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江山(全)第34部分阅读
宋帝江山(全) 作者:未知
构道:“今日朝中大臣多有上表请求立嗣,朕年纪也不小了,是该考虑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关乎大宋兴亡不说,也关乎你我二人以后的生活。朕一直无子,你还年轻,今年不过三十多岁,以后的日子还长,朕很有可能会走到你前面。这件事情对你来说更加重要,想好了说。”
吴皇后缓缓的跪下,过了半晌,道:“琢儿是臣妾从小养大的,感情自然深厚一些。瑗瑗只在我这里住过半年就出府,后来也少来往,要说有感情肯定是谈不上。臣妾心中自然是对琢儿亲近一些,凡是也会向着他一些。但如今陛下既然以这种大事相问,臣妾不敢放任何私心在其中。恩平郡王才能有限,若是登位,亦能保住江山,但其好色寡恩,难保将来不被哪个女人挑唆做出不该做的事情来。普安郡王恭顺有加,重情重义,又能洁身自好,注重名声,登位之后必不敢做出半点有亏德行之事,但其胸中有大志,难保不会想着恢复故土,若万一他举兵北伐,惹来祸患,陛下与臣妾恐怕连立身之处都没有了。其中各有利弊,臣妾不敢妄言,还请陛下斟酌。”
赵构听了吴皇后这番话后,深深地点了点头,吴皇后这些内容都说到了点子上。但吴皇后对于赵瑗的顾忌,赵构忽然想起来赵瑗在拒绝自己的时候说的那番话:“宁愿不要天下,也只希望身边的亲人过得幸福快乐。”
当时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第一感觉就是愤怒生气,可现在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难道这样的人不是自己最想要的吗?孝顺,听话,有才能,还有一定的底线和坚持,其实是最适合的人选。
至于他将来上台,如果不按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只要拿出父子亲情来要挟他,其必然屈服!不是“宁愿不要天下,也要阿爹和犬子幸福快乐么?”
想到这里,赵构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已经拿定了主意。
在他心中决定了之后,他又找了宰相和枢密商议这件事情,众人都说赵瑗仁厚,昔年为国锄口茭又有大智,当是最合适的人选。
李凤娘的婚事倒是定下了,赵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明明已经搞到了这个未来的国母,但为什么赵构却对赵瑗越来越亲近起来。
萧山在几天后带着李凤娘离开临安,虽然没有明说亲事已经定下,但赵构让他回去给李道带信,让李道有空携同夫人来临安一趟,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萧山还有些担心,以为赵构是把李凤娘许给赵愉了,赵瑗听道萧山的担忧之后微笑的摇了摇头:“不是我家的愉儿”。
他有些担心这件事情会影响赵瑗成为皇嗣,但赵瑗根本不以为意。
萧山也不便多问。
直到萧山回到鄂州,李道又带着夫人一同去临安,过了半年后,才从临安发来的公文中知道了最新的消息——普安郡王赵瑗被立为皇子,封建王,更名玮。恩平郡王赵琢被丢出了临安,加开府仪同三司、判大宗正事,始称皇侄。
两府之争,就此落下了帷幕。
赵瑗被立为了皇子,虽然没有封其为太子,但赵构就只承认了这么一个养子为自己的儿子,皇嗣之位,已经尘埃落定。
当萧山看到朝廷送下来的公文的时候,按照惯例,军中所有的人都应该面北叩拜,已示自己的忠诚。
萧山站在队伍的前面,和其余的四名将军一起朝临安方向,单膝跪下,遥遥的恭贺赵瑗。
这一天,天上的太阳非常的毒辣,已经两个月未曾落下一滴雨,大地都裂开了口子。
却在众人一起跪拜恭贺的时候,天际传来一声闷雷之声,接着就是闪电划破长空,暴雨在这一刻落下。
或许,对于萧山来说,自己来到南宋,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但他的人生,以及赵瑗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第三卷 天欲堕
91、敌袭
绍兴二十一年,夏六月。
宋金边界信阳军。
这里是一片丘陵地带,北方是一望无际的旷野,南边是连绵起伏的山,正是盛夏季节,三天前的一场大雨解决了前些时日的大旱。草木复苏,四处苍翠,前些时日已经枯死的野草,在一夜暴雨后分分再次冒出头,现在已经在路边迎风摇摆了。
一条三人宽的土路从山谷中蜿蜒而出,直通向北方的旷野,路边有着三三两两的孩童,背着竹篓,手持小铲,在路边挖野菜,打野草。
得得的马蹄声从土路的另一端传来,孩童们都纷纷朝着土路的那一端看去。那里两边的山坡平缓,土路在末端转了一个圈,只能听到马蹄声响,却看不到人。
孩童们都翘首而望,等待着骑马的人。
马蹄声渐近,从山谷中缓缓的走出一队骑兵来,为首的一人身穿铁甲,头戴红缨,背负长弓,手持着一柄铁枪,他身后跟着二十多名身穿军装的骑兵,都是一样的打扮,分为两队,行动整齐,胸前的护心镜上,刻着“信阳”二字。
孩童一看见为首的那人,即刻就围了上去,对着那一队骑兵叫道:“萧将军,萧将军!”
