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行必有我夫第47部分阅读
四人行必有我夫 作者:未知
吴常侍,宫门处贴出了通缉令,说你盗窃国库宝物,畏罪潜逃,廷尉出千金要你的人头,所有与你交好的宫人都受牵连入狱!“
吴寿一怔,随即苦笑:“我原是告假出宫,宫廷登记一应俱全,不想他们还是察觉到了……”
吴寿的势力被制,这皇宫执行犹如盲人行路,更显艰辛。 秋读阁
君浣溪心头一紧,当即问道:“可有天子的消息?”
此言一出,屋中一片静默。
君浣溪抿紧嘴唇,在房间里不停踱步,心中明明已经烦闷狂乱得快要爆炸,面上却还要辛苦维持着一丝冷静。
“我还探到一个消息,那御史大夫张士也不知是否有所察觉,未等陛下下旨,便自作主张与太医署一干人等急急回京……”
不等他说完,吴寿便是抚额喟叹:“糊涂,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君浣溪心中一动道:“也不尽然,张士是三公之一,要想动他,并不是那么容易,再说这季回春为人谨慎,又都是防治瘟疫的功臣……对方要想有所作为,也必须拉拢朝臣,平息舆论,他们回京,行动会受限,但不至于有祸……”
或者,这却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我这就去拜访季回春,旧情加上新缘,向他谋求一份差事,应该不难吧?”
正在思索计划,那名近卫又道:“还要,安定侯丧家期满,也是随后返京复职,大概就这几日……”
安定候,卫临风?
君浣溪眼望几人,欣慰一笑。
那只暴龙,终于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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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咫尺天涯 第十三章 山穷水尽
得知卫临风随即回京,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侯位在身,人又聪明。熟悉皇宫内廷,如今除丧复职,正是进宫面圣的最好时机,基于天子与他的特殊关系,留他在宫中一两日也是情有可原……
这样一来,形式逐渐明朗,可谓是一片大好!
定下心思,与吴寿商量一阵,还是决定先去找季回春勾兑关系,早一刻进宫,便多一份胜算,至于见他的私心,却是不及去想。
季回春的府邸,是在城西一处还算宽敞的院宅,叫了半天,才有一位老仆过来进门。
君浣溪说明来意,对方只说主人外出,尚未回返,也不请她进屋,砰的一声将府门关了个严严实实。
听沈奕安府中的管家说,近日宫中铁骑时常出宫巡缴,说是京郊流匪进程,弄得人人自危,户户闭门,别说是窝藏可疑人等,就是家里来个亲戚也是胆颤三分。
所以这位老仆的行径,实属正常。
“先生。我们怎么办?”
回到布帘低垂的马车上,黄芩急急发问,沈奕安面露担忧,君浣溪耳闻目见,也只能轻叹一声,坚定道:“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字,等!”
大道朝天,众目睽睽,这太医令的府邸,尚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黄芩是昔日自己身边的药僮,虽然身形相貌有些变化,难不成不被人认出;而沈奕安是大名鼎鼎的西商公子,鸣凤山庄少庄主,又与天子是结义兄弟,也是打眼得紧。
想起宫门城墙的那一纸通缉令,却是不得不防打草惊蛇,严令他二人呆在马车上不准靠近,只自己一人在门口静立守候,等着季回春的归来。
这一等,就是大半日过去,看着日头隐去,乌云密布,不多时,天上居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车帘微动,君浣溪站到屋檐下,伸出手来,朝马车的方向打个手势,言明自己无恙,让他们原地不动。
许久,才有一辆马车从巷口缓缓驰来,到了府门处,车帘掀开,一人从车上跳了下来,立在原地,拱手作礼:“多谢猛郎将相送!”
车上有人朗声道:“哪里?季医令刚回京城,即是上门为家父尽心诊治,玉堂才是感激不尽!”
玉堂?孟玉堂?
当初他在光禄勋是仁义郎,现在,已经擢升到了郎将……
君浣溪心中一动,上前一步道:“怒在下冒昧,请问车中可是孟丞相公子玉堂兄?”
“你是……”
孟玉堂探出头来,见车下静立一名布衣青年,肤色微黑,相貌平常,只一双眼漆黑如星,甚是有神,使得整张脸都变得生动起来。
印象中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正值怔楞,季回春却是惊喜迎了过去,口中低叫:“林先生,你怎么也来了宛都?!”
