,她的眼,一眨不眨,冷冷地看着那男子惊愕的脸。
那人的手僵在半空,机械地低头,望着胸口莫入大半的木簪,后退几步,身子直直向后栽去,倒在地上,张着嘴,眼睛瞪得老大,仇恨,不甘还有对死亡的惶恐,只是,还没有断气。
“你,竟敢——”他望着夏妤不带感情的脸,嘴里挤出几个字,表情却痛得狰狞,用手捂住的伤口血流不断。
那伤口,刺伤了她的眼,想起小九倒在她的怀里,自己却无能为力,她的心开始抽痛。她早该这样扎进敌人的心脏,也许,小九就不会死了……死的,只是该死的人。
“你可知道我是谁?我的人一定会给我报仇。”他的呼吸渐渐急促,却还不忘死死盯着夏妤。
眼神一冷,她转动轮椅在他身边停了下来,在他的惊恐中,俯身握住梨花簪头狠狠拔出,带出的鲜血喷了她一脸,视线里泛出一种红,艳,却冷。
那人头一歪,睁着眼睛断气了。
原本干净秀洁的梨花木簪沾满了鲜血,只余簪头一小片花瓣还保留着一片纯净,鲜血顺着簪尾不断滴下,夏妤看着簪子,突然哭了,泪水滴在簪头的梨花瓣上,把血迹慢慢冲得淡了。
和尚,对不起,我杀人了,用你送的簪子,杀人了……
心中震颤,出手的瞬间,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现在也毫不后悔,她只觉得这人该死。似乎,经历牢狱之灾,九死一生,她的心也变硬了。
染血的木簪让她内疚难过,她糟蹋了和尚的心意,更为自己变得这样冷血而迷茫……突然,一阵冷风把她吹“醒”了,打了个激灵,一低头就望见那人的尸体,脑中突然想起他死前的话。
他还有同伙!对,她不能留在这里了,他既然能找到这里,那些人也能,自己一个残废,若是尸体处理不干净,被发现就死定了!她得逃走……
想清楚了,她一抹眼泪,转着轮椅回屋换下血衣,做回男装打扮,洗了脸和木簪,就出来了。路过那人的尸体,无意中看见他腰间的玉佩,俯下身把它摘下来,又从他身上搜出钱袋,一股脑儿塞进怀里,抄起那根自制的三腿拐杖,转着轮椅就向门外驶去。路过院门,她突然停了来,掏出木簪在院门上画了一个特别额五角星。和尚见过这星星,只要沿途作标记,说不定他能找到她。
只走了不到一半,山路开始崎岖,轮椅不能用了,夏妤只好抛掉,撑着三角拐杖一点点地往山下走去。毕竟残了双腿,拐杖不比轮椅,她走得慢,也走得累,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此时,她靠在一颗大树下休息,重重地叹了口气。出来太匆忙,没带水和食物,连火折子都没有,虽然才过冬至,但夜里已经很冷了,夜间又常有野兽出没,腿脚方便还能爬树,如今,没腿的还能跑得过四条的?
越想心越凉,腹中也噜噜叫饿,无意转头,却发现不远处有隐约的火光透出,眼神蓦然一亮,夏妤倚着三角拐杖朝着火光慢慢走了过去。
几颗高大的树木之中,架起一个火堆,火势正旺,上面烧烤着两只野禽,散发出阵阵烤熟的肉香,火边围了三个身穿窄袖劲装的年轻人,身边放着箭羽,一旁还堆着一些新鲜的野味。
听得声响,那几人年轻人也转头看向来人。眼前之人,身穿粗布衣裳,看起来十分清瘦,弱不禁风,双腿残废,只是露在面纱外的眉目生的极好,偏生看不见整张脸面,无端勾起人的好奇之心。
这几人的装束,居然和那人十分相似!难道就是那人的同伙?夏妤心中一震,心脏不由得跳快了。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想到这里,夏妤面纱下的脸扯出一个笑容,眼里是故作的和善和歉意:“打扰诸位,听闻山中有隐居的名医,在下前来求医,不料却迷了路,夜深露重,可否借个光?”