为首的一人勒住马,脸上露出责备的神情,语气严肃:“这里已经是信阳边界,非常危险,不是说了不要来这里挖野菜么?”
一个尚未留头的孩童吐了一下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家附近的野菜都被挖光了,只有到这里来!”
又有一个梳着小辫的孩童扬了扬手中的小铲,阳光将他手中的小铲照出白色刺眼的光,那小童嘟着嘴:“金人要是敢来,我就狠狠的给他一铲子!喏,就像这样!”他一面说,一面做出一个铲野菜的动作,“把金狗都铲出去!”
那一队骑兵便都笑了起来,一个还弯腰摸了摸那群孩童的脑袋:“你还太小了,等长大点再说吧!”
孩童们登时不服气,叉着腰,鼓着腮帮子,又握紧拳头亮出自己的胳膊:“我都能够打死一匹野狼了!”
为首的将领并未被孩子们天真的言辞所逗笑,脸上的神情反而变得更加严肃:“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快回去!”
孩童们都一齐吐了吐舌头,有些不情不愿的往回走。
等到那群孩童都不见了,队伍中才有一个长得面容姣好的骑兵上前,对着为首的将领笑道:“将军,这里虽然是宋金边界,但十多年都没有过冲突,孩子们偶尔过来一趟,算不得什么大错。”
为首的将领神色肃然:“伍副将,不可大意。”
“是!”年轻的骑兵在马背上行礼,目光落在为首的将领身上,其中的仰慕崇敬之色,一望而知。
为首的将领正是萧山,他在一个月前被调到边界的信阳军驻防,副将正是早年在临安遇到的小倌,后又参军习武,现已经成为萧山副将的伍峦。
这次是他们例行的巡边,萧山带着队伍策马而行,顺着山脚绕了一圈,山谷中,草地里,树木旁,在那些根本看不到人的地方,都会冒出一两个潜伏的士兵,用着自己的方式给萧山打手语表示一切正常。
“报告将军,一切正常!”
“报告,一切正常!”
一串串无声的报告在潜伏的地点传到了萧山的眼中,他不动声色,继续顺着山脚往前巡逻。
却忽的,草丛中有着一根树枝在轻轻的摇晃,这表明,在这里潜伏的人发现了可疑的状况。
萧山下马,走入丛林中,其余的士兵在伍峦的带领下继续巡逻。
等到走到离暗哨只有三步远的距离,萧山才装作小解,低声问道:“什么情况?”
尽管是这样的近距离,却依旧看不到任何人潜伏的样子,但是低低的声音却传到了萧山的耳朵中:“中午的时候,有个老乡过来转了一圈,好像是来挖野菜的,在那边挖了一篮子草回去了。”
萧山的眉头皱了起来,中午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这个时候出来挖野菜?
“长得什么样?”
“青壮年,不高,没有剃头。”
萧山觉得更加有问题了,一般都是老人和小孩才出来干挖野菜这种不需要什么体力的活,青壮年过来做什么?而且对方从金国边境过来,还没有剃头,更是可疑。
“你们有没有被发现?”
