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女有谋第19部分阅读
淑女有谋 作者:未知
落禾说了,蔡氏下午会过来,依书就让夏荷一直注意着,也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玉川书屋
蔡氏一进到第二进院子,夏荷就赶忙进了内室,与依书说道:“小姐,夫人过来了。”
依书忙稍微拾掇了一下自己,至少看起来要显得精神一些,不然恐怕更是在蔡氏的情绪上火上浇油。
蔡氏淡笑着进了屋,见依书手里拿着一册书,歪靠在榻上,膝盖以下盖着一张薄被,倒是不能看到右脚现在怎么样了。
依书见蔡氏进了来,欢喜的叫道:“母亲,你怎么过来了?派人来叫女儿过去就是了,哪里能累的您亲自过来。”
说着,还作势要下地去迎接蔡氏。
蔡氏忙紧走几步,一面抬手做下压的手势,急道:“别起来别起来,你什么心思母亲还不知道?坐着就好,我过去。”
依书郝然的看着蔡氏,停了动作,只呆坐在那儿。
蔡氏在榻沿坐了,想怨她几句,可是见她现在只能坐在床上,不能走动一二,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那时候的她昏迷沉睡了好几日,让她担心的不行,一度以为她会再也醒不过来了。
蔡氏微红了眼眶,握着依书的手,歉疚的道:“都怨母亲没有照顾好你,若是五年前没有放你一人随便走动,你也不会在那寒冬腊月的天气落了水,更不会在体内留了寒气,让你一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依书,是母亲没有照顾好你,是母亲亏欠了你。”
依书原以为蔡氏一来就会追问她是怎么受伤的,没想到她却是在自责自己当年没有照顾好依书。
看着一向坚强冷然的蔡氏红着眼眶,依书心里哪里能好受的了,更是深深地感觉到了蔡氏对自己的那份疼爱,也许该说是对她女儿的疼爱。但这五年来的点点滴滴,在心里,她已经认定蔡氏就是自己的母亲。
依书回握住蔡氏的手,嘴角带着淡笑,尽量安抚蔡氏的情绪,柔声道:“母亲,那是女儿自己贪玩,如何能怪的母亲?母亲若是再这般自责,岂不是让女儿心里也跟着不好受?”
蔡氏点了点头,低头拭去眼中的薄泪,“罢了,母亲不说便是,你现在需要静养,多想不得。”
蔡氏拍了拍依书的手,复又淡笑道:“不过你放心,谁害你成这个样子的,母亲也绝对不会让他好过。”
蔡氏眼中泛着愤怒的火焰,想说些什么,可是看着依书柔和不谙世事的眼神,再想到她这么多年受的苦,便将那些话又压了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贱人,她怎么可能会急怒攻心?依书又怎么可能会早产?更不会自小就体弱多病。五年前的一场落水,让依书原本调养不错的身子再次败了下去。好在这五年来一直不间断的给她各地寻找好药,也算是调养的不错了。
可是,这次那个贱人的孩子竟然又害的依书旧病复发,她如何能再心软?
蔡氏眼中渐渐犯上阴狠。
她给她们留了一条活路,没想到她们倒是不安稳的很,一次次的触犯她的底线。此次,决不能再饶!
蔡氏语气中的阴狠毫不保留的展露出来,依书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强笑着道:“母亲,女儿是自个儿贪玩,与宁立皮闹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脚,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母亲就不要多费心思了。”
蔡氏收起心思,又回复原先一派慈祥的样子,握住依书的手,慈爱的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思,这些事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母亲自会去办理。你先好好歇着,身子要紧。”
依书还想再说些什么,蔡氏挥了挥手,示意依书噤声,淡笑的道:“依书啊,母亲虽然疼你,但也容不得有些人一次次的触犯母亲的底线,这次母亲不会再饶了他们。若是你再为他们多求一句情,母亲便多加一倍的将这痛苦施予他们身上。你可懂了?”
