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宿南风(VIP完结种田文)第1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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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南风(VIP完结种田文) 作者:未知

    也不消停。玉川书屋

    一转眼又入秋,她的生日早早过了,未经大办,不过是一家人吃饭喝酒,聊聊家常而已。她这便是十七,宫里一直拖着未给消息,不派人来接也不松口放人,顾夫人渐渐焦急,只怕蹉跎了女儿家青春年华,顾南风却极其安逸,来便来,去便去,死都过一回,无所谓爱恨得失。

    这日微凉,秋风飒爽,顾南风乘兴附庸风雅,对镜剪分叉。即便身体虚弱,头发却是一刻不停地长,她从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发即是大不孝的概念,从前做男装打扮,总嫌弃自己头发长难打理,剪了又剪,今日乌发白衣,裙角翩跹,再剪却又生出几分犹豫,换做女儿装,做事也不利索。

    对着镜子发呆,顾南风脸比城墙厚,竟觉得自己作为女人还算有几分姿色,从某几个角度来看,还挺不错的。

    这人拿着剪刀搔首弄姿自我欣赏,门口有人惊呆,大声喊:“顾小七你要削发为尼作姑子啊?”

    她茫然回首,就望见程牧云一身戎装寒光凛冽,他本就生得俊朗,此番行装更衬得英气勃勃,勇武非凡。谁知是个傻人,自顾自目瞪口呆,大呼小叫,“皇后怀孕了你也不要这样想不开,做尼姑很幸苦!”

    她放下剪子,哭笑不得,“谁说我要出家做姑子,没肉吃的日子我可受不了。再说皇后有喜普天同庆,我高兴还来不及,哪能一个劲拈酸使小性,你穿成这样是要往哪里去?倒像个小将军似的。”

    程牧云跨进门来,走路生风,扬高了下巴,“什么叫倒像个小将军?爷本来就是将军来着。是这样啦,我爹让我去山西戍边,我娘舍不得,两人正吵着,我嫌烦就到你这里躲一躲,谁知看见你剃头,以为你想不开一哭二闹三上吊来着。”

    顾南风好奇,“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居然要剃光头去深山老林当尼姑,至于吗我?”

    程牧云道:“你们女人的事情小爷我哪里明白?反正就是看你挺奇怪的,倒不如以前豁达了,女人就是女人,顶顶的小心眼,没意思。整天情啊爱啊的,巨无聊。我们男人可都是要干大事的,谁能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从早到晚照顾你们那小女人的怪异情绪。”

    她拢了拢披散的长发,起身来沏一杯茶递上,含笑道:“我才问你一句,你却还我十句,从前不知道你话这么多,还是最近看上哪家姑娘,颇有心得?”

    “天底下还有能让小爷我挂心的女人?爷这是天命风流无师自通,你这榆木脑袋自然无法领会。”程牧云完全不以为然,自负到人神共愤,灌一口茶,像是下了决心,要掷杯出征,“我就是来看看你还活着没有,马都已经准备好,这就要去朔州杀敌三千万!”

    “你家里不是还吵着呢?”

    “那都是妇人之见,不足为惧!”他这下说得爽快,终于背地里狠狠蔑视了母亲一回,大家心知肚明,他在他娘亲面前就是只闷不肯声的小白兔,任由宰割。

    顾南风抿嘴笑,举杯相酬,“相见即是分离,此去万里,小弟以茶代酒,祝大哥马到功成。”

    程牧云仰头饮尽,望她眉眼如画,面似美玉,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映出他一刹那的失神,电光火石,脑中无数个年头瞬间闪过,却一个也抓不住,只记得她梨涡浅笑,凉秋便化作了暖春,丝丝扣扣皆是柔软的风飞。

    他只想,女人都是祸害,一个微笑胜过千军万马。

    他有些迷茫,不知所措。

    顾南风不明就里,“做什么发起呆来了?去朔州之前先入一趟太原府吧,代我问候外祖。”

    程牧云依旧懵懂,点头说:“好……路过……那个……”

    她突然间怀念起在太原城作威作福的时光,对比现下处境,愈发烦心,欲言又止。

    他纠结于到底是猜还是不猜。

    连顾南风自己都觉得这办法太过扯淡,简直可以称得上脑残。而程牧云终于纠结完毕,叹息,开口问:“你是不是不想进宫去?”

    她默然,他当她默认。

    他心血来潮,欲做英雄骑士,救人于水火之中,“你看,陛下将近一年都未记起你,估计早已经把你忘个彻底,你知道,你真的不怎么样,再等两年绝对嫁不出去,爷看你可怜,决定大发慈悲地帮你一把。”

    “你要怎么帮我?”