君浣溪淡淡一笑,朝他施礼道:“我是四处游历,居无定所,来宛都寻访旧友,今日偶然到得此处,听闻季医令府邸在此,便想着来认个门……”
季回春大笑道:“真是巧了,我方才在路上还跟孟郎将提到先生在疫区的事迹,不想立时就遇见先生……不多说了,先生赶紧随我进府一叙,我有好些事务还想跟先生探讨呢!”
孟玉堂听得他们说话,也是跟着下得车来,面露欣喜道:“你便是君大夫的师兄,林楚林先生?”
三年不见,当年的丞相公子清俊依旧,更平添了几分成熟气质,虽是素衣装扮,却掩盖不住一身鲜明的武将姿容。
看来孟丞相一番心血,倒是没有白费,已经初有成效。
君浣溪坦然打量着他,大大方方道:“敝师弟当日在宛都之际,有缘与孟郎将相识,并得令尊指点教诲,每次说起,都觉幸甚至哉,怀念不已。”
孟玉堂长叹道:“哪里,当年要不是君大夫胆大心细,拦棺救人,拙荆与小儿就……唉,我们一家时时念着君大夫的恩情,不想他这些年来避而不见,音讯全无!”
君浣溪笑道:“他不是避而不见,而是……崇尚自由,周游郡国去了。
孟玉堂点头称是,又寒暄几句,便是询问落脚之所。
君浣溪心念一动,眉头微皱,只说自己刚来京城,先找了客栈投宿,正准备找个差事筹集回去的路费。
季回春在一旁听得分明,当即道:“林先生如若不弃,就住在我府中可好?至于这差事……”
“对了,太医署不是正缺医官吗?”孟玉堂借口,转向季回春道,“季医令,你何不向陛下举荐,让林先生在太医署就职??”
季回春笑着点头:“孟郎将所言甚是,我也确有此意,就不知林先生是否愿意……”
“林某只是无名小卒,怎敢劳烦季医令如此费神……”
此言正随己意,君浣溪心中欢喜,却仍是假意推脱,最后实在被两人轮番劝说,值得勉强应允,想了想,正色言道:“有一事,林某还要拜托二位……”
“林先生请讲。”
“我这一路行来,顶着南医公子师兄的名号,烦不胜烦,如今来了京城,实在不愿意再是如此,还请二位在人前勿要提及。”
说罢,便是手举过顶,对着两人深深一揖。
“这……”
孟玉堂与季回春互望一眼,想他是因为面薄好强,均是表示理解:“先生是君大夫师兄,医术也是超凡脱俗,并不逊色,不必担心,假以时日,自能创出名声业绩。”
君浣溪见目的已经达到,心满意足,借口回客栈收拾,出言告辞,并与季回春约定次日一早过府,由他带着子衿进宫面圣。
从季府转出,坐了一截马车,复又漫步而行,去了趟东市,那是镇守宫门的朝门卫聚居之地,昔日自己常吃早点的食肆仍是生意红火,刚一踏进,就撞见好几名熟悉面孔,却是最底层戎守宫门的卫士。
那中层军官,都尉郎将大批换血,这些普通卫士却没有收到波及,却是再好不过了。
站在食肆门外,抚了下面颊,思想一阵,当即过去默然跟随的马车那边,唤了黄芩下车,并肩踏进,点了汤饼清粥。
此时她已经易容变声,而黄芩却是原版模样,没坐一会,就被人认了出来,众人立时围了上来,嘘长问短,句句不离君大夫如何怎样,更有人说起当然在此处请客喝酒的热闹清静,更是唏嘘不已,怀念之情溢于言表。
君浣溪一个眼神过去,黄芩心神领会,趁热打铁:“这位是君大夫的师兄林先生,猛太医署季医令荐举,不日便去署中就职。”
“林某不才,今后还请各位大哥多多关照!”
君浣溪恭敬施礼,态度谦逊,惹得众人心生欢喜,你一言我一句,不多时便是打成一片,所请均是一口应允下来。
回到府中,跟吴寿一说起这一日的收获,都是大为兴奋。
“是了,孟玉堂已经擢升为郎将,有他在内廷特地关照,再加上君大夫原先在外宫期门卫积累的人脉关系,进宫之事已经不成问题,只是此时内宫形势已不比当初,君大夫须得小心行事……”
君浣溪点头道:“这个我自己晓得分寸。”
京师重地,宫禁幽深,天子生死未卜,失态不明,幕后黑手尚未现身,自己所能依靠甚少,而且士别三年,变故众多,也不知当信谁疑谁,这救驾大计,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能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
“浣溪,你真要搬去季府住?”
