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谋夫记第32部分阅读
庶女谋夫记 作者:未知
姐……”
登时,顾怀远便是气怒起来了,大声叫道:“胡闹!六姐儿如今是何等身份?你们便由着她胡说八道吗!便没有一个拿主意的吗,不知道唤几个护院拦她吗!”他重重地哼出一声,道:“快!将护院们都派出去,给我将三姐儿绑回来关去柴房!”
小厮应声下去了。
顾怀远连连深吸气几口,便是朝向赵氏吩咐道:“也不必等年底了!过几日寻个日子便将婚事办下吧!”
赵氏低声道:“时间这样紧?”她想起顾怀远前几日还曾嘱她,三姐的嫁妆上莫要亏待了,当下便迟疑地问道:“那嫁妆上头……?”
她停顿下来了,静静等着顾怀远示意。
“你便看着办!”他中气十足地喝责道:“这都几日了,啊,你便还没有安抚好三姐儿吗?!她这样不听话,成亲那日定会撒泼哭闹,我顾家丢的起这人吗!”
赵氏面目一沉,立即字正腔圆地反驳出声:“往日我要惩罚三姐儿,老爷时时听从二姨娘求情,若非老爷成日偏袒着,三姐许也不是这般模样!现今不听话,老爷便怨我吗?”
顾怀远闻言,愣了一下,脸色讪讪地不吭气了。
转眼,他冷静了下来,吩咐道:“婚事便低调一点,嘱了张凉,迎亲那日也不必大肆操办,也不必亲来府上迎,迎亲前一夜……便将三姐儿送去别院上吧。咱们府上……”他沉吟一下,“你与二姨娘去一趟便是了。”
赵氏见他口气缓和下来,便也低顿低应了声。
她一出门,便是在袖下重重地捏了捏攥紧了拳头,今日,她本便是一肚子窝火,披星挂月地回府上,还未及吃一口喝一口,便是匆匆来见顾怀远,这时,他对自己在别馆的遭遇,不以为然的带过不说,竟是埋怨起了她安抚不力。
她刚走出了棠园,外间便是喧嚣冲天,远远地,护院架着三姐儿朝外院柴房方向走去,在她的身后,竟是围拢了数十个看热闹的家仆。
赵氏面色一黑,急急上前几步,她冷眼一扫,众家仆便是悄无声息地退散了下去,她来到了顾宛菁面前,低低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谁允你出府?”
此时,顾宛菁却是诡异地咯咯笑了起来,盯着赵氏道:“母亲也巴结着六妹与四姨娘,跑来踩我吗?”
赵氏闻言,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便是克制不住地挥手打了顾宛菁一巴掌。
她这一巴掌着实打的重,顾宛菁面上立时便红肿了起来。
赵氏冷笑一声,厉声吩咐道:“给我拉下去,明日便去送别院上!”
仆从应声,拉着顾宛菁便往前走去,这时,顾宛菁却是捂着发红的面颊,且走且回头的,高声笑道:“母亲便等着被姨娘踩吧。”
这笑声渐渐弱了下去。
赵氏一言不发,冷冷盯着顾宛菁离去的方向,静默了一时,转身离去了。
第二日天不大亮,她便是早早起身,吩咐着管家,将顾宛菁远远送去别院待嫁。
随后,她便是翻开了黄历,重重地一圈,便将顾宛菁的婚期定在了三日后。
这消息传入顾宛华耳中时,已是过了两日,她听闻着张妈妈的汇报,便是沉默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放下茶盏,低低说道:“算来便是今日了,三姐成亲,我这做妹的怎好没有表示?”她轻声吩咐着,“取些贵重礼品送去庄子上。”
张妈妈应声下去了。
没过多久,前去的下人便是传来了消息,他一进门,红着脸道:“三小姐听闻小仆是您派来的,便从屋内冲来,将小仆踢翻在地,那些个礼品也被三小姐统统丢了出去。”
顾宛华轻轻一笑,“无妨,我的一番心意尽到了便是。”
挥退了下人,她便是轻轻叹息了一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朗如泉的声音徐徐传入她的耳中,“你那三姐得此下场,你便不高兴吗?”
顾宛华转过头去,那人已是立在了门外,她轻轻一笑,自榻上起身,摇头道:“我这三姐,性子甚是刚烈,我料想她迟早会如此被爹爹抛弃的。”
一阵微风自窗外徐徐吹来,便是将她的碎发吹的一偏,他上前两步,抬手抚过那一丝刘海,微笑道:“明日随我一同去郡公府上赴宴。”
顾宛华一惊,慢慢地眨着眼睛,抬头看向他,“司徒郡公?”