“荒山野岭,公子腿脚不便,只身一人来山中求医?”此人一袭黑衣,方脸高鼻,几人中看起来年龄最大,上下打量之后,防备地开口。
夏妤指了指撑着身体的拐杖,笑道:“谁说我没腿,只是这腿与常人不同,走的比较慢罢了。本想自己能做的事情,何必麻烦别人,逞强反而迷了路。”嘴里笑着,心里却暗叹这人的小心。
闻言,肤呈栗色,眼神磊落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语气多了几分兴趣:“你这拐杖倒是有趣,堪称奇思,大哥,阿礼迟迟没有回来,怕也是迷了路,这小兄弟腿不方便,也怪可怜的,就让他在这里呆一晚吧!”到底是年纪轻,涉世未深,却热心肠。
这时,那个脸白,却细眉细眼的男子突然搭腔,语气有些嘲讽责怪:“那个家伙如此好色,怕是被什么山精鬼怪勾了去,见了美色,舍不得回来,让我们好等。”
闻言,夏妤的额头瞬间冒出一丝冷汗,那人真做了山精野鬼,不过,却是被她杀的。
这时,那领头的人缓缓点了头,夏妤心中一喜,选在那个好心少年的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既然让公子留下,公子又何必藏头露尾。”她一坐下,那个面白的小眼男人便斜眼看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腿上却有一丝轻鄙,仿佛在看什么粗野的东西。
看出他有心刁难,夏妤装作为难的样子,迟疑着开口:“只是在下脸容受伤,十分丑陋,怕吓着各位。”
听了夏妤的话,他不但不放弃,反而越加逼迫:“怕吓着是一回事,存心不让看又是另一回事。”
夏妤抿嘴,似乎从她一出现,这个刻薄的男人就没对她摆过一个好脸色。
“二哥,你就少说两句。”那少年出声解围。
夏妤却叹了口气:“既然公子想看,在下却之不恭。”说话间,伸手就去摘面纱。吓死人,她可不负责!
闻言,几人都转过视线齐齐看着她的脸,夏妤心里一声冷笑,任由脸上的疤痕展露人前。
乍一看那半张可怕的脸,那个白面男子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捂着眼,满脸嫌恶:“恶心,真是恶心至极,带上,快带上。”
方脸的公子别开眼去,眉头也皱了起来。
只有那个俊俏的小公子,在一开始的震惊以及目瞪口呆之后,吞了吞口水,尽量使自己语气平静:“那个,我二哥没别的意思……”他神色尴尬,想道歉又有些开不了口。
几人心里,瞬间明白她求医的原因。
夏妤却已经神色如常地戴上了面纱,轻轻道了句:“没事。”每天她洗脸的时候都不敢看盆中的水,她真的理解他们的心情,只是和尚,为什么能面色如常,甚至对她比以前还要好呢?
气氛尴尬中,野味却烤熟了,那小公子分了她一些食物,夏妤默默地吃着。经过刚才的事情,接下来还算比较平和,那个领头男子还是少言少语,不愿多谈,那个白面男子却一直用一种嫌弃的眼神看着她,让夏妤不禁有些后悔,不该早早带上面纱,应该吓他个惨无人色,甚至食欲全无。
至于那个小公子,眼里一直有着歉意,还提出第二天主动送她下山。他仔细地望着她的眼睛,良久却说出一句:“若你脸上的伤能治好了,一定是个很漂亮的人!”
夏妤有些动容,只是,终究立场不同,他要找的人,已经被她杀了,迫不得已却无法避免。
第二日,那个小公子果真守诺,天一亮,就把她背下了山,那两个人在原地等着。他把夏妤送到山脚,便回山找同伴去了。
这是一条宽大的官道,道路平整,上面布满了车辙马蹄印,夏妤抬头望着道路尽头,无意中往怀中一模,突然发现自那死人身上扯的玉佩不见了,想起昨天在靠近这几人时还在,很可能落在昨天歇息的地方,天黑,他们也许没有留意,但现在……
此时,那小少年才到半山腰上,就看见两个同伴自山上急忙地赶来,一看见他,那个方脸公子几步跑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急急问道:“昀奇,那人呢?”