草丛中的草摆了三下,示意没有惊动过任何人。
萧山点了点头,拉好裤袋,整了整衣服,说出了让其按惯例潜伏的命令:“风太大,草就不要动了。”
周围便没有了任何动静,只有萧山一个人从草丛中出来的唰唰声,和树枝上麻雀的叫唤声。
萧山走到路边,翻身上马,追上了自己的队伍,对着周围的士兵低声下令:“伍峦,你带两个人,过去看一看,今天有状况。不要骑马,偷偷的过去。”
伍峦答了一声,便带着两人转身走了,剩下萧山继续带着队伍巡逻。
片刻之后,便从山道中出来了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身上头上都粘着灰,一手持竹竿,一手拎着破碗,朝着对面的正阳城走去。
萧山按照惯例巡逻了一遍,等到夕阳快落山的时候,看到伍峦等三个扮成乞丐的人回来了。
“有异动?”萧山没想到他们居然会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赶回来,他已经正准备带着人回去了。
伍峦点头报告:“城里进不去,只在外面看了一圈,见到地上的野草似乎有马啃过的痕迹,又朝着更北的方向看了看,根据路上马留下的粪便来看,今天调到对面城中的马匹,应该不下一千匹!”
一千匹!这句话一说,众人都吃了一惊。
因为是宋金边界,双方都派有人驻守,宋朝这边严格按照议和协议,边界的信阳城中,只有一千兵将,马不过二十匹。
金国要多一点,常年也就是五六百匹马,两三千兵将的样子。
今天竟然忽然调了一千匹马到对面,说没有行动那是自欺欺人。
金国要做什么?萧山沉思了片刻,便马上做出了判断:“伍峦,你赶紧回信阳城,去给信阳知军报告今天发现的情况,让他调派三百人过来,同时做好金兵攻城的准备。牛勇,你再带上六名士兵,前去打探他们的动向。剩下的人先不要回去了,准备随时战斗!”
伍峦立刻单身返回,名叫牛勇的一个五大三粗浑身黝黑的士兵出列,朝着萧山行了个礼,大声叫了一个“是!”就带着十多名骑兵朝着北边而去。
萧山则和剩下的人原地散开,占领高地,又装上弓箭,在山顶埋伏。
夏天的天黑的晚,整个天空都被夕阳染红,在山顶上,萧山可以看得见远处己方村落里升起的袅袅炊烟。
自从调来鄂州,也和金兵交过两次手,不过大多数都是伪军,而且是十多人的小规模冲突,从未像今天这样,遇到对方有这么大的动作。
想到此处,萧山心中不仅暗骂,金国调派这么多马匹,怎能够瞒过人的耳目,若是多派探子过去打探,恐怕早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无奈赵构数次下令,严禁任何人过界。萧山也不敢做的太明显,和信阳知军商量过后,只能派出两三个细作潜伏到对方的城中刺探消息。
但这一次,自己的细作竟然没有能够传过来消息,也不知道那些细作是已经遭遇不测,还是事态紧急被看管的严,无法传递信息。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太阳终于完全隐没,在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的时候,萧山感觉到自己的手心中有汗渗出——中午那个前来挖野菜的是在踩点无疑了,那么对方是在打算趁夜偷袭吗?
山谷的路上,有一名士兵的耳朵贴在插入地面的竹筒上,在听着远处的动静。
夜渐渐的深了,离太阳下山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回去报信的伍峦应该还在半路,需要再过一个时辰,才有可能赶回来。现在已经是亥时一刻,周围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动静。
然而却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山谷路上一直趴在地上听动静的士兵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朝着山上跑来,冲到萧山面前:“来了!听声音应该有上百骑!”
萧山心中一颤,敌人果然是准备在半夜发动偷袭,上百骑决不可能是敌人的主力部队,这应该只是对方派来探路的。
派去刺探消息的牛勇还没回来,尚且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情况,萧山一挥手,低声道:“隐蔽起来!听我口令行动!”