沈奕安常年经商,却不懂管家政事,一直都是听着他们在说,此时闻听话声停歇,方才轻声询问:“能不能让我陪你一道过去,那季医令在疫区与我也算是相熟……”
君浣溪尚未开口,吴寿却是摇头道:“不行,沈公子名号太响,身份特殊,外形也是极为出众醒目,此时非常时期,应少在人前露面。”
沈奕安眉头微蹙,却也不再说话。
当晚,秋意萧瑟,夜风寒凉。
君浣溪在房中看了会书,只觉心中发紧,竟是看不下去。
原说一进京即当进宫,不想已经是耽误三日,这份焦虑惶急,恐惧惊骇,却不能表现于人前,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揪紧胸襟被角,独自忍受着那漫天而至的梦魇。
窗户没有关进,一阵风起,灯火随之跳动,捏了支铜钗去挑那灯芯,无意抬眸,却见窗户光影中生生映出一道欣长身影,已不知在那里立了多久。
君浣溪怔了一下,跳起来去开门,将他拉进屋来。
“怎么来了也不叩门?”
沈奕安涩然一笑,“怕打搅你想事情……“
君浣溪一阵默然,半响才道:“方才吴常侍所说只是原因之一,事实上我一进太医署,便会以在京城无有住所为名,申请在署中常住值守,方便行事,故而你跟我同去季府也是无用的。”
沈奕安点头,眼底的忧郁一览无疑:“我明白,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
君浣溪握住他的手,朝他安慰一笑:“你放心,我是太医署出身,宫中熟人甚多,再说临风也快回来了,有什么事情我还可以跟他商量。”
沈奕安絮絮又道:“那你自己一点小心,凡是谨慎,千万不要逞能……”
“奕安,你身为男子,实在不应该如此刮噪”
君浣溪一边笑着,一边推他出门:“我要睡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等事情了结,我们便早早回庄子去……”
哐当一声关上房门,也是将自己心底呼之欲出的思绪狠狠压制,彻底封闭起来。
人可以无情,却不能无义。
昔日自己斥责泠月的话,如今也是反用在了自己身上。
回京,只是为了救人,除此之外,别无他心!
而自己所欠下的承诺,一定会还的,一定……
次日随季回春进了宫,宫门外的卫士皆是点头致意,行至一重复廊,就是一队巡逻而来,为首之人盔甲威严,正是前一日见过的孟玉堂。
一路都极为顺利,君浣溪也是松了口气,跟着季回春心中生疑,却也不便表露,尾随季回春之后,默默随行。
铜兽透亮,帷幔低垂,一股浓郁的檀香从香炉中徐徐析出,熏熏欲睡,再往里,却是一张御案横在当中,案前端坐一人,云鬓高耸,华彩错落,发髻正中一柄桂枝状的金步摇亮光闪闪,甚是醒目。
不是他,而是泠月!
心思剧震,说不出是惊是恨,是痛是疑,疑惑是莫名的哀伤,更多的,却是,满心悲凉
那是,他的妻子,他最亲密的人啊……
“臣叩见皇后娘娘。”
季回春行礼叩拜,奉上奏折,君浣溪亦是掐紧手指,按住心思,随之一起跪拜。
一阵书册翻动的声音响起,过不多时,头顶上女子嗓音娇柔,并带着丝掩饰不住的倦意:“季医令,陛下念你不辞辛劳,防治骥东漓南两郡春瘟有功,下诏嘉奖,赐绢白匹,银千两,准你三日假期,你且谢恩自去吧。”
季回春俯首叩谢,又道:“臣此次返京,特向陛下举荐这位林楚,保荐他在太医署任职,请娘娘准许臣觐见。”
女声逐渐不耐:“陛下服了汤药刚睡下,却是打岔不得,人先回去,改日再宣。”
君浣溪心头一紧,就听得一声低呼:“娘娘!”
季回春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竟然大胆抢道:“启禀娘娘,太医署如今人员紧缺,臣恐疫区情况复发,急需添设医官,否则怕有惑乱暴动,于朝政不利,还请娘娘即使转告陛下……”
泠月朝殿后看了一眼,烦躁挥手:“行了,你觉得合适的话,就留在署中,封个郎中吧……”
季回春大喜,赶紧一拉身边的君浣溪,一齐叩头。
“谢娘娘!”
