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多绝色第48部分阅读
世间多绝色 作者:未知
,居然还亲自找我回去。他真的很了解我,哪儿死的人多,他就往哪儿赶,他找的准确,我跑得更快,所以他每次都来晚一步。但我也有倒霉的时候,大概是杀的人太多了,身上的怨气也重,煞气日益加深,在一次雨天,我居然被雷劈了。那种雷非同一般,专劈身怀灵气又杀孽众多的人,而无辜之人又最造这种杀孽。毫无防备之下,我几乎去了半条命,倒在路上起不来。”
破月满脸不忿,仿佛那时只要小心一点,雷就劈不着似得。
而夏妤,只想到两个字:报应!
“当时,我浑身焦黑,脸糊的看不清楚,脏兮兮地,任谁也会当一具尸体避而远之。可我有意识,只是不能动,一群衣着华贵的年轻人骑马而过。那人就在其中,不过,他看着我的样子,只皱了眉,远远站着。救我的,是他的弟弟,那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十几岁的年纪,长得清灵俊秀,看人的眼光也很柔软。他把披风解下来裹住我,不嫌我脏,又亲自抱我上马,直到就近一家客栈,才让小二烧热水伺候我。那时,我已经好多了,自己洗了澡。”
“我洗干净出去,那人见着我,眼神完全变了,那个少年也傻愣愣的看着我。后来我们一起同行,可他们都认为我是女人,大抵觉得男人长不成这幅样子,我觉得有趣,就懒得解释。我听见别人叫那个孩子小王爷,但他看见我就脸红,还喜欢送我东西。再后来,那人邀我去皇宫做客,我才知道他是月帝,听说他住在人间最繁华的地方,我就去了。他让我住宫殿,送我比那个孩子更贵重的东西,杀我看不顺眼的人,他还说把最好的都给我,但我没有让他碰我一根手指头。有时候他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想挖了他的眼珠子,但他送了我很多东西,虽然我不喜欢,但总要意思一下的。”
“每天都是那些把戏,我很快就腻了。那时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说我比他的后妃都漂亮,要娶我作皇后。我突然很好奇他知道我的身份会怎样?气急败坏?那样子一定很好玩,到时我就可以有借口离开。于是,他以为我睡着的时候亲近我,我假装没醒。他脱了我的上衣,只停了小一会儿,居然要继续。带了欲望的眼睛是肮脏的,那时候,我真想杀了他,但我也知道,一国之君承载着天下命运,要是死了我会很麻烦,指不定下一次会被雷劈的更疼,我只打伤他就跑了!”
听到这里,夏妤已经无语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楚孤轩说的,视天下如玩物……
“那孩子刚及弱冠,到地方做藩王,我路过他的封地,就去看他。当时他正在成亲,见我来了,连亲也不成了,还求我留下来,他的眼睛热情却干净,我就留下了。月帝得了消息,大张旗鼓地来要人。我想,要是那孩子把我交出去,我正好跑了,可是,他居然抗了旨。双方就打起来了,几十万人马混战,那场面真是壮观,鸣鼓,喊杀,血战,让人热血沸腾。我喜欢站在城楼上观战,那孩子就在旁边看着我,眼神很坚定。我知道,这场游戏或许可以玩的更久。”
夏妤突然觉得四周有点冷,那寒意直袭心脏!兄弟相残,国家分裂要开始了么……
“这次死的人很多,我却玩的忘了跑,破翎就找到了我,并把我带回了巫族。他把我关起来思过,其实我可以跑的,但那时破翎很生气,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族里我谁的面子都不给,但总会给他几分薄面。我想顺应他一回,乖乖呆一阵,他要不消气,我再跑不迟。可是,不久,巫族就被大军包围了。月帝知道我离去,请异人算出我的所在,派兵来巫族要人。那时,人间有不少有真本事的异人,奇门遁术,五花八门,结合军队,也让我族够呛。”
“只要我出去,就什么事也没了,破翎却始终不肯把我交出去。他白天应战,晚上疲惫而归,来看我,却什么也不对我说。他的坚持很不明智,尽管我是他弟弟,也没必要拿整个巫族去豪赌。我觉得奇怪,想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便袖手旁观。后来,月帝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不把我交出去,就要放火烧山,甚至屠族。三天里,破翎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多,到最后整个眼都变成了血色,却始终对我和颜悦色,一有机会就跟我说话,老盯着我看,好像看一眼少一眼。我以为,他要把我交出去,以我的身手,就算出去也可以再跑,至多防着点打雷下雨。可我没想到,破翎居然要杀我,在毫无防备下,我被他以精血为引,用禁术杀死了。我这么信任他,他却利用我的信任杀了我,把我的灵魂囚在这个石室里!”说到此,他双目隐约泛红,语气暴怒!