十多名士兵立刻张弓搭建,埋伏在了两边的山头。
马也被套住了口罩,趴在了草中。十多名士兵想要伏击一百余骑兵,显然是不现实的,而且如果这是敌人的先头探路队伍的话,更加不好惊动。
萧山亦张开了自己的铁弓,眯上一只眼,静静的等候着。他用的是能够发出声响用来传令示警的专用箭,如果决定行动,这只箭在刺穿空气的时候,会发出尖锐的哨声。
他静静的等待着,一刻钟过后,便已经能够听到隐隐的马蹄声已经近了,还有着杀喊叫骂之声。
一旁已经有士兵沉不住气,微微的探出头来,萧山朝那名士兵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动作。
这时月亮渐渐的升起,悬挂在了空中,马蹄声音来的很快,转眼间便已经到了眼前,远处扬起阵阵的灰尘,萧山看的清楚,竟是自己派出去的十多名探子,被百余骑兵追赶——自己的探子已经被发现了。
牛勇肩膀上已经中了一箭,在月下飞奔,他身后跟着三四名轻骑兵,身上都染着血,头发披散,头盔也没了,看来是已经经过一场恶战。一小队人奔向了萧山埋伏的地方,追兵在其身后犹豫了片刻,便也跟着追了过来。
金兵,过界了。
救是不救?
救,自己的人少,肯定不是敌手。不救?派出去的队伍没了不说,也来不及回去示警了。
只听得敌人为首的一名百夫长大叫:“杀了那四个探子,别让他们回去报信!”
于此同时,一声刺耳尖锐的声音从山谷中划过,萧山射出了手中箭。
杀喊声顿时响起,山谷上草木抖动,烟尘滚滚,埋伏在山谷两旁的骑兵从山坡上疾冲而下,仿佛刺入心脏的数柄利刃。
萧山一路冲下,射杀了五六名追兵,已经到了山谷的土路上。金人追兵猛然遇到伏击,都是吓了一跳,等到看清只有十来骑的时候,百夫长哈哈大笑:“大伙上,把这几个南朝猪全部杀了!”
顷刻间,便有三四名铁骑将萧山围住。
萧山大声下令:“朝南边突围!”他所带的十余名士兵即刻朝着南边集结,金兵即刻涌上来想要拦住去路,萧山手持铁枪,横劈竖挑,大喝声中,已经杀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三名金兵。
哎呀声,哀嚎声不绝,滚热的血四处飞溅,萧山纵马疾驰,手舞铁枪,所到之处,无人敢于上前。
被金人围住的南边被迅速的撕开了一条口子,萧山勒马留在最后,回头下令:“快回去报信!”
金兵百夫长大声呼喝,顷刻间,漫天箭雨朝着萧山射了过来。
萧山舞动长枪,将射到周身的箭矢尽数打开,直到此刻,他才庆幸平时的功夫没有百练,枪尽管是最难的,但也是兵器之王,一杆铁枪,此刻被他舞得密不透风,上护人,下护马,无一枚箭矢漏网。
“快走!”萧山大喝,同时自己也调转马头,取下披风,用手挥动,将其舞成一面圆盾,以防背后中箭。
背后的百余名金兵却不肯放松,紧咬不放,月色下,十余名满身是血的骑兵后,紧紧跟着上百虎狼。
眼看着萧山所带的十余骑脚力不济事,越来越慢,就快要被敌人追上的时候,忽然又听见隐隐的马蹄声,却是从南边传来的,是伍峦所带的两百步骑赶到了。
救兵来的好快!萧山在心中暗想,随即忽然调转马头,大声道:“如今跑不了了,谁肯与我死战?!”
十多骑同时大喝:“杀光金贼!”
金人的百夫长哈哈大笑,见到对方竟然敢以卵击石,也大声下令:“不准放箭,给我抓活的!”
双方再次陷入厮杀中,这一次比上一次在山谷口的突击更加残酷,马匹来回冲撞,刀枪在夜中碰撞,击出一连串的火星,萧山和他周围的数十名骑兵已经满身是血,连眼睛都被血水遮住,伸手抹一把再战。
牛勇手持长柄大刀,大叫着冲了上去,顷刻间就砍翻了三四名敌人。
白天还平静的山谷,此刻变成了血腥屠宰场。萧山手中的铁枪枪杆是杨木所做,此刻已经被折断,他取出腰间的铁剑,在马背上挥舞开来,重剑落下,敌人的人头滚在了地上,来来回回,杀了数十个回合,无人能够抵挡。
在这种厮杀中,救兵的马蹄声和脚步声却反而听不见了。金兵的百夫长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想要回撤,却不料山谷狭窄,百余名骑兵一时根本难以回头。
却就在匆忙回头的时候,忽然一声炮响,在山谷口处响起,红色的灯笼在山顶举起,萧山见状即刻下令:“隐蔽!”