“慢着”
一个突兀的男子嗓音插了进来,脚步声声而进。
君浣溪没有抬头,稍微一想,当即明白,这来人正是那新近提拔的京都卫尉,风厉。
泠月淡淡道:“风卫尉可有不同意见?”
风厉没有回答,走到君浣溪面前,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君浣溪伏地不起,微微发颤:“草民……不敢……”
泠月嗯了一声,似是对其表现甚为满意,平声道:“你抬起头来吧,让风卫尉看看。”
君浣溪缓缓抬头,眼神定在那御案上,目不斜视,一动不动,只睫毛微微颤动,显出一副惶然不安正努力克制的神情来。
风厉朝她上下审视,没发现什么问题,只沉吟道:“娘娘,臣以为,陛下病重之际,应加强对内臣的审查……”
泠月双手撑在案上,骤然不悦:“风卫尉,本宫行事,任命一个小小的医官,还需要你来干预吗?!”
风厉压低声音道:“娘娘应该和……商议……”
“好了!”
泠月打断他,厉声道:“你不必说了,本宫自有主张!季医令,这林楚就按方才本宫所言,在署中任郎中一职,你们退下吧。”
两人再度谢恩,匆匆告退。
行至殿外,君浣溪任凭内监带着季回春急急走在前方,心思一转,假意踢散脚下软屐,一个踉跄,险些扑倒在地。
趁着缓慢穿鞋之机,竖起双耳,果然听得殿中隐隐传来低沉的争辩之声,甚至,还夹杂着物事被挥落破碎的声响。
“哎,可有摔伤?”
季回春向那内监行了礼,几步奔回来。
“没事,是我心中惶恐,没看清路……”
君浣溪摆手,慢慢跟上,边走边是寻思。
皇后,竟然与她自己推荐提拔的卫尉不合,这倒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自己不经意间,却是从这不合的关系当中得尽好处,侥幸留下,算是走出了计划中的第一步。
不过,泠月,到底为何事心烦,一反当年意气风发的姿态?
她与风厉,到底在争辩什么,又是因为为什么不合,竟然弄成无心掩饰的地步?
这一切,恚怒会与他的病重有关……
如愿以偿进宫,才发现越是走近,越是迷雾重重,不得其解。
被季回春带到太医署,介绍一干同僚,安排事物,过程中努力打起精神,保持笑容,想着回去与吴寿商量对策,心急如焚,实在等不到散值,便是寻了借口先走。
回到沈奕安府中,一踏进房门,却见众人面色惨白,皆是默然不语。
“芩儿,出了什么事?”
黄芩一见是她,奔过来,咬唇道:“姑姑,出大事了!”
“什么事?”
目光直觉落在榻上,倏然一惊,吴寿已经下得床来,原本躺卧的位置,却是让给了另一人……是那名天子近卫!
君浣溪抢上前去,探向他的气息,已是一片冰冷。
“他们实在探听不到陛下讯息,出于无奈,于昨夜硬闯长青宫,几乎全军覆没,才拼死送回消息,如今那长青宫龙塌上只是个假人,我们怀疑”
吴寿哑声说着,接下来的话声低不可闻,却是如同一声惊雷,炸得她站立不稳,仰面即倒:“陛下……已经驾崩……”
驾……崩……
不相信,绝对不相信!
他怎么可能死,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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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咫尺天涯 第十四章 步步为营
这一夜,辗转发侧,不禁思量,几乎不曾入睡。
过往种种,在脑中无声播放,从初见到相识,从漓南到骥东,从皇宫到山村,分离相聚,一路扶持,经历生死,直到先帝驾崩,烽火硝烟,进退维艰,情义两难,不得已而生心决绝,永世不见。
“溪……溪……溪……”
尽管理智告诉自己,吴寿所言不假,他是一国天子,责任重大,若非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是宠爱皇后,都绝不可能让其代位理政,为所欲为;但是,那一声声呼唤,如此真实,这不只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臆想之声,更是爱人之间心神灵魂相契相融的灵犀之音……
不能相见,他便在梦中来会,报信平安,他没死,还在支撑,还在等着自己带人去救……
清早打开房门,睁着微涩的大眼,面对一干焦急人等,轻扬手中纸卷,淡淡道:“吴常侍,我昨夜凭记忆画了一张皇宫地图,你帮我看看,可有新建拆除之所?”