依书一怔,脑子里涌出以前古装片里看到的内宅争斗,不由一阵惶恐,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蔡氏一向将她保护的极好,也不准任何人在她面前瞎说些什么,所以她从来不知蔡氏处置人的手段到底是怎样的。
蔡氏又扭头对薛宁立道:“宁立啊,你的性子我知道,所以我放心让你带着依书出去玩耍,也由得你们随便干什么。这次的事情我也不怪你,不过依书静养的这几日,你就多来陪陪她吧,不然她一个人在屋子里也闷得慌。”
薛宁立皱了皱眉,倒不是不愿意在家里陪着依书,而是为了蔡氏刚才的那些话。好在,她还记得她娘对她叮嘱的话语,大宅院里不像他们小家小户,日子过的简单,而是事情纷杂的很。早先就让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该说的话,不该做的事,千万不要多嘴多手。
薛宁立性子顽劣了一些,又爱到处疯跑,不过还是比较听她娘的话,这次便没有多嘴。
蔡氏见薛宁立低着头,没有言语,淡笑着追问道:“宁立,发什么愣呢?可是不愿意陪着依书呆在家里?”
夏荷伸出一指捅了捅薛宁立的侧腰。
薛宁立忙抬首看着蔡氏,嘴角弯出弧度,回道:“不是,宁立只是在想一些小事,发了一会儿呆,让夫人见笑了。宁立这几日跟依书玩得很是要好,夫人就算不说,宁立也会陪着依书的,这个夫人尽管放心。”
蔡氏笑道:“那我就安心了,这几日也麻烦你帮我看着她,周大夫既然说需要她静养,就不能让她随意走动。我不能时时在她身边,就有劳你了。”
薛宁立忙笑道:“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我跟依书说来也是姊妹,这点事情哪里说得上麻烦。”
蔡氏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依书几句,方才携了落禾,回了第一进院子。
待蔡氏的身影渐渐远去,彻底在与第一进院子的拐角处失了身影,夏荷方才掩上了房门。
依书深深的叹了口气,重重的倒在了榻上。
薛宁立歪坐在榻沿上,劝解道:“依书,你已经尽力了,只是夫人的心思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这也怪不了你。”
依书撅着嘴,一派忧愁的看着薛宁立,“可是我对智幸失言了,智幸原本在府里就是小心谨慎的过日子,就连去我的宝沁楼,也从来不敢随意走动。整个府里,他相信的只有我。宁立,你明白嘛,除了他姨娘,他相信的只有我,可是我让他失望了。”
依书的眼中不自觉的流出了泪水,话未说完,已是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
薛宁立不太理解依书的处境,她的生活一向是自由自在的,就算是与谁有了矛盾,只要各让一步,或者以后少打交道就好了,从来没有再复杂的情况。
可是,很明显,这件事对依书来说意味着很多。
薛宁立伸手将依书抱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期望能给她一些安慰。也许,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依书伏在薛宁立的肩膀上哭了一会子,许久后直起身子,抹了抹眼泪,见自己将薛宁立肩膀处的衣裳弄湿了好大一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宁立,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
薛宁立扭头看了看肩膀处,无所谓的挑了挑眉,笑道:“没事啊,就是沾了水,待会儿可能会有点儿冷。”
依书被她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那我待会儿借你一件衣裳,保保暖。”
薛宁立将依书挂在脸侧的一小缕头发拨到了耳后,直视着她,认真的道:“依书,我也希望你现在能少想一些,养好身子要紧。你的情况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所以夫人的心情我大略能理解。我不知道你们府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想来夫人一向也该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你能改变夫人意向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跟你努不努力没有多大的关系。再者,夫人也没有说到底会责罚谁,就算你现在猜到可能会是智幸,难不成还能当面讲去?那岂不是自己戳破了刚才你自己说的谎言?”
薛宁立说的也有道理,依书好一番惆怅,情知自己确实是不能再改变些什么。
屋子里一时陷入沉默,薛宁立也不再多说,现在需要依书自个儿好好去想想。
依书就这么一直呆到了快晚饭时分。
外面小丫鬟来请示夏荷,是不是现在去厨房将晚饭领回来。
夏荷看了一眼依旧呆呆的依书,又朝薛宁立看去。
薛宁立起身走至夏荷身旁,轻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夏荷道:“现在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小姐现在大概没有心思吃饭,晚饭领回来,只怕又要凉了。”
薛宁立扭头朝依书看去一眼,想了想,道:“依书现在正是需要好好养身子的时候,这饭肯定得要按时吃,你去让小丫鬟将晚饭领回来吧。记得,将我的一份也一并领过来。有我陪着,她怎么也会吃一些。”
夏荷点了点头,复又出去吩咐小丫鬟去行事。
依书不知何时回了神,唤了夏荷一声,又招手示意她近前,轻声问道:“夏荷,你实话跟我说,你可知道母亲会如何责罚于智幸?”
