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未央赋 完结第14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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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央赋  完结 作者:肉色屋

    过,可她,是所有人目光的落点,在好多人的生命里,她是不可取代的,比如卫大将军,比如皇上,比如那个一袭白衣温润如玉的叫做东方的公子,还比如,我,一粒很普通,很普通的微尘。

    不过,幸好,上天是慈悲的,是大度的。我以为天上的神仙要把她带回天庭了,可,也许凡间有她太多的牵襻,她,活过来了。在她昏迷的日子里,她的嘴中,只是反反复复重复着两个字,东方。

    忽然很恨那个叫做东方的男子,这样的玉人,在生命的稽留里,依然这么执着的呼唤着你的名字,你还能怎么的忍心,将她抛诸一旁。

    竹林小屋的那段时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除了暮霭时分皇上的到访,其他的时候,早上,午时,深夜,都只有我和她。那个时候的她,喜欢趁我不注意,将雪球揉成一团,然后砸在我背上。每每我回转身,她便装作若无其事的很无辜的仰头望天,摆出绝对不是我扔的架势。

    其实我的主人,你大可不必,因为我知道,雪球必然是人扔的,而这里,只有我和你是人。而且,我知道,天上不会下揉好了的雪球。

    所以,我的主人,你大可堂皇一点。我的命是你的,所以,你扔雪球,我也不会介意的。

    我一直在骗自己,这样的日子会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可是,就在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雪天,这样美好的日子,结束了。

    那日,卫大将军来访。我依旧静静的守在门外。我听到茶盏摔倒的声音,我听到争吵的声音,心,一下悬起来,我的主人,不会有事吧。几次走到门口,几次手触到厚重的门帘,却始终没有办法掀开,然后走进去。我只是一个随从,一个仆人,一个很卑贱的人,没有主人的命令,我,只能等待。

    后来,皇上带着他的三名侍卫穿着一袭黑色的便服,在竹舍外悄然下马。然后,他示意让我掀开布帘。我照做了。然后,我看到我的主人和卫大将军,紧紧的相拥着,两行泪渍,赫然出现在她如玉的脸上。

    等到卫大将军离开后,守在门外的我听到了主人求救的叫着我的名字,樊隆,樊隆,樊隆救我。于是,我毫不迟疑的冲了进去,伤害我的主人的,就算是皇上,也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的主人,抱着头,躲避着皇上的嘴唇,全身瑟瑟的颤抖,呼吸深重,好担心她的伤口,冲口而出,“皇上,小心小姐的伤。”

    这样的人儿,竟然想要伤害她,可耻,真的好可耻,就算是皇上,也不能原谅。也许被我的大胆与无礼所激怒,皇上呵斥我出去。可,我只听主人的话,我的命,是她的。

    第二日,宫里来人将我的主人接走了,这样的天人,竟然让她去做一名宫女,就算她要服侍的人,是皇后,也不能原谅。

    真是可笑。

    她临走之前,对我说道,樊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的副手了,你自由了,你可以找个贤惠的女子一起度过余下的时光,你可以耕田,她可以织补,这样的日子,很美。

    她临走之前,对我说,她还没有正式的向我介绍她自己,她说,她叫卫紫馥,姹紫嫣红的紫,馥郁芬芳的馥,她是前朝宰相卫绾的女儿。

    我点头,对她说,主人,我叫樊隆,樊隆的樊,樊隆的隆。她粲然一笑,象早春的红梅。

    还有就是,我是一个仙女的仆人,永远都是。只是这句,是在心中默默的说出。

    后来的日子,云淡风轻,我一直住在这个竹林深处的小屋内,没有去找一个贤惠的女子,没有过她说的很美的日子。因为,我的命是你的,我的主人。

    后来的日子,云淡风轻,偶尔,一个叫做卫青的男子,会在蔚蓝的夜色里,身着一袭青色的长衫,在如水的风里,在这竹林的深处,嗟叹不已。风声和着竹叶的簌簌声,宛若都在为他扼腕而叹。

    我是樊隆,一粒尘世的微尘。

    我的主人,叫做卫紫馥,她,是上天跌落凡尘的仙女。

    第七十五章

    昨夜的一场春雨打落了满院盛开的桃花。清早起来,早春的太阳正暖暖的停在湛蓝的天上。微湿的地面已然干了,脚踏上去,仍有丝丝酥软的感觉。永宁宫里,卫子夫的宫殿,飘落的粉色桃花瓣早已将淡青色的地面覆盖,宛若一层粉色的薄纱,看的人,一点点的晕眩。