他点了点头,笑道:“郡公专为远道而来的惠蓉设此一宴,明日你便与我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离席
与此同时,在她踏入厅中起,数个目光便是同时向她投了来。
她笑容不变,仍是迈着盈盈的步子跟随婢女走向了自己的榻几。
不知是安排之人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榻几,竟是挨着惠蓉公主的下侧。
在这些目光的关注下,她徐徐坐了下来。
一坐定,左侧下首处坐着的那位小姐便是带笑地看向她:“你便是蔡夫人亲允的贵妾顾氏?”
顾宛华闻言,侧头朝那小姐缓缓一笑,清声道:“是我,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那小姐咯咯一笑,自报姓名道:“我是郑家五小姐郑瑶。”
顾宛华登时便记起来了,这郑瑶的父亲在京中任职,几个伯父均是各地大员,郑家在吕阳可算是声势极大的大世家,她从前便屡屡听闻这位小姐,似是常与王环等人聚在一处的。
她不敢怠慢,当即,她便是眉目间带上了几分敬意,与郑小姐谈笑在了一处,两人说笑一时,突然便是听闻周遭一阵低呼声,她抬头看去,便见一个白衣似雪的身影进了厅中。
他背负着双手,迈着优雅的步子,这一进门,便是引得数个少女高声议论不已,在这数道惊艳的目光中,他仍是与周遭两名青年谈笑自若。
一入座,上首便是响起了司徒郡公大笑的声音,“公主已落座半晌,靖岚竟是来迟了,当自罚一杯!”
蔡靖岚闻言,端起酒杯朝上首郡公遥遥一晃,一仰而尽后,摇头朝向众人笑道:“让诸位久候了。”
司徒郡公喝下酒,哈哈一笑,“既如此。便开席罢。”
随着他话音落下,厅中又是笑语嫣然起来。
不一时,上首处一个青年站起身来,朝向蔡靖岚端起酒杯感叹道:“前次世子来此赴宴仍是孤寡一人,不想今日再来,却已然是娇妻美妾在侧。”
此话登时引起了众人共鸣,附和之声久久不散。
蔡靖岚闻言,笑而不语。端起酒杯遥遥回敬了那人一杯。
这时。一个中年人抚须接道:“世子年及弱冠便是一举得了两位佳人,实是羡煞我等!”
他吐出这话时,众人的眼光不自觉便是纷纷投向了他口中所说那两位佳人,一个乃是今日一进门便惊艳全场的顾小姐,而另一个,自是远道而来。今日的主角惠蓉公主——众人看去时,却是见她斜斜看了那中年人一眼,清声说道:“佳人在何处?”
那人一愣。目光便是看向了顾宛华。他怎也未料到他这随意一句笑语便会惹得惠蓉当场发难,事实上,这还是惠蓉今夜第一次开口。他现下,暗暗怨怪自己方才太过唐突,还未探知这六公主的脾性,便是贸然说出了那番话来。
这公主,定是不满于他将那位贵妾也比作佳人了!
只是。方才那话已经是说了出去,想他家中也是当地名门望族,怎好在此时退缩了去,迟疑了一下,他便是自若地笑道:“顾家小姐姿容翩翩,行止大气雍容,前次来郡公宴上时,一曲相思曲已让我等折服,如何称不上佳人?”
吐出这话,厅中顿时响起一片赞同之声,在这些褒赞的声音之中,惠蓉公主刻板清利的声音徐徐响了起来,“原是如此,你不说,我倒是忘记了此人。”
这话一出,满厅哗然,不一时,各种兴味的眼神便是投向了顾宛华,便连上首的郡公也是朝她这处连连侧目。
只见,这顾宛华却是面上毫不改色,她便坐在那处,静静开口了:“区区宛华实比不得殿下半分,殿下在此,耀眼之极,宛华本不敢再自称佳人,只是——”她话音一顿,起身朝向方才那中年人所坐之处一鞠,微微笑道:“宛华仍能得诸位如此赞美,心中感激,一时愿再为诸位奏上一曲。”
她便是落落大方的一句谢词,就将公主这刁难化解了,这一句话不可谓不高明,既是脱了自己的尴尬,又是拾回了那中年人的颜面。
人群有片刻压低的议论声,很快,他们便是将兴味的眼神投向了惠蓉公主,只见她此刻,紧紧地攥着手中杯盏,即使面上依旧冷淡清寡,这下意识的举动也不难让人想到——她现下是在心中动怒了啊。
在座之中的一些人,从前也只是听传闻描述,是从未见过惠蓉公主的,然而今日这一见,这惠蓉公主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冷傲,冷傲的使人不可高攀,方才顾宛华起身后,她便是一脸不以为然的傲然表情,这表情甚至持续到了现在。尤其是方才,在顾小姐得了夸赞之后,她竟是出其不意地开口置疑,倒有些失了公主格调,显得小家子气了。
反而是那不声不响的顾宛华,她一出声,便是叫人大吃一惊。彬彬有礼,一言一行稳重大方,即使对上公主公然的刁难,也是毫无惧色,轻飘飘一句话便是将此化解,端的是一身贵气,便她这气度与智慧,如何担不上一个贵妾的名分?