“他把我的尸体交给月帝,告诉他我是自尽而死。月帝带着我的尸体走了,但他也为此付出了沉重代价。他征战巫族,京中空虚,有人便想趁虚而入。那孩子首先造了反,各地有野心的藩王也打了清君侧,诛暴君等借口,一时间,造反军四起。尽管月帝努力挽回,也只保留了半壁江山,后改国号为炎。中原混战十年之后,至此,一分为三。”
夏妤握紧了手掌,掌心直冒冷汗。一代明君,果真为他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这个天下,就这么分裂了……
“月帝在临死前把我的尸身送了回来,族人把尸身装殓入石室,刚把棺材抬进来就被我杀了,连骨头都化成了灰。那时,才五十年,我却被关的快疯了,恨破翎,连着恨所有族人。而我的尸身,居然是完好的,模样亦如当年。事实上,破翎一死,他施在我身上的驻颜术也消失了,但月帝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千年冷玉,保我尸身不腐。无聊时,我就以身体为媒介,挖掘在这具尸体上的记忆。于是我知道,那男人无论再忙,每天都会抽几个时辰来看我,跟我说很多话,却连手指也不敢碰我的,他说,怕我不喜欢。他是看着我才肯咽气的,下的最后一道圣旨是送我回巫族,他说,困了我那么久,我一定想家了,要让我落叶归根。我以为,他会把我跟他合葬的,可他却送我回来了,那时,我才有点相信,他是爱我的。可我,不爱他,甚至后悔遇见他,不遇见他,我就不会被关那么久……”
夏妤忽然有些无奈,有些悲哀,一个那么爱他的人都教不会他如何去爱,他还能学会么……
“破翎在对抗月帝的时候,态度太坚决,也太奇怪。他恨我的任性,却从来不责备我,反而对我好的过分,到最后却太决绝,也太无情。困惑我的这一切在我尸身上也找到了答案,却是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把我送给月帝的前一天晚上,我已经尸魂分离,他哭着吻了我的尸体,那眼泪,即使我尝不到,看着都觉得苦,我听见他说,舍不得我被糟蹋,他不想失去我……”破月嘴角一勾,眼里却暗沉。
“他爱你!”夏妤叹息道。
破月却笑的冰冷而讥诮,眼里甚至是阴狠的,“可我更恨他了,他本可以不杀我,我本可以不用忍受这么长的孤寂。你也看到了,月帝根本动不了我,破翎只是不想把我交给别人,所以自私地杀了我。小轩说,我死后七天,他就自尽了,但我知道,他封印我几乎耗光了他的生命力,本也活不了多久了,却还要虚伪地给自己制造仗义的假象,真让我恶心。他终其一生得不到我,所以让别人也永远得不到我,他知道我喜欢自由,就因为我没有回应他的感情,所以用无止境的孤独来惩罚我。他看起来最善良,其实,是个鄙劣自私的无耻小人,我今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手杀了他!”