    “馥儿,把院子里的花瓣扫扫吧。”

    “是。”我手握着长长的竹笤帚,低着头回答。在我面前站着的宫女,名叫静儿,是卫皇后的贴身侍婢,曾经,在磬园见过一面,那时,我是霍将军。现在,我叫馥儿,一名宫女。在这宫里,没人会在意你的本名,每个人,只是工具,服侍主子的工具。管事的内侍把我带到这里,然后对我说,以后我就叫做馥儿了,于是,这就是我的名字了。

    轻轻扫着满院的粉红,略带凉意的春风抚过依然固执生长在枝头的桃花,牵动翩翩花瓣在清冷的空气中翻飞,在我眼前飘过,在我头顶掠过,灿烂的展现最后的美。低头看着那双握着笤帚的手,指间有厚厚的茧,被剑柄磨出的茧,今后,会被这笤帚磨平吗?

    忽然觉得自己就象这满地的落瑛,只剩失去生命的外表,然后,在时间里,慢慢枯萎腐朽。今后的我,只是在这一下一下的扫动中,将残存的生命消耗掉。我应该绽放的依附的枝头,在遥远的大漠。命运的风,将我吹离千山万水,最后飘落在长安城一个角落,静静的驻足,仰望着头顶的云飘过。

    又一阵风起,将我扫成一堆的花瓣吹散,一时间,粉色的花瓣满天飞舞,迷了人眼。片片飞红中,一袭黑色的身影渐行渐近,花瓣落下,刘彻一张刀刻般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只静静的随着其他打扫的宫女一起向他行了礼,他在我面前驻足了片刻,然后便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进了卫皇后的寝宫。

    早朝下了?困我在这皇宫内,只是为了让我每日看一眼你那面具一样的脸?刘彻,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午后,正在庭院里的回廊上擦拭纺花的柱子,身旁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侧过头,静儿站在我面前,手里捧着一篮子白色的栀子花。

    “馥儿,和我一起把这些刚摘的栀子花磨成浆吧。”

    “是。”

    于是和她择了个有细碎树荫笼罩的回廊坐下,用杵轻轻的捣着花瓣。一阵一阵的栀子花香在这静谧的空气中渐渐弥散蔓延。

    深深吸了口气,满鼻满口,都是这种淡淡的甜味。

    “皇上特别喜欢这种味道。所以啊,皇后总是喜欢叫我们摘些栀子花,磨了汁,抹在身上。”

    心微微一颤,忽然想起,竹林小屋里,刘彻离去之后,在那抹空气里留下的熟悉的味道,原来,便是栀子花的味道。

    自嘲的笑笑,以前那么喜欢的味道,竟然会忘记。而今,闻的最多的,怕事血腥味了。看来,时间,真的可以让人遗忘,即使那些刻骨铭心,也可以忘记的。可是,东方,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为什么你早已将我忘记,而我,要忘记你,还需要多少时间呢?

    “知道吗,把栀子花放在花袋里,当头晕的时候,闻一下,就好了。”

    “真的吗?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啊。”静儿惊讶的叫道。

    “呵呵,以前我坐车头晕,有个故人,就送给我一个栀子花袋。”

    当我们将磨好的花汁收拾好,正要离开时,看到一个柔弱的女子一袭紫色的长裙在我们身后,呆呆的立着,黛眉微黜,目光滞离无神,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美得让人垂怜。

    “皇后。”我们立时向她行礼。

    她却似没有听见,眼空虚的望着远方,兀自的说道,“你也知道栀子花袋可以止头晕?”

    “是的。”我低低的回答。

    “也有人送过栀子花袋?”

    “是的?”

    “哦。”她似在自言自语,只轻轻出了一声,便往回走,走了几步,却又停下,回过身,“静儿,皇上这些时日,来的勤了些吗?”