这时,一个少女起身,她娇巧巧地朝向惠蓉说道:“郑瑶愿在今日为公主舞一曲。”话毕,她忐忑地望向惠蓉,见她面目沉静,并未动容,便是又加了一句,“郑瑶仰慕殿下已久,还有一不情之请。”
这下,惠蓉才是稍稍动了动眉头,眼皮也不抬地轻轻道:“说罢。”
郑瑶一喜,道:“郑瑶自请殿下回京那日,亲率家仆百名护送公主。”
惠蓉闻言,一抬眼,便是皱起了眉头,她一眼便认出眼下这小姐方才与顾宛华微笑攀谈的,现下,她便是收回视线,徐徐道:“本公主何时离去,尚未作打算……”
当下,郑瑶便是变了脸,她诺诺地应了一声,涨红着脸坐了下来。
周遭众小姐见此状况,原本还想起身敬酒的小姐们一时却是纷纷打消了念头,这惠蓉公主,端的好大的架子,她今日,一举一动连连让人吃惊,吐出的第一句话便是震慑了全场,哪里还是传闻中优雅高贵,举止亲和的六公主?
便连上首司徒郡公也是稍感愕然,这情景他方才是看的分明,那郑家在吕阳声威甚大,即使是他,也不会如此态度轻蔑地对那少女说话。惠蓉今日,这冷傲清贵的皇家气势虽是端起来了,只是万事过犹不及,现下,她也就是贵为公主吧,若非这身份,她这冷傲便可看做是目中无人!
当下,见厅中泛起一股压抑的沉闷,他一挥手,正要重新唤来舞伎,一个清朗带笑声音便是响了起来,“宛华,你便为公主及在座宾客奏一曲罢。”
司徒郡公眼眉一挑,忙压下要说的话,便见下首徐徐站起来一女,正是顾宛华,她起身,朝向司徒郡公一福,微微笑道:“宛华请乐伎古琴一用,愿为诸位奏一首凤来栖。”
公主来此处,这凤来栖也算是极应景的,司徒郡公当即大笑一声,“好!”他立时允下,吩咐道:“给顾小姐拿琴。”
话音刚落,一个带着些许愠意的沉静声音便是突然插了进来,“郡公这处便没有拿的出手的乐伎了吗?”
司徒郡公面目一沉,望向那处,便是对上了惠蓉公主冷凝的面色,他实是不知,便因前几日在蔡侯府上奏乐得了蔡靖岚那几句点评,她便是将那怨气记在了心中,这时,是断断不能忍受那人在她面前献技的。
她静静盯着面前杯盏,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这宴既是为本公主而设,便寻些技艺高超的小姐来吧,那些个想献技的,大可省下些力气来,本公主无甚兴致。”她抬起头,看向王环那处,微笑道:“王环,你为我奏这一曲罢。”
众人惊呆了,司徒郡公可是外姓臣子之中爵位最高,声威最大的贵族啊!开国功臣,两朝元老,即使是面见文帝,也是不用跪的呢,有此殊荣的,整个大顺便只有蔡侯爷了。
不少人心叹:这六公主今日在郡公面前可真真是有些失礼了。
这时候,一侧静坐的王环低低应了声,正要自座上站起身了。
司徒郡公登时好没面子,他眉头一蹙,面色已是隐隐有些不悦,盯着惠蓉公主,便是面色发沉地哈哈一笑,道:“公主既是发了话,便请王小姐奏一曲罢。”不等王环自那处走进厅中,他便是突然看向顾宛华,加重了声音吩咐道:“顾小姐与世子郎情妾意,堂上人人看的分明,本公今日便也来撮合撮合,来人!在世子身侧加一榻几,请顾小姐上座来。”
谁也未料到,司徒大人竟是说出这话来,今日,人人都看出了这惠蓉公主与顾氏处处不对付,眼下,郡公这般说,岂不是当众拂了公主颜面吗?当下,数个目光便是看向了惠蓉公主。
惠蓉慢慢的,慢慢的抿起了唇,看向司徒郡公,冷冷地笑了,在众人都无法预知她即将要做出何等举动之时,她竟是忽然从蒲团上起了身,肃声道:“郡公既是如此待客,惠蓉不留也罢!”