说到最后,他情绪激动,颇有些歇斯底里,“我做错了什么,要关在这里这么久,为什么,为什么”碧绿的眼睛红的发紫,发丝怒张,神情阴妄狰狞,嗓音沙哑凄厉,“为什么不让我出去,为什么”
自他身上暴起的气流让夏妤心口发堵,脸色惨白,声音都变了,“破月,你”
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已然喷出,眼前却开始发黑……
卷三 第一百五十五章 留下来,对不起
夏妤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已然喷出,眼前发黑,险些就要栽倒,再看破月,眼中猩红,神情狰狞,一副发狂的状态,咬了咬牙,夏妤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困住我,为什么……”破月仍旧歇斯底里,声音既怒且悲,周身的气流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破月,没事了,没事了……”夏妤轻声安抚,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极其温柔。尽管眼睛,鼻子,嘴角都在流血,脑中也嗡嗡作响,手上却毫不松懈,眼神坚定异常。
这才是破月真正的样子吧!平日里藏在柔媚脸孔下深层的悲哀,在石室里关了上千年最无助,狂暴的状态。
“我要出去,要出去……”嘶哑凄厉的声音,似一只哀鸣的困兽,痛苦不堪。
“嗯……”夏妤轻声应着,一遍又一遍,到最后意识模糊,耳朵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嘴里却还记得答……
不知过了多久,四周渐渐平静,破月也安静下来,感受到腰间那双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迟疑了一下,他伸手扶上她的肩,一点点将她拉开。
只见她双目紧闭,七窍流血,脸色苍白如纸,下唇被咬的血肉模糊,箍住他的双手,却没有丝毫松懈,坚定的让他心悸。
“小美人……”伸手抚上她的脸,修长的手指在她紧闭的眼皮上流连,擦过浓密的睫毛,有种微痒的感觉,像一根羽毛在心里轻轻划过。
她其实已经昏迷了,听见声音,还是无意识地“嗯!”了一声,气若游丝,又温和柔软。
破月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很浅,却很动人。
“小美人……”贴近她的脸,他伸出舌头舔着她受伤的唇,腥甜的味道弥散在口腔里,他却似上了瘾般,越发小心翼翼,温柔仔细。舔完了唇,又舔她的眼角,直到把她脸上的血迹都吃干净,唇就在他感兴趣的地方逗留,离开,再逗留,如此反复,一边细细琢磨。
小美人的睫毛又长又细,形状像弧度完美的扇子,睁开后的眼睛,又大又明亮,唇特别柔软,吃起来的味道比他很久很久以前在街边上吃过的棉花糖还要好吃,鼻子小巧,额头光洁,下颌尖尖……
小美人,很美,鉴定完毕,他笑得像只偷腥的小猫,伸出舌又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每吻过一处,自他的唇里会呵出一团淡淡的白气,弥散在她的脸上,她的脸色就会缓和一分!
“嗯……”似感到脸上的异样,夏妤呻吟一声,皱皱眉,缓缓睁开了眼睛。
破月那张美丽的脸孔在眼前放大,仿佛只要动一动,就能吻到他的肌肤,事实上,她已经吻到了,醒来的霎那,从唇瓣上离开的,润湿柔软的,带着破月特有的冷香之气,是他的的唇?
“破月!”夏妤回过神,头猛地往后仰,却忘了自己还抱着他的腰,又不由自主地往回拉,撞到某人冰凉的额,痛地大呼一声。
头顶传来一阵愉悦的轻笑,夏妤瞪他一眼,这才发现因为抱的时间太久,姿势僵硬,这会儿手都不听使唤了,想拿下来,一动就疼。
“拿下来作甚,这样不挺好的。”破月笑着圈住她的身体,这么一来,两个人贴的更紧。
“破月,可以不可以放开我,手麻了!”夏妤的声音很无奈,也很委屈,一种好商量的口气。
“不要!”破月的声音愉悦得让夏妤头疼。
“别闹了!”夏妤动了动不那么僵硬的手臂,小心地抽回,正想着怎么把他推开,感觉到颈间的濡湿,突然僵住了。
破月,在哭?
“小美人,留下来陪我吧!”破月把脸深埋在她的颈项,声音闷闷的,分外惹人怜惜。
夏妤抿住唇,眼里有震惊,也有不忍。
破月抬头,眼里干净的不像是流过泪,但夏妤颈间的冷湿感却还清清楚楚的存在,那种东西仿佛要渗透肌肤,流进心里。
破月,也是个骄傲到可爱的人呢!
最终,她却垂了眼,嘴角抿成惭愧的弧度,“对不起。”
心软不代表没有坚持,破月很可怜,但是,失去她的容熙,夏衍,阿秋他们,就不可怜吗?
破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伸手捧住她的脸,笑靥如花,“为什么,这里不好吗?世外桃源,与世无争……”
夏妤也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这里很好,远离尘嚣,无忧无虑,如果在人世能活五十岁,在这里一定可以长命百岁。但是,即使在尘世只能活一年,一天,哪怕一个时辰,我也要回去。”
闻言,破月的瞳孔微微缩了一下。
夏妤继续说道:“破月,我知道你很孤独,需要陪伴。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生命无止无期,而我纵使能陪你几十年,上百年,那以后呢?在习惯了有人陪伴之后,我化作了土,今后的漫长岁月,你会更难过,又该怎么过?所以,如果注定要失去,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破月,对不起,解开你的伤疤,打碎你的梦……但是,她必须离开,孰轻孰重,有舍有得,她再清楚不过,再,明白不过……
破月笑容枯萎,抓住她肩膀的手蓦然用力。
“对于我,人世间有我的亲人,更有我想与之共度一生的爱人。那是我的家,落叶归根,即使死,我也要死在他们身边……”
至此,破月如映星辉般的碧谋黯淡了,捏住她肩膀的手有些啰嗦。
夏妤知道,他是真的很想留下她,带着善意,只想寻求一个伴,可她,没有点头的余地,连考虑也不能……
良久,她才听见他空洞的声音,带着最后一点点期盼,“小轩,不是你的爱人吗?他在这里,为什么你还要走?有他在,这里不能成为你的根吗?”