    “是的,这些时日,天天都来呢。”静儿开心的回答,是替她的主子高兴呢。

    “什么时候开始的?有一两个月了吧。”

    “是啊,一个多月了,好像,哦,好像就是从馥儿来以后开始的。”

    她空洞无物的眼睛忽然飘过一丝情绪,然后瞬间消失,依然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便转身摇曳而去,只留下一串栀子花的香味和一昧飘动的紫色薄纱,宛若一缕游魂静静飘来又静静飘走。

    静儿一边收拾手头的物什,一边纳闷的说道,“怎么皇后今天说话,这么奇怪。”

    而我此时的心,却被一阵一阵的烦闷,压的喘不过气来。

    空气中,淡淡的栀子花香缓缓流动,在一片粉色的桃花里,穿行。

    第七十六章

    午后,卫皇后携了静儿和几个颇受皇上恩宠的夫人游湖去了。我一个人在她的寝宫打扫。偌大的房间,薄纱四围,竹帘轻卷,风起帘动,桃花掩映,一片迤逦。

    收拾矮几上的物什,一幅未完成的刺绣,薄纱上,是一片正在绽放的栀子花。不觉一笑。整理了散乱堆放的竹简,忽然发现,在众多竹简下面,压着一簿花名册,轻轻翻开,上面记载着宫女内侍的名单。翻到最后,赫然出现了我的名字,卫紫馥,馥儿,出身不详。在我的名字上面,被重重的丹青圈了又一圈。每一圈,都似倾尽全力。

    啪的一声,名册从我指尖滑落在地。

    “想什么,这么入神。”

    身后陡然响起刘彻的声音,慌忙拾起名册塞在一大落竹简下,急急起身。刘彻此时正倚在悬着竹帘的门口,嘴角微微上扬,这应该表示他正在微笑。

    向他行礼,回到,“收拾打扫,皇上。皇后此时不在寝宫,奴婢即刻退下。”

    说完,匆匆向门口走去。刘彻依旧靠在门口,隔着细细的竹帘,我看到一群侍从正候在不远的地方。停在他面前,看他没有挪开的意思,便低低的唤了一声,“皇上。”

    他忽然凑过头在我耳际轻轻说道,“过得好么?”

    过得好与不好,又怎么样。好也这样过,不好,也这样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道,“请容奴婢退下。”

    过了片刻,他才尴尬的挪了挪脚步,我掀开竹帘,挺直了腰板走了出去,身后,竹帘缓缓落下,身前,灿烂的阳光正漫天飘洒。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了将近半个月了,在一个阴沉沉的天气里,沉寂了许久的哀钟,再次,在这本来就已死气沉沉的汉宫内响起,一阵又一阵,撼的人,心闷的发慌。

    后来听静儿说起,原来,是王太后去世了。王太后,刘彻的生母,在这个沉闷的春天,寂静离开。忽然想起许久以前那张惶惑不安的脸,在听到他父皇哀钟想起时,无助的牵住我的手,“老师,能和我一起去吗?”

    而今的他,应该再也没有那份失去亲人的怅惘了吧,应该,还有点高兴吧,他不是曾说过,他的母亲,他的舅舅,只是把他当作工具而已吗?那么他们对于他,也只是棋子而已。如今,一粒没有意义的棋子死了,对他,也造成不了什么影响吧。

    入夜时分,一个内侍忽然找到我休憩的那间小屋,看着脸熟的很,便问道,“请问小哥是哪里的?找我何事?”

    “我是皇上身边的春声,皇上在未央宫等着你呢,快些随我去。”

    “可,”我一阵的犹疑,不知是何事。

    “还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哦。”在他的催促下,匆匆整了整衣襟,便随他走出。

    “小哥,春陀呢,怎么不见?”

    “早去世了。”

    “哦。”轻轻应了一声,原来,早已,物事人非。

    “皇上这么夜了召我,不知何事?”

    “做奴才的,有些话也不该我们问。”春声在前面急急赶路,一边不耐烦的回答我。

    转眼,一坐死寂的宫殿便出现在眼前。未央宫,只是在汉景帝辞世时来过,细细数来,也有好多年了。呆呆的伫立在宫殿的台阶之下,久久不能迈步。

    “还愣着干嘛?皇上等着。”春声又在催,我才在恍惚间,一步一步,向前迈去。走到宫门口,春声停住,“你进去吧。”

    抬头看到殿牌,未央宫隔墨色的大字,在夜色中,向我直逼而来。

    第七十七章

    “哀钟响了。”

    “听到。”

    “是朕的母亲。”

    “知道。”

    “朕,很难受。”

    “会吗?”