    他循循善诱,耐心做进一步解释,“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不像一般的女人娇滴滴的碰一下就叫唤,还整天跟着你问长问短,烦死了。”

    顾南风道:“我也是女人,迟早也会变成那样的。”

    程牧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不一样,你曾经是男人。”

    顾南风道:“我一直是女人,往后也还是女人。”

    程牧云道:“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你是近乎为男人的女人。”

    顾南风问:“你的意思是说我介于男人和女人之间?”

    程牧云哈哈一笑,拍她肩膀,“就说了你聪明,一点就透。”

    顾南风的眉头已经拧成一团,可惜程牧云仍无所知,她隐忍,最后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人妖?”

    程对与顾南风的自我承认很是欣慰,“对呀!”

    “你他妈了个逼的!快滚,滚去山西!”

    程牧云深切体会一回何谓女人是老虎,最终抱头鼠窜逃往山西,还要做将军,杀敌三千,真不容易。

    她被气得内伤,谁知第二日有贵客临门,李慕在顾府仿佛安装高级感知器,一丁点响动他当即便知,瞬间抵达。

    再次相见,他与她都知双方已改变,却都尽力装出一副相安无事模样,小心翼翼,却又暗自角力,沉默对峙。

    他轻笑,拂起她耳边碎发,如此亲昵,“身体如何?听说最近胃口不太好,可不要亏了身子。”

    “我怎么会有胃口不好这种问题?”

    “那就好,朕倒是白担心一场。”李慕低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瘦了。”

    顾南风靠着他的肩,鼻尖弥散着的是他身上浅淡青草香,“你却是终于长高了。”

    “哦?原来你一直嫌弃朕不够高。”

    顾南风轻笑,“现在想起你来,仍是从前那三寸小豆丁的模样。”

    李慕都手捏着她的腰,量了一量,确有几分心疼,“竟瘦成这样。”

    “瘦了不好么?”

    李慕道:“你怎么样都好。”片刻又道:“朕知你想问些什么,周沐被关在天牢里并无大碍,究竟该如何处置,全由你做主。”

    她不想再兜圈子,径直说:“放他回太原吧,不想再见。”

    李慕道:“好,你高兴就好。还有呢?接下来不问么?”

    她不说话,挣开他径自回桌边饮茶。

    李慕道:“你不愿意?是不是?昨日表哥千里赴戎机,临走前你是否想索性嫁给程牧云?躲过进宫服侍?”

    她无从逃避,也懒得绕圈,颔首答是。

    他似乎隐忍不发,又似乎混不在意,嘴角仍挂笑,却让顾南风觉得冷,危险重重,“很好,你最擅长就是一次又一次辜负朕。”

    顾南风无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一定是我?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

    “能不能放过你一回?”不待她说完,他自接口,听来仿佛玩笑,声音却是冷的,刀尖一样冰凉彻骨,“朕放过你,谁来放过朕?”

    “你已经有皇后,有帝位,九五至尊,万民景仰,何苦来为难小小顾南风?”

    李慕摇头,“你根本不明白。”

    顾南风道:“我为何要明白?又要去明白什么?总是有人闲来无事伤春悲秋,明明衣食富足,万事无忧,却非得装出些莫名其妙的苦痛忧伤来,这也就罢了,最过分是非得找个人来明白自己编排出的苦衷,好应正那‘全天下知我者唯君一人’的鬼话,多可笑。人生苦短,我没那闲工夫奉陪到底。”

    李慕道:“你尽管冷嘲热讽,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你今日所见所闻并非真实,你认为最纯良其实最恶毒,认为最可恶其实另有隐情。可是你现在不会懂,但我都忍受。只要你,顾小七,全天下的人对待朕都有千面,朕只希望你快乐,善良,无忧无愁,永远不必为现实而改变。”

    “天方夜谭。”

    李慕在她对面落座,捏着她纤细手腕,垂目道:“听来可笑,但,未必不可能。”

    顾南风忍不住上窜的怒火,一甩手扫落桌上茶器,哐啷一地碎片,“你有没有问过我究竟愿不愿意!”

    李慕指尖力道加重,捏的她疼,却毫不留情,“你不要跟朕发火,不要同她一样不讲道理。”

    “她?皇后娘娘么?”

    “是,你想说什么?你以为是什么?”

    顾南风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尽管享你的齐人之福。恭喜陛下,明年便有皇太子降生,初为人父,大喜。”

    李慕却突然抬头,静静望着她,不语。似笑非笑。

    最终他只留下一句,“下月十六是大吉之日,你准备准备,不要再钻牛角尖,做无用功。顾小七你这辈子注定是要陪着朕一起过的。”匆匆离去。

    她抚摸手腕上他留下的青色淤痕,默然。

    逃与不逃,这是一个问题。

    疯

    “逃?”

