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28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宇文敬点头,冷声道:“那就令卫尉郑爽率南军,恪守关门,全城戒严,搜寻四皇子!”
“是,臣遵旨。hubaoer”
吴寿领命而去,立在屋中角落的墨袍男子随即出列,抱拳道:“陛下,宫中追查线索之事,交给臣来……”
“不必了。”宇文敬淡淡一声,宽袍挥动,“楚略,你昨夜辛苦,下去休息吧。”
说罢,再转向那满面倦色的青衫男子,低声道:“安定侯,你,也下去吧。”
“陛下保重,臣先行告退。”
卫临风往那榻前担忧一瞥,即是拉了楚略,急急而去。
君浣溪走出长青宫,已经正午时分。
老师与诸位同僚还留守候着,天子念她夜间赶到,及时救助,特令其回太医署歇息片刻,再予轮换。
一进太医署大门,卫临风即是迎了上来:“等你好久了,快进来。”
正堂里已经坐了两人,其中一人,正是先前被自己让黄苓带来太医署等候消息的沈奕安,另一人,却是楚略。
黄苓一边帮楚略放下衣袖,一边叫道:“先生,楚大哥手臂上的烙伤,我已经消毒处理过了,不过他与卫大哥吸入不少毒烟,还需先生来治。”
君浣溪心头一颤,赶紧给两人把脉,仔细检查。
还好,两人内功深厚,些许毒烟并不能造成实质伤害,于是取了纸笔,刷刷开了解毒方子,递给黄苓:“拿去让霓裳羽衣拣药煎了,及时送过来。”
回头又道:“你俩这会平心静气,尽量不要与人动武。”
卫临风点了点头,转向楚略道:“你进入火场时辰比我久,感觉怎样?”
楚略满面懊悔,只是摇头:“我没事。”
没事?脸色白得像纸一般,还说没事?
君浣溪暗自叹息一声,想到他不顾一切,抱着宇文明瑞从火场奔出,对着天子那痛心疾首的重重一跪。
——臣失职,罪该万死!
那一声,饱含深深的自责与无奈,震得她思绪颤动,满心酸楚,他是因为出宫探视自己,导致事发之时,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指挥援救。
如若宇文明瑞身遭不测,真不知他会怎样……
抿唇不言,旁人也是无语,屋中一片静默。
沈奕安忽然一句,打破僵局:“你们不觉得,这着火与救火,都来得有些蹊跷吗?”
卫临风瞟他一眼,哼道:“你才发现?”
“我对皇宫不熟,只是觉得不妥,却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不过。”沈奕安侧头回忆,又道,“我昔日曾在瑞亲王府见过太子一面,太子性情沉稳,不该是那种因为贪杯醉酒,遂起纷争之人。”
卫临风沉声道:“太子当然不是,而明翔也不是,这里面有很大问题。”
楚略眉峰拢紧,沉吟道:“另外,太子伤得也是蹊跷,这不是一般人所为,而是绝顶高手用上刚猛指力,还有那破坏全身经脉的奇毒,我一时也想不出,武林中何时出了这样一个厉害角色……”
卫临风接口道:“这样一来,别人自然会有说法,明翔周游郡国,极爱研习新奇,结交异人,此事天下皆知!还有,那宫门守护侍卫不是也说,明翔带了一名随从进宫吗,而火起之后,两人皆是不见踪影,表面上看,却是醉酒伤人,酒醒之后,已经酿成大祸,全无生路,只能是……畏罪潜逃!”
说罢,即是冷笑:“太子伤重,明翔在逃,这一箭双雕之计,真是好得很啊!”
楚略心念意动,低呼道:“你是在怀疑……那个人?怎么肯能如此毒辣,他……他们是亲兄弟啊!”
卫临风摇头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亲兄弟又如何,这件事后,他是最大的受益人。”
“受益人?”沈奕安身子轻颤,脱口而出,“行凶之人,是二……”
卫临风看他一眼,并不言语,显然是默认了,君浣溪却是缓缓抬眼,疑惑道:“我在想,那水池和水井里的桐油呢,是谁倒进去的?再有,我和奕安昨晚进宫之时,发现宫门守卫是南军在值守,这临时换防之事,是否留有记录?最重要的是,昨晚在流云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四殿下,如今人在何方?”