薛宁立对这个问题也很是好奇,便也直直的看着夏荷,等着她的回答。
夏荷一怔,没料到依书想问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一时低了头,踟蹰的不敢多言,只道:“这个奴婢如何知道,夫人是主子,奴婢哪里能猜透主子的心思。”
依书伸手紧紧抓住夏荷的手,声音里添了一丝恳求,“夏荷,你在府里待了这么久,肯定知道一些事情的。我也不求你全说出来,只求你跟我透露一些便好,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看着依书恳求的眼神,夏荷左右为难。
若是说了,蔡氏知晓了,定不会饶她,蔡氏一向禁止丫鬟在依书耳旁多言,这是禁忌。若是不说,依书只怕也会一直追问,不会轻易罢手。
依书自然看出了夏荷的为难,可是她心里难安,若是不知道个大概,只怕她这一宿都不会睡安稳。
依书紧紧的盯视着夏荷,非要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夏荷无法,深叹了口气,又起身出门去看了看,确定外面并没有其他人在,复又掩上了门。
夏荷在依书身旁站定,轻声道:“奴婢知道小姐一向是个心地良善的人。这件事原轮不到奴婢置喙,夫人也一向禁止奴婢们多嘴。所以,还请小姐见谅。奴婢只能说,自打上次小姐落水以后,原先小姐身边伺候的丫鬟全部被卖了出去,而且卖的都不是什么好地方。至于她们的家人,现在也好不到哪儿去。至于三姨娘那儿……”
夏荷咬了咬牙,附在依书耳边,轻声道:“当年三姨娘进府之日,就是小姐早产之时。”
说完,夏荷就赶忙立起身子,静默的站在一旁,再不敢多说些什么。
依书则是愕然,原来蔡氏的心结竟然是在这儿。
她还以为,三姨娘的日子难过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娘家贫寒,没人给她撑腰,而不是因为她有儿子这么简单。怪不得蔡氏虽然同样不喜二姨娘,但在二姨娘的生活安排方面,以及秦智峰的教导上,从没有落下过档次。
当然,至于秦智峰冥顽不灵,就是不学好,这就是他自己的责任了。
依书转瞬就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
看来蔡氏心里的这口气已经憋了很多年。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蔡氏早先没有针对三姨娘,或者直接将她撵走,而只是让她在府里的日子难过了一些,想必也有蔡氏自己的理由。
不过看她今日的神情,心里肯定是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些事一直都在她的心里搁着。
这次新仇加旧恨,蔡氏只怕不会善了。
那次她不小心落了水,蔡氏就气得不仅处理了那些丫鬟,甚至波及到了她们的家人,那么这次的事情,蔡氏也很大可能会针对三姨娘咯?
依书想起秦智幸小心翼翼,站在她的门口探头探脑的情形。
那小小的孩子那么相信她,那么喜欢她,那个府里他只跟她亲近。
可是这次却因为他的贪玩,连累了自己的娘亲受罚,他心里肯定会很难受很难受。
依书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场景,秦智幸不可置信的指着她,怒斥她是个骗子,是个大骗子。
薛宁立只见夏荷附在依书耳旁说了一句什么话,然后就见依书傻呆呆的看着前方,眼神似乎没有落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静了一会子,却发现依书还是那副样子。
薛宁立疑惑的朝夏荷看去,希望她能给个答案。
不料夏荷见她看去,竟低下了头,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薛宁立疑惑的又朝依书看去,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不解的摇了摇头,奇怪,太奇怪了。
又等了一会儿,薛宁立见依书一会儿似乎是恍然大悟,一会儿又是紧蹙眉头,丝毫不解的样子,终于等的耐心尽失,招手在依书眼前晃了晃,一面叫道:“依书,回魂了。”
依书一怔,看着眼前的薛宁立,不解的道:“宁立,你还在这儿哪?”
薛宁立无语的朝屋顶翻了个白眼,叹道:“你看你们主仆俩这样子,我哪里能放心走开?”