“你……”
吴寿张大了嘴,指着她道:“你觉得陛下还在宫中?”
君浣溪轻轻点头:“不错,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不管他是自愿还是被迫,他都应该还在宫中,在某个我们不知晓之所。”
当心两人展开地图,细细研究。
这天宇皇宫占地甚广,并沿袭旧制,每代皇帝登基即位都有翻新扩建,其中宫殿复狼亭台楼阁众多,曲径甬道纵横交错,不仅设有天子牢狱,每座宫殿自身还有囚室,要想在这偌大的皇宫中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
花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好歹将地图查缺补漏,修订完善了,眼见时辰不早,将地图收在怀中,便是背了药箱出门。
走出两边,想起一事,又回头询问:“对了,天子昔日的那帮弟兄,颜三等人,如今在何处?”
吴寿答道:“当初陛下要予以封赏,颜大侠自称不喜约束,带着一干人等请辞而去,陛下似是心有所悟,也不强求挽留,任其离京归隐。”
君浣溪应了一声,漫步而去。
“君大夫!”
身后,无搜迟疑道:“若有机会,你能否去牢狱见一见原宫禁卫卫尉穆易?”
“为什么?”
“穆易是陛下一手提拔之人,对陛下忠心耿耿,而去能力也是不弱,我总觉得他这回认罪入狱,太蹊跷了些……”
君浣溪点头道:“是,我今日就去。”
进宫之后,先去了躺太医署,因为是初来乍到,季回春也没布置太多事务,只是带着在署中各处参观指端,末了便让其自己在藏金阁翻看过往病例。
太医署经过当年宫乱血洗,与自己相熟的旧人已经所剩无几,除开季回春带齐疫区的几位,剩下的据说都被皇后以诊病不利的罪名,关进了牢狱之中,此时正好借探查牢狱之机,一并询问。
正在寻思去向牢狱的理由,忽见一名青年太医背着药箱,手中还拎着好几个药包,从署中正堂出来。
君浣溪认得是署中医效钟怀,当即迎了上去:“钟医效,这是要去哪里?”
钟怀答道:“我去给各宫送药复诊。”
君浣溪心中一喜,当即取过他肩上药箱,恳求道:“季医令然过往自己熟悉宫中道路,我正发愁无人指点,这下可好,我随钟医效一道,帮忙拿拿物事,顺便也认下路,可好?
说罢,又说了几句好话,那钟怀听在耳中很是受用,也就点头应允。
这一路,去了好几座宫殿,每到一处殿门,钟怀自己进去,君浣溪则是候在门外,借故与卫士工人攀谈,稍微用一点催眠术,便将宫中情形摸了个大概。
等到了永乐宫,钟怀却是停在门口,只将药包交给殿门出迎接的太监,并不踏进,唤了君浣溪转身就走。
“这永乐宫,是住了什么人啊,钟医效怎么不进去复诊?”
“林郎中有所不知,这宫中乃是住了一位特殊人物”
钟怀压低声音,径直走到前方复廊转角处,见得四处无人,方才说道:“永乐宫是东宫太子之所,陛下亲封的魏王爷,前太子宇文明瑞就住在里面,他长期瘫痪在床,当年南医公子都没能治好,嘿嘿,这送药啊,只是个形式,哪里还需要复诊……”
君浣溪面露诧异:“不能以针灸和推拿来协助复健吗?”
钟怀摇头道:“两年前回宫之时,陛下将太医署所有医官连同京城的名医全部召集一堂,共同为王爷诊治,汤药针灸推拿艾炙,各种办法想尽,断断续续折腾大半年,都是无济于事,没有半点起色,王爷正值壮年,遭此打击,一直闭门不出,郁郁寡欢……如今这宫中,唯一没有放弃的,也就只有陛下了。”
君浣溪点头,对于宇文明瑞的状况也是唏嘘不已,心道当日自己失意而去,什么都不再眷顾,如今重回故地,却是要寻一机会,再看看他的瘫痪之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两人一路说着,不知不觉走到长青宫背后,君浣溪趁他不备,寻到合适||狂c|位,手指用力一戳,再使劲一按,顿时面色苍白,汗如雨下。
“钟医效,实在对不起,我身子不适,不能再往前走了……”
“那好,你先回署去吧,好好休息,多半是初来京城,水土不服……”
“是,我先行一步。”
君浣溪朝他急急行了一礼,表面上匆匆回返,实际却是隐到了一处立柱后,待得前方之人去得远了,方才缓缓转出来,扭身就朝牢狱方向而去。
尚未走到狱门口,亮光一闪,两杆长戟交叉袭来,虚空一斩。
“来者何人?胆敢私闯天子牢狱?!”
