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27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反驳天子之言,只抿唇不语。浩瀚书屋
宇文敬冷哼一声,眼神凌厉过来,继续道:”这几日,朕这x狱人来物往,实在是热闹,这个沈奕安,还有卫临风,真是胆大妄为,当朕的皇宫是街巷市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君浣溪愕然,低声道:”臣不明白“
宇文敬宽袖一挥,将一团用葛布包裹的物事抛到她脚边:”你自己看吧。“
君浣溪拾起,打开一看,不由苦笑:”陛下息怒“
包裹里,却是一段带锈的铁栅,和半截青翠的竹枕。
——原来,他都知道了。
也是,沈发那晚动作如此之大,不仅打昏了侍卫,削断了窗栅,还跳进来跟自己说了好半天的话,自己原本就没报侥幸之心,被人发现倒也是不足奇怪。
但是卫临风,只是送了一个小小的枕头来,自己得到那有用讯息之后,已经是让张义拿去悄悄烧掉销毁,怎么会落入天子手中?
来不及细想,又听得顶上声音冷凝响起:“朕御赐名号的四大公子,原来感情如此要好,为了救你,不惜以身犯险,想尽一切办法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女子身份吧?”
君浣溪张了张嘴,低沉答道:“不知。”
宇文敬挑眉,有丝诧异:“这几个小子也不笨啊,怎么就没看出来?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了,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君浣溪垂头道:“也许是臣掩饰得太好吧,他们并未怀疑。“
——中了花瓦儿的眼儿媚,自然会强制遵循脑中留存的指令,全无抗拒,一直到那最后的时效到来。
宇文敬闻言点头,忽而又道:“朕问你,沈奕安只身犯险,前来劫狱,夜色茫茫之中并无阻挡,你为何不跟他走?”
“为什么,臣为以,陛下应该明白“
宇文敬蹙眉:“朕有些明白,但是朕想听你说。”
君浣溪涩然一笑,眼神渐渐变得清透明澈:“臣若能够做到潇洒来去,无牵无挂,当日何必追来京城,求见陛下,一意入宫为臣?“
宇文敬盯着她,目光镇定在那张沉静如水的俊脸上:”浣溪,你聪颖明慧,胆识过人,乃是朕所见过的最为特别的女子,你可知道,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臣知道。“
自己的弱点,在于心太软,私情太重,割舍不下的东西太多。
”你表面冷清沉着,内心却是情感丰富,执着深沉,这一点,倒是与那人极像“宇文敬不知想起什么,叹息一声,又道,”这几日,太子天天来这里为你求情,甚至连先皇后的令牌都搬出来了,至于是给谁当说客,你应该明白罢。“
君浣溪点头:”臣明白。“
太子宇文明瑞肯亲自前往,当然不是念着与自己的那点情谊,而是因为卫临风。
他对这个表弟原本是想大肆拉拢,收为己用,没想到却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这会说不定正后悔不迭呢!
“朕有丝好奇——”宇文敬从座上站起,双手撑在御案上,俯视着她,“那枕中,究竟藏有何物?”
事到如今,想要隐瞒已经不可能了,却不知天子召自己来此,到底是何种目的?!
君浣溪思想一阵,咬牙将白绢取出呈上:“也没什么,只是一句贺寿的话而已。”
吴寿伸手将白绢取过,转呈天子面前。
“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将主意打到了朕的寿诞上!”宇文敬一眼掠过,即是大笑,笑声过后,转向吴寿问道:“上回的满十寿诞,朕可曾赦免过囚犯?“
君浣溪心头一动,天子果然精明,一眼看出症结所在,卫临风的计策,不知还能效不
吴寿双手拢袖,沉声答道:”回陛下,上至x狱,下到地方牢狱,一共释放案犯一万三千四百四十人。“
宇文敬哦了一声,转向君浣溪道:“你认为,朕这回是否应该继续遵循皇室盛典,大赦天下的旧制?“
君浣溪不防他有此一问,一时怔住。
回答是,顺着这台阶下去,自己罪不至死,理所当然随之获得释放,这事便是圆满告终。
只须回答一个字:是。
可是,大赦天下这个制度,自己本身并不看好,因为自己的私欲,而说出违心之言,亦非本愿。
宇文敬见她沉吟不语,却是笑道:“怎么,朕这个问题,就那么难回答吗?”