留下来,留下来一起陪他,不需要喜欢他,只需要没事的时候跟他说说话,发狂的时候,用带着体温的怀抱温暖他,像今天这般,就好……
他的声音将近祈求,带着一触即碎的脆弱,夏妤的笑容更加苦涩,“我和楚孤轩本该陌路,机缘巧合才进入这里,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又怎么能是爱人呢?”
闻言,破月不说话了,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垂下眸,忧郁的样子,也美,也很悲伤。
夏妤看着他,低声地开口了,祈求而友善,歉意而真诚,“你在这里关了那么多年,应该明白失去自由的滋味,破月,将心比心,帮帮我好吗?帮我回家,帮我见到想见的人,我会,很感激你!”
夏妤说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不是人,踩着他的痛楚达到自己的目的,将心比心,原来可以说的这么心酸,这么残忍!但是,人不可能善良一辈子,也不可能无私一辈子,她不善良,也不无私,她只是一个迷途知返的小孩,想要回到爱人的身边。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哪怕会伤害这样一个美丽又可怜的人。
破月猛地抬眼,眸子里迸出一种尖锐的光芒,漂亮的薄唇勾起,绝代风华,魅惑无双,却也冰冷无度,“这就是你来此的理由,送我花,陪我说话,在我难过的时候抱着我,就是为了让我帮你。不是因为想帮我而帮我,你只是在执行一场交易,在获许我首肯之前就支付了定金……”
尖锐的话语像一根利刺扎进她的心脏,夏妤觉得心口很疼,脸都痛的发白,却无力反驳。
她同情破月,喜欢他率真直白的个性,是真的想帮他,让他多一点笑容,少一点痛苦。但这层帮助下,又隐藏了另一种动机。当一件事失去了它纯粹的本质,只会越描越黑,所以,她只有沉默,却让对方更加心寒。
她咬唇,把唇瓣上愈合的伤口又咬出了血丝。
破月斜眼看着,很想伸出舌头去舔,一想起她给他下套,就忍住没动。他真的很讨厌被人利用,若是别人,别想活着离开,但他舍不得,即使知道她骗他,他也舍不得。
心里不舍,面上却尖锐,讽刺的话脱口而出,“一只笼中之鸟又怎么救得了另一只笼中之鸟?破月不才,小美人高估破月了!”
看着他那双绿莹莹的眼睛又筑起刚见时的城墙,轻浮又疏离,夏妤幽幽地笑了。
早就知道,以破月的性格,怎么可能“舍己为人”?明知答案,仍旧一试,失败了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失望,只是有点无奈和悲哀。
也好,弄僵了,这个地方就不会再来了吧!不见破月,楚孤轩也不会和她生气了!