    空荡荡的未央宫,没有一丝的灯火。月华斜斜的从卷起的竹帘泻入,夜风轻轻的将四面的薄纱卷起,再放下。一个高大的身影,僵硬的挺立在银灰色的月光中,孤独而又落寞。

    “在你的心里,朕就是这样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人吗?”沙哑的声音在过了良久以后,再次响起,在死寂的宫殿里,缓缓流淌。

    “朕也以为朕不会伤心,朕甚至没有去见她最后一面。”

    “还记得朕的父王去世时,你守在我身边,陪了朕一夜吗?”

    “已经记不清了吗?”

    一直沉默着,只是在黑暗里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听着他呓语般的声音,也许,你什么错都没有,错的,只是你的出生。

    次日,刘彻护送王太后的灵柩前往甘泉宫,在那里守孝一月。大小政务,皆由内臣整理后,送至甘泉宫。

    就在刘彻走后的半月,卫王后忽然单独召见了我。看到她清冷的面目,心中不禁有微凉的寒意升起。

    一身鹅黄纱裙的她坐在高高的上首,云髻斜坠,步摇微娉。我跪在下首,静静等待她的说话?br

    她微微咳嗽几声,便说道,“皇上的生母去世了,这,你知道吗?”

    “奴婢知道。”

    “这几日匈奴又开始扰边了,这,你知道吗?”

    “奴婢知道。”沉寂多时的匈奴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样的消息,这几日,在宫中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太后大丧,依律法,大汉要休战一年,这,你又知道吗?”

    “奴婢知道。”

    “皇上和几位大臣在甘泉宫已经商议过,决定再次和匈奴人和亲。皇上着本宫全权负责和亲事宜。可,当下皇宫内,已没有适婚年龄的公主了。”

    她的声音细软柔和,宛若天籁,可,说话的内容却让我心沉入谷底。看来,我平静的日子,马上要宣告结束了。自大汉建国,所有和亲的公主,只有一位真正的公主,便是刘彻的姐姐,南宫公主,其余的,都只是婢女而已,由皇室册封为公主然后被嫁到匈奴,或者确切的说,是被流放到大漠。

    “馥儿,你愿意担任此大任吗?”

    我抬眼看她,她正用她那恬静淡然的微笑看着我,我,能说不吗?不过,这样,我不是可以再次看到东方了?可这样的见面方式,让我觉得,可悲。可我现在,只是想要静静的把他忘掉,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酷。既然失去,就不要再让我看见。可我,还能做说什么,做什么。忽然觉得自己是这样的无力,自己的命运,被一个又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摆弄。

    苦笑一声,一字一句的回道,“奴婢谨遵皇后懿旨。”

    接下来的日子,册封公主的仪式匆匆进行,然后就是准备远嫁的物品,一切都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只是给匈奴人的物品,却是丰裕的让人咋舌。

    五日后,被层层叠叠五彩汉服包裹的我,被两个宫女扶着,上了火红的轿中。随后,在震天的锣鼓声中,轿帘在我面前缓缓落下,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站在高高看台上的卫皇后脸上那一抹让人无法形容的笑。

    陪嫁的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挑着一担担沉重的物品,走上了向漠北进发的路途。

    番外 刘彻 一

    我,是刘彻,汉景帝之子。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以为我和平常的孩童是一样的,会哭,会笑,不同的,只是我的父亲,是大汉的天子。

    我的童年,唯一的遗憾,是我的阿姐。

    我的阿姐,是那么的美,星眸朱唇,她的一娉一笑,都牵动着那些王族贵公子的心,我的阿姐,是我的骄傲。可是,丑陋的战争,却把她带去了荒凉的大漠。一个柔弱的女子,被一群无能的男人当作货物送走,而他们,躲在她的眼泪后面,麻木的游戏人生。

    我恨我的父王,我再也没有和他说过话。我的童年里,只剩下一个梦。梦里,我追在阿姐朱红的花轿后面,一遍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她探出头,宛若流凤的眼眸里,噙着剔透的泪光,她瓷白色的玉手伸出轿外,一个淡蓝色的袋子从她的指尖,在喧闹的喜乐中无声的落下,我走过去,轻轻拾起,放在鼻间,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在缭绕。