    “不逃。”

    “逃?”

    “不逃——”

    人人都掰花瓣左右为难,顾南风夜深人静时,孤坐窗前数银票,数一张是逃,第二张是不逃,须知逃跑需资材,离家出走要慎重。自出生起,十七年来,她励精图治不择手段地敛财抠门,终于建立起她自己的所谓金钱帝国,其实不过是一口小箱子一堆破首饰,再加银票两千两,她便自以为富婆,可以好吃懒做笑傲江湖。

    最终也不知数到第几张,下不了决心,她锁好家当想溜出院外探探情况,方走两步就遇见顾夫人牵着小树,还有她已出嫁的二姐顾小草往她身边来,身后浩浩荡荡丫鬟婆子二十多人,哪里像是来探望,简直是来抓口茭,抓她半夜翻墙的现行。

    顾南风自然装傻,挠头讪笑,“真是巧,母亲大人领着二姐和小弟也来院中赏月。”

    顾夫人沉着脸,肃然回应道:“可不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你母亲我特此组织正房全体人员出门赏月,恰好碰上我上辈子做错事这辈子来还你债的女儿也有此雅兴,着实令人惊喜。”

    这半阙月亮吓破了胆,躲进密云后瑟瑟发抖,一时天地无光,只余下远方窗前孤灯袅袅,仅仅看得清顾夫人的脸,阴云密布,严酷似地狱阎罗王。

    顾南风自知不妙,这下就要跪下求饶认错以求得宽大处理,谁知顾夫人更快一步,扑通一声在顾南风身前重重跪下,无人知其所以,只觉得顾夫人这一跪,苍穹大地之间瞬时一片肃杀,人人自危。

    她急得跳脚,只怕被当做不孝子被天打雷劈,连忙上前去拉,但顾夫人狠狠甩开她,径直跪着,身后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来相劝,唯有小树不明就里,好奇地望着母亲和姐姐傻笑。

    顾夫人反手紧紧抓住顾南风的手腕,用十二分力道,疼得她几乎落泪,而顾夫人大约是恨极,恨不得此刻杀了她才好,眼中尽是愤怒,顾夫人道:“今日母亲代府中上上下下三百口人求你,求七小姐大发慈悲给咱们全家人留一条活路,求七小姐看在顾家养育你整整十七年的份上克服万难进宫去,老老实实自自在在安安分分地享受富贵荣华。”

    顾南风愣在当场,一时无语,确是不知当如何是好。顾夫人却当她正拿捏利益得失,进而说道:“你要责怪,责怪为娘一人即可。是我一时逞强好胜,将你当做男儿教养,令你如今左右为难痛不欲生,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错,要打要罚悉随尊便,但请你饶过家中无辜幼儿。”又拉住小树厉声道,“还不快给你七姐姐跪下,求她发发善心,饶你这条小命。”

    小树被强行按往地上摁,小孩子怕痛,一时声嘶力竭地哭泣,

    二姐亦上前来,跪在顾夫人身侧,柔声道:“你若逃跑即是抗旨不尊,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七妹妹你从小被当做男孩子教养,眼界自然比我这妇道人家开阔得多,但性命攸关,七妹妹当三思而后行。再而,若不是母亲此举,七妹妹大约是同姐姐们一样,终日锁在闺房之中,早早嫁人,哪得如今这般自在?妹妹也需体谅母亲的苦处才是。”

    主人家都已经下跪,做下人都又怎能站着,一时间顾南风脚下哗啦啦跪着二三十人,倒有几分天子临朝的威风。但她只余下苦笑,仿佛是细细嚼一把黄莲,一颗心苦个彻底。

    顾夫人拦住仍想继续劝说的二小姐,抬头径直盯着顾南风双眼,“你若还嫌不够,我这下便给你磕头认错,望七姑娘大人有大量,饶过老妇人这一回。罪妇这便给您磕头了——”说话间当真低下头去要拜亲生女儿,二小姐急忙拦阻,含泪道:“母亲这又是何苦?七妹妹是念过书的,不会不明白您的苦衷。”转过头又对顾南风说:“妹妹别再任性,母亲这一拜你怎么受得起?就不怕天打五雷轰吗?”