声音未落,又是一阵密集的箭矢射过来,来不及下马隐蔽的金兵,被纷纷射中。
战马此刻受惊,到处乱跑,又不知践踏了多少来不及起身躲避的人。
是伍峦带着队伍赶到了。
尽管只有三百步兵,但装备齐全,又占据地形优势,这种地方对付骑兵,可以一战。
萧山已经上马,跃上山头,大声指挥着:“两边包抄,不要放走一个!”
便有信号灯在夜中点燃,传达着主将的命令。
“只杀人,不要伤马!”
伍峦所带的救兵和萧山的合为一处,将这陷入山谷的一百金兵尽数剿灭,一个也没放跑。
这是一次小规模的战斗,从开始到结束,总共的时间不超过半个时辰,但已经血染山谷。
直到打扫战场的时候,萧山才觉得自己胳膊上有点疼,他低头一看,自己所穿的锁子甲已经被砍裂了,血还在从伤口处往外突突的冒。
他撕下衣袍的一角草草裹住伤口,便开始挨个清理没死透的敌人,往那些人身上补刀。
在这个过程中,他看到有几名自己的士兵脑袋崩裂,头盔都被砸偏了,白花花的脑浆正在往外流,空气中充满了这种血腥味。
金兵多用狼牙棒,大锤这种重型兵器,被这种东西招呼到了,就算是穿着盔甲也没用。
清扫战场足足用了一个时辰,萧山又开始清点马匹,这次小规模的战斗中,缴获的马匹足足有五十匹,而且都是战马,又有一些生铁做成的铠甲和兵器。
萧山命人将尸体拖走,就地掩埋,以免天气热发臭传染瘟疫;又将扎在那些尸体上的箭头都拔了出来,因为兵器,特别是这种消耗型的箭矢,赵构这些年都不怎么提供,可用的非常有限。
在回去的路上,萧山才来得及询问探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牛勇身上挨了两剑,屁股上中了一枚流矢,却因为体格强壮,好像没事人一样,向萧山汇报今天探到的情报——完颜亮亲自坐镇,发兵十万,准备南下。金人现在只不过是试探性的攻击,在信阳城外就有一万多兵力,没有这些先头部队回去通报消息,可能会行动的慢一点,但最多也不过明天天亮就会发起攻击。而牛勇所带的十多人,因为想要多打探到一些东西,所以靠近了些,回来的时候被敌人追击,如果不是萧山伏击相救,恐怕根本就回不来了。
萧山在心中默默的盘算了一阵,信阳城总共就只有自己所带的一千兵将,现在尽管他缴获了五十来匹马,但所有的马匹加起来也不过有六十匹,剩余的全部都是步兵。
如果敌人攻城,将会是面对十倍的敌人!而信阳城并不高,也不坚固,原本岳飞所部驻守这一代的时候加固过,可是后来宋金议和,城墙有不少的石块都被地方官拿去建了别院,做了它用。
萧山点了点头,他拿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可是抹下来却都是血——别人的血。
“赶快回城,加强防备,并且把这件事情上报朝廷。”
等到这些事情都问完,萧山这才回头,朝着伍峦看去。
伍峦身上也都是血,肩膀上缠着绷带,想必是受了点伤。萧山对着伍峦笑了笑,道:“我刚刚听见有炮响,你从哪里弄来的大炮?”
伍峦走到萧山面前,露出一个笑容:“拿了城中的爆竹来吓唬人的,信阳城统共就两门重炮,哪里搬得动?”
周围的人听到伍峦这样说,也都笑了起来,萧山称赞道:“很好!刚刚金人一听见有炮响,都是神色惶恐,我们都趁机多杀了几个。”
伍峦得到了萧山称赞,显得十分高兴,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看着萧山,嘴巴也咧开,露出两颗小虎牙。
一行人牵着缴获来的马匹,朝着信阳城疾奔而去。
等萧山抵达信阳城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城墙并不高,城门也不算坚固,然而此刻城门打开,城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身穿墨绿色的官袍,头戴着黑色扇脚官帽,身材修长,面色白皙,正静静的等在外面。
萧山奔到那人面前,从马背上跳下,带着一种责备的语气道:“知军大人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还大开城门,如果万一金兵来攻,岂不是危险?”
