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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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遇而安之宅门旧梦 作者:未知

    造火灾?”

    祝悠冷笑。

    “认不出面目的尸体,你以为皇帝能够解开心结,善罢甘休?”

    我呆呆坐在椅子上,“那怎么办……”

    祝悠叹了口气,“你再继续下去只会惹祸上身,这可是诛连九族的罪,大小姐,你三思吧。”

    难道要在冷宫偷偷摸摸一辈子吗?

    祝悠又说,皇帝要利用康家打压萧家,让我这时候更须小心谨慎,不得有丝毫行差踏错。

    我沉默不语,心里想着还有什么方法可以逃出生天。

    萧家有四哥在,我一直很相信他。

    感觉天大的事都难不倒四哥,如果四哥能帮帮我就好了。

    我仍然和杜若私会,在沁凉的夜窝在他怀里,为明天满腹忧愁。

    “若生在普通百姓家,你想当个什么样的人?”我问他。

    他揉着我的手指,说:“当个行吟待人,且行且喝。”

    我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诗词歌赋均有佳作,他的很箫声能让人落泪,他的画一幅千金。

    他不是个好皇帝,他温柔而善良,多情又深情,有太多的不忍心,不是杀伐决断之人,握不住宰天下的刀。

    但他是一个好人。

    好人,从来是做不了好皇帝的。

    我们都投生错了地方,却以这样奇异的方式相遇,这缘分到底是深是浅?

    抑或是,有缘无分?

    月事没有按时到来,我的心里咯噔一声,开始发凉,千方百计让人传话出去,让祝悠来见我。

    祝悠急匆匆赶来,把脉过后,冷冷吐了两个字:“恭喜。”

    我的心跳停了一拍。

    “怎么办!”我颤声问。

    心里不知该喜该忧。

    “我和你四哥商量一下。”祝悠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我抚着平坦的小腹,这里面,孕育着一个生命,属于我和杜若的。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这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惊喜。

    惊吓,喜悦。

    他在欣喜之后,和我一样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怀胎十月,冷宫之中是瞒不住的,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

    “你走吧……”杜若痛苦地看着我,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你有办法离开,离开这里,好好活着。”

    “要走一起走!”我摇头。“我不能让我的孩子没有父亲!”

    但我们都走掉,这几乎不可能。

    他走不了,而我即便冒着风险假死,也未必走得了。

    我往他怀里钻,哭着喊他的名字。

    为什么我想要的就那么难呢?

    第二天,祝悠没有来,但却有宦官来传皇帝的旨意,让我面圣。

    我吓得汗湿重衣,这个时候传我,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

    我战战兢兢地换上衣服,面上不敢泄露一点情绪。

    我不明白他为何在这时传唤我,但看他的神色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把我拉进怀里,怜惜地说我瘦了。

    他一定是太久没有见过我才这么说,我想我一定是丰腴了点。

    后来我才听说,是新进宫的一个秀女跟我长得八分相像,勾起了皇帝对我的思念。那人一定是舅舅安排的,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呢?

    皇帝解开我的衣裳时,感觉到我在发抖,停下手看着我,奇怪地说:“你冷吗?”

    我心冷。

    恶心地想吐。

    但我不能抗拒,因为他是皇帝。

    杜若,杜若……

    我别过脸,在心里喊他的名字。

    我搬出了冷宫,恢复了婕妤的身份,一时之间,所有的风光回来了。

    但我却失去了杜若。

    如今后宫仍然是一后一妃,只不过那一妃成了康惠妃。

    我也不想和她再争什么,只希望能够早点离开这个牢笼。

    人一批一批地来,我不胜其烦地招呼着,忍不住恶心干呕起来,便听到身边的人惊呼着,“难道是有喜了?”

    我撑在桌上的手一颤,直觉不妙。

    这件事很快惊动了皇帝,来给我请脉的还是祝悠。

    他回报了我的喜脉,这是许多年来第一次有妃嫔怀孕,皇帝大喜,大赏了祝悠,又说要将我升为妃。

    我迷迷糊糊地经历了这一切,只觉得仿佛置身梦中。

    祝悠说我在冷宫身体受损,需要好好静养,皇帝立刻遣散了所有人,让任何人不得干扰。

    事后,我才想起一件事。

    如果妃嫔无子是皇后所为,那么她一定知道,我腹中的孩子不是皇帝的。

    那她会怎么做?