君浣溪点头坦言:“是有些难,要不容臣先想想,等下再作答,在此之前,请让臣为陛下把脉诊断一番,如何?陛下的病痛,须得不断治疗,全力排除,才以不留隐患。
“你啊,这关键时刻,还是三句不离本行!”宇文敬呵呵笑着,忽而狭眸微眯,若有所思,“关于大赦天下,在今日之前,也有人向朕提出过反对意见,他所说的话,跟你方才所言,倒是大同小异。“
敢在天子面前出言反对的,除了当朝丞相孟仲卿,不会有第二人。
君浣溪好奇一问:”他说什么?“
宇文敬看她一眼,平声道:”他说,朝廷对各地匪患正不断剿灭,全国治安逐步改善之际,此时放出各处囚犯,无异是劫掠乡里,祸乱百姓“
这个孟丞相,思维果然清晰,看待问题深远透彻,理应当此重任!
君浣溪心服口服,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处境,脱口称赞:”不错,臣也不主张大赦天下。“
宇文敬眼中光芒闪动,捻须而笑:”这是为何?
为何?天子为己祈福,因私忘公,将牢里的罪犯尽数放出,以致世道不稳,治安大乱,这样的事例,历史上不是没有过!
有一句话说得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么英明圣主,便不该将自身凌驾于纲纪律法之上,而更应该维护法律尊严,坚守社稷安宁。
君浣溪想清楚这一点,却不敢说得太过,沉吟一阵,方才简言道:“臣只是感觉,全国各地的刑狱监牢之中,像臣这样的好人,应是极少数,没必要为了这极少数人,把那些本该好好服刑的罪犯都放出来。“
”君浣溪!你!好,真好!“宇文敬侧头与吴寿对视一眼,朗声大笑,”没想到,竟然全被他猜中了!好吧,这个赌局,朕输了,自当遵守诺言,放你出狱,予你自由,你就小心谨慎,继续在太医署待着吧!“
赌局诺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走出长青宫,呼吸着新鲜空气,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堂是浑浑噩噩,不知何故。
自己,就算是厄运结束,刑满出狱了?
——可是,到底是谁人出力,救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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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水月镜花
第四章 渐起龌龊
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已经是月上中天,夜色降临。
这不是在牢狱的草堆里和衣而眠,而是自家府里的寝室,一身清爽,舒服安眠,睡到自然醒转。
懒懒躺在榻上,看着屋中熟悉的景致,不觉勾唇一笑。
不是梦,而是事实——自己,终于回家了!
坐起身来,这才发现,榻边还靠着一人,正埋头打盹,伸手一推,那人茫然仰头,惺忪揉眼,却是黄苓。
“姑姑,你醒啦?”黄苓瞧见她一脸笑意,惊喜唤了一声,赶紧跳了起来,“老先生给姑姑把过脉,细细检查了,还针灸推拿了一番,咕咕现在觉得如何?”
“我这会很好,就是有点饿了。”
难怪自己觉得神清气爽,原来是老师给自己诊治过,环顾四周,墙角还有袅袅燃着的安神熏香,确实费心了。
“对了,老师和芷儿呢,他们可好?”
“白芷这会应该已经服侍老先生睡下了,卫大哥和沈大哥也刚走不久,老先生说姑姑这几日在狱中辛苦了,要好好休息,不让人打搅你,让他们明日再来。”
卫临风,沈奕安,只他们两人吗?
心底,有淡淡的惆怅,那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黄苓从案几上取了一只温壶过来,解开盖子,米粥的香味顿时溢满房间。
君浣溪不断的遭遇,令她明白,自己虽然医术高明,位列四大公子之首,自保能力却实在是太弱,所以,那本东夷秘笈,一定要学,而且还要好好研习,成为个中翘楚!
黄苓找了书来,想了想,又取了那一双夜明珠来,扣在卷起的帐帘上,屋中顿时大亮。
“好了,苓儿你下去吧,不用管我了。”
打开书卷,从第一页开始,一字一字慢慢阅读,领会,感悟……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得门口咯吱一声,有风吹进。
“阿溪,你才从狱中回来,应该好好休养,看书的时间,往后多的是!”