那人微微笑了笑,火把的光亮将他浑身照亮,是一位非常年轻的官员,看样子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二十的样子,相貌清俊,但却十分沉稳,显得有些成竹在胸的样子:“萧将军亲自带兵巡逻,遇到伏击必然是我们自己人先回来,大开城门是为了方便我军入城。至于在这里等……”那名年轻的官员顿了一顿,道,“也是不太放心,所以出来看看。”
萧山便笑了起来,将自己已经被箭矢射得千疮百孔的披风丢到伍峦手中,道:“知军大人不用担心,遇到一百多先头骑兵,已经被收拾了。放心,战场已经打扫干净,也没有走漏消息。今晚上金兵不知道虚实,是不敢轻易进攻的,但明天一早恐怕就会来了!”
那名青年官员微微笑了笑,看着萧山满身是血,不由又有些担心起来:“你受伤了?”
萧山摇头:“没有,一点小伤不要紧,血都是金兵的。”
那名官员这才点了点头,正色道:“京城来信了。”
萧山浑身精神一震,内心的火立刻燃烧了起来:“是谁的?”
他很盼望是赵瑗来的信,赵瑗已经有两个月没有给自己通过任何信件了。然而得到的答案还是让他微微有些失望:“是虞大哥来的信。”
那名青年官员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信件,送到萧山的手上,又道:“你累了半夜了,先去歇着吧,城中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金人的情况让他们告诉我就行了!”他一面说,一面指着伍峦,牛勇等人。
萧山也觉得有些疲倦,明天肯定还有一场硬战,是应该好好休息一下的。他也没多客气,接过了信便回到了自己房中。
他的住所就在信阳军府衙旁,和这位年轻的信阳军知军张孝祥是邻居。
他走进自己的小院中,从院中的水缸舀了一桶冷水,哗啦的冲在了自己身上,血顺着水蜿蜒而下,流在了地上。冷水的刺激让他的精神清醒了不少,他又连冲了两三桶冷水,把身上的血都洗干净之后,才回到自己房中,给肩膀的伤口处上了伤药后,才躺在床上,拆开虞允文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倒也普通寻常,不过就是问候萧山在信阳过得怎么样,又提到信阳知军张孝祥,说你们两个人是同时上任,都是青年英才,应该会相处愉快。
萧山看到这里的时候,便不由的笑了起来。
虞允文在自己的劝说下,提早参加科举,可万万没想到,虞允文在前去进京赶考的路上,也遇到了一个朋友。
当时张孝祥正在建康府读书,却因为十六岁就过了乡试,早有神童大名,两人一见如故,引为好友。虞允文便劝说张孝祥:“贤弟高才,还用读什么书?一起结伴进京赶考吧!”
两人便就此一同进京参加科举,又同一科高中。所不同的是,虞允文不过中了个进士末尾,张孝祥却是那一科的状元,被赵构招入朝中问对,赵构对其才学非常欣赏,授镇东军节度判官。
三个月前,张孝祥比萧山早一天调到了信阳军,这次张孝祥的官职又升了一升,成为了信阳军知军。因为这种军政最高长官的职位一直都是文臣担任,萧山来到此处报道的时候,原本以为知军大人还是以前的老头子,一抬头,却没想到顶头上司竟然是这样一个青年书生。
萧山并不清楚对方原本的历史轨迹到底是怎么样的,但是既然被自己蝴蝶翅膀扇过的虞允文碰过,估计他的人生轨迹也有所改变了。
萧山看完信,虽然算不上疲惫,但他深知马上就会有一场大战,便闭目躺在床上,此刻萧山已经和张孝祥相处三个月有余,深知这位年轻的知军大人并非浪得虚名,也绝非年轻无知之辈,他说能够安排好,那就□不离十了。想到这里,萧山便渐渐的沉入了梦乡,明天,将是更加残酷的考验,而现在,需要休息。
92、围城
想到这里,萧山便渐渐的沉入了梦乡。明天,将是更残酷的考验,而现在,需要休息。
他是被一阵马蹄声从梦中惊醒的,当他从床上猛然跳起的时候,天尚未亮。
萧山拉开门,门外的小院中立着两名亲兵,见到他出来都躬身行礼:“将军。”
萧山点了点头,刚刚梦中的马蹄声非常清晰,他甚至在梦中计算了它的距离,应该十多分钟后,就会抵达城下。但现在醒来,萧山站在院中只能够听到夜中的风声,根本听不到任何马蹄声。
萧山问:“金兵什么情况?”