    想到此处,我冷汗涔涔。

    无论如何,我要先保住孩子。

    我的消息,杜若应该已经知道了,我却不能再去见他了。

    祝悠告诉我,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假死药对身体损伤极大,尤其是我现在怀有身孕,一旦身体进入假死状态,胎儿很容易便会流掉。而现在,孩子有了光明正大存在的理由,虽然有人虎视眈眈,但自有更多的保护。

    我几乎是恳求地看着他:“帮我保住孩子!”

    祝悠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些年来,祝悠一直暗中观察着后宫的饮食器物药材,却仍未找到后妃无出的原因。我心想,或许并不是后妃的问题,而是皇帝的问题,难道皇后这么大胆,敢对皇帝下药?

    但祝悠说了,他也没有查出皇帝身上有何异常,这也可能是皇后用药高明。

    她知道我怀的不是皇帝的孩子,但她却不能说明原因,只能暗中去查“口茭夫”是谁,而我唯一呆过的地方就是冷宫。

    我不能让她发现杜若,只有让祝悠偷偷派人通知杜若,让他小心谨慎,不能再去幽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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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都卷 萧太后4:我花开后百花杀

    我怀孕的时间,随祝悠怎么说就是什么,生产的话,毕竟也是个很好的借口。

    我甚至想过,如果日后皇后要整出一桩滴血认亲,我也有办法在水里动手脚。

    养胎之时无所事事,我除了想杜若,便是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甚至有一个念头窜入我的脑中。

    如果腹中的孩子是皇子,我就为他扫清一切障碍,让他登上宝座!

    可是杜若一定不愿意……

    我想,如果孩子像他,那还是别让他当这遭罪的皇帝了。

    孩子九个月大的时候,皇后和康明月竟然联合起来,指证我怀的并不是龙种。

    三堂会审,我心里冷笑,看着皇帝的眼睛,肯定地说:“我怀的是龙种。”

    杜若的孩子,也是龙种。

    多年无出,不由得他不怀疑。

    而那边的宫女们众口一词,说我有个“口茭夫”,一道道证据摆了出来,我听到他们说那人是祝悠时,忍不住在心里扬起了嘴角。

    真真是笑死人了。

    说我和祝悠早在进宫前便认识,他还在我萧府住过,与萧四少是至交好友。

    说祝悠自由出入宫廷,在冷宫之中也是与我多番接触。

    说祝悠风流多情,与我珠胎暗结,情愫早生。

    听起来真是十分有道理,连我自己都忍不住要相信了。

    皇帝脸色铁青,被匆匆唤来的祝悠脸色也不太好,他也很生气,老不恭敬地行了个礼,问皇帝叫他来什么事。

    把事情听过一遍,祝悠不客气地哈哈一笑,手指着我说:“陛下,别怪微臣实话实说,微臣中意的柔媚美人,像胭脂巷的梦梅姑娘,香涵姑娘……陛下的华妃也是很美,但微臣实在没有兴趣。”

    他一向是这副态度,皇帝也不介意,听他这么一说,反而脸色稍霁。

    一宦官补充道:“奴才是在胭脂巷的梦梅姑娘房中找到祝大人的。”

    皇帝似乎松了口气,佯装怒道:“祝悠,你竟敢狎妓!”

    祝悠忙道:“陛下这么说可是侮辱了梦梅姑娘了,微臣与梦梅姑娘是郎情妾意情投意合心心相印,她绝对没有收微臣半分钱!”

    皇帝忍不住笑道:“你竟然还赖账!”