抬眼一看,老人披件薄袍立在门口,满脸不悦。
“哦,老师,我没事,已经睡了大半日了,你先去睡吧,我自有分寸。”这会叫她再睡,就算是躺在榻上数一万只绵羊,她也睡不着。
君正彦走进来,仔细看看她的面容气色,叹气道:“阿溪,这一回,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君浣溪合上书卷,垂头道:“都是弟子不好。”
“不怪你,是为师的不是,不该把你卷入这趟浑水中来,希望,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君正彦目光闪动,沉声道:“经过这一次,我也看透了,我这一把年纪,声名都是身外之物,最重要的,还是你和两个孩儿能够平平安安……”
“老师,我没事了,我……”
君正彦摆手,止住她的说话:“阿溪,你听我说,我已经决定了,等过了天子寿诞,便去向陛下请辞,告老还乡,这几日,我让乐寒已经在整理收拾物事了。”
“请辞……告老还乡?”
君浣溪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君正彦点头道:“不错,如此以来,你也不必强求自己留在宫中,我想,有他们几人帮你,要离开,应该也不困难,只是多费些时日而已。”
出宫离京,回归自由……
这本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啊,为何心中兴趣欠缺,欢喜不起来?
第二日一大早,宫中来了一道圣旨,由长青宫中常侍吴寿亲自过来宣读,说是天子念其无辜下狱,遭受牢狱之苦,虚惊一场,故特准在府中休养,三日后再予进宫署事。
实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也着实弄不清这天子到底在想甚做甚,怔愣之际,来不及细问,吴寿已经出府上了马车,回宫而去。
怪了,难道自己女扮男装,期满君主的罪责,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想不明白,也就不再去想,自在府中养身看书。
正看得入神,忽然听见外间声响,有人哈哈笑道:“杨管事,你忙去吧,我们认识路的,不会走错房门。”
“你放心,我们只是看看你家先生,不会惊扰他休息的,倘若在睡,我们坐会就走。”
哦,他们两人,来得这样早!
君浣溪微微蹙眉,看一眼身上衣衫,普通的居家装扮,倒是无妨,再瞥见手中书卷,赶紧合上,朝枕头下面塞去。
于此同时,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推开,一青一白两道挺拔身影出现门前,俊容如故,神采连连。
“浣溪,你在做什么?什么东西不能示人,我们一来便要藏起?”
“没什么,一本医术而已,老师说我近日辛苦,不让我看书研习,所以只能趁他老人家不在悄悄看了……你们两个,可不准去检举告发我!”
沈奕安温文而笑:“检举告发,自然是不会的,我们的为人,你还不相信么?”
卫临风闻言,却是面色变冷,大步踏进,一屁股坐在榻边,轻哼一声道:“检举告发,那是别人才做的事情,我卫临风最是不屑!”
这只暴龙,今日是吃了火药来的不成?
君浣溪懒得理他,只指着案几上的茶壶水杯道:“天气闷热,卫侯爷内火急躁,奕安给他倒杯凉水,压压火气。”
沈奕安扑哧一声笑出来,真的走出去,倒了一杯水递给那坐着的男子:“拿去,浣溪让你喝水。”
卫临风当真接过,一饮而尽,末了,抹一把唇边水珠,朝他恨恨道:“你当晚企图劫狱,离去之时,就没遇见他么?”
沈奕安秀目一黯,低声道:“是遇见了,不过阿略没有为难我,一句话没说,就放我走了。”
君浣溪张了张嘴,低叫:“你们……在说什么?”
其实不用他们作答,自己心里已经隐约明白,那个被自己埋怨不予出现之人,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这一切。
甚至,就在沈奕安前来探视的那个夜晚,他也在现场,就在诏狱之外,还和被自己劝走的沈奕安打过照面。
那么,他为何就没想过,利用职务之便,来看看自己?
或者,像沈奕安一样,窜上顶窗,飞身而入,毕竟,以他的武功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不费吹灰之力……
现实是,他没有来。
卫临风沉沉看她,咬唇道:“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费心尽力,想法救你,有人却在为臣谨守本分,在天子面前进言告密,将一切破坏得干干净净!”
一言既出,君浣溪心头一颤,脑中一阵眩晕。
那被天子抛下的葛布包裹的物事,再一次浮现眼前。
铁栅!竹枕!
难道这两样证物,都是那个人呈上去的吗?
他对天子的忠心,真的可以如此坚定不移,连她这个朋友都可以直接无视?