依书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或者朝薛宁立笑一下也行,可此时的她忧思重重,竟是什么都做不出来。
依书叹了口气,低沉的道:“宁立,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会照料好我自己的。”
第六十六章 众人分别
不管蔡氏如何对自己府里的人,那好歹是秦府内部的事情。依书知道薛宁立关心自己的情况,但这样的事情她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去跟薛宁立讲说,只能让她先回去休息,而她现在需要好好的静一下,并考虑一下现在她还有没有办法挽回一下局面。
薛宁立哪里能放得下心,还想追问下去,可是见依书认真的眼神,思虑了一番,便罢了那个心思,起身告辞道:“那好吧,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依书点了点头。
夏荷帮薛宁立开了门,去厨房领晚饭的小丫鬟刚好拎着食盒回了来。
薛宁立一笑,接过食盒,复回身对依书笑道:“依书,看来我还要继续在你这儿叨扰一会儿,这晚饭都领回来了,索性让我吃了再走吧?”
依书无奈的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叹道:“宁立,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可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吃的下去,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薛宁立才不管依书如何说,兀自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拿了出来,又在桌上摆了碗筷,都添上白米饭,而后将空了的食盒搁在一旁的几上。
待一切准备妥当,薛宁立笑眯眯的走至依书身边,仿似没有见到依书的脸色如何黯淡一般,爽朗活泼的声音回荡在室内,“依书,可以跟我一起吃顿晚饭吗?”说着,薛宁立还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可怜兮兮的道:“我现在好饿好饿啊,我琢磨着我现在肯定能一口吃下一头猪,陪我一起吃顿晚饭嘛。我现在不吃饱了,待会儿可是没有力气回去哦。”
依书失笑,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三岁的女孩儿,在精神上绝对是她的姐姐。不仅喜欢自由自在的山林,就连性格也是十足十的一个假小子。可是今天竟然为了哄她吃晚饭,在那边故意撒娇耍嗲。
依书掀了盖在膝盖的薄被,睨了薛宁立一眼,摇头淡笑道:“罢了,那就先吃晚饭吧。”
得了依书的同意,薛宁立忙上前去扶住她的一侧,将之搀到了桌旁。
薛宁立一面装作吃的开心,一面却时不时的拿眼角看着依书,手中的筷子还不断的往依书的碗中夹菜,一面不停的道:“哇……这个菜真好吃,依书,你也吃看看,真的很好吃哦。”
待依书尝了一下后,薛宁立又笑着追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还蛮好吃的?”
依书心情郁结,不过看到薛宁立大大的笑脸,又说不出不好吃的话来,只得轻点了点头。
一见依书点头,薛宁立便再次夹了几筷子菜给依书,“既然好吃就多吃一些吧。”
依书无语的看着碗中的菜肴,心里却是觉得暖暖的。
自蔡氏那天下午去看过依书以后,依书一直让夏荷注意探听外面的情形,看蔡氏有没有找秦智幸去问过话。不过让她意外的是,蔡氏那边一直没有什么动静,更没有找过任何人去问过话。尤其让她意外的是,原本她以为蔡氏心里有气,或许对人的态度上会恶劣一些,不过据夏荷探听,蔡氏这几日跟以往一样,没有什么不同。
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就连秦智幸也以为无事,每天都会在依书这儿待很久,陪她聊聊天。
越是这样,依书心里越是紧张,越是没有底气,不知道蔡氏究竟是如何想的。最让她无措的时候就是秦智幸来看她的时候,她既不能提醒秦智幸要注意,毕竟她也不知道蔡氏会做些什么,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到时候秦智幸不是更措手不及?
就在这样矛盾纠结的情绪中过了三天。
这天蔡氏照例在下午时分来依书这儿坐坐,秦智幸自然早已经先回了自个儿的屋子,他可不敢在蔡氏面前随意出现。
夏荷帮蔡氏倒上热茶,而后便覆手侍立在一旁。
蔡氏抿了口热茶,方道:“依书啊,来老宅已经有一段时日了。昨儿个,我跟老爷商量了一下,这京师的大局总是需要人回去主持,老宅也不是久留之地。不过你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也不能与我们一道回去。我琢磨着,留几个人下来陪你,至于剩下的人,得一道回去了。”
祭祖既然已经结束,依书早就开始猜测蔡氏什么时候会回秦府。
蔡氏续道:“你姊妹当中如今就剩下依画尚未出嫁,依画以往虽然有些方面做的不好,但毕竟也是府里的小姐。你现在需要静养身子,外面还是需要有个人照应一些。我考虑了一番,便让依画暂且留下来陪你,待你身愈以后,你二人再一道回京师。”
留秦依画陪她?有没有搞错?她们二人一向不是很对盘好不好?虽然她们没有将那种不对盘表现出来,不过若是真个的将秦依画留下来,她还不如一个人待着呢。
依书这样想着,口中便道:“母亲,女儿有宁立陪着就行了,怎好再让四妹妹特意留下来陪我?还是算了吧,就让四妹妹与你们一道回去吧。”
蔡氏摆了摆手,道:“无妨,况且她回去也没有什么事情,留下来跟你做个伴也好。再者,等你身愈回京,身边也需要有个照应的人。宁立自是好,但总不能让宁立陪着你去京师走一遭吧?”