也许,她就是打着这样一个算盘,破月这样的人太诱惑,又太危险,不管是同情也罢,其他也好,她就不该接近,毕竟楚孤轩才是她的同盟,如此,给她一个决裂的借口,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想着,夏妤便从石棺上站起。
原本两人相依靠坐,她这一走,石棺上霎时空出一大截,空荡荡地让人心慌。
才走一步,身侧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冰冷的触感顺手臂而上,继而圈住她的腰,她整个儿都落入一个泛着冷香的怀抱……
“留下来,留下来……”凉凉的呼吸洒在颈侧,他的嗓音犹如绝望的悲鸣。
夏妤抬起手覆住他冰冷的手背,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夏妤日日去石室,楚孤轩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只是有时看着夏妤若有所思。
她和楚孤轩独处的时间很少,除了吃饭,也是默默无语。这段日子,楚孤轩不再东奔西走,似乎放弃了,又似乎有了什么决定,更似在等待一个时机。那双深邃的眼瞳,安静而睿智,让夏妤莫名心安,以及信任。
对于楚孤轩,夏妤也说不清两人的关系,从前是仇人,现在两人相处得就像吃饭睡觉一样自然,说朋友又不合适,因为两人几乎没有过交过心,甚至静下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有些话能对破月说出口,对着楚孤轩那张冷酷刚毅的脸,她却一个字儿也蹦不出来。
并不是他态度恶劣,相反,他的脸色语气相对于夏妤过去所认识的楚孤轩,可以说是相当柔和,可是,要在他面前完全放开,夏妤老觉得欠点火候。至于这火要不要加,怎么加,却不在夏妤目前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而破月,夏妤每天都去看他,每次都带一朵夜覃香,每次一进石室总能看见破月坐在棺材盖上等她,一棺一人,形单影只,那景象总能让她眼角发酸。
看见她进来的时候,破月的眼会散发出比祖母绿还要漂亮的色彩,挟过花枝的时候,嘴角会愉悦地勾起,低头闻花的刹那,美的动人心魄。
夏妤通常在棺材盖上挨着他坐着,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能感到他冰冷的体温,他也能感到那隔着衣服还能温暖人的肌肤热度。
破月动不动就喜欢捧她的脸,伸出小巧的的舌头来舔她,从眼皮到嘴角,像品尝食物一样细心,表情调皮而沉醉,好像夏妤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味,而破月对这道美食极其满意。
对此,夏妤拒绝不了,也不想拒绝。
他的吻,没有任何欲念,有着一张倾国倾城的脸孔,妖惑动人的破月,亲吻人的时候,纯粹得让人想哭。
这段日子,破月好像要把这一千年来失去的笑容都弥补回来,只要在夏妤面前,他的嘴角总是泛着笑容。笑容有很多种,开心的时候可以笑,难过的时候也可以笑,夏妤就觉得他的笑并不总是那么愉悦,有时候让人看了泛酸。
一切宁谧美好,那天的争执仿佛没有存在过,两个人都好像约定好一般,用力去忘记,又似乎很成功。
夏妤和破月,相处的像朋友一样自然亲密。
直到这一日,楚孤轩告诉她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过几日便是五星连珠,灵力会异常充沛,我已找到结界阵眼,天时地利,届时,会尽全力送你出去。”楚孤轩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凝重而坚定,握住夏妤的肩膀,自来巫族故居以来,眼里第一次露出那种复杂到让人难以分辨的情绪,但有一种夏妤看出来了,是,不舍?
夏妤的心情很激动,抓住他的手臂,眼里满是希冀,“真的吗?真的可以……”
楚孤轩的视线从她的脸转到她抓住他手臂的手,似想到了什么,眼里很是柔软,脸上也有了难得的笑容,“一定,可以……”
这话,在说服她,也在说服他自己。
夏妤高兴地简直要手舞足蹈,笑的都合不拢嘴,突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回过头,带着小心翼翼,轻声问道:“那么,破月呢……”
她走了,他怎么办……
“他?”楚孤轩冷哼一声,“关了一千年没有疯,再关一千年也是没事的……”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冷漠。
是没疯,不过,也快了……夏妤沉默,抬头看了着石室的方向,突然飞快地朝前跑去。心想,要走了,就多陪他说说话吧!也许破月也知道她早晚要离开,所以才装作若无其事,她更要好好珍惜两人有限的相处,今晚她要给他摘一束夜覃香……
楚孤轩看着她飞奔的背影,笑容无比苦涩。
她担心破月,就没有担心过他么,这段日子,她只围着破月转,从来没有好好看他一眼,这一点竟让他无比心酸,好像当初他只看得到白,白却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那样的心酸,乃至心痛……
卷三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想,杀了你
夏妤和楚孤轩走进石室的时候,里面异常安静,像往常一样昏暗寂冷,却独独不见破月的身影。楚孤轩让夏妤站在石室外,自己则走了进去,环视一周,低眸思量了一阵,最后在石室中央找了个位置站定。
夏妤就站在石室口,脚踩着那个界限,视线在石室内梭巡,最后失望地叹了气。她很肯定,破月一定在某个角落里看着,只是不愿意现身而已。自己要走,却没有跟他说一句,破月一定生气了!不过,以他的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