说出这话,她便是走出榻几,竟是不等司徒郡公发话,便一甩袖,朝向门外大步去了。
司徒郡公心中早有不满,见她离去,竟也不唤半个仆从前去阻拦,想他戎马一生,当年与蔡侯爷一道为先帝开疆拓土,夺得天下,现今,他虽已是卸甲归田,却声威犹在,即使是文帝当面,也是对他怠慢不得。
而今日,这六公主,却是对他这开疆老臣几番怠慢,使得他在诸位贵族面前好生丢脸。
第一百三十三章 群愤
惠蓉的身影消失在了大殿上,厅中登时沉寂下来了,有人惊愕在场,有人面面相觑,所有人在此时齐齐噤了声。
众人懵了一时,随即便是逐渐反应过来,眼下这情况,便因郡公大人邀顾氏移坐世子身旁,这惠蓉公主便是拂袖愤然离去,众人纷纷在心中揣摩着:能让六公主毫不顾忌仪表风度地愤然离席,难道这顾氏与公主的仇怨已是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可是,那顾家小姐不是蔡夫人亲封的贵妾吗?她如此离去,便是当众拂了蔡夫人的颜面啊,这惠蓉公主,竟是不将蔡夫人放在眼里,实在是跋扈的有些过分了啊,不仅如此,她又是在席上连连训斥司徒郡公,单看上首司徒郡公阴沉着面目,便知眼下他的心情有多糟糕。
这京中来的公主,好生霸道,好生傲慢!
这时,宴上忽然响起一个小声的,不满的抱怨,“哼,传闻不如一见,如此的目中无人,善妒喜怒,哪担得上恭顺温婉的名头!”今日郑瑶无端受辱,他本便是一腔火气,又逢惠蓉不顾郡公颜面失控离席,他现下便耐不住一吐为快了。
这突兀的一声抱怨,即使声音不大,在这安静下来的厅中却是着实清晰。
其实这话音一吐出,不少人立时便听出是郑家三公子的声音,自也是知晓他为何这般气怒。
实际上,各大门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光今日在座的,便有几位与郑家或姻亲,或交好之人,他们此刻也都是心中愤然不已。
这才是区区郑家,而这吕阳城中,不少家族是托于司徒郡公庇护的。其中关系极是错杂,司徒郡公今日受辱,他们心里此刻都燃烧着一把火,若不是碍于惠蓉公主的身份,若不是碍于世子在场,现下几乎要失控地叫骂起来了。
此时,顾宛华也是暗暗思量起来了,贵族将名望声誉看的极重。如司徒郡公这样的不世功臣。更是将之看做比性命还重要,想他戎马一生换来的贵族身份与至高的荣耀,在今日,对上一个生来便是皇族的皇女,竟是丝毫得不到敬重,今日这席上。他是处处被压制,处处听惠蓉冷言冷语,哪里得来一丝尊重?司徒郡公岂能不寒心。岂能不怒?
话虽如此说,只是说到底,惠蓉方才离去。仍是因司徒郡公那一番话引起的,而她,便是这一番话的主角。
她静静寻思了片刻,便在满厅的低嗡声中轻轻地站起了身,对上上首的司徒郡公优雅地行了一礼。感激的目光直直看向他,道:“方才郡公一番好意宛华万分感激,只是却因此而惹怒了殿下,宛华心中愧疚难安,愿代郡公出面安抚殿下。”
听闻这话,司徒郡公原本阴沉的脸缓和了不少,看向顾宛华的眼神也是温和了许多,他摇了摇头,出声叹道:“此事实非你之过,你不必内疚。”
她抿了抿唇,白着脸道:“郡公为国捐躯数载,立过累累战功,直至现今,仍是我大顺兵士将领们心目中的榜样与支柱,今日却因宛华承受此辱,宛华心中实在难安。”她说着,眼圈一红,竟是留下了两滴泪水。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厅中,登时喧哗起来了,这时,她的声音已是被掩盖住了,席间已有数人高声叫起来,“公主今日实是不敬郡公,我等愿联名上书圣上,请求圣上为此事惩戒六公主!”
几个武将模样的青年更是激动地起身接道:“六公主言辞不逊,有失端庄,应削去公主名号!”