    这就是祝悠,他用一颗不着调的心,让人对他也正经不起来。

    这件事并没有这就么过去。皇后只不过被训斥了两句,她没有放弃,还等着翻盘。即便这个孩子生下来,她也不怕,只要她能找到“口茭夫”。

    但我却因为这件事“不小心动了胎气早产”了。

    不足月的孩子看起来有些瘦小,紧紧闭着的眼睛,握得紧紧的小拳头,微微泛红的皮肤……

    我贪婪地看着他,想象着他父亲的眉眼。

    我的儿子,我和杜若的儿子。

    底下一群人说,小皇子长得多么像皇上。

    我听得直笑。

    好吧,可能杜若和皇帝是叔侄,所以会有相似之处。

    我这才认真去看皇帝,猛然发现他竟苍老得如此之快。

    他倒也是个勤政的皇帝,日日批阅奏章通宵达旦。

    皇帝不易做,我不怎么想让我的儿子当皇帝。

    皇帝为了孩子的诞生大郝天下,与民同庆,为孩子取名昀。

    昀儿……

    也好,他取名就他取名吧。

    我想让杜若看一看昀儿,我和杜若已经九个多月没有见面了,我想他想得快发疯了,但是为了所有人的安危,我们只能想念,不能相见。

    孩子满月不久,皇后果然再次出手,不管她搬出多少证据,我一概不理,只要她没有说出杜若,只等她要求滴血认亲,我准备已久的大网开始回缩。

    昀儿的血和皇帝的并没有相融,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我脸上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眼泪流了出来,我摇着头,连声道:“不可能,不可能……”

    便在这时,有人出来作证,说是皇后在水里动了手脚。

    太子瞻被迫和皇帝也玩一出滴血,结果和上一次一样。

    皇帝的脸色更加难看。

    换一盆清水上来,再试了一次,血液滴入水中,筷子搅拌了几下,缓缓融为一体。

    这一次,是皇后变了脸色,低声道:“不可能……”

    他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的孩子不是皇帝亲生,除非她说出自己的罪状。

    她会吗?

    我冷眼看着。

    结果她没有,两次折腾,让皇帝不堪其扰,把皇后禁足,康明月降级。

    他疏远了其他嫔妃,更常往我的长信宫来。

    其实我倒宁愿他去其他宫里。

    祝悠给我开了药,让我以身体欠佳为由避过了宠幸,只是一个月仍免不了三两次,我咬咬牙,忍了也就是了。

    祝悠说,你该为孩子的未来想想了。

    不当皇帝,当藩王,他能活下来吗?

    如今的太子瞻看上去温厚有加,但是皇后明知昀儿不是龙种,可能让他活下来吗?

    祝悠自从上次的诬陷之事,便减少了入宫的次数,没有他传信提点,我顿时觉得少了点依靠。他半个多月进宫一次,告诉我,皇帝开始对萧家动手了。

    他对昀儿的疼爱是毋庸置疑的,也透露过废太子的意思,为什么仍然不放过萧家?

    我想起汉武帝,想起前朝的外戚干政,难道正是为了昀儿,他才要拔除萧家?

    那我呢?他会不会也杀了我?

    我吓出一身冷汗。

    祝悠说,皇帝的身体损耗得厉害,全靠药物撑持着,只怕没有几年好活了。

    勤政二字果然是催命符。

    他要在死前完成这一切,但是如果大臣都扫光了,那谁来辅佐年幼的小皇帝?

    我把朝中大臣的名单过滤了一遍,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这几年来,皇帝一直努力维持朝中局势平衡,驾驭之术便在于制衡二字,但从最初的新旧两党对峙,到现在的三党鼎力,局势见稳,而君心依然难测。

    如果萧家倒了,旧党必然会倒,新党和清党,他属意的是哪一派?

    我在宫中虽得圣宠,但后宫不得干政,眼见着萧家被一次次打压,那些罪名虽然不是莫须有,但皇帝分明是借机生事,墙倒众人推,萧家人几次入狱,我在宫中除了担心,什么事都做不了。

    只有祝悠偶尔来报信,说是家人都平安,只是老祖宗年纪大了,撑不住过世了。

    皇帝没有一口气整垮萧家,而是留着慢慢磨,就像在挖掘一座金山。

    我数着和杜若分别的日子,一日日一月月,思念如春草疯长,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杜若是不是我自己编织出来的一个梦,除了我,并没有其他人见过他。

    我闭上眼睛,回忆他的笑容,澄澈温暖,他的指尖温凉细腻,长发如墨,浅浅晕开了一纸水墨丹青。

    我想画他的模样,但是不能。

    只能沾着无色的水,在空中描摹。

    昀儿十分早慧,性子活泼,大概比较像我小时候,调皮捣蛋,以折腾先生为己任,皇帝不以为意,甚至乐呵呵地说,男孩子小时候不调皮,长大了没出息。

    昀儿在先生背上画王八,又气走了一个大儒,我终于体会到娘亲的无奈和暴跳如雷了。

    人家都说慈母严父,我想我和杜若却是严母慈父。

    杜若如果知道他儿子这样,不知道会怎么做呢?只怕也像对我一样,无奈、宠溺、叹气、微笑。

    昀儿的眉眼其实有几分杜若的样子,但谁想象得到呢?