    我被册立为太子的时候,我的童年宣告结束。

    我以为,我还是可以和从前一样,和我的兄弟姐妹玩耍,不同的,只是我可以,在我长大以后,骑着我的战马,把我的阿姐带回繁华的皇城。

    可是,我错了。因为,我的笑,只是换来了那些和我流着一半相同血液姊妹兄弟的冷漠。他们对我说的最多的,只是冰冷的称谓和问安。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我的母亲,我以为我可以从那个女人身上得到很多母爱,可我,又错了。她不能给我这些。我对她说,我不想做太子了,我以为,她会爱抚的摸着我的头,对我说,“我的彘儿,不做就不做,只要快乐,只要开心。”

    可她,只是用冰冷的眼睛看着我,“你的太子之位是我用女儿换来的,不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

    我的太子之位,是用阿姐换来的?呵呵,真好笑,我的阿姐,在遥远的漠北,在凄冷的北风中度过她本该如花般灿烂的岁月,只是,只是因为这个可笑的太子之位,可耻,真是可耻。

    从此,我恨我的母亲,也,恨我自己。我憎恨这座皇宫里所有的人,我从此不再对任何人笑,我不需要他们假意的关怀,一个人,日子,照样可以过。

    我,可以什么都不需要。

    后来,一个叫做卫绾的人走进了我的生命。他的外表,会让人觉得他是一个古董的不能再古董的古董。他总是会严肃的捋着胡子,正经八百的说,“太子,这样,不好。”可是,他偶尔偷偷狡黠的微笑,让我知道,他其实,有一颗年轻的心。

    卫绾,当朝宰相,是第一个对我讲主动攻击匈奴的人,是第一个会用疼爱的目光看着我的人,是第一个在我汗流满面时替我轻轻擦拭的人。

    我开始想要找回童年的快乐,我开始喜欢恶作剧,只是对他。对其他人,我的面容,依然寒冷若冰。我喜欢,在他小睡时,将他的胡子系成一个蝴蝶,或者,在他常常翻阅的竹简里藏一只小虫,因为,我发现,这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将军,竟然怕虫子,而且,是很小的虫子。

    我想,我是把他当作亲人了,我的生命里,多了一个人,因为他,我又有了笑容,我的笑容,也是对他。在他面前,我依然可以做一个不问世事的顽劣少年。

    后来,我憎恨的父王去世了,我没有一点心痛的感觉,只是为了我不确定的以后而惶惑。忽然有点惊讶自己的冷漠,原来,我可以没有情感的。也许,这只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流着真正帝王的血液。

    我紧紧的牵了卫绾的手,一步一步,向着未央宫走去,他的手,竟出奇的柔软,让我握了,就不想放下。

    番外 刘彻 二

    我,是刘彻,汉景帝之子。

    我憎恨被欺骗,尤其是我觉得重要的人。

    阿姐留下的花袋,我一直视若珍宝。

    我,有一个小小的心愿,如果有一个人真心的关心我,我就把这个花袋送给他。

    尽管,得到花袋的人,还是欺骗了我。

    我大婚的那一天,漫天血色的红,红的刺眼,红的让我窒息。我站在高高的礼台上,用我伪装起来的冷漠的脸,桀骜的俯视着跪拜在地的群臣。只有他的脸上,没有让人恶心的虚假的笑容,他的眼里,满是忧愁,是在为我可悲的婚姻哀叹吗?心里,一阵的抽痛,斜着眼,看着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骄傲的向我走来,你的身份,让你成为了皇后,可是,以后的日子,我会让你知道,嫁给我,是你一生最错误的决定。

    我笑了,年少的我,也曾象那些普通的人,幻想一份属于自己的爱情,幻想一个属于自己的美丽女子,我也曾偷偷的在青色的竹简上,幸福的写着“静女其姝,俟我於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可是,原来帝王,还是会失去很多,比如,亲情,比如,爱情。

    吟风阁上,我坐在高高的礼席上,看着下首那些大臣们开心的喝着酒,仿佛自己只是看戏之人,这些人的快乐,都于我无关。忽然很想摆脱这一切,只想,静静的,一个人待着。

    只是,当我走到学舍时,我看到的那一幕,不知道,是我人生的幸,抑或是不幸。我只是知道,我的人生,再也无法平静。我不知道,在我面前那个一身火红衣裙的人,我是该恨还是爱,只是,我知道,我的心里,再也不能将她抹去。