司徒郡公悠长地一叹,道:“你们都坐下罢,此事从长计议。”
顾宛华默默地坐了下来,她稍一抬眼,便是对上了蔡靖岚似笑非笑的目光,她抿了抿唇,佯装未见,将脑袋低低垂下。
顾宛华坐上马车时,天色已是有些暗了。
今日宴席虽一波三折,奈何司徒郡公发了话,终究是未受惠蓉公主的影响,一众人宾客尽欢。
她的马车刚刚入了城,便是堪堪一停。
车帘被撩开,一个熟悉的小仆朗声道:“我家世子请小姐上车。”
她怔了一下,缓缓起身,走下车辇。
在她的身侧,静静停着一辆墨色的宽敞大车。
很快她上了车。
这一次,她一上车便是恨恨地盯着对面那人,语气既是不忿,又是气恼,“比起公主数次索我性命,我方才那番话又算得上什么?我今日,不过顺应事态渲染一二,那番话即使我不说,便没有其他人说吗?”
对面那人闻言,弯起唇角,对于她这番强行说理的举动有些啼笑皆非,待她话毕,便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微笑道:“你今日说的很好,那般情况下,我实是不便开口,你如此说便是向众人表明了我的态度,甚好。”
这下,她才是抬了眼,静静盯着他看了一时,不确定地问道:“今日那些人那样激愤,你便一点也不气恼吗?”
蔡靖岚眸光一滞,飘向窗外,轻轻一叹,“经过今日一事,吕阳各大家族怕是已容不下她。”
顾宛华循着他这话,便是寻味过来了,她暗忖着:对于今日一事,她豪不意外会迅速传去圣上耳中,即使郡公今日说从长计议,那不过是安抚众人,他必是难忍今日之辱,而那些个激奋的家族更是断断不会罢休,想来蔡夫人必也是不能容她了,只不知圣上那处该如何?
只是转而,她便是想起了,他方才竟是有意避开她那句问话。
她抬眸,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眸,眼下他眸中隐隐有着一丝她琢磨不透的情绪,她忍不住咬唇道:“你若是不放心了,大可去别馆看望公主。”
他闻言,盯着她娇嗔的面容双眼便是弯了起来,“不去。”
顾宛华慢慢一笑,撅起嘴道:“她终究是你的妻,你便是去,我也是无法的。”
他清朗一笑,摇头叹道:“你实在想的多了,我此刻,并未担忧她,她是皇族,即使受罚,也不过关乎声誉,大抵便是削去爵位与名号罢。”
这时刻,吕阳别馆中的婆子婢女们,正是大气也不敢喘的立在房中伺候着。
主榻上,惠蓉眉目紧蹙,面目阴沉。而正对着她,坐在客座上的少女,正是王环。
“我实是无法接受,她难道不是一个低贱的妾侍之女吗?为何却是得了姨母允下贵妾的名分?今日,又是屡屡得贵族们高看?那司徒老匹夫更是明着与我作对,难道在他们眼里,我堂堂公主竟还比不过一个低贱女子吗!”
王环静静听闻着惠蓉说完一席话,便是发愁地说道:“表姑母今日实在是不该率先离席,你不知,你走后,那顾小姐……”她抿了抿唇,略低缓地说道:“她竟煽动起了席中各大家族,明日便要联名上书圣上,裁决您了。”
惠蓉闻言,捏紧了拳头,重重砸在榻上,咬牙道:“这贱人,我必是要让她死!”
她看骤然向一婢,抬起下巴问道:“|狂c母已去了几日,可有消息了?”
婢子怯怯看向惠蓉,颤声道:“还不曾有消息传来。”
惠蓉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看向王环,喃喃说道:“她在宴上,可还说了些什么?”
王环叹了一声,摇头道:“她那话,已是激起了各大家族拥护郡公之心,目的已达,自此再未开口。”她看向惠蓉,担忧地说道:“若是圣上招您回去,表姑母该当如何?”
惠蓉冷冷一笑,摇头道:“我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总要先治了那贱人。”
王环闻言,静默了一时,忽然道:“听闻顾六小姐曾与她的二姐夫暧昧不清……”
惠蓉立时挑眉,问道:“顾府那位已是嫁了人的嫡长女吗?”
王环轻轻点头,“现已是刘夫人。”她徐徐叹道:“这顾小姐,年纪小小,便已是勾人无数,那位嫡小姐,现下怕该是极憎恨她的,奈何世子护她,全然拿她无法。”
惠蓉凝眉想了一时,忽然道:“明日你便带那嫁去刘府的顾二小姐来见一见我罢。”
王环一惊,蹙眉道:“表姑母想做什么?”