叫昀奇的小公子一头雾水:“我把他送下山了,怎么了?”
那白面男子冷哼一声,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枚玉佩,送到小公子眼前:“我们方才在他坐的附近发现阿礼的玉佩,她可能见过阿礼,却只字不提,明显有鬼,说不定阿礼已经……”
那领头的男子突然闪过一丝杀意,看向昀奇:“昀奇跟我一道去追那人。”完了又转向白面男子:“流翼继续去山中找阿礼,阿礼是萧国世子,来我们流云堡做客,千万不能出事。”
闻言,昀奇和流翼也满脸凝重,一点头,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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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六章流落街头
夏妤望着空阔的道路尽头,一颗心久悬不下,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车辙之声,她眼睛一亮,伸长脖子往前张望。等到那马车慢慢驶进,她才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道路中央,把车拦了下来。
赶车的是个中年的瘦小男人,尖嘴猴腮,标准的市侩小人脸,见夏妤拦住她的去路,看她衣着普通,又是残废,瞬间拉长了脸:“大路朝天,公子拦我的车做什么?”
见他这副刻薄的嘴脸,夏妤心里也满是不屑,只是如今情况紧急,只得客气地说道:“在下腿脚不便,大叔可否行个方便,载我一程?”说话间,从怀中掏出几两银子,递到那人面前。
车夫本想拒绝,看清了那白花花的银子,瞬间转变了脸色,飞快地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咬,谄媚地说道:“好说,好说,只是我要去萧国省亲,只能把公子往萧国的地方带。”
夏妤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抬眼看向那车夫:“那就去萧国吧!”小九的故乡呢!
……
君无陵与君昀奇赶到山脚大道的时候,夏妤早已经坐着马车走远了。
君昀奇望着来去空荡荡的官道,又看向一脸阴沉的君无陵,迟疑道:“大哥,他恐怕已经走远了,我看他也不像坏人,也许只是碰巧拾到了阿礼的玉佩……”
闻言,君无陵瞳孔微缩,冷哼一声:“小奇,你太天真了,阿礼的失踪一定和那人脱不了关系,只是,共处一夜,居然让他给跑了!”
山林的上空突然燃爆一只烟雾炮,两人闻声一看,脸色都凝重起来。
“大哥,那是二哥的信号,他是不是已经找到——”
话未说完,君无陵已经朝着山上走去,君昀奇叹口气,赶紧跟了上去。等两人按着信号找到这处山林间简陋的小茅屋,看到院中狼藉血腥的景象,都是一副骇然之色。
地上躺着一具凉透的尸体,身上血迹斑斑,浑身僵硬,脸色青灰,双眼瞪得大大的,眼里似还有着死前的不甘和愤恨……
君流翼呆站在一旁,面无血色,眼里全是哀痛愤怒:“我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周围没人,凶手估计已经跑了!”
君昀奇有些吓傻了,昨天还活生生的,更何况这位世子从来到流云堡就备受礼遇,此时却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死状还如此凄惨,毕竟涉世未深,他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说话也结结巴巴:“大,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
君无陵望着地上萧礼凉透的尸体,双眉紧皱,一张严肃的脸孔显得异常阴霾:“事到如今,只有尽快给萧国信王府送信,说明原因,全力追缉凶手,说不定王爷不会怪罪流云堡。”
君昀奇有些诧异:“凶手?是指昨天那个人吗?可是,他有可能是无辜的!”
君无陵突然转头看向君昀奇,眼里充满压迫:“难道流云堡就不无辜了?只要能转移王爷对流云堡的责难才是上策,别的都不用管!”