那两名亲兵躬身道:“回禀将军,知军大人说如果将军醒来,请大人前去城楼。”
萧山点了点头,刚刚睡觉的时候并没有脱掉锁子甲,但盔甲肩膀处的锁链断了,城中又没有多余的盔甲,只能穿着个破的。他正准备出去,却见到一名亲兵递上来自己的披风,他将其展开,只见上面被箭射出的洞都已经补好,针脚粗大,有些滑稽的样子,可萧山顾不得那么多。现在虽是凉夜,这东西披上势必会很热,但如果一会儿打起来一来能挡血,免得脚下打滑,二来可以在危急时刻做武器用。干布成棍那是武侠小说中高手的境界,萧山并不能达到。只是以他现在的水平,但如果上面沾满了血,倒是可以束湿成棍。
萧山整理好自己的披风,又有一名亲兵递上来一杆枪,萧山拿在手中抖了抖,有些脆,韧性不是很好,不过没办法,城中的枪并不多,有的用已经是很不错了。
等拿好兵器之后,萧山便朝着城楼走去。
他尚未走近城楼,便看见夜色下城中的百姓来来回回的在搬运一些石块等物,还有的在运送食物和水给城墙上守卫的士兵们,知军张孝祥正在现场调度,见萧山来了,便走过来道:“城中只有两门大炮,我命他们都把炮搬到城楼上去了,等一会儿金兵来了,可以用。但没打过仗,不知道位置放的对不对,还要你去看一下。”
萧山道:“那两门是单梢炮,射得远,别放上面,万一被金人看到损毁了就麻烦。把它们搬到城下来,放在——”他转头看了看周围,指了两处地方,“放这里和那边,有树遮蔽,金人不容易摸准位置。”
张孝祥答应着,又赶紧命人把炮搬下来。
这个时候已经有火器,襄阳、鄂州城中都有火炮可以用,但信阳军却没有,虽然萧山来了之后想要造一些火炮,不过城中并没有专门的兵器监,而且需要制造火器的硝石和硫磺都稀缺,就算是花费大力气也不过只能造上四五枚,得不偿失,他权衡之后就把以前用来埋在地下的两门炮改成了可以移动的,又造了十多架小型的散炮——城中的大石有限,散炮可以用一些小点的石块。散炮张孝祥摆放的位置都没有什么问题,因为其射程不远,不能够放在城楼下,只能摆在城墙上。
萧山一面说,一面走上城楼,城楼处的守军都布置的有条不紊,非常的规范。萧山心中暗想:张孝祥看来在这方面是下过功夫的,并非是一个只能吟诗作赋的文士。
信阳城中只有一千人,张孝祥将四面城墙都布置了两百人,还剩下两百人作为预备队在城中待命。这个布置也是合乎规矩,但这一次,并不是一场规矩的战斗。
萧山道:“布置改一下,南面留下十个人看守,东西两面给个四十人就够了,等一会金兵从北面来,把北面城墙调成一百人。”
张孝祥有些微微吃惊:“留下八百人的预备队,这……太多了吧?”
萧山道:“不多!这八百人,随时待命,随我出城作战!”
张孝祥吓了一跳,道:“探子传来的消息,对方可是派了一万人,城中人少,你还要带八百人出去?”
正在说话间,已经能够听见马蹄声了,萧山来不及和他解释太多,只是道:“来不及说了,你留下在这里帮我照看着!”
说毕,萧山便已转身,朝着已经聚集起来的八百士兵道:“准备出击!”
众人听见了这个命令,都是惊疑不定,萧山立于马上,大声道:“听声音,敌人竟然是先派的骑兵过来的,定然是先过来打探虚实,并没有准备硬战,我们先出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能杀多少杀多少!消灭敌人,就等于壮大自己的力量!”
众位士兵都齐声叫道:“是!”
伍峦这个时候亦走了过来,大声请命:“将军,请让我带队出去!”