惠蓉轻轻的笑了,她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缓缓说道:“你府上可有信得过的护院?暂且调来给我差遣几日吧。”
王环沉吟了一下,点头道:“护院还是有的,一时回府便为表姑母送来。”
惠蓉满意地笑了,半是自言自语地喃喃出声,“我自有办法,便等着吧,快活不了几时了。”
王环便站在她身后,静静地看着惠蓉的背影,半晌,她微笑起来了。
她轻轻地说道:“听闻再过半月,她便要入侯府了,王环想,她如此秉性,长此以往,定不会得蔡夫人欢喜的。”
惠蓉一转身,对上了一脸担忧的王环,她便是摇起了头,“以后在我面前,还是少提此人的好,你且先回府去罢,那些个护院早些送来……”她略略一顿,道:“至于我的打算,过几日你便知道了。”
(感谢爱喝酸奶的狗送来的粉红票和打赏,kleow亲送来的粉红票。)
第一百三十四章 回京
这日午后,顾宛华刚刚起身,外间张妈妈便是急匆匆地赶了来。
她掀开了珠帘,一对上顾宛华,便是兴冲冲地说道:“小姐,天大的好消息呢!”
顾宛华温温一笑,慢慢道:“该是城里传来的吧。”
张妈妈点了点头,笑道:“今晨许掌柜派去的人已是从城里回来了,小姐可知这几日外间正如何议论?”
顾宛华寻思了一下,抿唇道:“无非便是说惠蓉公主目中无人,言行失当,公然蔑视郡公那些话了。”
“小姐说的也对也不对。”张妈妈呵呵笑了起来,“城中现下是炸开了锅,除了小姐所说的这些——”
她故意停在了此处,卖了卖关子,才是喜上眉梢地接道:“如今已是传闻开了,蔡侯爷府上已是有了退婚之意,这个是小姐料想不到的吧?”
顾宛华蹙着眉头,直起腰身,讶异道:“退婚?”
张妈妈重重嗯了一声,喜道:“老奴初初听闻,也是不敢置信,不过城中已是如此传开了。”
她一蹙眉,又道:“除了这事,还打听出郑李赵几家已是联名向圣上上书,要求圣上惩戒公主呢。”
顾宛华寻思了良久,忽然道:“妈妈等等。”她从榻上起了身,原地踱了几步,一回转,狐疑地说道:“蔡家有退婚之意?”
张妈妈怔了一下,也是不大肯定起来了,她想了想,笑道:“小姐若不信,大可以找世子他求证啊,若此事为真,世子怎会瞒着小姐呢。”
顾宛华静静地点了点头,她暗忖:昨夜他尚未有这打算。不应该如此的啊。若此事并不属实,这传闻,该是谁放出来的?用心何在?皇帝指婚,岂容儿戏?这退婚一事非同小可,侯府竟在这敏感时期提出退婚,那是万万不该的啊!
她想了一时,也没有半点头绪,便是挥退了张妈妈。独自坐在案前思量起来了。
很快她便想起一人来。这许多事件联系起来,愈发指向了这人。自从上次她被掳走起,她再见王环时,心里总是隐隐有着一丝感觉,她那一张安静沉稳的面容下,隐藏着一颗阴险毒辣的心。
她想:聪明人便是如此。从不会将情绪显在脸上,心思更不轻易叫人察觉,她们外在给人的感觉或冷清或直爽或活泼。一言一行总是无比中庸无害的,唯有一点,她们断断不会将自己的喜好与目的摆露在外。
这王环。相识以来,却真真是个无棱无角,看似毫无心机的,从未听闻她与谁交恶,她与任何人相处的极是友好。即使家中不甚宽裕,在贵女之中,仍有着极高的威望。
她想,那一次,若不是在她脱险后,王环在她面前过于愕然的相遇,若不是她痕迹过重的掩饰,若不是蔡靖岚刻意的提醒,她至今也是断断不会怀疑到她头上的!
她的阴险与可怕之处便在于,她便像是阴暗处的一双时时盯着旁人一举一动的眼睛,平日里无声无息的,甚至于明处,时时与那人欢声笑语,称姐道妹的,然而关键时刻她便是突然一袭,叫那被盯之人至死也不知得罪了谁。
单看如今这拒婚的流言,明面上看,倒像是于她有利的,毕竟,若是侯府没了正妻,她这贵妾不是最为风光的吗?况且,眼下谁人不知她与惠蓉之间的矛盾仇怨?若有一人迫切想要将惠蓉从正妻的位置上拉下来,那人便是她!
而王环,她不过在暗处放出些流言罢了,这轻飘飘的一举,后果严重时,却会引起了皇族对她这位平民妾侍的不满!甚至是灭顶之灾!