这段日子,因为心里有愧,夏妤在跟破月相处的时候,态度出奇地好,只要破月不过分,她都依着他。而破月,常常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眸子里总有些冷,带着点高深莫测,就那么撑着下巴斜睨着。这时,她总会心虚地低下头,或是别开眼,不去看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水漾绿眸。
夏妤思索的档口,楚孤轩已经在地上盘膝而坐,双手放在膝上,手指捏成一个奇异的手势,那样子有点像禅坐,又有点像练功的人打坐,脸上的神情庄重肃穆,连着周遭的空气也变得严肃起来,让回过神的夏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打扰到什么。
在此之前,夏妤亲眼看着楚孤轩用一把玄铁重剑劈裂了祠堂里供奉的所有牌位。那把剑看起来又重又钝,楚孤轩挥刀一划,那些牌位竟然瞬间四分五裂,无一幸存。
伴随着木头的爆裂声,一缕缕奇异的青烟升起,盘旋于空中,很快消散无踪。
楚孤轩说,历代族长和长老们在行将就木前,都会被送到祠堂举行仪式,倾其毕生灵力加固封印。灵力,便附于这些牌位上,斩了牌位,便破了这些灵气。
族人为了使结界不易毁坏,把阵眼设在石室,一来借助封印的力量加固结界,二来有破月镇守,一般人根本进不去,就算进去了,也绝对活不了。楚孤轩毁掉这些牌位,削弱了封印的力量,也就削弱了结界的力量,如此,破月镇压千年的力量得以喘息,也会本能地与封印抗衡。楚孤轩就趁两股力量碰撞,在结界力量最弱的时候,趁机打开一个破口,把夏妤送出去。
这一切,都是在排除破月的情况下,按楚孤轩的说法,若是破月肯出手相助,夏妤出去的机会便会大大增加。毕竟,石室是破月的地盘,届时,他的力量也会是近千年来最为膨胀的时刻。
但楚孤轩却认为破月根本不会出手相助,夏妤现在想起楚孤轩那时的神情,心里还很不是滋味。
楚孤轩说,“这段日子,他可与你好得很,巴不得让你在这耗完一辈子,别到时候从中作梗,你就真的一辈子都出不去了……”
会吗?有着美丽笑容的破月,跟她促膝长谈的破月,如朋友般的破月,会那么自私,乃至绝情么……
胡思乱想中,夏妤听到一声熟悉的冷喝。
“进来!”
夏妤抬头,这才发现石室里不知何时已经发生了大变化。
以楚孤轩为中心,出现了一个复杂阵形,满地,满墙都印满了繁复的纹路,那痕迹像是刀凿斧刻,又深又长,交叉纵横,看得人眼花缭乱。尤其是地上的,那裂缝简直像要伸到地底去,凹进去的地方黑黝黝的,踩上去给人一种重心失衡的感觉。
楚孤轩用眼神示意,夏妤便走到一块较为完整的地方坐下了。前一晚楚孤轩说过,这个地方将会开一道生门,届时,她便从这里回到俗世中去。
夏妤坐定之后,楚孤轩便张口默念着什么。与此同时,从地上那些黑黝黝的地方,散发出一种淡蓝色的光芒,并且越来越亮。夏妤却发现楚孤轩的脸也随着光芒大盛,变得苍白难看,连额上也布满了细细的汗珠。但石室里一点也不热,比平素更加阴冷的环境甚至让夏妤感到有些冷。
看得出来,他很幸苦,夏妤想叫叫他,问他怎么样,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不知为何,看他为自己那么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谁知,她才一张口,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楚孤轩紧闭的眼帘倏然裂开了一条缝,浅浅流光带着威严肃穆,一泄即闭。那目光让人分不清是在看人还是仅仅无意识地眼帘开阖,但夏妤却知道那是针对她的,甚至明白目光中的含义,于是她闭了唇,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他。
不知道过来多久,石室里的蓝光似乎达到了空前的亮度,使整个石室比白日还要炫目,甚至刺眼。
楚孤轩终于睁开了眼睛,嘴唇半开,似是无声地吐了口气。汗水将他垂落在额间的碎发浸成黑黑的一绺,紧贴着肌肤,那样子疲惫中又显出些许憔悴。他抬起左手,在右手腕上轻轻一划,紧致的肌肤便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似受到牵引,拼命地往外淌,淌到地上泛着蓝光的深缝里,犹如落入一个无底洞,无声无息,永无止境。
夏妤看着满室的裂缝,眼里一片惊恐。
这么多,这么深的裂痕阵印,他都要用鲜血浇灌么……
泛着蓝光的裂缝简直像是吸血鬼,贪婪地吸收着楚孤轩的鲜血,似不堪忍受缓慢的流速度,受蓝光驱使的力量拉扯着楚孤轩割开的伤口,翻搅出皮里的青筋血肉,看起来触目惊心。
楚孤轩连眼也未眨,仿佛那血肉模糊的手腕不是自己的,只低垂着眼,像平常一样的镇定深沉。
可夏妤却受不住了,跪爬在蓝光割裂的格子里,对着楚孤轩大喊,“楚孤轩,你停下来,先停下来……”
纵然知道巫族有着超乎自然的神秘力量,楚孤轩异于常人,但他毕竟是血肉之躯,受了伤会疼痛,会虚弱,流光了血,也是会死的。隐约觉得楚孤轩背着她下了什么决定,这个决定显然把他的生死置之度外,甚至以此为代价来换她的自由。
按理说,她应该没什么顾虑,毕竟出去才是最重要的。此刻却突然发现,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再者,这些裂缝之多,就怕他变成干尸,也是杯水车薪……
“楚孤轩,你先停下来,这样不行的!”夏妤拼命地喊,楚孤轩却兀自闭了眼睛,若非他的眉头微微蹙起,夏妤甚至以为他没有听到。
但是他分明听到了,却装作没有听到,这让夏妤很难过,她很想爬出去,但手一触及升腾的蓝光,便像触电般缩回了手。被伤到的手指很疼,泛着青烟,散发着皮肉烧焦的气味,夏妤绝望了!