楚略闭一下眼,复又睁开,沉声道:“桐油,自然是宫中之人所为,换防也是与此有关,我已经心里有数,这就去查。”
话音刚落,人已在门外:“此是非常时期,你们自己小心。”
“喂,阿略——”沈奕安唤出一声,见那墨色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得苦笑道,“他就这么走了,还没喝药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君浣溪摇头道:“没事,我刚才已经把过脉,他身体底子好,倒是无妨。”
卫临风沉默一阵,忽然抓住她的手道:“浣溪,你说实话,方才许逸对陛下所言是否属实,太子他真的……”
君浣溪点头:“属实,太子即使能救回性命,都只能是一个废人。”
而且,救回性命的可能性,极小。
“这个宇文明泽,如此凶险狠毒,我这回饶不了他!”
卫临风双手握拳,愤然而去。
“临风!”
沈奕安没能拦住,跺脚道:“怎么办,临风这冲动的性子,会不会惹出什么祸事?”
太子宇文明瑞是他的亲表哥,平日对他也是照顾有加,此时见得这番惨景,自然怒不可赦。
君浣溪叹了一口气,冷静道:“临风脾气暴躁不假,不过人也不笨,若实在不放心,你就跟去看看,反正你并无官职,也不宜在宫中久留。”
沈奕安点头,走出两步,又折回道:“但是浣溪,你怎么办?出了这么大的事,宫中也不安全,要不你跟我一起出宫去吧。”
君浣溪摆手道:“我不能走,太子状况堪忧,太医署所有人等都须轮流值守,不得随意出宫。那个,你也不用担心我,还有楚略在宫中呢,他会保证宫中安全的。”
“但是……”
沈奕安还在犹豫,君浣溪已经是一把将他推出门去:“别管我了,快去吧。”
待他走后,想到不知几时才能回家,又唤来黄苓,让他出宫回府,带些换洗洗衣物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黄苓答应一声,正要踏出,君浣溪想了想,迟疑又唤:“等下,苓儿,我房中枕下,那一本旧书……也帮我带来吧。”
依稀记得,那东夷秘笈之上,有一章叫做回魂,应是救人之术……
数日过去,汤药、针灸等等,各种方法都已试过,太子宇文明瑞静卧榻上,始终未醒,仅是含了千年参片,残喘续命。
太医院聚集一堂,束手无策。
天子寿诞,再无人提及。
一波未平,数波又起。
天宇旗下诸侯国沧澜、周渔、突然拥兵十万,意欲独立。
骥东弘西两郡交界处,流寇窜出,掳掠乡里,执金吾徐诺刚剿灭郊匪患,便是马不停蹄,赶往该地。
永乐宫大火之后,宛都城九市萧条,流言四起,不知是谁编出童谣:“天火来,圣君至,灭旧制,创新颜”,到处流传唱诵,作口茭犯科之人趁乱为盗,京城百姓终日惶恐不安。
这一日,天子宇文敬在朝堂上商议政事之际,心忧劳累,骤然昏厥,抬回长青宫,已是面如白纸,气息微弱,幸有太医署几位大夫针灸刺||狂c|,将其救醒。
服下汤药之后,天子沉沉睡去,殿中众人却是面色灰败,皆是摇头叹气,这多重打击之下,颅中恶疴,极有可能发生病变,危及性命!
“许医令,陛下的病,到底如何?”
开口询问的人,正是在后宫掌管大权的郑妃娘娘。
吴寿一个眼神过来,许逸心领神会,行礼答道:“陛下心忧太子,导致气血失调,调养一阵定当无妨,请娘娘放心。”
“那就好。”郑妃点了点头,忽又道,“既然陛下龙体不适,本宫身为天家妃嫔,自当亲奉羹汤,问疾榻前。来人,本宫从今日起,搬至长青宫清音殿,所有起居用物速速运至,不得有误!”
吴寿面上不动声色,只劝道:“陛下这边有奴才照应着,娘娘是千金之躯,劳累不得……”
“混账奴才!”
郑妃怒斥,伴随着一声清脆声响,这位天子近臣的脸上顿时红肿一片:“本宫主意已定,你还想抗旨不成!”
“奴才不敢。”吴寿垂眼之际,朝君浣溪所立方向忧心一瞥,即是咬牙退下。
这个吴寿,想和自己说什么?