    顾南风唇角挂一丝苦笑,无奈至极,一夜之间她变作千古罪人,如此罪大恶极不可饶恕,望天,轻声叹,“我不过是来赏月而已……”

    顾夫人不动,一双眼盯死她,如对仇敌。

    顾南风道:“母亲放心,我不会逃走,累及家人。”

    顾夫人却不起,厉声道:“你今日说不走,却难保他日进宫之后行差踏错,使得全家获罪。我是你母亲,天下最知你的莫过于我。你不过面上瞧着聪明,内里却固执倔强得很。你是不是一心想着要嫁有情郎,似那骗人诗歌里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母亲今日明明白白告诉你,那些统统都是糊弄人的鬼话。你进了宫,我们都不指望你飞黄腾达,只求你紧守本分,忘了你那一套为人处世的歪理邪说,莫说你要嫁的是当今天子,就是换了普通人家,但凡有些余钱,谁不是三妻四妾一个接一个往家里娶,女人做得最蠢得事就是妄想男人能一辈子对她一心一意,顾南风,我希望你能真正放聪明点,别整日纠缠于爱恨得失,再而,母亲最后警告你一次,我宁愿你当即死在新房里,也不要给我闹出些恨不相逢未嫁时,红杏出墙秽乱宫廷的龌龊事。南风,你这辈子就这么定了,再不要做他想,想也不过徒增烦恼,不如就这样好好活着,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一眨眼就过去。”

    顾夫人虽跪着,却是气势压人,顾南风索性也跪下,“母亲说的我都明白,您请放心,我并非不知轻重的人。”

    顾夫人厉喝道:“我要你对天发誓,此去宫中,若做出令顾家蒙羞之事,便天诛地灭不得好死!”她掷地有声,铿锵如刀剑相接,声声刺入顾南风心头,剩下一团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她听自己说好,尔后对无垠苍穹起誓,“我,顾南风对苍天起誓,此去宫中,若不幸错行,危及家人,必当先自裁以保府上三百口人性命,如违此誓,愿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小树的哭声渐渐停歇,小孩子最不记事,一小会已忘记先前伤心事,靠在张嬷嬷怀里要睡。这一场暴风骤雨就此停歇,夜空宁静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其实她与他们都只是出门赏月而已。

    顾夫人终于起身,抖抖衣袍,依旧是仪态端庄,处事得当。笑着拍拍女儿的脸说:“你身体不好就应早早休息,我们这就走,不扰你了。”

    二姐姐也来做和事老,揽着她的肩,轻声细语相慰,“一切都是为你好,七妹妹别再胡思乱想,早早睡吧。嫁妆已为你备下,明儿我再去点一点,有什么缺的漏的也好及时补上,莫让你入了宫还短了东西。”

    大队人马一个接一个告辞,院中一时静谧,听得见花鸟鱼虫窃窃私语,笑她傻帽,人走光了才哭,谁看得见,谁来可怜,还要憋着不敢出声,只怕让人瞧见了,嘲笑她做作又矫情,不就是去给皇帝做小,有什么好委屈?哭得像死了爹,真够晦气。

    她受此一番教训,终于老老实实安安分分数日子,只等着十六早点来,早死早超生,倒少了些离愁别绪,那夜的逼迫与誓言,她选择性忘记,说到底是她太任性自私,活该如此。

    但,刹那间最依赖的人逼她至此,正应了那句最爱的人伤我最深,镇日无所忧的顾南风也并不是不伤心的,只不过这人够懒,懒得去计较许多,就当真的只是赏月而已吧。

    此后顾夫人似乎刻意避开她,将近一个月,两母女不曾在家中碰面,谁也不愿先开口,谁先开口就是认输。

    宫里来接人那天突然间下起细雨,因顾南风是去做小,没资格穿正红,顾夫人三年前为她准备好的嫁衣只得压箱底,不曾有十里红妆,亲友相迎,这一切更像是一场无声默剧,静得令人心生恐惧。

    顾夫人终究是出门来送,眼圈通红却生生忍着不肯掉泪,只不过说一句,“往后你自要照顾好自己。”转身,匆匆走了。

    前头那内侍尖利的嗓子划过耳膜,轿子似地震一样摇晃,她晕乎乎从侧门进了宫。静悄悄,鸦雀无声。

    婚

    天色忽明忽暗,一转眼下起小雨,绵绵似针,令大地锥心地痛。

    听得见秋风低喃,夜雨中如泣如诉。

    这光景是说不出的凄苦动人,只差一曲挽歌,便要催动台下观戏人的眼泪。

    老对头进宫来,称霸后宫的皇后娘娘张岁寒自然要给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轻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分能耐敢同她斗?简直不知死活。

    轿子外头一堆老货故意调高了嗓子说是非,一人声音沙哑似筛糠,盯着那喜轿使眼色,“要说这新主子也真够委屈,虽说是做小,可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抬进去,连个见礼的人都没有,没得半点规矩体统,别说是官家纳人,即便是小户人家纳妾也不得是如此荒唐。”