蔡氏想了想,扭头对侍立一旁的落禾道:“落禾,你去将依画给我叫过来吧,就说我有事找她。”
落禾应了一声,忙去找秦依画过来。
蔡氏淡笑的对依书道:“要不我问问依画的意思,若是她愿意留下来陪你,那便好,你也不得再拒绝。若是她不愿意,那到时候就麻烦宁立与你跑一趟吧。到时候,母亲再好好答谢她便是。”
蔡氏都让落禾去叫秦依画过来了,她还能说什么呢?
蔡氏这儿正说着,落禾已经将秦依画叫了过来。
秦依画一进屋便先与蔡氏请了安,又询问依书的身子有没有好一些。
蔡氏让她在一旁坐了,问道:“依画啊,母亲问你一件事情。”
秦依画笑道:“母亲但说便是。”
蔡氏便道:“你也知道依书现在的身体情况不便于长途跋涉,这两日我们便要收拾回京师了。留依书一人在这边,我不放心,你可愿意留下来陪她?”
蔡氏目光幽深的看着秦依画,等着她的回答。
秦依画一听这几日就要离开这荒凉的破地方,心里欢喜不已。可是再听后面,蔡氏竟然要让她留下来,在这破地方给依书做个伴,当下心里就如冬天里被泼了一桶冰水,拔凉的很。
蔡氏见秦依画没有作答,追问道:“怎么?依画,你不想留下来?”
秦依画忙回过神,假意欢喜的道:“愿意,女儿自然愿意留下来,三姐姐一个人留在这里也是孤单的紧,有女儿与她做个伴,也可消遣一些时光。”
说着,秦依画还一副很欢喜的神情,看着靠坐在榻上,面无表情的依书。
蔡氏满意的道:“这就好,我先前还担心你不想留下来呢,那依书一个人可确实是孤单的紧。”
秦依画忙又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确实是非常想留下来。
蔡氏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依书笑道:“依书,这样可行了吧?”
依书扯了扯嘴角,事情都已经是定数了,她还能怎么办?
“那就有劳四妹妹留在这里陪我了。”依书对秦依画笑道。
秦依画站起身,复走至依书的塌旁坐下,笑着道:“三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咱们是亲姊妹,还用得着这般客气吗?”
依书扯起嘴角朝她笑了一下,其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蔡氏又道:“那便就这样吧,到时候我会将落禾也留下来。落禾一向处事稳重,有她在,我也放心。”
落禾忙蹲身福礼,“请夫人当心,奴婢一定照料好两位小姐。”
蔡氏轻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依书几句,便回了去。
待蔡氏的身影消失,依书脸上就不再复有笑意,冷冷的对秦依画道:“依画,我早跟你说过,不该说的话就不要说,不然我会让你后悔的。”
秦依画咬牙看着依书,怒道:“你是说,是你主动跟母亲提,让我陪你留在这破地方的?”
依书原想跟她说实话,不过见她这么讨厌这个地方,她又不想跟她说实话了,便轻笑道:“是啊,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这种地方。怎么样?我提醒过你的,谁在母亲心里才是真正重要的人。可是你不听我的话,偏要在母亲跟前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做一些不该做的事儿。怎么样?这次有没有让你长一点儿记性?”
秦依画狠狠的瞪了依书一眼,嗤道:“那又如何?你保住你想保住的人了吗?哼!”
秦依画怒哼一声,甩袖出了去。
夏荷愤怒的看着秦依画的背影,真是恨不得去蔡氏面前揭穿她才好。
依书无力的瘫软下身子,依画说的也是,她终是没有保护好智幸。蔡氏虽然在这里没有对秦智幸做些什么,可是回了秦府以后呢?那时候她又不在府里,连个帮秦智幸说话的人都没有吧?