侯爷与蔡夫人如何考量她是不得而知的,也许,经过宴会一事,蔡夫人已是容不下惠蓉,便会借着这股流言顺势向皇帝提出退婚,只是无论如何,在这事件中,她却是背上了不光彩的闲言。
即使是蔡家真与惠蓉解除了婚约,她不过仍是那个贵妾罢了,自有后来人坐上那正妻的位置,想她王环早年是被指婚蔡家的,她这心思埋藏之深,恐怕自小起便已是打上了这主意了。她的高明之处,便是从来都将自己置身事外,蔡靖岚已是回到了吕阳,她却是从不像其他小姐那般近之讨好,每每遇上,她态度平淡的便像是从未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一般,除了那日与她合奏一曲相思曲,只是现下想来,那次,不过是想让她在贵族之中,在蔡靖岚面前出丑的举动吧。
想来,蔡家若是退婚成功,王环及她身后的势力近期便是要有所动作了。
想到这处,顾宛华便是冷冷一笑,莫说是退婚的流言,兴许外间此刻传闻中惠蓉公主的种种失德行径,也是少不了王环的。
前前后后,她做出这些事来,自然不是闲来无事捉弄旁人,她总是有所求的,而她的目的也是越发清晰,现下看来,她心中,竟是很早便惦记着嫁入侯府坐上正妻的位置,现今这混乱的局面,她正好是于暗处做这一石二鸟之举。
不过王环显然忽略了一点。
她轻轻一笑,侧过头去,一眼便是对上了门前那个站立的白影。
她慢慢从书案上走出,看向蔡靖岚,微笑道:“你何时来的?”
蔡靖岚笑而不答,在她靠近时,便是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轻轻说道:“圣上下了旨,惠蓉有失端庄,命即刻回京。”
顾宛华闻言,只轻轻的一笑,她心中有事,当即看向他,定定说道:“若我未料错,这几日退婚的流言是王环着人放出的。”
蔡靖岚闻言面上却并不诧异,看向顾宛华,静静道:“就在圣上下旨命惠蓉回京时,曹相便上奏,请封王环之父为中书侍郎正三品。”他语气淡淡,“此举极是突然,不免让人心生联想。”
顾宛华一怔,王环的父亲竟是与曹相勾结在了一处!在这之前,不过是个五品的中书舍人啊。
很快,她便是诧异起来了,“你怎会怀疑到他?”
他轻轻一笑,道:“王环那处,我早已着人盯着。”他盯着顾宛华,眼中大有深意,“那日宴毕,她便是去了惠蓉那处,第二日,王府上几名家仆便是乔装出门,四处在城中散播下我蔡家退婚谣言。”
顾宛华眉头一蹙,心里隐隐生出一丝说不出的奇怪,她静默着,认真地寻思了起来。
这时,他清朗舒缓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晨惠蓉已离开此处,这几日,你可以随我出门去。”
顾宛华闻言,立时抬眼向他看去,却是见他两眼清澈至极,她微微抿唇,笑道:“便是因这事专门来寻我一趟?”
他弯起眼,轻轻拉起她朝向书案边走去,“好些日子未与我下棋了。”
这日夜里,外间忽然下起了雨,用过晚饭,顾宛华便是坐在窗边沉思起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便没有一日安安稳稳睡上一夜的,只是今日得知惠蓉已是离去,她却是莫名有些不安。这不安说不上在哪处,她便总觉得,此事断断不会如此简单,惠蓉怎会这样轻易便放过她?
张妈妈自外间走来,长叹一声,说道:“今日府上派人给小姐送些衣裳,老奴便与那几人闲聊了一时,听说三小姐嫁去了那处庄子,这几日已是闹的鸡犬不宁,张家人是拿她一点法子也没有。”说到这里,她担忧地叹了一下,“老奴一听闻,心中便不安宁,三小姐心里是那样憎恨小姐的,可会生出什么岔子来?”
顾宛华静静道:“她已是失了家族庇护,又是嫁出去的小姐了,妈妈实在想的多了。”
张妈妈叹气道:“原也是如此,可老奴想起三小姐那泼辣的性子,便是忧心不已。”她看向顾宛华,“不若小姐便答应了世子,随着世子去南边吧,一年半载的,三小姐总会消停下来的。”
顾宛华低低应声,道:“妈妈放心,三姐……她不会拿我怎样的。”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只靠着一身的蛮力与高亢的嗓门,便能将她扳倒吗?比起顾宛菁,她更加担心的却是惠蓉与王环那处。
只是这些话,张妈妈必是不懂的,她沉默了一下,便是不再开腔了。
张妈妈退了下去。
不一时,她又是返回了房中,看向顾宛华,吞吐地说道:“二小姐又来了,这几日已是来了好几次,小姐便不见见吗?”