夜深人静,一行人方才步出大殿,晚风一吹,面上颈间,微有凉意。
不知不觉,酷暑过去,秋天已经来了。
行至僻静处,忽然横出一只手来,拉住自己衣袖,声音低微,几不可闻:“君大夫,借一步说话。”
君浣溪心头一惊,也不敢作声,趁众人前行不察,随那人悄然而去。
走到光亮处,果然是吴寿。
“吴常侍,不知……”刚要行礼,便是被他一把扶住。
“君大夫,情况紧急,我简单告知……”吴寿说得又急又快,平时冷静沉着的气度荡然无存,“近日来,你长居宫中,朝廷形势可能不太清楚,文武大臣对永乐大火及陛下之症心存疑惑,被有心人教唆挑拨,反对之声高涨,意欲另立新君,御史大夫日日进谏,孟丞相孤身作战,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有些事情,已经是在所难免!”
有些事情?
那是什么事情,他到底在说什么?
忽然间,万千画面生至,一个念头浮上心来。
“你是说……政变?”
君浣溪声音发颤,脚下一个趔趄,险些站立不住。
连沈奕安这局外人都觉得蹊跷的大火……
是的,政变已经萌发前奏,浮出水面,这才是永乐大火最根本的目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大乱!
吴寿点头,忽然抓住她的手:“郑妃住进长青宫,情形便更加不妙……陛下在清醒之时,曾亲口说过,最信任之人,便是你和楚略。一旦局势控制不住,请你,务必尽全力守护陛下!”
见她静立不动,吴寿拜倒在地:“洒家,求你!”
天际,一抹乌云蒙上月色,寒风袭来,遍体生寒。
——快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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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危机四伏
夜风寒凉,沁人心脾。
太医署御药房,一灯如豆,君浣溪伏案而坐,只手支颐,细读那东夷秘笈上的章节,却是秀美紧锁,连连叹气。
太子身上所中毒素,已经深入血脉神经,并逐渐侵进大脑,情况十分危急,书上倒是有类似的解救法子,但是所需药草只有极北苦寒之地才有,如今深处皇宫内苑,却是相隔千里,举步艰难。
天子病重,这个关键时期,太子,更不能出事……
正想得出神,咯吱一声,房门开了,君正彦立在门前:“阿溪,怎么还不歇下?霓裳羽衣两个丫头做什么去了,都不来唤你就寝,这是胡闹!”
“老师。”君浣溪赶紧将书卷收在袖中,起身过去扶他进屋,边走边解释,“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睡不着,一直在看书想事情。”
君正彦点了点头,也不看别处,只盯着她的眼睛道:“阿溪,你有心事?”
君浣溪轻笑:“老师,你多虑了,我哪有什么心事……”
“你骗不了我——”君正彦注视着她,缓缓道,“昨夜从长青宫出来,行至中途,你跟谁走了?”
君浣溪张了张嘴,低声道:“老师,你看错了……”
君正彦怒道:“我一手带大的徒儿,我会看错?!阿溪,你还想说谎骗我!你说,那人是谁?”
“他是……”
君浣溪暗自为难,若是说出吴寿托付自己的事情,又恐老师担心,正值踌躇,君正彦已经替她道出:“是楚略,对吧?”
“不,不是他。”
君浣溪听得啼笑皆非,看着那须发竖起的老人,抿嘴道:“老师你在想些什么啊……”
难不成,老师以为自己偷溜开去,趁着月黑风高,和楚略约会吗?
这个节骨眼上,哪有那份闲心,再说,就算自己肯,人家未必愿意,他的心思,可全然不在自己身上……
“不是他,却又是谁,你……”
“老师,真的不是他——”君浣溪深吸一口气,勉强笑道,“老师,你相信我,我没做坏事,具体事由,我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阿溪,你……”
君正彦还要再问,却听得门外一声轻唤:“君大夫,君大夫在不?”
君浣溪应了一声,朝君正彦拱一下手,趁此机会避开盘问,大步而去。
太医署正堂里,一名看着眼熟的年轻宫女见她出来,上前行礼道:“君大夫,六公主请你过去一趟,说有要事。”
宇文子婴?
“这……”君浣溪闻言,面露难色。
自己可是男子身份,这个时候出入公主寝殿,只怕引起非议。
那宫女见她不语,急道:“还犹豫什么,主子叫你去你就去吧!”
“宫主殿下,可是哪里抱恙?”