就算她有心想回去帮着秦智幸,以免发生什么事情,蔡氏也不可能会同意她带伤上路。
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蔡氏不要太过生气才好。
两日后,秦府众人果然都收拾齐整,踏上了回京的路程。薛家老宅只留了依书依画,还有一应伺候的丫鬟。当然,有些事情不方便两位小姐出面,落禾便也留了下来,也好帮她们处理一些事务。蔡氏也留了八个护卫下来,好等依书身愈以后,保护她们回京。
依书让薛宁立和夏荷扶着她,亲自出门去送蔡氏。
蔡氏眼眶有些红,埋怨她道:“你怎的自个儿跑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内静养的嘛,怎么连母亲的话也不听了?”
依书撒娇道:“女儿从来没有离母亲太远,可是这次竟是要月余见不到母亲,心里自然想念,所以坚持让宁立和夏荷将我扶了出来,也好再与母亲相处一会儿。”
蔡氏脸上浮现慈爱的笑意,摸了摸依书的脑袋,嘱咐道:“在这里好好养身子,不要多动,等你身愈以后,就给京师去一封信,我让人过来接应你们。”
依书点了点头,“女儿知晓。”
自打依书出生以后,每日蔡氏都会去依书那儿看看,可是现在却迫不得已要将依书留在老宅养伤,她心里也是不舍的紧。
可是作为秦府的女主人,她要做的事太多,自是不可能陪着依书在老宅再住一段时间,只能将不舍藏在心里,嘱咐依书好好照顾自己。
末了,蔡氏又嘱咐了落禾一番。
落禾跟在蔡氏身边多年,不管是为人处事,还是精明伶俐方面,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有她在,蔡氏也要放心一些。
落禾自也是明白蔡氏对依书的重视,保证一定会照顾好依书。
蔡氏又对薛宁立嘱咐了两句,不外乎是让她多去陪陪依书,依书一个人在屋子里闷得慌,有她这个活泼机灵又是个话痨的人在,依书肯定就寂寞不了了。
薛宁立自也是没有二话,欣然保证自己肯定会天天逗得依书哈哈大笑。
在蔡氏忙着跟落禾和薛宁立嘱咐事情的时候,依书悄悄招手,将秦智幸叫到了面前。
依书往边上挪了挪,对秦智幸嘱咐道:“智幸啊,三姐姐一直有话想跟你说。”
秦智幸自以为已经没事,所以心里很是轻松,笑道:“三姐姐有事便说吧。”
依书朝蔡氏看去一眼,轻声道:“这次的事情母亲已然知道,虽然她在这里没有怪你,不过回去以后,你还是小心谨慎一些。”
秦智幸听懂了依书的话,蓦地睁大了眸子,“三姐姐,你是说,母亲还记着我的错呢?”
依书眼神复杂的看着秦智幸,她也不知道怎么讲,毕竟她不是蔡氏肚子里得蛔虫,如何知道蔡氏会对这件事情怎么办?她只根据那天的情形猜测,蔡氏绝不会善了了这件事情,至于具体会怎么办,却是丝毫头绪都没有,只能这样大概的提醒秦智幸。
依书无奈的道:“智幸,是三姐姐对不起你,我也不知道母亲会怎么办,但……”
秦智幸虽年幼,但懂得的事情却是不少,见依书如此这般,已经明白了许多,伸手示意依书不再说,黯然的道:“三姐姐,这事不怪你,都是智幸自个儿的错,智幸理应受惩罚。智幸现在心里已经有数了,三姐姐现在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就不用再操心智幸的事儿了。”
依书摸了摸秦智幸的小脑袋,千言万语却不知道如何讲,最后只能道:“智幸,你多多保重。”
秦智幸懂事的点了点头,用坚定的眼神向依书传达着某种信息,他会好好的。
蔡氏嘱咐完薛宁立和落禾,竟见依书又在与秦智幸说话,当下眉头一拧。
秦依画见蔡氏一直没有与自己说话,忙凑上前去,轻笑道:“回京路途遥远,母亲一路可要注意自个儿的身子,女儿不能陪着母亲回去,实在是不舍的紧。”
蔡氏收回眼光,淡然的道:“无妨,你在这儿陪着你三姐姐就好,我身边伺候的人多着呢,也不缺你一个。你若是与你三姐姐好好的回了京师,我自不会薄待了你。”
身边伺候的人多着呢?这话什么意思?当她秦依画只是个伺候人的丫鬟?