沈奕安眉间一皱,摇头道:“临风,你不要乱怀疑,阿略不是这种人,要不,我当晚也不会走得如此轻巧了。”
卫临风俊目一瞪,只是冷笑:“你一个人从那狱中出来,两手空空,他当然不会对你怎样,但若是带了浣溪一道,你确信,你能丝毫无损走出皇宫?”
沈奕安想着当日场景,一时默然不语。
卫临风见他如此,又转向君浣溪道:“我当日做好竹枕,曾经去找过他,希望由他带给你,但是被他拒绝了,我才去了东宫太子那里,另外找人给你送去。”
君浣溪点头:“不错,我已经收到了,绢上的字也看到了。”
“竹枕最后放在何处?”
“我让狱监拿去烧毁扔掉,不过——”不过,最后却出现在天子的御案之上,君浣溪甩了甩头,苦笑道,“也许,是那狱监办事不力,稀里糊涂忘了这事,碰巧给人发现了……”
“浣溪,那天子诏狱中的狱监,个个都磨练得跟人精似的,若是如此糊涂忘事的主,早被挤兑下去了!”
“临风,楚略他,也许……”
卫临风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摆手道:“好了,你们别帮他说话了,他是天子近臣,贴身跟了陛下这些年,思想自然会与常人不同,这个我也明白,但是我就是不满意,他不愿出手也就是了,为何要跳出来扯我们的后腿?!有了那所谓君臣之义,就可以将我们多年的兄弟情分一笔勾销?”
沈奕安急道:“临风!你怎么能这样说阿略,你难道忘了,当初我们几人结拜的时候,所发的誓言吗?”
“我没忘!”卫临风低叫,一字一顿说出,“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福祸同享,不离不弃!以前,阿略做得很好,但是现在,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在做些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奕安,你说,你明白吗?”
沈奕安低下头去:“我也不明白,但是,我相信他……”
君浣溪听得一惊,自己的事情,竟然引起他们几人相互不信任了吗?
——不管我在你们眼里变得如何,我的心还和以前一样,我是楚略,永远都是那个楚略……
恍然间,墨衣男子端杯低喃的话语在耳畔低低响起,酒后真言,不由人不信。
“临风你别说了,我也相信他……”
“你!你们!”卫临风气得直锤床,“你们两个,真是气死我了!”
君浣溪淡然一笑,又道:“好了,不管这过程如何,结果总是好的,不是吗?我已经平安归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事情,便不用计较了吧!”
说罢,抬眼看去,眸中晶莹:“奕安,临风,这一回真感谢你们,如若不弃,我们找个吉日,一起结拜吧,我也希望能成为你们最好的朋友和……兄弟。奕安,当日马车上的戏言,我还记得,就不知你们是否愿意?”
这想法,是发自内心的,自己早有与他们结拜的念头,只不过这一次绑架,一次入狱,却让她看清了他们的为人与心性,从而成为最好的催化剂,加速了这一进程。
四大公子,结拜兄弟,想起来都是无比期待。
这四灵守护之责,早该对他们说明了,从此以后,四人同心,各司其职,一起辅助君王,治理天下……
“浣溪,我没忘,我一直都记得的!”沈奕安闻言大笑:“太好了,这行礼的日子,由我去查,还有,早些去通知阿略,他在我们当中年纪最长,而浣溪却是年纪最幼的一个……”
“阿略,他现在恐怕忙得很吧,哪有时间出宫与我们行礼结拜?!人家在等着平步青云,加官进爵呢!”
沈奕安看他一眼,不解道:“临风,你说什么呢,你最近对阿略,怎么就那么大的火气?”
“我……”卫临风揉一下额头,叹气道,“你们还不知道吗,我从太子那里得知,那个宇文子婴已经向陛下请求赐婚了……”
赐婚?这件事情早已明朗,只是自己一直不愿去思考,很自觉就抛在后,置之不理,如今,却是要被公示天下了,啊?
君浣溪心头一沉,只低笑道:“这是好事啊,你叹什么气呢?”
沈奕安也是附和道:“阿略这般年纪,早该娶妻生子了,若真是如此,我会为他高兴的。”
“他要娶的的不是一般人,而是一位公主!虽然陛下还没宣布,但是最近这种种迹象表明,阿略为顺利登上驸马之位,正一意积累功勋,擢升晋职,他的心,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卫临风轻哼一声,道,“你们认为,他即将成为皇室姻亲,还会在乎我们这些兄弟朋友吗……”
话音未落,醇厚男声及时在窗外响起:“谁说我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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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云巨变
房门,无风自开。
高大的墨袍男子立在门前,目光在脸上匆匆掠过,声音低沉:“浣溪,你……还好吗?”