顾宛华一怔,顺口便道:“便说我已经睡下了。”
她却是不愿见顾宛芝,无论她现下是善意的,还是另有目的的造访,她已是好容易与刘琳脱开干系了,实是不愿再见他以及与他相关之人,她与她这二姐,本便是无甚情谊的,不是吗。
张妈妈应声,就要退下,她却是想起了什么,突然道:“听闻她怀了身子?”
张妈妈一愣,忙回道:“却是有了身孕。”马上,她也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道:“亏得小姐提醒,她现下正在外间淋着雨,”吐出这话,她不迭跺着脚,“却是老奴疏忽了,若是出了岔子,刘家怨怪了小姐可怎生好!”
第一百三十五章 摊牌
这时,顾宛华才是蹙眉纳闷起来了。
她这嫡姐,是将刘琳看得比任何事物还要重的,如今她怀了他的骨肉,必是珍之慎之,万分小心。
而今夜,她却是执着地立在门外淋雨等候,便只为求她一见,这实在是太不寻常了!
她对顾宛芝算是非常了解的,外表柔弱,内心却是执拗无比。今夜,她既是能下如此大的决心,便是非要见她一见不可了。
她寻思了一下,马上吩咐道:“去备热水,再着人将她请进来,务必小心了。”她口中着重了“小心”二字,张妈妈一听便是明白过来了,忙道:“园子里还停着一辆马车,老奴这便让翠微几个去请二小姐进来,定不会有闪失的。”
顾宛华点头,她又踱去了窗边,静静凝望着窗外磅礴的雨势。
不一时,夜色中,一顶红色的车厢由远及近了,她转身,又回到了案旁。
楼梯上传来一阵吱呀作响,然后,便是张妈妈等人火急火燎抬热水,备衣裳的忙碌声。
顾宛华静静坐在案上,轻抿着唇,此刻,她脑中想的却是,什么事,能让她的嫡姐下如此大的决心非要见她不可?前几日,她屡屡来拜访,她是次次寻了借口不见,今日,她便是专挑了这么个雨夜前来,便笃定了她定是要见她的。
从前在府上时,自己不过因为格外的乖巧软弱,得了这二姐的另眼相看只是,待顾宛芝得知刘琳对她的心思后,心中必是难平的吧,她虽是悄无声息地嫁去了,虽不曾像顾宛菁一般与她势如水火心中必是憎恨着自己的吧,不知何时,自己着二姐竟也是学会了喜怒不形,只是,纵使她每每来见自己时掩饰的极好,她还是能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出些许憎恶。
她想,难不成,今夜里她竟是要在自己这处舍了那肚中孩子以算计自己?
上一世她不惜谋害了自己不过便是为了阻挡她嫁去刘府,这一世,毫不意外的,她却是能够做出这一番举动的人,转念她又否定了这想法,这一世,情况毕竟有所不同啊,顾宛芝已是嫁给了刘琳,而自己也是即将要嫁去侯府的人了,仅仅为了使刘琳憎恨她,便用腹中骨肉来设计,值当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暗忖道:顾宛芝在此时算计她,绝不合理。
在她毫无思绪时候,厢房门被敲响了,一阵静默后,传来张妈妈低低的声音:“二小姐一切安好正在厅中等候小姐。”
她轻轻应了一声,自案上坐起身,缓步走向门外。
穿过短暂的走廊,一进入厅中,顾宛华便是立即对上了一双水润盈盈的眸子。她坐在软座上,气色比之前一次相见时竟是好看了不少,沐浴过后,整个面庞更加显得红润洁白。
顾宛华叹气一声,缓缓走向软座,一落座,她便是担忧地看向顾宛芝,“二姐好狠的心,便为了见宛华一面,连腹中骨肉也不顾及了吗?”
顾宛芝一只手抚着微凸的肚子,缓缓起身,直愣愣地盯着顾宛华道:“我便有意吩咐下人不准为我撑伞,若是今夜六妹不肯见我,这孩子……”她一停顿,看向顾宛华的双眸突然睁大起来,然后,她轻轻地笑了,“六妹多心了,孩子自是安全的,我的心头肉,怎会轻易叫他胎死腹中?只是你若不见我,死的那人便是你了。”
顾宛华登时愕然起来了,她怔怔地看着吐出这句话后便露出一脸诡异笑容的顾宛芝,半响才喃喃地说道:“二姐可是有什么心结?为何如此讲话?”
此话一出,顾宛芝便是咯咯地笑了,她看向顾宛华,叹息般地说道:“六妹如今已是贵为世子贵妾了,便不必这般惶恐了,大可收起这一副让人讨厌的无辜的模样!”
顾宛华一愣,凝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