    昀儿三岁半的时候,萧家已经四分五裂了,四哥说,宅门早已不易维持,早散也好,他们手中各自有着票号的股份,爱上哪儿上哪儿去。原来也是树大招风,如今砍了枝桠,也许好些了吧。

    其实四哥早已准备了后路,庞大的资金经过一番乾坤大挪移,除了他本人,谁也不知道去向,即便皇帝要抄家,也只能抄点古董字画。

    听说四哥有意下南洋,我心生向往,如果能和杜若一起去那该多好。原先还有四哥在金陵,虽然不能相见,但知道他在,心里终是比较安稳,如今他也要离开了……

    我叹着气说:“祝悠,我只剩下你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真是讨人厌。

    这个人,一大把年纪了,还这幅模样,活该光棍。

    萧家落败之后,康家白家也撑持不了多久了。一代新人换旧人,朝堂和后宫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在冷宫之时,康明月也得意很长一段时间,如今也渐渐被冷落了。

    祝悠的话我考虑过,为了我们一家人着想,我要留下来。

    废了太子瞻,让昀儿当上皇帝。

    除了皇后和康明月,朝中没有一个人我信得过,届时我垂帘听政也好,或者……我心里想,不如把皇位还给杜若?可他也不想做皇帝……

    算了,只要到时候所有碍眼的人都死了,那我和杜若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想明白这一切,我开始全面部署。

    但是有些事让我猝不及防。

    昀儿四岁的时候,皇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终日缠绵病榻。

    终于,他下定决心要立昀儿为太子,只不过皇后耳目灵通,竟然早我一步进了皇帝寝宫。

    这个时候,她一定会把自己做过的事坦诚了,用自己的命,来换儿子的皇位。

    这个时候,皇位等于性命了。

    不过她这么做,只会加剧皇帝的死亡。

    我和祝悠进了寝宫,没有人敢拦着。皇后早已名存实亡,谁都想当然地以为,我才是真正的未来皇太后。

    我让祝悠封住皇后的哑||狂c|,对侍卫道:“皇后意欲弑君,还不快拉下去!”

    皇帝是在皇后进入寝宫后才吐血的,皇后一定是因为不忿皇帝改立太子才下的毒手——这么想来很有道理。

    皇后真正是百口莫辩。

    我知道她可怜,但是谁不可怜呢?

    每个人都想活着,但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着,对不起,那个人只能是我。

    我看着改立太子的遗诏,轻轻提起玉玺,盖了下去。

    皇帝醒来,看到这一幕,再次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好生安息吧。”我侧过脸,对着他微笑。

    我的部署早已完备,三个党派都有我的人,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的四哥富甲天下,而我萧娉婷,将会权倾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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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都卷 萧太后5: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个时候,我最想见的人是他。

    但是还不行,还得等等,不能太冲动,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不在乎多等一刻。

    皇帝吊着一口气,完全被祝悠控制住了,我要先改立太子,废后,然后就可以让他真正安息了。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昀儿真是个好孩子,日日夜夜陪在皇帝身边,天下人谁不说他至孝?

    我捧着奏章在一边看着,回头看到皇帝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莞尔一笑。“陛下,其实你何必这么大动肝火呢?仔细说来,昀儿也算是你的血脉至亲了。”

    皇帝眼神愕然。

    我掰着手指说:“昀儿是欠侄子的儿子,你压了他的皇位,也该还给他的儿子了吧?”