    帝王有帝王的尊严,一个胆敢欺骗帝王的人,我知道,是应该受到惩罚的,我有一千一万种方法去惩罚她,可我,为什么,会在深夜的时候,想起她,而婉尔而笑?我应该很生她的气,可,我却知道,白昼里我对她冷淡凶狠的面孔只是伪装。

    我对她说过,休想要逃,朕睚眦必报,尤其是对女子。其实,我只是,想要她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只是,这样。

    可笑的帝王的尊严,让我不习惯,用自己的真心,去对待任何人,尤其,是对她。

    害怕,恐慌,时时侵入我心,因为我不确定她的心。面对她时心中的忐忑,我总是对自己说,只是一时的新鲜而已,我是天子,感情,没有江山重要,我不希望因为她的闯入,扰乱我的心绪。

    “卫绾死刑,其他卫氏亲族流放边陲”

    每个月华如水的深夜,我在凄冷的未央宫内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总会想起她那双眼睛,那双眼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失望,震惊,哀怨,让我的心,无法承载。紫馥,我只是一时的气愤而已,我怎么舍得让你死,怎么舍得。我只是,以为,我最重视的人,再一次欺骗了我。

    站在空荡的牢狱里,回荡着一阵阵腐朽的味道,身后的狱卒大声的叫嚷着,慌乱的奔走着,他们以为我会发怒,以为我会斥责他们,把一个罪无可赦的人放走,只是,他们哪里知道,我来,只是想要给她自由。

    阴暗的角落里,有微弱的淡蓝色在闪动,俯身拾起,那个栀子花袋,此时已静静的躺在我的手中。紫馥,是你的不经意遗失,还是有意丢弃?知道吗,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了。

    好吧,既然要走,那么,就走得彻底吧,再也不要回来,不要打扰我的生活。我是帝王,我无所不能,包括,忘记一个叫做紫馥的女子。

    番外 刘彻 三

    我,是刘彻,汉景帝之子。

    我最大的志愿,是征服匈奴,救出我可怜的阿姐,南宫公主。我一直在寻找,寻找一个可以帮助我达成心愿的士兵。

    后来,我找到了,那个人,叫霍去病。他无畏,他大胆,他桀骜,他从不循规蹈矩,他有有别于其他人的智慧和胆识,他有过人的武艺和箭术,他,是我所需要的人。

    我决定,培养他,成为我的剑,插向匈奴心脏的一柄剑。

    只是,听到东方朔的话后,我竟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竟然又是她,又是她,我始终逃不开她,她是我的魔,我宿命中的客星。要不是被人诬陷做和皇后私通,我不知道,这个秘密,会隐瞒到何时。

    尘封在心底的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一阵,又一阵的窒息,只能笑,只能用笑来掩饰自己的慌乱,自己的无助,自己的,思恋。

    紫馥,我投降,我对你双手投降,我放下尊严,放下伪装,在你面前,我什么也不是。

    紫馥,知道我最最幸福的时刻,是什么时候吗?宣室里,哔剥的炉火在放任的燃烧,你静静靠在我的身上酣然而睡,俯着头,看你香甜的呼吸,和嘴角微微翘起的微笑,细细的阳关洒在你我的身上,忽然觉得,这就是我们的世界。

    只是,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我的心,我以为,在那栀子花的海洋里,你会甜甜的倚在我的肩头,对我说,“我愿意,愿意做你的妃子。”可,你只是冷冷的说,我不愿意。

    卫紫馥,你知道我有多骄傲吗?

    我的童年,在我被所有人孤立的时候,我的骄傲是我唯一的武器,让我可以冷然面对所有的不友好。可,为什么,在我放下我所有的骄傲面对你时,你依然要伤害我?我就这么让你厌烦吗?我是天子,我可以拥有一切,可为什么,独独我最珍视的人,我偏偏得不到?这是帝王注定的悲哀吗?