“是……是那个……”
那宫女话声嚅嗫,微微红了脸,君浣溪心中一动,也许,是女孩子的隐疾,不便在人前细说吧。
当即回屋取了药箱,想了想,又唤了霓裳跟自己一同过去。
那宫女走得极快,一路催促,君浣溪信步跟上,回头见霓裳脚步有些迟滞,于是歉意道:“是困了吧,放心,我们在那里待不了多久,很快就回去。”
“我不是困,而是——”霓裳摇头,迟疑开口,“君大夫下回还是多带羽衣出诊吧,每回都是带我出来,总是不好……”
君浣溪略一挑眉,好笑道:“哦,难不成,羽衣还跟你吃醋记仇?”
自恋想一想,整个太医署好像长相俊俏的年轻大夫不多,自己这副皮囊又实在不坏,却是其中最为瞩目的那一个;而这两个小丫头,上月已然及笄,正是容易思慕怀春的年纪,若真是看上自己,这可不太好……
“羽衣,她……”霓裳摇了摇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君浣溪停下脚步,望着宫灯下一脸无措的少女,疑惑道:“羽衣怎么了?”
印象中,那个面容姣好的少女话语不多,成天捣药包扎,安分守己,若说整个太医署最不会惹事的人,便就是她了。
霓裳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君大夫别问了,反正以后多带羽衣出来就没事了。”
前面宫女见她们停住不动,赶紧回头来唤,君浣溪放弃询问,疾步跟上。
转念一想,应该是两个丫头苦学医术,暗中较劲,在闹别扭呢,倒也无妨,下回接人便是,反正霓裳活泼大方,羽衣心思细腻,都是极好的苗子,自己当初真是没看走眼……
宇文子婴正在殿中,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一见她们进门,立即起身奔了过来。
“君大夫,我……”
君浣溪朝她上下打量过后,也不废话,伸手搭上她的腕脉,瞬间,眉心微皱,话声肯定:“公主,你身上无疾。”
宇文子婴低头,眼光投向别处,并不与她对视:“我……我只是想问问父皇与皇兄的病症,君大夫,他么怎样了?”
询问病症?
这个时辰可选得不太好。
“陛下没事,调养一阵就好,至于太子,则需要更长时日,若没什么事情,我署中还有功课,先行告退。”
君浣溪淡淡一句,即是携了霓裳转身欲走。
自己还要回去潜心研究那东夷秘笈上的文字,以期寻到可以代替的药草,早日救醒宇文明瑞,这关键时期,可没时间与她过多纠缠。
“君大夫,等下!”宇文子婴跳了起来,奔至身前,有丝忸怩,“其实,我是有样物事,想让你给我看看,我怕……”
君浣溪站住不动,看她慢慢在袖中摸索,面上一阵红一阵白,似是犹疑不定。
“是什么物事?”
“是……是……”宇文子婴双颊晕红,半晌说不出话来。
君浣溪冷眼看她,不耐道:“公主,我真的很忙,如果没事,我就先走了。”
看她那娇羞模样,一定是做了什么香囊绣帕一类的物事,藏于袖中,想要送给她那意中人,欲让自己这个所谓男子帮助参考一下罢了。
若他们真是两情相悦,不管送什么,那个人都会视若珍宝的!
想到这里,心中突然烦躁起来,朝她抱了抱拳,即是大步踏出。
“哎,君大夫,你等等……”
宇文子婴咬唇追了两步,见那俊秀男子已经夺门而去,只得缓步行了回来,一摸袖中之物,不觉低叹:“二皇兄也是为我好,应该不会有害处的,反正也放了这么久,再留一阵也是无妨……唉,他,都好久没来这里了。”
那宫女从门外步进,轻笑道:“君大夫今晚是怎么了,跑得那么快,叫都叫不住,公主,我明日再去请他过来,可好?”
宇文子婴想了想,摆手道:“算了,让我再想想,这个事情,终归……有些不妥。”
说罢,又是长长一叹。
夜露深重,宫殿之间一路疾行的少年,却是听不到那悠悠的叹息之声。
“君大夫,你慢些,我……我跟不上。”
霓裳气喘吁吁,从后面追了上来。
君浣溪闻声停步,看了看自己空空的双手,再看看来人肩上笨重的药箱,好生过意不去,方才被宇文子婴刺激一番,扭头就走,竟连药箱都忘了拿。
君浣溪啊君浣溪,你还笑话两个丫头闹别扭,原来你自己也不能脱俗,也会吃醋,迁怒于人,实在是,好没风度。
君浣溪讪讪一笑,伸手过去:“这药箱重,让我来拿吧。”
霓裳笑着避开:“没事,能帮君大夫背药箱,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
听出那软糯话声中的丝丝情意,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缩回手来,漫步前行。
夜色中,月色如水,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少女眼角余光瞟向身旁蹙眉深思的年轻男子,凉风袭来,心中却是一片温暖,这样的感受,真好啊。
真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
这一份静谧气氛,却是被前方一声低弱唤声给彻底破坏,有人在喊:“救命,有刺客……”
那声音,异常耳熟,那是……
老天!