这些男人,都有不予敲门直接闯进别人房间的坏习惯!
“我……很好。”君浣溪心里轻叹一声,唤道:“既然来了,还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吧。”
楚略应了一声,大步踏进,朝向那榻前一坐一站的两人,自然而然打着招呼:“临风,奕安,原来你们也在这里。”
“阿略,你来得正好。”沈奕安微微笑着,上前环住他的肩膀,“我们正在说结拜的事情,等我查个吉日,我们找个地方与浣溪一起结拜可好?要不,就定在我府中……”
卫临风一动不动,只轻哼一声:“奕安,你这样热情做什么,人家可没答应!”
“临风!”君浣溪见屋中气氛不对,赶紧拉下他的衣袖,“你是不是才在厨房里喝了香醋来的,说话怎么就那么酸?!”
“我……”卫临风恨恨一声,别过脸去,半晌不做声。
楚略狭眸闪动,径直朝卫临风走去,站定言道:“临风,我是否做了什么事情,让你不满意?我们兄弟之间,有话还是当面说清为好。”
“当面说清?那好——”卫临风腾的一声站起,与他对面直视,冷声道,“我问你,当日我们说好各自想办法救人,奕安买通宫门守卫趁着天黑亲自去劫狱,我则恳求太子殿下帮我送枕传信,你呢,你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反而阻挠我们的行动,使得我们功亏一篑,全军覆没!”
楚略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们那些计策,根本没用的,全在陛下掌握之中。”
“若不是你告密,陛下会知道么?”卫临风满目冷冽,低吼出声,“阿略,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讨厌追逐权势与贪图富贵之人,痛恨为了一己私欲而出卖朋友之人,如果我的挚友,我的兄弟变成这样,那么,我宁可割袍断义,也绝不会勉强自己与之交往。”
君浣溪听得瞠目结舌,这个卫临风,居然是个如此刚烈的性格,倒是合上了自己的胃口,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瞬间多出几分钦佩来。
“临风,你扯远了,少说两句……”
“奕安,你别拦我!”卫临风挡开沈奕安伸过来拉他的手臂,目光直直投射在那一言不发的男子面上,缓声开口,“阿略,你身为天子身边的亲卫统领,亦是天子心中最信任之人,职责所在,无法援手,原本也无可厚非,可是,你想过我们的感受没有?你本来是最有机会进言施救的人,也是最方便前往探视的人,你却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你这样,实在令浣溪寒心,令我们每一个人寒心。”
“临风,我没有……”君浣溪脱口而出,本来想说,她没有寒心,可是话到嘴边,却是怎么都吐不出来,真的没有吗?真的全然不介意吗?
那么,在诏狱中那周而复始的清晨与夜晚,自己睁眼的那一瞬,自己合眼的那一刹,心中的淡淡期冀与浅浅失落,却又算是什么呢?
不必冒险来救,只要在顶窗上飘然一瞥,就已经足够,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份心安罢了。
然而,相识一场,相交一场,终究抵不过那明媚少女的温婉一笑,嫣然如花。
“临风,你别那么冲动,你坐下来,安安静静听阿略解释好不好!”沈奕安着急去拉他的手臂,又转向楚略低叫,“阿略,你也别绷着脸了,我们是兄弟,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卫临风闻言,也是目光直直过来:“好,你说,我听着!”
楚略抿了抿唇,缓缓地道:“我以为,效忠陛下与重视兄弟,这两者并不矛盾……”
“陛下,哼哼,你是想叫父皇吧,你这个驸马爷,其实还该感谢我,要不是我向陛下退婚,那个宇文子婴……”
卫临风话没说完,楚略已经一个箭步冲到面前,揪住他的胸襟,冷声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胡说吗?宇文子婴哭哭啼啼去求陛下赐婚,太子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卫临风一掌挥开他的手,冷笑道,“枉我还担心你得不到提拔,还在太子面前替你美言,没想到……也罢,你们翁婿同心,我一个小小侯爷,自求多福,你的事情,我以后再也不管了!”