这算什么,把她困住,让她眼睁睁看着他死么……
“楚孤轩,你给我停下来,你个杀千刀的混蛋,停下来……”夏妤的声音尖锐地响起,在闭塞的石室内放大盘旋,异常刺耳。
楚孤轩大概受不了,勉强睁了眼,低沉的嗓音透着难以掩饰的虚弱,“你不想出去了?”
他的目光带着指责,仿佛夏妤是在无理取闹,手上还在淌血,失血过多使他的坐姿有些委顿。
夏妤看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很委屈,语气却蛮横倔强,“我要出去,但不是要你死。”
楚孤轩看着她的眼角明明有些湿润了,被水润过的眸子在蓝光的映衬下显得异常清亮,不觉弯了嘴角,眼神柔软,“谁说我要死了。”
“可你在流血!”夏妤咄咄逼人,眼珠子死死盯着他的手腕。
“流一点死不了的。”楚孤轩的语气安慰而宠溺。
“那你答应我不死。”如果夏妤现在照照镜子,可以发现自己的表情就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但嚣张蛮横的脸孔下又分明埋藏着一颗恐慌的心。
楚孤轩眉眼一弯,扬起唇,笑了,“好,我不死!”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也很好看,夏妤差点迷失在这笑容里,眼角瞥到他的手腕,脸色一下子煞白。
原本裂开的伤口此时已经被拉成两倍大,鲜血像失控的水龙头里流出的水,争先恐后地暴喷而出。楚孤轩原本微笑的脸已经抑制不住地扭曲起来,与此同时,幽蓝的光芒隐隐显出一种淡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心惊的血腥气。
夏妤心惊间,楚孤轩巍峨的身体向后倒去,发出沉闷的声响。
蓝光似吸足了楚孤轩的生命力,化作丝丝缕缕的一条,似藤蔓一样从地底伸出来,缠住楚孤轩的四肢,并向他的身体蔓延。夏妤觉得那种可怕的东西下一刻就要吃掉他,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楚孤轩,你快起来,快起来!”