君浣溪心头一惊,赶紧奔过去,借着顶上月光,找到草丛那一团侧卧的人影,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触手摸过去,那人满身是血,一身伤痕,额上有丝丝血痕不断流下,面上都是血污,眼睛都睁不开,只死死扯住她的手:“你……你是……”
“吴常侍,我是君浣溪,你……你怎么会这样?”
侧头看去,只见月光下,一道长长的血路,一直延伸到那边的甬道深处,不见尽头。
“郑妃勾结外戚……意欲……盗取玉玺……立下诏书……陛下……已经醒了……正在周旋——”吴寿大口喘气,又断断续续道,“快……快去……寿延殿……找楚略……回来护驾……”
楚略,怎么不在天子身边?
出了天大的事情,这宫中侍卫,却都去了哪里?
“事态紧急,我去了,你快去太医署,让人来就他、”
君浣溪来不及多想,朝霓裳匆匆一声,即是拔腿飞奔。
寿延殿,是长青宫的偏殿,正是太子宇文明瑞休养治疗之所。
一路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显然,方才正经历了一场恶斗。
方才还在悠然自在,漫步而行,殊不知,这如此静谧的月光之下,竟然隐藏着一场阴谋巨变!
那皇权欲望,至尊之位,一如罂粟毒花,真的是这样诱人,让人可以抛去亲情良心,将手中的利刃狠狠刺向骨肉血亲吗?!
相煎,何急!
前方,高大的殿门,越是接近,刀剑碰撞,厮杀喘息之声便越是清晰强烈。
忽然脚下一绊,扑倒在一具软绵绵的人体之上,倏然一瞥,依稀认得是太子身边的太监,颈上深长刀痕,鲜血已经凝固,触目惊心。
尸体,到处都是,黑压压一片,有宫女太监,也有宫禁侍卫,还有不明身份的黑衣蒙面人。
忍住胸口翻腾之感,勉强站起身来,扶住近旁宫柱,举目望去,殿中几道身影击杀不断,颤抖一团。
其中,黑色劲装,长发飞舞的男子,正是楚略,以一把雪亮软剑对抗其余三人。
一见有人过来,围攻者顿时变换阵型,分出一条人影,朝她一刀劈来。
“小心!”
君浣溪瞥见眼前白光一闪,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侧头,刀锋顺着耳畔斜斜过去,几根断发飘然坠落。
好险,差点成为刀下幽魂!
惊呼声中,那人仰面倒下,眉心一柄飞刀,直入其中。
“浣溪,快去,看太子!”
楚略一声低呼过后,将长剑舞成一团剑光,全力对付余下两人、
君浣溪定下心神,转身奔入内室。
地上,也是躺着数人,不知生死,榻前还立着一道人影,满身是血,已经摇摇欲坠,却仍是双目圆瞪,将一把佩刀握得死紧。
这是宇文明瑞的另一名贴身侍卫,也是天子精心挑选之后放在太子身边的死士。
“我是太医署大夫,君浣溪!”
急急报上姓名,即是绕开那人,奔到榻前,一探那人脉息。
还好,脉息依旧微弱,却是与先前无意,这场暗袭,他被保护得很好,未受到任何伤害!
君浣溪松了一口气,想到外间恶斗之人,心头发颤,猛然转身,却是直接撞上男子坚实刚硬的胸膛。
楚略一手拖了一人,另一只手一把将她扶住,急道:“浣溪,你有没有什么事?”
君浣溪揉一下额头,拉住他就往外扯:“我没事,你快去陛下寝宫,郑妃夺权,吴寿重伤,陛下……情形危急!”
楚略身躯一晃,颤声道:“陛下昏迷之际,郑爽率南军,接替了宫禁守卫之职!”
君浣溪望着他,忽然间明白过来,寿延殿的行刺,只是虚晃一枪,其目的,却是调虎离山!
吴寿没有说错,逼宫篡位,就在今夜!