君昀奇动了动唇,望向君流翼,见对方朝他微微点头,眼神却不可置否,他叹了口气,眼神却有些失落。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希望自己的大哥把所有的罪都归结到那个人身上,也许是那双眼睛吧!让他亲不自禁地选择相信……
接着,君无陵和君流翼回流云堡找帮手,留下君昀奇看守现场。君昀奇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最终在院子门口停了下来,好奇地用手指摩挲着那形状简单,却画法奇妙的小星星。
……
虽然夏妤一路上省吃俭用,但去萧国的路途实在遥远,终于在抵达萧国边境的宣城时用尽盘缠。
她知道那个马车夫是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但没想到他做的那么绝,他们夜宿宣城的一家低等客栈,当她第二日起来撑着三角拐杖去找那辆旧马车时,好心的店小二告诉他,车夫早已经在天微亮时就匆忙驾车离开了。
前一天晚上,她只要了两个馒头一碗白粥作晚饭,想那时,车夫已经知道她身上没什么油水可捞,又怕她的残障身体拖累他,所以趁她熟睡悄悄走了。夏妤心中瞬时酸涩,却也无可奈何。这一晚,她没钱再住客栈,只找到一处背风的角落,缩作一团,几乎睁着眼睛到天明……
花光了身上最后一枚铜板,此时的她已经相当狼狈了,身上沾了泥灰,头发乱蓬,靠着一块向阳的破败墙面,心颓气丧地坐着,一贯晶亮的眼里也蒙上了一层对前途迷茫的暗灰……
在作了几次尝试失败之后,她终于放弃干活赚钱的想法,见她是个残废,脸上的疤痕又这样恐怖,哪怕是打杂,只求温饱,人家也嫌她晦气。
尤其是看见城门口那张特殊的通缉令之后,她更加不敢展露于人前。虽然那张简笔画像十分可笑,但脸上的疤痕和注明的断腿却犀利地戳中了她的弱点。
那伙人,终究还是发现了!没想到她杀得竟然是个世子,而且还与小九沾亲带故,但皇室之中最薄的就是亲情,小九估计都不认识这个表兄,她也没啥好愧疚。
好在宣城地处萧国边境,天高皇帝远,因着道路通达,商贸繁华,百姓大多乐于贸易,对官家之事较为淡薄,县官也比较懒散。几日时间,那张通缉令被风雨一蚀,没过多久,人们几乎忘了这茬,只要她低调一点,还算安全。只是,如今这副破败的身子又能干什么呢?
“唉!”一声长叹自她嘴里溢出,她抱紧双膝,把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
突然,一声脆响在她面前响起,她抬起半个脑袋,只见一枚铜钱立着身子打了几个转后停在了她的脚下。猛地抬头,只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随手舍钱的人却已经没了踪影。夏妤凝视着那枚铜钱,良久,缓缓拾起来,嘴角却绽开一丝浅笑。
她这副样子,不正是做乞儿的最好资本?虽然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虽然这看人眼色,朝不保夕的嗟来之食吃的很是憋屈,甚至毫无尊严,但至少,她能活下来。
……
从此,宣城的闹市街头便多了一个乞丐,没人清楚他到底是男是女,因为他总是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拖着残断的双腿在初冬的冷阳里规矩又谦卑地向往来的行人求施舍。
他的脸总是蒙满了灰尘,但那双眼却漂亮得出奇,每当接到施舍,哪怕一个铜板,她都会说几句讨喜的吉利话,往来的行人为了讨个吉利舒心,也愿意多扔几个铜板,他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比一般的乞丐机灵多了,总能多得几个小钱。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冷,雪也似乎比往年来得更早,下的更大,更寒。每年冬天,宣城都会冻死很多乞丐,没有御寒物品,寒冷就是他们的灭顶之灾。
夏妤也不例外,直到这年的第一场雪之前,她的日子在乞丐堆里还算过的比较充裕的,吃不上大餐,有馒头也饿不死,存够了一个冬天的馒头钱,却买不起一件御寒的棉衣,身上是层层叠叠的碎布,但一天冷过一天,她没把握能熬过这个冬天。
她尽可能在城中显眼的角落做上星星记号,她一直在等,希望和尚能在她冻死之前找到她,只可惜一直没能等到。