“你!”楚略脱口一声,继而沉涩低叹,“在你们眼中,我便是这样一个人么?既然如此,那也就无甚可说了。”
转过身去,径直走向房门,那背影,竟有着一丝寂寥。
“楚略!”
君浣溪忍不住出声低唤,但见他脚步一顿,却不回头,只低喃道:“我……不会娶宇文子婴。”
不娶?什么意思?
正值呆愣,房门已经被那人打开,晚风吹来的同时,卫临风忽然出口:“等下,我是……”
“不好!”
楚略身形一晃,原本犹豫不定的脚步,就在这一声呼唤之后,突然迈出,疾驰而去。
下一瞬,卫临风与沈奕安对视一眼,也是急急奔出。
君浣溪坐在榻上,视线原是被几人挡住,看不见外间情形,此时一旦阻挡不在,屋中空旷,一眼看去,便是觉得不对劲。
此时已是夜晚,屋中光亮,那是因为有楚略所送的夜明珠,散发着一室柔辉,而屋外漆黑的夜空,为何也有亮光?
那可以与前世才有的照明弹媲美的光芒,那是……
老天!
从榻上直接跳下,顾不得穿鞋,大步奔出门去。
立在门口,听得人声沸腾,府中所有的人都奔出来了,府外尚有惊呼尖叫之声,连绵不断。
所有的人,都仰头朝着同一个方向,那是东南方,是皇宫的位置!
火光升腾,其势燎天!
皇宫之中,戒备森严,所有宫禁侍卫都是楚略一手安排调配,一旦着火,立时就有应急措施,于最初燃起之时就全力扑灭,怎么可能形成燎原之势?!
“阿溪,那位置是……永乐宫的流云阁!”
身侧苍迈之声响起,老人披衣行来,面色焦急:“这般大伙,会出人命的!”
永乐宫,俗称东宫,那是太子宇文明瑞的寝宫!
君浣溪大骇,正要说话,就见眼前白光一闪,方才与卫临风一同奔出的沈奕安又折返回来,急切道:“浣溪,皇宫大火,阿略和临风已经赶过去了,他们让我留下来照顾你和老师……”
君浣溪一把推开他,大步朝房内奔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谁要你照顾!”
火势越来越大,救火之声四起,自己若还能躺在房中安心睡觉,真是枉为人臣了。
宇文明瑞,那个温文儒雅的青年太子,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星相巨变,天下大乱……
几日牢狱生活,自是小心谨慎,却唯独忘了观星——
心中焦虑,忽而自嘲一笑,自己这一世不该学医,却是应该该学占卜巫祝之术,直接去当神棍算了。
“浣溪!”
沈奕安跟着踏进屋中,见那俊秀少年已经穿鞋完毕,拉了他的手就朝外奔:“奕安,跟我去皇宫,恐有受伤之人,太医署那边应该需要人手……”
大掌中忽然生出细腻触感,让沈奕安心跳倏地快了两拍,皱眉:“但是他们都说一定拦住你,让你呆在府中……”
君浣溪没有理他,只回头一望,喊道:“老师,有奕安护着我,你放心,我们明日在署中见!”
那个三日带薪假期,才只休了一天,下回找个机会一定要向天子讨要回来。
奔出两步,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又朝前方立在院门口的杨乐寒嘱咐道:“我们走后,一定紧闭前后府门,小心一些……”
“苓儿芷儿把老师照顾好!”
奇怪了,怎么弄得跟留遗言似的,她又不是去了就不再回来!
摇了一下头,面朝已经骑上马仍旧一脸犹豫的白衣男子,递手上去:“我们走吧!”
“我总是,狠不下心来拒绝你……”
沈奕安苦笑一声,将那只纤细素手握紧,手臂稍一用力,即是将之甩上马背,圈在怀中,这样的动作与距离,令得心底有丝丝难言的悸动,来不及多想,自是策马而去。
街巷之上,满是惶恐的人群,如被人追逐捕杀的虫蚁,仓皇不安。
走水的地方,不是别处,是帝宫,当今天子之所啊!
“奕安,我在想——”风声中,君浣溪柔润的嗓音响起,开始只是迷惑,而后逐渐变得清亮明晰,“临风方才,那一通脾气,不是真的吧?”