秦依画心里泛起薄怒,但她如何敢在蔡氏面前表现一二?便只扯了嘴角,笑道:“女儿自会照顾好三姐姐,母亲放心便是。”
蔡氏点了点头,朝金花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将依书叫过来。
金花忙去唤了依书一声,又扶了依书的另一侧,将之搀到了蔡氏的面前。
蔡氏帮她理了理头发,眸中满是不舍,“依书,好好在这边养身子,早些康复,也好早些回京师,不要多想些别的,可知道了?”
依书知晓蔡氏的意思,不过恐怕她是做不到了。
依书点了点头,笑道:“女儿知晓,母亲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蔡氏也是个当机立断的人,纵然心里再有不舍,可也不能真个的不考虑依书的身体状况,就这么将她带回去。便叹了口气,道:“也罢,母亲也该走了,记住要静养。”
依书点头应是。
蔡氏豁然扭过身去,不再看依书一眼,就怕自己舍不得,再次絮絮叨叨的嘱咐一番。
秦府一大家子人终于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回京的路程,其他族人也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老宅,回了自个儿的家。等再过了五日,整个老宅里,除了原本就留守老宅的薛宁立一家人以外,也就剩下依书身边的一些人。
秦依画初初几日并没有去看过依书,而是去寻其他的同龄小姐闲聊,可等大家都走了以后,她连个闲聊的人都没有了。至于一直在薛宅的薛宁立,她可不认为薛宁立是位小姐。
秦依画气冲冲的去找了依书,怨怪她身子不好还连累人,害她在这破地方也不知道还要待多久。
依书心情淡定的很,朝她笑道:“那你去求菩萨啊,让她保佑我身子早些好,你也就可以早些回去了。”
秦依画气的咬牙,她恨不得依书身子永远没得好才好,可是为了能早些时候回去京师,貌似她只能祈祷依书早些痊愈。不然,她也只能在这破地方继续待着。
恨恨的跺了跺脚,秦依画恼怒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第六十七章 回京上路
乡间时间易逝,转瞬依书就在薛宅待了快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二十号,还有十天便是新年。
这些日子里,依书一直乖乖的在屋里静养,偶尔趁着天气晴朗,气温稍高的时候,在外面的院子里稍微坐一会儿。不过因为已经进入深冬,大多时候外面的气温都比较低,她也只能待在室内。
这期间,还下过几场雪,漫天飘零的雪花像是冬天的精灵,自由的飘扬在天地之间。
有时候,不免会羡慕一些,看着那些自由自在的精灵,它们禀天地气候而生,在天地之间尽情的舞蹈,最后消失在大地的怀抱之中,留给人们的是那一片纯白。
薛宁立每日都会来陪伴她,跟她讲一些山精海怪的故事,或者就是乡间发生的有趣的杂事。更多时候,却是依书一个人静静的在屋里看着书,原本以为在老宅也待不了几日,所以她也没有带几本书。可等自个儿受了伤,不能外出跑动,只能拿那些闲书打发时间的时候,方才发现貌似书带的少了些。
故此,依书便让薛宁立有空去城里一趟,帮她去书局买些书回来。
薛宁立可不是读书的料,认识的大字也不多,一听依书的请求,顿时就傻了眼,她哪里知道买什么书?最后还是依书说随便什么书,让她只跟店主说是看了能打发时间的就成。
薛宁立便就这样跟书局的老板说了,而后提了一大包的书回来。
依书翻看了一番,大多还是一些现今流行的小说杂记,还有一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
有些书她已经看过,不过再次品读,却又发现更多的东西,很是值得回味。
如此一来,时间便越发变的容易打发,也让她彻底沉静下来,专心的读一些书,想一些事情。
有好几次,薛宁立来找依书闲聊,可是依书的心神全在书上,气的薛宁立咋呼呼的跑了出去,说她是个书呆子。
秦依画则很少去看望依书,偶有三两次去看她,最后也是被气走的,索性干脆就不往依书那儿跑了,自个儿在屋子里做些女红,以此打发时间。
当初蔡氏走的时候,担心这乡间没有什么好的大夫,为免再次发生给依书延误病情的事情,所以让周大夫也留在了老宅,方便给依书诊治。
这日上午,周大夫照例来给依书把脉。
周大夫一面把脉,一面点了点头,过了会子,笑道:“三小姐体内的寒气已经去的差不多了,不如三小姐现在下地走了试试。若是走动之时,腿脚不再疼了,日后也可自己行走了。”
依书未动,只笑道:“昨儿个我就自个儿走了几步,确实是不疼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后来还是让她们扶了我。今天有了周大夫的这一番话,以后我终于能放心的走动了。”
周大夫一面收拾着药箱,笑道:“三小姐尽管放心,大胆走动便是。”
依书又问道:“那若是现在回京的话,这长途应该也无事吧?”