    这人旁边却是个尖嘴猴腮的厉害嬷嬷,将她一推,一脸藏着秘密的得瑟,仍要装出几分不耐来,将对手看低,“你怎么不开窍,这还用得着问,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咱们皇上自从大婚这一年多来,哪天不是宿在坤宁宫里?同皇后娘娘好的哟,那是蜜里调油,黏糊得一刻都舍不得分开。这厢皇后娘娘又有了龙种,皇上便一刻不离地陪在娘娘身边,生怕侍奉的人除了纰漏,哪还有多余的心思顾及这一位?再来,老身冒死说一句大不敬的话,把这一位抬进宫,皇上只怕也不敢招摇……”这人说道紧要关头没人品地掐断,里头的顾南风与外头的破锣嗓子老嬷嬷皆是心急如焚,说嘛说嘛,到底为什么死也要给个痛快才行。

    那老嬷嬷急的跺脚,开口骂道,“你这老泼皮,说话竟只说半句,让人心里直痒痒,快说快说,不然要你好看。”

    说故事的人自然得意,笑呵呵打趣道:“哎呀我的老姐姐,你脾气可真够急的,我这不就喘口气吗?这就说这就说,皇上自然是唯恐娘娘恼怒,怕动了胎气。你知道,咱们这位娘娘吃起醋来,那可是……又说皇上也是痴心人,什么都忍着让着,只怕是但凡皇后娘娘开口要的,星星月亮都能给摘下来送进坤宁宫。”

    “这么一说,皇后娘娘真是个有福气的,这天下第一的好郎君,真真要羡慕死人哪。”

    “哟,这是怎地?你这老货也动春心了?”

    老嬷嬷娇羞,还跺脚,“走开走开,瞧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将皇上说得千般万般好,那怎么还要偷偷摸摸地把这顾家小姐接进宫里来?”

    偷偷摸摸?这词用得真够狠辣。顾南风兀自逍遥地从小口袋里掏出一把预先准备好的零嘴来,红盖头扯一旁,剥瓜子看好戏。

    这俩老女人一个比一个刻薄,听那人先窃笑一番,又开始摇头摆尾的得意,“我的老姐姐,这你便不懂了。男人么,总是不能守着一个过的,更何况是皇上?娘娘即便是艳冠后宫,但日日相对,再美的容貌也变作平常。吃惯了饕餮盛宴,皇上也想换个口味,偶尔尝一尝清粥小菜不是?回头最爱的还是娘娘呢。再说了,娘娘正怀着呢,不方便侍候。你知道的……男人么……”

    听完这两人啰嗦,顾南风总算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如此看来,张岁寒现下自信心爆棚,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今天不过敲打敲打,给个下马威,警告她老老实实待着少生事。更不要妄想介入她和李慕的完美爱情。

    顾南风剥了个核桃,补补脑,奇怪自己前几日还在耀武扬威,怎么一眨眼功夫就变得如此这般天若有情天流泪的凄凉景象。

    哎呀呀,你看他起高楼,你看他风光无限,最终都付断壁残垣。

    二奶顾南风,真够坏心眼。

    一路上那破轿颠得她腰都快折断,好不容易熬到容安宫,她也不过是住偏殿小房间,仅有她在顾府的闺房一半大小,家具陈设更不必说,简陋得让人怀疑是进了贫民窟,一张椅子一张床,还连个被褥子都没得,这日子已入冬,眼看就要一天天冷下来,房里哪看得见地龙?张罗一床过冬的棉被都是问题。是她低估了敌人,张岁寒比小时候恶毒一万倍。

    那几个老嬷嬷像是列车员,送了她到站立马走人,这容安宫偏殿阴森森吓人,冷风嗖嗖地吹,剩下四个丫鬟两个太监一个个木着脸,更像是爬上来追魂索命的厉鬼僵尸,说话间就要扑过来扭断她的脖子。

    她正思量着要不要主动去跟未来的合作伙伴打个招呼,但大家似乎完全没有想要想要搭理她的样子。她便决定不去自讨苦吃,老老实实坐着玩手指,当透明人。

    李慕来时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人,像是军队拉练,班长李慕身后跟随者两人一排的蛇形队伍,时而排成个s形,时而排成b形,何其壮观。基本上,围观看热闹的和受皇后派遣监督的占大多数,真正正职人员估计就那么一小半,也就小六子还算眼熟,瞧见了笑一笑,算打个招呼。