大年三十的这天晚上,天上飘着鹅毛大雪,街上人影稀疏,不时有爆竹声响起,家家户户张灯结彩,门墙之内,欢快热闹,一切,却与她无关……
没有的月亮的夜晚,一屋一瓦,被漫天漫地的莹白照的异常清晰。
夏妤昏躺在街旁,身上落满了白雪,双腿没了知觉,双手似乎也不属于自己了,冰冷到麻木,除了一颗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她觉得自己快被冰雪冻化了。
爆竹声慢慢歇止,万家灯火也渐渐恢复了夜的寂静,街上没了行人,清冷的长街又变为雪的天地,雪下的又大又急,地上凌乱的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花填平,一眼望去,如一块暗银色的漂亮长地毯。地毯的一处,有一块人形的突起,除了显露在雪里的几缕黑色发丝,全身几乎都被雪掩埋了。
她一动不动,似乎冻睡了,睡沉了,静静的,仿佛化作了冰天雪地的一部分。
此时,长街的尽头,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铃声,很轻,好听又特别,在无月寂静的雪夜,显得异常清晰。清脆的铃声越来越近,夏妤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吃力地抬起头,意识不太楚清,视线也有些模糊。
一片白雪之中,一个颀长的身影缓步而来,暗红的衣,白底缀青绿花纹的油纸伞,漆黑的长发垂散而下,无拘无束,似黑绢一样流畅顺滑,大半张脸藏在伞下看不真切,露出的下巴一角却精致得引人遐思,肌肤莹白如上好的羊脂,衬得那暗夜的雪也逊了三分,腰间别着一串做工精巧的银色铃铛,随着他走路的步子,发出一串串悦耳动听的声响,一声声,脆响响,直敲心湖,震颤灵魂。
夏妤望着那人慢慢走近的身影,视线变得更加模糊,心一酸,流出的眼泪淌在脸上,眨眼成了冰霜。
“妖精……”她费力地抬起手臂,对着那抹绝丽的红色身影缓缓地伸出手去……原来我是这样的想你,居然在死前出现了幻觉,如果能看见小白和师父就好了,只是,她真的很困很困了……
虚弱地呼唤淹没在雪夜的风里,她的手无力地垂下,手上似乎抓到了那抹绝丽的红,闭着眼,脸上带着满足的微笑,眼角凝成冰珠的眼泪却有一种让人心碎的脆弱。
红衣之人在小雪堆前,停了下来。伞柄微转,露出一张绝色的脸孔,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的唇,即使是世间最好的胭脂也调不出来那样美丽的色泽,他的眼,明明平静无澜,甚至隐隐透着一股难言的哀伤,却比勾人的鬼魅还要摄人魂魄。
此时,他握住伞柄的手指微微一顿,垂眸望着被死死抓住的衣襟一角,起唇,无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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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七章熟人的熟人
醒来的时候,夏妤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房间的雕花木床上,柔软的丝被,干净清雅的家具,烧着炭火的屋子十分暖和,舒适得让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清新的冷香,一个红衣男子背对着她站在窗前的红木几架上,修长的手指闲雅地摆弄着几枝刚从枝头折下来的粉色寒梅。
此人长发及腰,用一根细窄的红色丝带从两鬓随意挑起几缕发丝束在脑后,长身玉立,只一个简单的背影却无端让人心动。
妖精么?夏妤定睛一看,很快摇了摇头。妖精的红衣鲜艳夺目,高调华丽,这个男子却是一袭暗红,明明最普通的衣裳样式却让他穿出一种不俗,低调的华丽仍让人目不转睛。
“谢谢你救了我!”夏妤望着那人的背影,真心诚挚地道谢。
那人似乎插好了梅花,慢慢转过头来。夏妤抬头,一眼便陷入了那双摄人的眸子!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平静如一潭死水,却偏生这样勾人魂魄,脑海里瞬间闪过妖精的眼,同样是媚,眼前男子的眼似乎天生就是用来勾人的!