    皇帝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古怪,像是想哭又想笑,我怜悯地看着他,轻轻摇头。

    因果报应,他夺了人家的皇位,终究是要还回去的。

    皇帝的脸皮涨得通红,嘴里呜呜发着怪声,我急忙让人叫祝悠来,只可惜祝悠还没到,他就驾崩了。

    断气前古怪笑了三声,满含怨恨又快意地看着我。

    我闭了眼,垂泪而出。

    我的儿子就要当小皇帝了,我和杜若很快便能重逢了。

    如果坐镇着整个宫殿、整个金陵、整个天下的人,是我。

    一名大内侍卫走到我的身前跪下,道:“启禀皇后娘娘,安平宫的人已死。”

    安平宫?

    这是哪里的宫殿?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你说谁?”我疑惑地问了一遍。

    “回娘娘,是……废帝。”

    我怔了半晌,许久不能思考,只觉得一股寒意深入骨髓,遍及四肢。

    “你,说谁死了?”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得狰狞。

    “回娘娘,奴才已经奉旨,鸩杀了废帝。”

    “你奉旨?你奉谁的旨!”我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在地,颤着声音声嘶力竭地问他。

    “是陛下的旨意……”

    我想起他脸上古怪的笑意,霎那间明白了一切。

    是了,他怎么会放过他,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一切有可能危及他的江山的人和事。

    虽然支持废帝的人早已被他借着先生的手清除干净,但他死后,皇帝年幼,未必不会有人借着废帝的名义起事,他要确保万无一失,他要拖着他下地狱!

    杜若,杜若……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冷宫的,我从来不知道安平宫在哪里,离开冷宫之后,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这里的事,从未跟人打听过废帝的事。

    杜若是我的一个梦,那个夜里,是他闯入了我的梦境,还是我闯入了他的生活?

    我只知道,我邂逅了一个人,与他约定了,一起醉生梦死。

    那个人脸皮薄,经不住逗,一双眼睛能将人心看化,眼底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微微的无奈和宠溺,和我斗嘴时,他总是说不过,于是笑着叹气说:“哎呀,你真是……”

    强词夺理。

    后来亲近了,他便喜欢执起我的手,但他从来不说那句所有热恋的人都爱听的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因为他怕做不到。

    他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但承君一诺,必守一生。

    他说过与我醉生梦死……

    杜若,杜若,饮鸩,真的能止渴吗?

    幽池边上的一切早已不同往日,四年来的日晒风吹雨淋,花开花落,只有幽池里的鱼看上去仍与当时一样。

    但我知道,这一切早已不同了。

    这是我第一次跨过幽池去找他,而在过去,便是他越过这杂草淹没的小径,曲曲折折来到我身边。

    安平宫后的一扇小门是他的来路。

    和冷宫无二致的安平宫里,静静睡着我的杜若。

    我为了这一天的重逢,等待了四年,却等不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会微笑,会宠溺,会拥抱我的杜若。

    山中人兮芳杜若……

    我跪在他的身前,哽咽着,不能言语。

    是不是我太坏了,不配得到你的好?

    你走了,我该怎么活?

    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能这辈子都说不完,所以我想和你把三生三世都约定好。

    我们的孩子,昀儿,你可曾见过他?

    他长着和你一样的眉眼,却是如我一般野的性子。

    我多希望他能喊你一声爹爹……

    杜若,你可否睁开眼看看我?

    这一生一世,再不会有人,如你一般望着我,爱着我。

    我俯身,贴住他早已冰冷的双唇,眼泪落了下来,分不清我的和他的。

    杜若,我这一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何时才能走到有你的彼岸?

    彼岸若有花开,你可否为我,且停留片刻?

    奈何桥上,等等我……

    二十刚过,我便已是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萧太后。

    沧海桑田。

    当年文心斋里的琅琅读书声依稀在耳边,我如何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祝悠的眼角也有了细纹,我想我一定也一样,他笑着说,太后艳光逼人。

    我摔碎了镜子,淡淡说了一句,谁看?

    没有悦己者,没有己悦者,花开得再好又如何?

    我一意孤行,火化了杜若,将他的骨灰缝入枕中,只盼他能偶尔入梦来。

    昀儿一日日长大,他唤祝悠亚父,八岁的时候已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杜若,你看你儿子,真是个称职的小皇帝,你高兴吗?

    垂帘听政的第五年,前太子瞻,被封为宁王,远远离开了京城。

    我是有意的,宁王,宁王,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这金陵仿佛从来不曾变过。

    假如当年,宁王没有叛乱,我入宫,你可会爱上我?