萧山摇头:“你留下,在城楼上看情况,指挥弓箭手和炮手,注意掩护我,两边杀到一起的话,就不要放箭!”
伍峦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挥手下令:“打开城门!”
城门缓缓的打开,城门口处的吊桥缓缓的落下,萧山手提重剑,当先冲了出去,身后八百步卒亦跟着冲了出去,在城外摆开方阵,各个手持扎麻刀,带着小盾,袒露右臂。清晨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朝霞将天的尽头染成了血红的色彩。
金人的骑兵转瞬就到,这一次,足足有两百骑,在步骑对撞中,骑兵是拥有绝对优势的,不仅机动性强,而且战斗力亦强,而萧山这八百人能够做的,就是趁着敌人看见自己竟敢出城作战的惊诧之际,冲入骑兵阵,下砍马腿,上杀敌军。
这势必会是一场硬战,也是萧山所训练了一年多的步卒,第一次面对如此规模的硬战,平常的演练到了这个时刻,是该检验其成效的时候了!
敌人的骑兵卷起阵阵的烟尘,随着城中发出的一声炮响,背后的城楼上亦射出箭雨,萧山大声吼道:“出击!”
八百步卒迅速的奔跑起来,敌人的箭矢射来,便被其带着的小盾挡掉,萧山深知自己身为主将,自身的安危非常重要,如果一旦出事,将会使自己人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但这个时候,却是双方交接的第一仗,士气更加重要。他亲自上阵,冲在前面,则是最好的鼓舞士气的方法!
等到冲至高大的骑兵面前时,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骑兵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压力,那种比自己高了足足一倍的敌人站在面前的时候,那种杀伐和绝对优势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心中有些突突的大鼓,特别是敌人手中重重的带着钢刺的狼牙棒横扫过来的时候,卷起的裂缝都足以让人的皮肤觉得生疼。
萧山是第一个和金人交手的,他在地下一个打滚,便躲开了迎面而来的一棒,手中的重剑用力一砍,一匹马的马腿已经被他斩断,这种在地上摸爬滚打的动作,他平时训练过上千次,这一次一举成功,灼热的马血即刻喷了他一脸,而那匹马也悲鸣着卧倒在地,骑在马上的金兵跌落下地,登时就被手上的马踩出了肠子。
随着萧山第一个出击,他所带的八百步卒也已经动上了手,每个人的动作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俯身,打滚,挥刀,砍马腿,动作一气呵成,杀喊声惨叫声已经喊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萧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进行指挥,大喊大叫都无法听见,所有人都只能依照自己的本能,拿出真正的实力和武力,硬碰硬的对拼,双方的队伍迅速的交错,敌人的马腿迅速的被砍倒,血顷刻间就染红了城墙外的大地。
金人骑兵的哨声响起,是迅速撤退然后集结的命令,在这种哨声中,宋军亦迅速的和金军分开,再次集结,然后在炮石箭雨的掩护下,再次的交错厮杀。
撤退集结,然后冲杀。如此反复,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堆满了尸体,有的是被砍杀的,有的是被马蹄践踏而死的,再次冲杀的时候,脚下踩的已经不是土地,而是尸体,随时都有可能被尸体绊倒滚落,然后被踩踏。
萧山也不例外,在被绊倒的时候就迅速的一跃而起,然后再次砍杀。
杀,杀,杀!在这种时候,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有一个念头——杀死敌人,自己活下来。
足足冲杀了六个来回,所有人都浑身是汗,这个时候的太阳已经高悬,夏天的酷热显现了出来,根本不能够分清身上黏糊糊的哪些是汗,哪些是血。
敌人也一样,所有的人都已经被血染红,马成了血马,人成了血人。
金兵的哨声再一次响起,是三长一短,撤退的命令。
也是宋军该撤退的时候了,他们二十人一个方阵,慢慢的朝着城门处聚拢,靠近城门最近的迅速撤回到城中,而萧山则留在最后的一个方阵中,配合城楼的箭矢,砍杀冲上来的敌人。
金兵显然也看到了宋军的意图,想要撤回城中,屡次想要冲上来,都因为城楼箭矢和散炮的密集而不得靠近。
最后撤回城中的一个方阵,负责将吊墙上的尸体抗回去,不敢推下护城河,虽然萧山将护城河挖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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