脑海里瞬间闪过四个字——绝艳倾城!只是,这样一双绝艳的眼睛却配着一张极其普通的脸,让她觉得无端怪异。
思忖间,这人已经缓步过来,低下身给她把脉:“烧已经退了,你在这里安心养病,可以等病好了再走,我会让人定时送药!”看她还是一身脏乱的衣裳,他的睫毛微微颤动:“待会儿我会叫环翠来帮你洗浴。”
眼睛漂亮,声音也那么好听,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夏妤有些发窘,如此脏污的自己,又残败不堪,心里忽然有些自卑,夏妤不由得往里缩了缩身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人看着她细微的举动,眉头微微动了动:“我可以帮你医治双腿。”这个小丫头在自卑?心里一软,他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帮助她的心思。
闻言,夏妤猛地抬头,激动得抓住那人的衣袖,惊讶和喜悦把那股自卑失落一下子驱除殆尽,眼里却透着紧张:“你真的能治好我的腿?”
“可以一试。”垂眸望着被她扯住的衣袖,他皱了皱眉。
夏妤顺着他的视线往下,尴尬地缩回了手:“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我以为,我的腿没救了……”说到这里,她的眼眶湿了。
红衣之人微微一笑,眼神却十分宽容:“你先好好休息,我会叫环翠给你烧桶热水净净身!”说罢,就往门口走去。
待那人快走出门,夏妤却突然抬头,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声音很轻,却充满感激和庆幸:“谢谢你,容熙!”
闻言,快踏出门扉的人僵直了背影,猛地回头,诧异地看着她:“你认识我?”他的声音依旧温淡,却潜藏着一种异样的情绪,似防备,又似忧伤。
夏妤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眼里闪烁着某种柔软:“你的堂弟剪秋是我的好朋友,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你。”
容熙的易容术十分高超,若不是老桃花教过她一些辨别易容术的特殊方法,她很难发现他易容的破绽。她就奇怪,拥有那么美的一双眼,尤其跟妖精有着相似的气质,怎么生了一张如此平凡的脸孔。
容熙莫名地松了口气,看向她的眼里多了一丝关切:“既然是阿秋的朋友,那就安心住下,若有需要,只要容某力所能及,尽管开口。”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
第二日,容熙便来给夏妤治疗双腿,夏妤已经洗净了身子,脸上的疤痕也分外明显,贫困的乞丐生活,让她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憔悴,脸颊瘦的凹了进去,眼睛却越发显得大了。
即使知道她被人毁了容貌,但亲眼看到她洗净后的脸孔,他还是忍不住叹息。
“很丑吧!我也没办法!”夏妤抱歉地笑笑,眼神失落又自卑,低下头,有意借着披散的发丝掩住自己丑陋的脸颊。
“你的眼睛很漂亮!”容熙心里闪过一丝心疼,由衷地赞叹。
夏妤怔了一下,抬起头,灿烂地笑了:“那么,开始看病吧!”已经这样了,何必故作姿态让人可怜呢!
容熙看着她展露出的灿烂笑颜,眼里有一瞬间的失神,回过神来,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却借着检查她的腿骨刻意掩过去了。
不一会儿,容熙收回了手指,脸上满是凝重之色。骨头的碎裂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何人下手如此狠毒?这样的断骨之痛,还有她脸上洒上鬼颜的伤痕,简直是常人所难以忍受的,如此,这个瘦弱的身躯又是如何承受下来的……
他看到她的时候如此狼狈,若不是他碰巧经过,她及时拉住了他的衣角,他又莫名动了一份恻隐之心,恐怕她现在已经成了一具冻僵的尸体。想到这里,他对她又多了一份怜惜,心中更坚定了治好她的决心。
夏妤见他脸色沉重,心下也越发紧张:“我的腿是不是……”说了一半,她却不敢再问下去,怕听到让她揪心的答案。
容熙却突然笑了,眼里的沉重一扫而空,而是让人心安的温暖和自信:“别担心,你的腿我能治,只是我先要施针让你的腿恢复知觉,接着再把长畸形的骨头再次打碎,才能重新接好,会比较疼。”说道最后,看着夏妤的眼神有些担忧。
果然,夏妤顿时倒抽一口冷气,想到那断骨之痛,她的身体都在颤栗。良久,她才颤颤地开口,语气有一丝期盼:“有曼陀罗花么?它能起到很好的麻醉效果,或者是其他的麻醉药也行。”她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夫大多还没有使用麻药,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一点接骨她能忍受,但轩辕雨霏那样的折腾,她实在受不了。
“曼陀罗产自西域,在中土十分稀少,鬼谷倒能勉强种植一些,我手上却是没有的。”容熙叹息,看着她那幅害怕又失落的模样,不由温和地打气:“别怕,我尽量快些,一会儿就过去了,你知道这是必须的。”
闻言,夏妤反而坚定了决心:“没错,这是必须的!”想要站起来,就得吃的这份疼,能有机会治愈双腿已经是莫大的幸运了,她怎么能退缩!