一跺脚,即是飞奔而出。
楚略大手伸出,扣住她的肩头,凑到耳畔,声音低沉:“你,带着太子去冷宫,最末一间小屋的石塌下,有一处暗道,你们躲进去,在那里等我!”
“楚略,你……”
人影一闪,楚略已在数步之外,只蓦然回首。
“救驾,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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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地狱天堂
夜色中,一名瘦削人影,隐在墙根的阴影里,小心翼翼,朝外间探视着,确定无恙,这才向后方一挥手,回眸间,一双黑眸却是亮得惊人。
身后的侍卫,背负着奄奄一息之人,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步一步,朝着那甘泉宫的方向挪去。
甘泉宫,俗称冷宫,早已人烟荒芜,昔日,却是天子安置失宠妃嫔之地。
自己在宫中署事时间也不算短,平日只远远看见,因为对那名字不喜,一般都是绕道而行,如果不是楚略提起,自己几步想不出这茬地方来。
乱臣谋逆,篡位夺权,注意力全在长青宫,自然没人顾及于此,这里,自然是整个皇宫最为安全之地。
不过,楚略,他怎么知道冷宫底下有暗道……
思想间,外间厮杀惨呼之声不断响起,听在耳中,却是心急如焚,不知道太医署那边是怎样的情形,霓裳回去报信找到人没有,老师和两个童儿,是否平安?
推开半掩的殿门,还没来得及看清其中景物,一道人影突然而至,飞一般扑了过来。
“娘娘,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君浣溪吓得后退一步,避开那直直伸过来的枯瘦手掌,定睛一看,却是一名蓬头垢面的老妇人,一身破旧单衣,顶戴皆是宫娥打扮,头发已经花白,眼神直勾勾瞪过来,眸光幽幽,似在控诉自己的无端闯入。
“你……你不是娘娘,你是谁?”
“我是太医署大夫,君浣溪。”
君浣溪一时寻不清她口中的娘娘是谁,此刻也顾不得搭理她,将背负宇文明瑞的侍卫一把拉进殿来,飞快关上殿门,插好门闩,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夫?是不是陛下派来给娘娘诊病的?”那老宫娥喃喃念着,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惊喜道,“陛下终于明白娘娘是被诬陷的了,是不是?陛下很快就要接娘娘会建章宫了,是不是?可是,娘娘不见了啊,娘娘走了好久了,一直都没有回来过,你看,我等得头发都白了,也没等到她回来,你,你看到娘娘没有,你跟我一起去找她好不好,好不好啊……”
君浣溪半宿没睡,被她摇得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只得随她言道:“好,好,我陪你去找,你先放开我,我们一起去找娘娘!”
那老宫娥闻言大喜,改为牵起她的手,直直朝殿中走去,边走边道:“我跟你说,娘娘多半是躲在屋中梳头,她是盼着陛下来接她出去,娘娘最近瘦了好多,她是有身子的人啊,这样下去怎么行?你是娘娘的家人,你要多劝劝她啊!”
君浣溪哭笑不得,呃,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娘娘的家人了?
看来这名宫娥久居深宫,饱受折磨,已经神志不清了。
想着楚略口中所说,一路行进,四处探看,终于在殿后见到那间破损不堪的屋舍,刚一进门,就听得背后扑通一声,那侍卫再也坚持不住,骤然跪倒,宇文明瑞双目紧闭,从他背上滑下,软软栽倒在地。
君浣溪大惊失色,赶紧将宇文明瑞扶住,再伸手去探那侍卫鼻息,已是气若游丝,昏死过去。
见那宫娥举着一盏油灯,目光痴痴,望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宇文明瑞,不禁急得大叫:“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宫娥怔了一下,呐呐过来,奇道:“陛下怎么睡地上了,这样会着凉的……娘娘那日也是半夜受了凉,咳了好些天!”
君浣溪顺着她的话道:“是啊,睡地上可不好,趁陛下没醒,我们一起把他移到榻上去。”
宫娥点了点头,放下油灯,手臂横伸过去,与她一道,将宇文明瑞小心抬到榻上,扯起一床灰黑发臭的被褥,给他盖上,口中念着:“小皇子,乖乖的,睡吧,睡着了就不会饿了,明早醒来,就有人给我们送吃的了……”
君浣溪听她一会陛下,一会皇子的,生怕她发癫起来对宇文明瑞不利,又担心那侍卫的伤势,于是恐吓道:“你好好守着他,不得有误,不然你那娘娘永远都回不来了!”