    许多没有意义的假设在嘲笑我不肯认清现实。

    你已经不在了,如今这宫中,这天下,只有我一个人了。

    听人说过,人最大的悲哀,就是记性太好。

    我还记着和你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偏偏渐渐模糊了你的面容。

    幽池畔,云蔽月,花弄影,两个人的身影远去,青衫寥落,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形单影只。

    昀儿十三岁过后亲政,我便搬进了安平宫,晨钟暮鼓,昀儿想把这里修葺一番,我说了不用,就让这一切还如原来一样吧,我不希望有人破坏我的梦境。

    其实我常常怀疑,那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梦,假如没有昀儿,那还有谁能证明这一切确实发生过呢?

    我读遍了他的书,在字里行间触摸他残留的温度,想着我们曾经浪费了多少时间。

    我重温他说过的故事,言犹在耳,甚至他的呼吸都还在耳边,回头看去,却只有微卷的帘。

    我念着他留下的佛经,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我信佛,若他能让我们重逢。

    我吃斋,若这能为我们积福。

    我的心渐渐静了,依然年轻的面容却已布满风尘与沧桑。

    早起对镜时,恍惚从中看到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那是狠狠燃烧过后的余烬,却再不能复烯了。

    直到有一日,看到一首诗。

    那一天,闭目在经殿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桶,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啊,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心如止水,我终是不能再与你相见。

    ———————————————————————————【祝悠】

    她问我,为什么留在金陵?

    我自己也想过这个问题,但总归来说,我是一个很懒的人,你可能会觉得我是懒得离开,而我只是懒得去想为什么留下。

    我说,如果非要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吧。

    这么多年了,她习惯了不把我的话当真,我也一样。

    我这么个眠花宿柳,知己遍天下的人,谁会觉得我痴情?

    再怎么痴情,也不该是对着萧太后。

    可事实上,我还是觉得她是萧府的小七,腮帮子圆润着,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对比眼前的她,我想我还是比较愿意掐掐昀儿。

    当初应了萧四的要求,代为照顾他们家的小七,一不小心答应了,便是一生。

    然后小七又请求我,帮她照顾昀儿,我没管住自己的脑袋,又点了个头。

    昀儿是个很有原则的孩子,该调皮的时候调皮,该正经的时候正经,他崇拜有实力的人,比如我,所以那些大儒被他整得半死,他对我却很是服帖。

    没办法,我知道何为对症下药,以毒攻毒,疑难杂症专业户祝神医并非浪得虚名。

    昀儿长得像杜若,性子像小七,但和我亲近一点,却跟他母亲不太像。

    以至于很多年后,昀儿灌我酒套我的话。

    “亚父,我一直怀疑你跟母后有一腿。”

    我一口酒喷在他脸上,年轻的帝王老神在在面无表情地抹去一脸酒水。

    “后来证实没有,我很是失望。”

    这孩子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不过他倒是疼他娘。

    我扯着嘴角笑。“你母后心里有人。”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只怕他也早已知道。

    “那亚父心里有吗?”他锲而不舍地拉红线,这孩子真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够离经叛道,只在母亲面前装纯良,只不过要让小七知道了,她会不会扒了我一层皮?

    我郁郁喝了口酒,说:“胭脂巷的梦梅姑娘,香涵姑娘……”

    我装醉装睡,听到他说:“人家说你根本不行……”

    我只是少说了后面几个字:都不如我们家小七。

    不能说,不能说啊,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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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都卷 第二十三章 山月不知心底事

    虽然李群平日里总是看似轻松地陪着她,但沈菊年心中却有着隐隐的不安,却不知这不安从何而来。有时候察觉到他到了深夜才睡下,似乎是公务繁忙,又似乎不只如此,她开口问过一两次,都被他笑着挡了回来,知道再追问他也不会回答,沈菊年只有把所有的疑问吞回肚子,但心里难免存了芥蒂,两人各自心事沉重,终于还是等到了初八这一天。

    送沈菊年进了丹室,李群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清央从身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几日看那些资料,可有什么结果?”