君浣溪不避不闪,上前一步,手掌随意一亮,镇定道:“我是太医署新来的郎中林楚,我不是四场,而是奉旨前来……”
说话间,眸中光芒大盛,直视那两人,口中低喃:“立时放行带路,放行……带路……”
两名士兵目光一滞,眼神瞬间变得迷离,兵器也是无力垂了下去。
君浣溪抹一把额上的薄汗,大步踏进,走了几间囚室,看着那草堆上或坐或躺之人,全然陌生,不禁有些傻眼。
这个穆易,自己根本不认识啊,怎么去找?
眼见对面过来一人,身穿监狱服饰,来不及多想,直接迎了过去,压低声音道:“快说,卫尉穆易与太医署众人囚在何处?”
眸光掠过,正要将先前对付门外卫士的招数如法炮制,不想一眼瞥去,那人竟是十分面熟。
“张大哥?”
一拍脑门,却是又惊又喜,自己怎么忘了,这牢狱中也是有熟人的!
张义看了看她身上的暗红官服,诧异道:“你是……”
是了,自己已经易容变声,难怪他认不出了。
君浣溪举目四顾,没见别的狱监出现,赶紧将他拉到一边,正色道:“张大哥,我是君浣溪的师兄,姓林,现时在太医署任郎中,我师弟经常提到你,对当年在狱中照拂之恩,他一直都是怀念在心。”
张义吃了一惊,欢喜道:“君大夫人在何方啊?我和兄长也是好生挂念他!”
“他……过一阵兴许会来京城吧……”
君浣溪顾不得与他许久,直截了当道:“张大哥,我有要事,此番有要麻烦你,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关押在此的宫禁卫尉穆易,还有那些太医署的医官们?”
“这……”
张义脸色微变,面露犹豫,沉吟道:“你想敢什么?”
君浣溪叹气道:“其中原委,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我绝对不是做坏事,也不会牵连你,请你信我!”
心中也是打定主意,如若他执意不允,自己再是不认,也要用上催眠术,逼他带路。
张义眼珠转动,想了想,忽然道:“林郎中,君大夫有没向你提过,当年他在狱中,谁让你来见,谁人送礼?那物事上却是写了些什么字?”
原来是在质疑自己的身份……
君浣溪放下心来微微一笑:“来见的人是长青宫中常侍吴寿,送物的人没留姓名,不过留了一句话,倚竹临风,高枕无忧!”
张义大喜道:“君大夫原来都记得……”
君浣溪点头,诚挚道:“记得,张大哥的一番情义,他都铭记心中,终身不忘!”
张义眼中晶莹,再无二话,带了她朝着牢狱深处悄然而去。
“那穆卫尉脾气蛮大,冷傲得很,林郎中等下见了,不要在意……”
君浣溪点头,再走几步,便是来到一处单独的囚室前。
张义过去开了锁,便是守在门边,低低催促,君浣溪看不清狱中情形,一咬牙,踏了进去。
草堆上静坐一人,身着囚衣,年纪三十左右,全身上下都有着严刑拷打的痕迹。
此时他正双目微闭,满面胡茬,听得谨慎脚步之声,沉声道:“不是说晚上再来吗,怎么提前了?陛下那边情形如何?”
君浣溪怔了一下,拱手道:“穆卫尉,我是受人之托前来……”
穆易一声之后,马上意识到不对,当即睁眼,低喝道:“你是谁?!”
“我是……”
君浣溪随即反应过来,吴寿说得不错,这个穆易果然有问题,说不定已经暗中策划,与人合谋救驾!
当下不再迟疑,压低声音道:“我现在的身份是太医署郎中林楚,是吴常侍让我来的,我们有太多事情不明白,希望穆卫尉能够解惑,一致行动!”
穆易目光一凛:“我如何信你?”
君浣溪从袖口中取了一个纸条,展开递了上去道:“此是吴常侍手书,请穆卫尉过目!”