容熙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为这少女的坚韧,拿起银针开始给她施针。
其实施针并不疼,但是一想到接下来的碎骨,她还是禁不住害怕。随着容熙精妙的针法,双腿渐渐有了知觉,夏妤却不由看得入迷了,不时地提出一些疑问,一遍针法施下来,她也能明白个八九成。
容熙却有很惊异:“你学过鬼谷医术?”一般来说,外人看不懂鬼谷玄妙的针法,尤这是鬼医亲传弟子才能修习的上等医术,而她却能极快地掌握。如此说来,她的医术应该在鬼谷基础医法之上,甚至接触过上等医法,只是未能学透,学精。
“我不认识什么鬼谷的人,我会的都是师父教的!”老桃花还能跟鬼谷扯上关系?别不是以前入过鬼医门,因为好吃懒做而被赶出来了吧!
“你认识夏衍么?”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容熙目光炯炯地望着夏妤。夏师兄每次一提起她的宝贝徒弟,都说的眉飞色舞,所以听过的人印象都比较深刻。这个少女,除了这一身伤痕,性子长相都与夏师兄形容的十分相似。
“他就是我师父,怎么,你认识?”不会真那么巧吧!老桃花真的跟鬼谷有渊源?怎么没听他说起过。
容熙已经十分确定:“夏衍是我的同门师兄,在鬼医亲传弟子中排行第四,江湖人传医门双璧,一璧是我,另一璧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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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五十八章给他一个惊喜
“不是吧!”夏妤惊讶地张着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老桃花有那么大来头?她曾经还羡慕鬼谷弟子,没想到她算是间接拜入了鬼医门下。了尘还特地去鬼谷求医,如今也不知找到没有。而老桃花从来没对她说过只字片语,从小到大,她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伤感。这么些年,他到底把她当什么?一个无聊时消遣的玩具?所以连身家也懒得告诉她?还是这样甩起来比较容易?如今玩腻了,所以干脆都懒得回来了?
容熙看她一脸神伤,心道她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夏师兄竟是什么也没告诉她么!只是,当事人都不说,他也没资格多说什么。只得放柔语气,掂量着安慰:“夏师兄其实很疼你,常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他不说,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你别想太多了。”
夏妤恹恹地叹了口气,却是有些不想多谈的样子,看施针也差不多了,于是抬头对容熙说道:“我们开始吧!”
容熙瞬间恢复成严肃认真的模样,从一旁的药箱里拿出一块干净的布帛让夏妤咬在嘴里,脸上却有些担忧:“准备好了吗?”
夏妤点了点头,双手不由得捏住被单。
容熙朝她鼓励地笑了笑,平凡的面孔下,那双惑人的眼眸如月的清辉,盈亮温润,却摄人魂魄,让夏妤心思恍惚。
容熙看准时机,手上果断地用力。只听得“喀吱”一声脆响,部分骨头被重新碎裂,夏妤瞬间痛白了脸,额上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额角不断冒出,身体都在颤抖。
听着她的闷哼,容熙的脸色也有些发青,低着头,一狠心,迅速地打碎其余的骨头,不敢停歇,他又飞快得给她接骨,从头到尾,他都没抬眼看她,他怕自己一时心软反而让她受更多的痛苦。只是感受到她身体的震颤,以及从喉咙里发出被布帛堵住的痛吟,他的心还是忍不住微微抽搐。
结束的时候,容熙不由得松了口气,抬手抹额,才发现自己也出了一层冷汗,抬头看向夏妤,发现她已经惨无人色,脸上,脖颈都被汗湿了,那双明亮的水眸尽是未褪尽的痛苦。
他伸手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