沈奕安诧异低头,看着底下那一双明澈的黑眸,轻笑道:“我就知道骗不过你……”
欣慰一笑,又道:“不错,我和临风一路上都在谈论阿略的问题,我们觉得他最近几年来心事重重,变了许多,临风想要逼出他的实话来,所以才对他出言不逊,因为我们相信,就算是阿略向天子告密,他也是有苦衷的……”
君浣溪低头轻叹:“你们啊……可真是用心良苦,这份兄弟情谊,实在让人艳羡。”
沈奕安笑道:“何须艳羡,不久,你也会成为我们之中的一员,你年纪最幼,到那时,你可要唤我一声哥哥呢……”
哥哥……
明明更加亲近的称呼,怎么反而不如一声轻柔的奕安让人听着舒服?
稍一垂眼,瞥见少年柔美如玉的颈项,如同黑夜里的一段白瓷,透出盈盈亮光,不觉怔然成痴,明知十万火急的路程,自己却巴不得是在闲庭信步,愈慢愈好。
时间,为何不在此处停住,静止不动?
“好了,奕安,我们到了!”
一声沉着低呼,唤醒了他遨游天外的神思。
相牵下马,抬眼对上紧闭的宫门,门口执戟的士兵正在驱赶围拢过来的人群,情势十分混乱。
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见他们径直朝宫门过来,大声喝问:“你们是做什么的,擅闯宫禁,格杀勿论!”
眼前的骠悍男子,看起来有些面熟,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但是绝对不是原先熟识的宫禁军士,难道是自己下狱期间提升的?
君浣溪压下心中疑惑,上前抱拳道:“这位大哥,我是太医署君浣溪,须得进宫,处理伤患,烦请打开宫门,让我等进入。”
那男子皱眉道:“宫内火势已经逐渐扑灭,并无伤亡,陛下有令,宫外任何人不得入内。”
“任何人……”君浣溪点了点头,朝他细看一阵,忽然飞快叫道,“你从南军调到这宫禁来,算是升迁还是贬职?”
那男子愣了一瞬,脱口道:“当然是升……”半句之后,立时停住不言。
如此作答,却是承认身份,中了自己的计!
君浣溪冷笑,厉声道:“你不是原先的宫禁守卫,而是南军军士冒充,如今真假已辨,还不束手就擒?!”
卫尉郑爽所掌的南军,与执金吾徐诺所掌的北军,相互牵制,已是不争的事实,宫禁守卫除了内宫是楚略亲自选定训练之外,外围则是由光禄勋直接管辖,何时轮到在南军之中调拨人员了?!
“大胆!你这小子口出狂言,胆敢……”
那男子话声未落,就看见面前寒光闪现,一柄雪亮的匕首轻舞过来,转眼抵上自己的咽喉,绝美无边的白衣男子温柔一笑,宛如月下优昙:“叫你的手下打开宫门,放我们进去。”
猛虎啸谷,百兽震惶。
真好,妖精男子的气质,又回来了!
士兵退去,宫门一开,君浣溪将更多的赞叹吞回腹中,朝着被烧得血红的天际,飞一般奔了进去。
火光,浓烟,断壁,残垣。
永乐宫的大火,已经蔓延到旁边的建章宫,偏殿已经被烧掉,力拉崩倒,抢夺呼救,火声风啸,呼呼作响,数不清的人都在奔走呼喊,泼水救火。
在这个没有消防车,没有高压水枪,没有先进设备的朝代,面对熊熊大火,人力显得那般渺小,无助!
君浣溪奔到近前,举目四望,随便抓了一个传递水桶的太监,厉声吼问:“太子殿下呢,如今人在何处?是否已经救出来了?”
那太监面无人色,低声道:“太子与四殿下在流云阁听琴喝酒,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只怕是……”
东宫太子,被困火场!
君浣溪心急如焚,待看清那救火队伍的来势方向,怔了一下,不禁跺脚大骂:“笨蛋,永乐宫外即是井水,各处水池也有救急存水,用得着舍近求远,跑去建章宫取水吗?!”
“浣溪,你有所不知——”一个声音适时介入,肩上负着一人,脸上已被浓烟熏黑,将原先俊美的五官尽数掩盖,声音也是沙哑劳累,“那些地方,水面上浮着一层厚厚的桐油,先前正是用这样的水去救火,才造成了如今火势漫天的局面。”
“临风!”