    李慕今日却是不合时宜地穿一身暗紫,灯光下瞧着更像是浓郁沉闷的黑色,脸面却是白的,细腻如玉,夜里看着简直像一颗会发光脑袋飘来荡去,够惊悚。

    他远远便瞧见她,一盏孤灯下兀自出神,娥眉轻蹙,笑而无声。他不知她想着的是谁,却也没有勇气去猜,他其实远不如表面强悍,他在她面前,永远战战兢兢手足无措。

    他叫,“小七。”她便回头。

    烛光昏黄老旧仿佛昨日,将她整个人拢在一团遥远烟雾里,仿佛要就此渐渐消散远去。他心中一惊,上前来紧握她的手,皱眉说:“怎么像一团冰似的,冷成这样。”

    她仰头笑,嘴边挂一只小小梨涡,像天上的星子落在嘴角,华光璀璨,一瞬间将他阴郁的心情照亮。“就是故意冷着,就等你来替我暖手呢。”

    他抱紧她,“你怎么把盖头丢了?”

    不得她回答,随即又说:“这屋子可真够冷的,像冰窖。”

    顾南风笑嘻嘻说:“一会砍了外头的桃花树,我给屋里生把火。再把御花园的锦鲤仙鹤抓来烤着吃,一定又饱又暖。”

    李慕埋首在她颈间,闷闷地应了一声,继而无言。门外还有人不守规矩探头探脑,丝毫尊严不给她留。

    他紧紧抱着她,勒得她浑身骨头挤压作痛,口中念着,“冷,真是冷得过分。”

    顾南风忍不住挣扎,推开他,“你别抱了,耽误我砍柴的功夫,不然这房子没炉火,我今晚真要冻死在这。”

    “你还真砍呢?”

    “我可没心思也没胆量逗你玩。毛主席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过……陛下还是给我找一件趁手的家伙吧,我好大开杀戒!”

    洞房花烛夜,李慕在顾南风的动员下费九牛二虎之力为她找到了传说中的开山斧,俩人挽起袖子扛起斧头,趁着夜深人静时,在许久无人打理的院子里大干特干起来,那什么,不要想歪了吖,不是那个大干特干,是正常的大干特干。

    干活的干!

    那桃花树长得极其怪异,枯了一半,另一半却极其繁盛,似阴阳两面,各行极端。

    李慕望着半树枯死半树犹生的桃花,轻声叹:“世事皆有双面,如这棵树,好坏各半,大善大恶,谁又真能清清楚楚分开两边?使智使勇,使贪使愚,令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姓其志。”

    “你是圣人我是愚者,你总是擅于使愚者不计其死。”她无不抱怨,他讳莫如深。

    顾南风从出门到现在受一肚子窝囊气无处发泄,索性扛起斧头全部发泄在这棵桃花树上。那枯枝被砍了小半,正好当柴烧,她满头大汗,手心被磨破了皮,但是痛快得很,跟阿q哥似的,老子虽砍不到你,老子的儿子总要收拾你的,儿子灭不了你,孙子总行,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完了抱着柴火傻笑,李慕站在房檐下,自始至终视线不曾从她身上移开,她一回头,即刻对上他的目光,这人竟然害羞,迅速转过脸去,他从前怎么不知她如此面薄。

    这像是角色颠倒,李慕上前去为她擦汗,轻笑道:“你可真是卖力,瞧着一脑门汗,傻透了。”

    顾南风看着他,只想后退,千万不要跟还珠格格二里头,小燕子和永琪似的,砍个树砍着砍着就黏糊到一块去了,她可是个有节操的人,李慕作为她水性杨花的丈夫,她可不会随随便便就勾搭,要勾搭也得深思熟虑计划精准了再行动。

    再而,她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一双破鞋臭烘烘,还有张岁寒的体味,她可吃不消。

    她一个劲后退,李慕仿佛一切了然于胸,笑着执起她隐隐流血的掌心放在唇边亲吻。“这棵树是朕的祖母亲手种下,传说年年花开落英如雪,谁知如今却是这般模样。”那吻啄在她手心,却一路痒进了心里头。她扭转手腕想要挣脱,却怎么也逃不出他掌控。“你怎么不早说?这下我是犯了大罪了。”

    李慕笑着摇头,为她整理好拂乱的碎发,“你不知,这容安宫是我亲祖母静妃的居所,她早早去了,此处亦长久无人居住。这桃树能被你收拾,也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

    顾南风瘪瘪嘴,又来了委屈,“你就是故意挖个坑让我跳,眼看我犯傻也不拉一把。”

    李慕说:“你这小模样真像一只没人要的小猫儿。”

    她正要争辩,后头围观人群突然间出声,“陛下,皇后娘娘突然身体不适,请陛下前去探望。”

    顾南风总算松一口气,没想到这回是张岁寒救她,张岁寒果然是亦正亦邪的五毒教教主。

    李慕嘴角仍挂着笑,瞬间却冷下脸来,凑在她耳边说:“顾小七,你今日真是美,美得让朕恨不得刻在心里。”