那宫娥吓得跳下榻来,连连磕头:“是,是,奴婢一定好好侍候着,求求你,别为难娘娘,别打小皇子!求求你!求求你啊!”
“哎,你起来啊,我开玩笑的,放心,我是好人,不会大骂你们的,你快起来吧。”
这个冷宫,当然也不知发生什么事情,好好的一个人,都给逼疯了……
君浣溪压下心底疑惑,伸手去拉她,那宫娥却似是惊吓过度,一个劲朝墙角退去。
军环见她面上只有畏惧,并无凶戾之气,放下心来,不愿过多纠缠,转身查看那名受伤侍卫。
那侍卫身上几处刀伤,伤势很重,脉息极弱,君浣溪撕下自己内衫,勉强为他裹伤止血,却没有金创药来医治,只好任他躺在地上,又扑去榻前壁上,四处摸索。
外面随时可能闯进人来,当务之急,却是要及时躲进暗道,等待楚略到来。
暗道,这该死的暗道,到底在哪里?
仓惶之际,也不知碰到了哪里,只听得咯吱一声,石榻尾部现出一个两尺见方的洞口来!
君浣溪一时大骇,往下一望,黑黝黝的,也不知里面清形如何,看了看榻上沉睡不醒之人,一咬牙,取了榻前油灯,撑着身子,顺着榻边慢慢滑了下去。
一旦站定,这才发现,自己是站在地道口前,前后都是石阶,向后,两步即可返回石榻,攀援而上;朝前,弓身可入,一团漆黑,却不知通向何处。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暗道绝不像自己最初所想的那样,仅是一个狭窄躲避之所,而是可以纳入不少人。
老师,两小,他们都是可以的!
想到这里,精神一振,又沿原路返回,从石榻处探出头来,伸手去拉宇文明瑞。
那宫娥还坐在地上,看见她重新现身,也不动作说话,只抱着一只破烂的枕头,不住拍着,咿咿呀呀唱童谣:“天上星,亮晶晶,湖边竹,青盈盈……”
轻微的歌声中,君浣溪动作不停,将宇文明瑞负在背上,扯下腰带绑好,慢慢进入洞口,到达地道口前。
就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却是累得汗流浃背,将宇文明瑞往地上一放,自己也忍不住瘫倒在地。
歇息一会,又回到屋中,又去拉那侍卫这回手足乏力,也顾不上太多,磕磕碰碰,随意将他带下洞口,放在宇文明瑞身旁,做完这一切,却是大口喘气。
楚略,怎么还不来?
念及老师与童儿,自己却是不能再等了!
回到石榻上,摸了半天,却是再也找不到那处机关,眼见大大敞开的洞口,无奈之下,只得顺手扯了屋中幔布围帘,将那洞口尽数盖住,再拉过那宫娥来,推她在榻边坐下。
“你乖乖坐着别动,也不要说话,你的娘娘就会回来了!记住了吗?”
那宫娥呆呆坐着,傻笑点头。
君浣溪拖了那乌黑被褥过来,将地上血渍印记尽数泯灭,又朝榻上看了看,这才推门出去。
——就算外人闯进,见得这腌臜陋室,与痴傻邋遢的老宫娥,只会掩鼻而去,哪里想到塌下竟是隐藏玄机,别有洞天!
夜色昏黑,月亮也隐入云中不见。
沿着熟悉的道路,小心翼翼朝太医署后门而去,伸手一推,却是扑了个空,院门竟是大开,一股血腥之气迎面扑来!
“老师……”
君浣溪一眼瞥见院中情景,站立不稳,勉强扶住门框,才不致一头栽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一地尸体,面目疮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天子之疾,太子之伤,竟是要以血洗太医署,永绝后患的方式来固定……
老师,苓儿芷儿,早知如此,她绝不会离开署中半步!
突然,前方屋中传来微弱声响:“君大夫,君大夫……”
紧接着,男子猥琐的笑声响起:“哈哈哈,什么军大夫,叫我兵哥哥吧,让哥哥好好疼你!来,让我先上,你们帮我按住她!”
“放开……你们放开我……君大夫啊……啊……”
少女惨烈的叫声,伴随着衣帛撕裂的脆响,一声声回荡在院中。
是霓裳!是她!
这伙趁火打劫的叛贼,畜牲!