君浣溪一听那声音,惊喜扑过来,与沈奕安一道,顺势接过他背上之人,翻过面来,定睛一看,却是愣住:“怎么不是太子……”
那人,满颈满身,皆是血污,已然气若游丝:“太子殿下……还在流云阁……快……快去救他……”
是宇文明瑞的贴身侍卫,崔浩!
“阿略还在里面,我这就去接应他!”
卫临风转身欲行,却是面色灰败,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沈奕安赶紧扶住,急声道:“你先歇一下,让我去……”
卫临风喘一口气,一把拉住他:“小心,那烟里,有毒!”
“好,你……看着浣溪。”
沈奕安点头,飞身而去。
君浣溪顾不得理会他们,蹲下身来,查看崔浩的伤势。
他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恶斗,身上伤痕无数,刀刀致命,此时眼神迷惘,却是弥留之际的短暂清醒,就算大罗神仙也是回天乏术。
君浣溪叹一口气,按住崔浩的冲门||狂c|,轻轻揉动,却是语气焦急:“这场大火,可是人为造成?纵火杀人者,是谁?”
“是……四……四殿下……”
四殿下?那个周游郡国,精通音律的翩翩皇子,宇文明翔?
怎么可能?!
君浣溪心头一惊,待要再问,臂上的头颅一偏,已然咽气不动。
“浣溪快来!”
不远处,沈奕安急声高叫,搀着一人一步步过来。
那人身形高大伟岸,脚下却是步伐蹒跚,在他手臂上,正横抱着一人,锦服污损,玉冠歪斜,周身已经分不清是炭灰还是血色,只沉睡不动。
身边,卫临风身躯一动,颤声道:“阿略,太子他……”
楚略面色如雪,薄唇紧抿,对着那头默然静立的明黄身影,重重跪下。
“臣失职,罪该万死!”
君浣溪闻言,心中一沉。
宇文明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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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多事之秋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伙,将永乐宫流云阁烧了个干干净净,嫌疑杀人纵火者,当朝四殿下宇文明翔与随从不知所踪;太子宇文明瑞被宫禁侍卫统领楚略貌似救出,奄奄一息;太子的贴身侍卫,唯一的现场目击证人崔浩身中十八刀,不治身亡。
据永乐宫值守太监与外围巡视的宫禁侍卫证实,最初是有人听见流云阁中传来声响,似是两位殿下酒醉后发生争执,继而打斗起来,混乱中有物事倒地的声音,也许是铜雀灯架被推倒,烧着了阁中幔布木架,从而引发大火。
宫中走水,是一大忌,想来都有应急措施,火光一起,百千人等都飞速奔走,浇水救火,谁知从永乐宫附近的蓄水池与水井打上来的水一旦浇上,非但没能灭火,却是水助火势,越浇越旺,顷刻之间,已成漫天之势。
长青宫,清音殿。
太医署上至太医令,下到医署大夫、郎中医效、各级祗侯,都聚集于此,为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宇文明瑞诊治。
事的,宇文明瑞,未死,却性命堪忧。
当日温文清俊的面容,如今闭目不醒,已无人色,曾经瘦长挺拔的身躯,却是静静躺在榻上,悄无声息。
太医令许逸,以及几位首席大夫,在看诊查验过后,均是蹙眉摇头,面色灰败。
“太子……”坐在殿中一直默然不语的天子,一夜之间仿佛老了一大截,此时终于沉沉开口,“太子的伤势究竟如何,朕要听的是,实话。”
许逸与几人交换一个眼神,方才涩声道:“太子并未被火烧伤,应是中了毒,毒素侵入身体,五脏六腑和脉息经络都受了极大损伤,而且……”
宇文敬垂眼,面色依旧,语气不变:“而且什么?”
许逸一咬牙,如实禀道:“而且太子的手筋脚筋都被人挑断,就算治好,今后都不能再行动如常。”
一言既出,只听得轰然一声,宇文敬将面前案几连同其上物事一齐推倒在地,嘶声叫道:“竟然……狠心如此……来人!”
一直在旁侍候的吴寿赶紧过来:“陛下?”
宇文敬朝那榻上之人看了一眼,似是强自压抑,哑声道:“传朕旨意,命廷尉在宫中各处追查线索,羽林军在宛都全程暗中查探凶犯,执金吾徐诺……”
“陛下。”吴寿上前一步,及时提醒,“徐将军在京郊剿匪,尚未回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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