    顾南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结果手心里全是粉,她还没来得及看自己究竟被二姐打扮成什么样,就被一股脑塞进轿子里,但从掉粉的程度上来说……她基本上无力想象。

    李慕忽然间很流氓地咬住她耳垂,含含糊糊说:“可是你穿红衣更美……总有一天……”又没了下句,随即放开她,转身,“知道了,朕这就去。”

    他就这么走了,热闹也散了,容安宫又恢复死一样的寂静,她抱着柴往里走,拆了根大红蜡烛就预备生火,谁知身后突然间冒出个凉飕飕的声音来,“我说少爷,您还真要点火烧房子啊?到时候落了罪可别拉着我们一起受罚。”

    顾南风一愣,只觉得这声音熟悉异常,回头看,仍是僵尸团队,没多出一个人来,她吓得汗毛倒竖,“我的凌淑姐姐,你怎么死的这么早啊……”

    那将是顶着白墙皮一样的脸,开口说:“少爷,我可是要长命百岁的,你少咒我,赶紧的,洗洗睡吧,瞧那浑样子,跟只脏猫似的,这要是在家里头,还不知夫人要怎么收拾你呢!”

    哑

    顾南风正迷惘间,涂着一脸僵尸白的凌淑姐姐便来敲她的头,“想什么呢?我和凌晗都不认识了?真被欺负傻了不是?”

    她站起身来,怀里还宝贝似的抱着那团木柴,仔细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瞬时惊异,“还真是你们?宫里不是说不许自带宫女吗?你们怎么混进来的?”这规矩倒像是麦当劳,不许自带饮料,够霸气!

    凌淑答她一句千古名言,“你这傻瓜,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钻空子谁不会?皇上是怕你受了委屈,想不开,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到时候做出什么撞墙上吊喝毒药的傻事可不得了,于是早早将我和凌淑凌晗招进宫里来,今天打扮成这样主要是为了避过送亲的人,省得府里那帮没见过世面的老婆子大惊小怪。”

    “可不是,只没想到七少爷,不,七姑娘当真还认不出我俩来,真真教人伤心。”凌晗取了帕子来,将两人脸上的妆都净了,便又指着后头那两双宫女太监说,“这都是信得过的,夜深了,明早再开会给你介绍。”

    凌淑握住顾南风的手,恶狠狠咬牙骂道:“手怎么跟冰棍子似的,要说这皇后真够歹毒,新婚夜里想要冻死你,他奶奶的……”

    凌晗来打她的嘴,“你再给我口没遮拦的,当心一会让人听见了,这可又是咱家小姐的错处。玉舒嬷嬷教的东西你都给忘了干净?找死么不是。”

    凌淑转身去开柜子,变戏法似的抖落出一件件厚褥子来,“你别跟我提玉舒嬷嬷,提起她我就膝盖疼。这辈子没在这一个月里跪得多。”

    凌晗抿嘴笑,上前去帮着张罗,又回头问顾南风,“小姐可是饿了?还藏了吃的呢。这就给你找出来。”

    凌晗简直像小叮当,一眨眼变出满汉全席,还全都热腾腾冒气,顾南风突然间想哭,她的人品果然没有坏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悲惨地步。至于李慕的援手,她自然归结于他良心发现,未免她当天就被整死在宫里而做出的相当于勾勾手指一样简单的帮助。

    吃撑了再上床睡觉,真乃人间一大乐事。

    正在梦里调戏美男,谁知天没亮凌淑就来掀她被子,“懒虫快起床,今早新姑娘进门,还得去给太皇太后,皇后巫婆请安问好。”

    顾南风困得想哭,不愿起,翻身扒在床沿继续睡,“他们不可能起这么早的……再多睡五分钟……”

    鸡喔喔都还没叫————

    “你懂什么,管他们什么时辰起,你必须早早到了,在外头候着,以表诚心,懂么你?还不快给我起床!”凌淑继续坚持不懈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把她叫醒,而顾南风则是给我一个站脚的地方,我就可以睡到世界末日,斗争的结果是顾南风被一杯隔夜茶泼醒,委委屈屈起床穿衣,再又认识了青巧双双两位姑娘,外头候着红川红德两兄弟,从今往后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晃悠,有肉一起吃,有头一起砍。

    最终由于顾南风的磨蹭作风,新组建的偶像团体南无阿弥陀佛的首场演出就面临着迟到的危机,所幸团长大人顾南风临危不乱,在最后关头淡定地说:“同志们,上辣椒水。”

    太皇太后问,“入了宫,可还习惯?缺什么东西只管来说就是。”