君浣溪只觉得浑身血液都朝头顶冲去,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根门闩,向着那发声之处冲了过去。
刚冲到门口,一双小手过来,将她死死拽住:“别去……”
君浣溪本能侧头看去,竟是羽衣。
羽衣满面焦急,拉着她死命朝院外奔去:“君大夫,那屋里有四五个人,你打不过他们的!我一直躲在这里等你,我们快走吧……”
君浣溪咬紧嘴唇,一把挥开她:“霓裳是你的姐妹!你就忍心看她被人欺负吗?!”
廊灯下,羽衣脸色苍白,眸光复杂,只是摇头:“别去,你不要去,不要去……”
君浣溪不再看她,握紧门闩,朝着那房门奔去,那里,有一道门缝,可以看清屋中情景。
柔弱的少女,衣不蔽体,被凶悍的男子压在身下,肆意蹂躏。旁边,男子的同伴高声嚎叫着,有的按手压脚,有的摩拳擦掌。
“真想不到,太医署还藏着这样好的货色,真是不枉此行,哈哈哈!”
“废话少说,你快些,大伙还等着呢,一会该去向将军复命了!”
“急什么,任务已经完成了,稍微晚些,不会有事的!真可惜,还跑掉了一个,这个小美人,身子有些经不住啊……”
男子粗h药之声,在屋中不断响起。
少女仰面躺着,一动不动,所有的话语声响,似乎都影响不了她的思绪,那一双曾经明媚有神的大眼,呆呆望着门边,已经流不出泪来。
突然,眼光一滞,定住不动。
那门缝里,俊脸隐现,黑瞳闪动,那双她曾经见过的最温柔最善意的眸子,一如初见,只多了无奈、愤怒、痛心与愧疚等等情绪,直直投射过来。
是他!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记得那一日阳光明朗,自己与众多姐妹立在庭前,看着那一道比顶上艳阳还要耀目的人影偏偏走来,眼光柔和,笑容温润。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那么悦耳好听。
——你的手腕脱臼了,等下来太医署,我给你接上。
他拉着自己的手,那么轻柔,那么小心,令得她几乎忘了自己的奴婢身份,那一瞬,她以为,她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
真想一直跟在他身边,就做他的捣药小丫头,可是这场美梦,仙境一般的美梦,才刚刚开始,怎么就瞬间破灭无痕?
男子的大笑声,喘息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屋里,全是牛高马大,体格剽悍的军士!
房门一动,眼见那人就要举步冲入。
少女的唇边,突然扯出一个绝美的笑容,如梦如幻。
“君大夫,遇见你,我好欢喜……”
上方的男子还在用力,忽然发觉不对劲,一把钳住少女的下巴,嫣红的血渍,从方才笑容绽放之处丝丝落下。
“该死,这臭丫头,居然咬舌自尽了!”
门外之人脚步一顿,只觉得胸口剧痛,骤然软倒下来,被身后的女子猛力拖了开去,隐入黑暗之中。
君浣溪满脸是泪,仿若游魂,被羽衣拉着闪人一处甬道之中,声音哽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回去,该把她留在身边,都怪我……”
羽衣抱住她,低低哭泣:“君大夫,你别难过,你还有我啊,还有我啊!”
“我……”君浣溪想起自己去太医署的初衷,猛醒过来,抓住她的手,急急问道,“我老师,还有两个童儿,他们……在不在署中……如今……怎么样了?”
紧紧盯着她,心跳若狂,几乎压制不住,再也发不出更多的声音来。
心头又痛有悔,倘若老师和两小出事,她将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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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埋下祸根
“羽衣,你回答我,我老师和童儿,他们是不是在署中?到底在不在?”
君浣溪见她怔怔不语,愤而转身,硬要朝来路奔去。
“君大夫!”羽衣一把拽住她的衣袖,急切道,“老大夫和黄芩他们已经从后院逃走了,是……我给开的院门,他们早不在署中了,不在的!”
老师他们,逃走了?
君浣溪一时狂喜,转身抓住她的手:“谢谢你,真是谢谢你!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羽衣轻轻摇头:“来了好多士兵,我躲起来了,没看见……”
君浣溪正要说话,忽然听得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心头一惊,拉着她朝甬道深处退去。
一队军士似在搜寻什么人,并没有发现阴影里的两人,匆匆而过。
君浣溪举目四望,但见浓黑的夜色渐渐消退,东方已经泛起曙光。
天,就要亮了。
也不知楚略救到天资没有,而偌大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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