夏妤在原地哭喊,楚孤轩却毫无反应,双目紧闭,面色青灰,像极了一具死尸。
“你答应我不死的……”夏妤跪在地上,看着他的方向,绝望不已,突然,她似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四周,大喊道:“破月,你出来,出来啊!我知道你在,求求你出来好不好……”
空荡的石室里只有她沙哑绝望的声音不断回响,良久,石室里响起一声轻微的叹息,那声音轻的仿佛落叶,夏妤却敏感地扑捉到了,猛地止住嗓音,侧着耳朵倾听,双眼却死死盯住石室前端的青石棺。
一团白雾自石棺处升腾,在上空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像一副流畅的水墨,慢慢勾勒出一位绝代佳人,白衣水袖,凝眸而立,美丽不可方物。
“破月!”夏妤的视线凝在他身上,随着他的飘动而移动,眼角挂着泪珠,像看救星一样地看着他。
破月绕过死尸一样的楚孤轩,停在她面前,在夏妤的怔愣中,伸出青葱般的手指给她抹眼泪,动作十分温柔,皱眉道:“小美人哭地真难看。”
“破月!”夏妤惊异于那些蓝光竟对他不起作用,赶紧拉住他的袖子,眼角瞥到楚孤轩,刚想开口,却被眼前放大的俊颜惊得睁大的眼睛,不完整的音节也被某人的唇舌堵在喉咙口。
破月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一手揽住她的纤腰,闭着双眼,沉醉地吻着她,那吻,带着情人般的温柔,极尽缠绵。
夏妤如同受惊一般,完全忘了反映,只能睁大眼,僵硬地看着他长的过分的睫毛,以极小的弧度微微颤着,好像停在花间的蝴蝶,展翅欲飞。
良久,一吻完毕,破月离开了她的唇,并极为享受地舔了一下嘴唇,用一双水沁般的绿眸望着她。
夏妤一手抵住他的胸膛,努力撑着身子,大口喘息,一抬眼,才发现破月又靠了过来,嘴唇几乎吻着她的耳廓,夏妤很想推开他。
“小美人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破月低柔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那么温柔的声音却让人遍体生寒。
夏妤推拒的手僵住,感觉到冰冷的呼吸直往耳朵里钻,接近耳朵的肌肤泛起一层细疙瘩。
破月揽住她纤腰的手猛地一紧,两人贴的严丝合缝,他轻轻一笑,无限冰冷,“我想,杀了你……”
卷三 第一百五十七章 舍不得,杀不得
“我想,杀了你……”破月说这句话的时候,笑靥如花,吐气如兰。
他的笑容美丽而冰冷,魅魔般的绿瞳有一闪而逝的杀机,夏妤知道他是认真的。方才因他的出现而升起的庆幸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复杂心酸。
这段日子,她早已把他当成朋友,有所隐瞒,也是不想让他有心理负担,从而过好这短暂的日子。然而,自己善意的隐瞒在他眼里却成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并且演变成冷酷的杀机。前一天还与你谈笑风生,甚至温柔地亲吻你的人,这一刻却可以毫不掩饰地释放杀机,夏妤无可谓不心酸。
两人的距离十分之近,破月的一只手甚至还懒洋洋地搭在她腰上,另一只手斜伸过来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她的发丝,眼睛却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似在等她答案又似在揣摩她的心思。
夏妤看着他的眼睛,脑海里思绪万千,最后化作一声长叹,低头,视线正好落到他把玩她发丝的手指,黑白相间,那白玉般的手指越发醒目。良久,她幽幽开口,带着认命般地妥协,“破月,你杀了我吧!不过,你要救楚孤轩。”
按这个情形,要出去根本不可能,再看楚孤轩,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带着血气的蓝光仿若已经浸入他的血管,似注入了有毒的荧光液,他的青筋都开始泛蓝,看的夏妤一阵揪心。
她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她肯定,她不想让楚孤轩死,即使往日有再多的仇怨,这些日子他为她所做的,也该消解了,她心里不怨了。一笑泯恩仇,她或许可以跟他做朋友,如果有机会,她一定亲口告诉他,她已经不恨他了……
破月眉头一挑,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她的脸,语气却听不出情绪,“小美人,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可愿意留下来陪我?”顿了顿,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眼里多了几分异色,脸上却泛起一丝醉心的笑容,“既然小轩不是你的爱人,你又一定要找个长相厮守的人,我可以娶你。我虽然特殊,但你身为异世之魂,雀占鸠巢,本就阴盛阳衰,故而可以与我接触。夫妻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做,我会,尽量满足你,如何?”
说到最后,他勾起唇角,眼神半眯,眸中流光乍现,隐隐流露出一种醉人心魄的妖娆风情,带着一点se情暧昧,却又无限魅惑。
夏妤有瞬间的恍惚,很快咬紧下唇,别开眼,声音平静而坚决,“我拒绝。”
破月瞳孔微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褪了个干净,猛地加大捏住她的力道,“你再说一遍。”
夏妤感觉下巴都快脱臼了,难受得皱紧了眉,不答话,只用平静到令人心惊的眼神回望他。
破月一怔,随即放开了她,低垂的眼里闪过晦色,再抬起头时,脸上绽放的是比先前还要灿烂的笑容,眸子却沉淀成了一种暗色。站起身,他缓缓退了几步,扬起手掌,对着夏妤的方向,莹白如玉的指尖慢慢泛出一种月牙白的冷光,像刀锋一样地冰冷锐利。
夏妤看了楚孤轩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救他。”便闭上眼,不再说话,一副从容就死的模样。
破月的脸在她闭上眼后一下子变得苍白,眼里闪过一抹悲哀,手僵在半空欲放不放,处在一种两难的境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