    李群轻轻摇头,“那些资料掌门师尊早也看过,既然他没有找到其他方法,我再看一遍,也是没什么希望。”

    清央叹了口气道:“话不是这么说,既然除了盅王,还有三清悟心诀可以解火蚕毒,那除了三清悟心诀,也未必没有第三种方法。天无绝人之路。”

    李群只有勉强点点头。

    他何尝不是这样告诉自己,天无绝人之路,遇见沈菊年之前,他从未将自己的姓名放在心上过,三十年也好,一百年也罢,人生无非就是这么日复一日的过,月缺月圆,花开花落,少活一天多活一天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如今,他的生命已经于另一人紧紧缠绕,他不能让她在这世上孤单一人。若能为她多活一天,那也是好的。

    “伐脉洗髓只怕要花上小半天功夫,你在这里等着也是无益,不如与我去喝点酒。”清央拉着他的袖子,被李群轻轻挣脱了。“小心被大师兄发现。”

    听他这么说,清央的肩膀立刻拉拢下来。“别说这么扫兴的事,我只是帮你放松放松。”

    李群淡淡一笑。“待我离开之时,自会与你们大醉三千场。”

    清央闻言怔道:“离开?你要去哪里?”

    “我已将一切准备妥当了,辞官之后,我会带她游遍五湖四海,三山五岳。”李群勾了勾唇角,笑道,“说不定真有什么仙缘,能找到解毒之法。”

    清央默然半晌。

    “其实吩咐门下弟子去找寻也不是不行……也罢,你既然这么说,心里定然是把一切都想通了。只是你这样瞒着她,若她日后知道,跟你翻脸怎么办?”

    “翻脸?”李群侧头想了想,笑道,“菊年会翻脸吗?”

    清央摇头苦笑:“菊年师侄骨子里犟着,而且从她在剑宗的表情来看,其实她骨子里的暴力倾向并不下于凝烟丫头。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用鞋把子抽人。”

    李群无语地想:那是因为你确实欠抽。

    清央又说:“脾气好的人不发威则已,一旦发威绝对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看他心有余悸的模样,李群不禁失笑摇头。“你说得是大师兄。菊年她……日后她生气,我哄着她便是了。”

    清央想象李群哄着沈菊年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问世间情是何物,简直是个怪物……

    他这般插科打诨,倒让李群紧绷着的心放松了下来。

    沈菊年是辰时进的丹室,日头缓缓移动,待大殿门再一次打开,已经是申时了。

    李群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回头,门内走出的是脸色苍白的宗政掌门。

    “她还昏睡着,你带她回去吧。”

    李群还想问什么,宗政掌门摆了摆手,让他什么也别问。

    丹室内,其他三位长老看起来也是倦色极浓,似乎耗费了不少元气。李群向他们行了个礼,走上前去,将平躺在席上的沈菊年抱在怀里。

    低头看去,她脸色红润,气息平缓,正沉沉睡着,看样子一切顺利。

    李群松了口气,抱着她的双手微紧,转身朝门外走去。

    见李群已经远去,宗元长老终于开了口。“掌门师兄,这么做可以吗?”

    宗政掌门缓缓叹了口气。“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既然已经做了,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三位长老点头说是。

    说到底,都是她的命,他们也无能为力。

    将沈菊年平放在床上,李群又出门打了一盆水,沾湿毛巾为她擦拭额头。

    髻角微微汗湿,看样子她也受了一番苦楚。

    伐脉洗髓本来就是堪比凌迟的痛苦,他在门外等着,只恨不得能代她受过,即便此刻见她安好,他心里仍是沉甸甸的。

    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这一生一世,他只握过她的手,无比与其他女子比较,但他却知道,再无一双手可以比拟她的温暖。

    是的,温暖。

    李群的嘴角浮上淡淡的、柔和的笑意,伸手拔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就此留恋不去,沿着眉梢眼角滑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在遇见她以前,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喜欢上一个人,不但动了与她相守一生的心,更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可为什么偏偏是她呢?若不是因为二师兄,可能他的目光永远也不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虽然她时常在夜里造访,脚步声小心翼翼,只听着便能感觉到她的犹豫不前,反而是等着的他没有了耐性,自己先去开了门,看到她像被吓到的兔子,瞪着眼睛后退一步。那时候也不过是记住了有个名为沈菊年的少女,真正开始动心,该是同居以后。