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周大夫自然也想一家老小团圆着过年,早就盼着依书尽快痊愈,他也好赶着回家过年。而今听依书这么一问,当下乐道:“无事无事,只要路上走慢些,那绝对是一点儿事情都没有的。”
依书点了点头,让夏荷将周大夫送了出去。
待夏荷再次回来的时候,依书便让她去将秦依画叫过来,说要跟她商量一些回京的事情。
秦依画一听依书终于有要回京的意思了,忙不迭的放下手中的绣帕,随着夏荷来了依书屋里。
外面天寒地冻,秦依画在屋子里穿得薄些,两人屋子离得又不远,因此便没有加衣,等到了依书屋里的时候,冻的是瑟瑟发抖。再见依书身上披盖的是一件纯白的狐皮大氅,当下嫉妒的不行,一面搓着手取暖,一面冷冷的哼道:“三姐姐真是好福气呢,就说这离京师这么远,母亲还惦记着给你送这么一件大氅来。”
依书不以为意,放下手中拿着的闲书,坐在榻沿上,笑道:“母亲对我自是好的,这是整个府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你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何必现在说这些酸溜溜的话呢。”
夏荷忙端起旁边的手炉,塞到了依书的手里,免得她冷。
秦依画回头瞪了秋菱一眼,“还不回去将本小姐的手炉也拿过来,想冻死我吗?笨丫头。”
秋菱应了声是,忙不迭的奔回去拿秦依画的手炉。
这手炉也是蔡氏派人从京师送过来的,不然这乡下地方哪里会有这些东西。
秦依画自顾自的在凳子上坐下,瞅着依书,道:“三姐姐既是找我来商量回京的事情,那就是伤已经养的差不多咯?”
依书淡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刚才周大夫来看过,说走路已经无碍,只要走慢些,长途也行。我琢磨着,这就快要过年了,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年,便找你来商量一下,看什么时候上路最好。”
秦依画挑了挑眉,终于可以离开这破地方了,当下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儿个上路如何?”
依书想了一番,蹙着眉道:“这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秦依画急道:“这哪里急了?再说我们又没有什么事情,哪里有急不急之说?再说了,今儿都二十了,还有十日便是新年,这路上还得慢些走,若是不明日就上路,难不成大年三十还在路上过不成?”
依书想想也是,便应道:“那好吧,你先回去收拾一下,我也让夏荷跟落禾知会一声,让她给母亲去一封信,也好半路上有人接应我们。”
秦依画点了点头,道:“行了,也没旁的事情了吧?没有我就回去了啊,我还得回去收拾呢。”
既是跟依书撕开脸皮处了,秦依画也不再继续在依书面前装腔作势,能少待在她这里的,就尽量少待,真是半刻都不想多留。
依书明白她的心思,但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她才不会为了这种人生气,当下笑道:“那四妹妹尽快回去收拾便是,待得明日一早,我们便回京。”
秦依画一走,依书就让夏荷去跟落禾说一声。
落禾原本是蔡氏留在依书身边伺候的,不过依书坚持说自己身边不需要那么多人待着,她不会随意乱动,让落禾不要跟着她,自个儿忙些事情便好。落禾拗不过她,只得答应每天定时来看看她,其他时间就还在第一进院子里待着。
落禾听夏荷说了依书的安排,当下提笔给蔡氏去了封信,大意就是他们明天就要踏上回京的路程,若是蔡氏想派人来接应他们,现在也能上路了。而后,落禾便去安排相关的事宜,自是不需要依书再去操心费力。
与落禾传完话,夏荷又去了薛宁立那边一趟,同样跟她说了依书的意思,并让她帮着落禾准备车架马匹。
车架马匹都是蔡氏原本就留下来的,包括依书来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