穆易低头一看,纸上只写了两个字:信他。
见他缓缓点头,君浣溪按捺不住,急忙问道:“陛下现在人在何处?是否安康?”
穆易皱紧眉头:“我最近才得到消息,陛下被藏在长青宫的某处地道之中,具体位置不得而知,至于陛下龙体状况,太医署几位医官就关在隔壁,你等下一定去问问他们。”
君浣溪攥紧了衣袖,掌心微微冒汗,咬牙道:“你确定……陛下还活着?”
穆易看她一眼,点头道:“是的。”
君浣溪一口气憋在胸中多日,此时一听此言,心神放松,便是倏地坐倒在地,半响,才喘气道:“穆卫尉可有人手在宫内?”
“是,有数名暗卫隐在长青宫附近,他们每晚都会前来禀报,必要的时候,自会拼死护驾,纸上”
“只是什么?”
“他们也是身经百战之人,却一直未能找到地道入口,很显然,对方之中有一名布阵高手,否则便早将陛下抢出,也不必如此隐晦行动了!”
“穆卫尉”
君浣溪从他话中抓住一点,沉声道:“你口中的对方,可明确是谁?”
穆易恨声道:“除了那妖后,还能有谁!这些年来,她仗着陛下的宠爱,在后宫权倾势大,一手浙大,对她心怀不满之人并不在少数!”
“皇后?”
君浣溪讶然一声,心中出于女性直觉,半信半疑,只是此时不是争辩分析的时候,当下起身道:“我能力有限,只能先明确陛下所在,再想办法营救,如今未避免打草惊蛇,却不能带你出去。”
穆易点头道:“这个不消你说,我自然明白,你且去吧,一切以陛下安危为重。”
君浣溪心中已有计划,看时间不早,也不再逗留,当下又去了隔壁关押太医的囚室,从几位太医口中得到的讯息也是不多,与吴寿的描述大同小异,并不能确定是否是中毒。
仅是有一名太医无意说到一件事情,引起了她的注意。
据说,天子在清醒之时,曾有一次仔细询问过自己的病症,过后即是一声长叹,沉默不语。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有所察觉,不然也不会安排穆易与暗卫的一系列行动,为自己留下后路……
然而,被全心全意重视相待之人背叛陷害,这样的滋味,换做是谁,都是无法承受的!
切肤之痛,却是感同身受
他到最后,仍是心存仁慈,没有对她出手。
泠月,她怎能如此对他,如此不知悔改,寡情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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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咫尺天涯 第十五章 用你来换
走进太医署,却有一名卫士立在门前,一见她过来,急急唤道:“林郎中,你的家人在宫门处等你,说是家里有事,催你快回。”
君浣溪认出是朝门军的卫士,心里有丝疑惑,却也不便表露,进署向季回春告了假,便是随他匆匆而去。
到了宫门处,远远见得一辆马车停在外间,走进过去,一只手臂从车帘伸出,将她一把拉上车去。
“浣溪,是我!”
君浣溪看清对面坐着的两人,惊愕道:“奕安,芩儿,你们怎么来了?”
话声刚落,马车骤然前行,沈奕安扶住他微微倾斜的身子,低声道:“临风回京了!”
君浣溪张大了嘴,喃喃道:“真的?”
太好了,自己正要去找他帮忙呢,有了这个熟悉皇宫内廷,精通奇门八卦的东士公子,又怎会惧怕对方布下的迷阵暗道?!
“真的,有人亲眼见得他骑着踏雪进了侯府,秦管家跟在后面……”
“那还等什么,赶紧找他来帮忙啊!”
沈奕安眼神一黯,没有说话,黄芩在一旁叹气道:“先生,现在的安定侯,已经不是当年的卫大哥了。”
君浣溪微怔道:“什么意思?”
黄芩答道:“不消先生说,我们正是刚从侯府过来,侯府大门紧闭,我们叩了好久的门,才有人出来说侯爷在府中吃斋静思,一律不见容!”
“你们难道没有自报家门?”
黄芩委屈道:“报了,当然报了,可还是没让进门。”
莫非是因为当年之事,还在生气记恨,从而转嫁到了黄芩身上?
君浣溪想起吴寿当日所说被撵之事,蹙起眉头,转向沈奕安道:“就算他不理芩儿,总该理你吧?”