    为什么有的人只是静静站在一边微笑,看着的人便能感觉到阵阵的暖意?彷佛只要抱着她,便能挨过风吹雪的寒冬。

    人和人之间果然是不同的。

    为什么喜欢沈菊年,甚至比喜欢还多,这世上没有毫无原因的喜欢,若非要找一个原因,那就是因为她是她。

    世上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他喜欢的这个人,有着沈菊年的缺点和优点,温柔体贴,坚强固执,却也心软内向,耳根子又软,有时候简直是个滥好人,就是这些方方面面,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她。少一点,都不是她。

    在特定的时间出现,和他有着共同回忆的沈菊年一一世上唯一的那个人。

    李群微哂,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大概是和她在一起以后吧。

    改变得太多了。

    而改变了他的那个人还静静睡着,什么都不知道,胸膛微微起伏,气息绵长,睡得无知无觉,嘴角似乎仍然噙着抹微笑。李群走神地想,她可是做了梦,又梦到了什么?

    指尖滑到她唇瓣,指腹轻轻揉了一下,李群心里一动,脸上微有些发烫,若她醒着,此刻脸红的该是她,但如今她睡着,似乎是清醒的撞击胡思乱想着比较可耻。

    有些事不该多想。李群俯下身,双唇轻轻贴着她柔软的唇瓣,只是静静地贴着,并不动作。

    “李叔叔……”

    李群倏地睁开眼睛直起身,僵着脖子转头看向门口。

    天宝两只小手扒着门框,闪着纯洁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李叔叔,你在做什么?”

    李群别过脸,干咳两声,掩饰性地拿起手巾为她擦拭额头,僵硬道:“擦脸。”

    “哦……”天宝长长地哦了一声,迈着小断腿跑到床边,见沈菊年闭着眼睛,奇怪道:“姑姑怎么睡懒觉?”

    李群道:“你姑姑今日练功很累,让她睡一会儿,你别吵她。”

    天宝了然地点点头。“练功所以出汗,所以李叔叔帮姑姑擦脸,对吗?”

    李群勉强笑着点点头。“天宝真聪明。”

    天宝得意地笑。“阿宝来帮姑姑擦脸。”说着抢了李群手里的毛巾,伸长了脖子往沈菊年嘴边凑。

    李群一怔,手却自己动了起来,一把抄起沈天宝,把他拉得离沈菊年远远的,阴郁道:“你做什么?”

    “擦脸啊!”天宝纯真无邪地说。

    李群默了一下,缓缓说道:“擦脸这种事,小孩子不能做。”

    天宝眨眨眼,不解道:“为什么?”

    李群深呼吸道:“没有为什么,你记住就是了。”

    他不像清央会扯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理由骗小孩一一可其实他已经骗了,只不过不会圆这个蹩脚的谎言。

    天宝不甘心地哦了一声,显然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李群暗自后悔失了警觉性,竟然发生这样的重大失误,如果让菊年知道……

    咳咳……好菊年不会怪他的。

    等过几日菊年身体好些,他就先回金陵把事情了了,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一一只是为什么还有这么个小肉包?

    李群纠结地看着对沈菊年虎视眈眈的沈天宝,感觉到李群的注视,天宝抬起头,露出一个漏风的笑脸。

    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一他是疼这个孩子,只要他不和他抢人。

    不过他实在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不像菊年那么会照顾人,所以他很肯能一个不耐烦把他扔出去……

    像是感觉到李群的想法,天宝倏地抖了一下,匆匆地溜来,又匆匆地逃走。

    以后,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吧。

    会不会也像天宝这么难带?

    或者更调皮?

    李群又甜又纠结地满腹愁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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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都卷 第二十四章 浮云千载空悠悠

    沈菊年自醒来之后便有些神思恍惚,李群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沈菊年怔怔问道。

    李群重复了一遍,“我问你身边会不会有不适感?”

    沈菊年微笑着摇了摇头,“不会,很好。”

    言不由衷。

    李群心想。

    昨天从丹室出来之后,掌门和三位长老便都各自关在屋里没有出门,而回忆当时在丹室里看到他们的神色,似乎元气受损不少。李群本想向掌门师尊问问沈菊年的身体状况,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而沈菊年明显有事瞒着他。

    难道伐脉洗髓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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