    顾南风用沾了辣椒水的帕子拭了拭眼角,顿时眼圈血红,泪如泉涌,“回太皇太后,宫里万事都好,只不过妾身误了早起时辰,妾身有罪,请太皇太后责罚。”语毕,诚惶诚恐跪下认错,佳人裙衫如雾,泪眼婆娑,看得人好不心疼。

    李慕扶着张岁寒,一路走来,远远便瞧见顾小七跪在厅中,一副柔柔弱弱委委屈屈小模样,只怕昨夜又生事端,心里担忧,面上却是一派温柔,“当心门槛。”

    张岁寒光顾着沉醉温柔乡,一脚踢在门槛上,又赌气,扬言要削了宫里所有的门槛。

    李慕却是含笑说好,一会就令人去办。

    顾南风暗叹,照这样的情形看,张岁寒不爱上李慕那是不可能的。李慕简直是二十四孝老公,堪称完美。

    老人家看见如此和谐画面,自然高兴得很,也忘了顾南风正跪着请罪,对这夫妻二人笑呵呵说:“都是有了身子的人了,还来请安做什么?好好休息就是了,皇上也是,怎能任她胡来?”

    李慕笑说:“皇后坚持要来,孙儿也没有办法。”

    太皇太后道:“你自是什么都让着她,她的脾气就是你惯出来的。”

    “那自然也是他愿意惯着。” 张岁寒的目光落在猥琐的顾南风身上,甚是轻蔑。明明都是老熟人,却还要装出一副今天才见面的陌生态度,惊异道,“咦?妹妹也在这呢?怎么哭成这般模样,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切,你明知故问。

    顾南风忙说不不不,一切都完美,就她自己没事找事乱哭,她的唯唯诺诺和小家子气充分地取悦了张岁寒,胜利的喜悦让她几乎可怜起对手来,跟她作对真是生不逢时。

    太皇太后问:“恰好你们来了,这便议一议给顾家七姑娘什么封号好。”先问李慕,“皇帝以为如何?”

    李慕推却,“这些都是后宫的事情,全油皇祖母,皇后做主就是。”

    “皇后的意思呢?”

    张岁寒大约是昨晚上就把答案想好,现下答得顺溜,想也不想就答:“封宝林如何?”

    李慕的脸蓦地一沉,张岁寒望过来时又换了笑颜,她问,“皇上觉得如何?”他便点头,温柔握住她的手,轻声道:“皇后说什么都是好的。”

    这两人你侬我侬羡煞情多,转观顾南风,她的存在简直像个笑话,当然,她自己是不会这么想的,这人已经开始掰手指算五品宝林一个月俸禄几钱,算到最后发现远不如在家好吃懒做时拿的月钱多,她后来依旧要磕头谢恩,感谢再三,居然要还要给张岁寒磕头,这口气真够辛辣,呛得人难受异常,回头对凌淑说:“外面的世界真残酷,我还是愿意回家过猪一样的生活。”

    凌淑是半点面子不给,瞟她一眼,转身收拾房间,“你这是肥猪进了修罗场,想死你就继续睡吧。”

    她索性瘫倒在床上,耍无赖,“干脆一病不起,谁都不要来搭理我最好,谁跟她争?有什么好争?吃好睡好才是正道,抢来抢去抢男人,倒显得有多饥渴似的,神经病。”

    凌淑泼她冷水,“那是自然,我家小姐可是遗世而独立,仙女似的清高,不屑跟那帮子俗人计较。要做仙女是吧,明早别吃饭了,好好修炼去吧。”

    又摇头,“我怎么会有你这么没出息的主子?”

    顾南风反驳道:“我怎么会有你这样嚣张的丫鬟!”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李慕驾临容安宫之时,顾南风正组织全体同仁斗地主,凌晗用硬纸片裁出的扑克牌极其趁手,顾南风一路杀过,所向披靡。她杀红了眼,李慕来了也顾不上行礼,再轻取一盘,自顾自乐呵,宫女太监已经跪了一地,她还在研究下招。

    李慕摆摆手,叫起。“你这是在捣鼓什么玩意?”

    “玩牌。”

    李慕凑近些,几乎贴着她侧脸,问:“输赢如何?”

    “那当然是我赢!”她一回头,嘴唇便蹭过他的脸,当即尴尬地捂住嘴,与李慕大眼瞪小眼,他眼中含笑,睫毛纤长似羽扇,谁相信老不要脸的顾南风居然脸红,支支吾吾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李慕笑意更浓,诚心让她紧张,更贴近些,咬她耳朵,“顾小七,你害羞?”

    “我害羞怎么了?害羞证明我纯洁。”

    “是,你最纯洁。你就跟白纸似的纯洁。”他捏了捏她的脸?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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