沈奕安苦笑摇头:“我也是一样的待遇,临风还在府内设了机关,我硬闯几次,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看到,府中到处白花悬挂,人等皆是素服白巾,实在没办法。我们只好来找你,或者他不见别人,只想见你……”
“见我……”
君浣溪轻轻叹气:“是了,时别三年,也该是去看下故人了。”
马车急急行驶,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自己去了,他就肯出来一见吗?
夕阳西下,云朵均是染上一层金黄死,立在侯府门前,仰望天际,也不知等了多久,才有一名家仆出来。
“沈公子,我家侯爷说了,此是静斋日,不见外客,请公子三日后再来吧。”
沈奕安上前一步,拱手行礼:“我们是侯爷的旧友,这回是有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这位大哥再予通报!”
那人摇头道:“侯爷有话在先,还请公子不要为难我一个下人。”
沈奕安面色微怒,衣袖一挥,一把扣住他的脉门:“大胆刁奴,我们已经是去而复返,再次上门,你家主子还想怎样?!当真不念旧情,架子摆得忒高,非要我们跪地就见么?”
那人痛得呲牙裂嘴,口中倒也硬气:“侯爷说不见就不见,公子就是废了我这条手臂,也是没有用的。”
“奕安,住手!”
君浣溪赶紧将他拉了回来,轻叹道:“既然临风不愿相见,我们便先回去吧。”
沈奕安点了点头,走出两步,突然回头,拔高声音道:“临风,你不愿见我倒也罢了,难道你连浣溪都要拒之门外吗?”
话声犹如石沉大海,门内波澜不惊,一片静寂。
“罢了,我们走吧。”
几人上了马车,作势欲行,身后没有半点声响,也并不见人追出。
“这个临风,到底在搞什么?”
沈奕安愤愤出声,一拳捶向车厢。
君浣溪低下头去。涩然道:“当年若不是因为我,临风便可以早回随州,他的两位姐姐兴许就不会出事,而伯母也就不会……”
闭门不见,可是因为深情无望,继而心存怨恨?
“浣溪,那是天灾,是意外,并不关你的事,临风心里自当明白,不会因此迁怒于你的!”
君浣溪轻轻点头:“走吧,我们先回去……”
掀开车帘,回头一望,府门紧闭,显出主人冷漠的态度来。
临风,他当真狠心不理吗?
可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却必须要见他一面……
用了晚饭,又与吴寿说了白天的事情,都觉得只是长青宫外几名暗卫,要想保证天子的安全,胜算并不大,而且天子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没人知道。早一刻救出,便是多一线生机。
“卫侯爷经过丧母之痛,性情大变,唉,他作壁上观,置之不理,这可如何是好……”
吴寿连连叹气,君浣溪沉默半晌,只淡淡道:“我来想办法,让他见我。”
回到房间,坐立难安,胸口发闷,脑子里也是一团乱,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看着窗外逐渐浓郁的夜色,不知为何,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慢慢转身过去,一步一步走近,打开柜门,在里面一阵摸索,从中取出一只小小的布包来,拆开面上的布巾金光闪耀,华美炫目,不是他物,正是自己珍藏三年的那半截镯子。
金镯合一之时,就是倾我卫临风所有,也会义无反顾,带你离开。
我只想,给你……幸福。
这是他当年离别之时所赠的见面信物,也是他无怨无悔给予自己的一颗真心,如今,自己却要将之交还,用以换取那个人的平安无虞。
自私也好,卑劣也好,就是再思想千遍万遍,她仍是会如此决定……
将镯子收好放于怀中,径直去了黄芩的房间,轻轻叩响。
“芩儿,你驾车送我出门吧。”
“是……”
“还是我送你去吧”
温柔的男声插了进来,转头一看,沈奕安一身整齐站在旁边,似是早有准备,只待她一声呼唤,即可上路。
君浣溪笑了笑,艰难开口:“我……是去见临风……”
自己与他有婚约在身,只差拜堂行李,如今深更半夜前往别的男子府邸,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
况且,卫临风对自己的一番情意,他一直心知肚明……
沈奕安点头:“我明白,我只送你到门口,不会跟进去。”
面对那张满是坚持的俊脸,君浣溪无言拒绝,只得应允,随他乘车上路。
再一次站到侯府门口,这一次,是秦管家来开的门。
“两位公子,侯爷今日不见客,请回吧。”
君浣溪取出布包,小心递了过去:“请将此物交给侯爷。”
秦管家接过去,朝她上下打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