    拔了剑,朝她挥来,她闭了眼,紧紧的黜着眉头。冰冷的剑气抚过她的面,一缕秀发,在激荡的空气里散落。一片一片的冰凉的栀子花轻轻的洒下,我的剑早已深深嵌入她身边一株栀子树。

    紫馥,你真的以为这一剑会刺向你吗?我在你的心中,就只是这样而已吗?知道吗,对你,我永远都不忍真正的伤害。

    罢了,罢了,你想要怎样的生活,都随你,但是,我要你活在我可以掌控的范围里,至少,我要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哪里。只需要这些,就够了。然后,卫紫馥,我会把我的心紧紧的包裹住,再也不要象谁敞开,再也不要任何人进驻,然后,卫紫馥,我的脸上,只会有一种表情,帝王的表情。

    之后的日子,汉军里,多了一个骁勇善战的霍将军,匈奴人的眼中,多了一个可怕的敌人,她,是草原上的狼。

    她,或许,真的只是属于战场的,她不是任何男人的附属品,她是独立的。当我把自己蜷缩在保护的躯壳里时,我发现,自己可以平静的面对她,甚至,可以象兄长一样,轻轻的揉搓她的发,或者在她逾越规矩胆敢和我开玩笑时,重重的扣她的额角。

    这样,也还好,前提,前提是,她不属于任何人。

    番外 刘彻 四

    我,是刘彻,汉景帝之子。

    我想,我是一个独占欲很强的人吧,这样的人,应该不值得人去爱吧。

    我想,我是一个太骄傲太自负的人吧,这样的人,应该也不值得人去爱吧。

    如果我不是帝王,我还会这样吗?

    如果我不是帝王,我可能会拥有真爱吗?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如果,可,真实,只有一个。

    枯燥的帝王生活,在日日的重复中,虚度。喜欢栀子花的味道,那个栀子花袋,不知遗失在哪里,再也寻不到。不过,也不重要了,被丢弃的,便再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只是,每每嗅到那阵阵淡香,便可以看到她微笑的脸庞。

    只是,她的面容,也有苍白如雪的时候。

    看着她苍白的脸,痛苦的面容,和伤口绷带上微红的血迹,心,怎么有久违的抽痛,这样的痛,好陌生,好久,好久都没有了。

    只是,心痛也会被愤怒取代,因为,昏迷的她,口中,竟然一直喊着东方朔的名字,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

    手紧紧的握着拳,指尖深深的嵌入皮肉中,好想摇醒她,然后问她,为什么要叫东方朔的名字。

    我以为,以为你是独立的,你的心不属于任何人,所以,我放任你,让你自由的生活,可是,如果你喜欢,如果你要想念,那么这人,我希望他是我。

    卫紫馥,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每一个深夜里,我都静静的守在你的身旁,听着你,哀伤的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每喊一声,就把我包裹在心脏外的盔甲划开一道口子,我花了那么多时间筑起的防线,在你一声又一声的轻唤中,彻底崩塌。

    卫紫馥,我恨你。

    那个竹林小屋,因为你,而成为我的寄托和挂念,可你,只是对我说,如果没事,就不要来了。知道吗,我真的不想用那么冷淡的语气对你,我只是,只是害怕而已。

    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拥你入怀,然后,不顾你的反对,带你入宫。你知道我每日都是用多大的气力来面对你的吗?你不知道,永远都不会知道。

    我想,如果没有看到那一幕,我也许会答应你的请求,放你走,放你回到你家人的身边,但是,我看到了,为什么紧紧抱住你的人,不是我。我是帝王,是天之骄子,可,在你面前,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不要,不要。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不管你恨我,怨我,都可以,我只要你在我的视线范围里,只要这样,就行了。

    所以,卫紫馥,对不起了,我不能放你走。你,要在我身边,永永远远,只要我想你了,就可以看到你,不管在你的眼里,我有多卑鄙,多可恨,我是坏人,所以,卫紫馥,对不起了。

    我,刘彻,汉景帝之子,静静的立在屋外,风,很大,雪,也很大,我心里有一丝的喜悦,因为,掀开这道帘,我就可以看到她了,只是,我不知道,屋内的两个人,正紧紧的拥在一起。真希望,真希望永远都没有看到这一幕。

    早春的风,轻轻扬起片片桃花瓣,把她四围的空气,都染成粉色,她就那样卓然的立于期间,云淡风轻的摇动着手中青色的笤帚,仿佛四围的一切,都低微的不能入她的眼。一片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发间,好想伸手,替她摘下,只是,我的手,因为凡世的束缚,而无法动弹,我所能做的,只是远远的立着,只是远远的看着,这样的日子,能有多久,能有多长?

    后来我知道,这样的日子,原来是这么的短。女子的忌妒心,实在在太可怕,等到我从甘泉宫回来时,我的紫馥,早已披上五彩的嫁衣,走向那遥远的大漠深处。

    可笑,实在可笑。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有轮回?我的阿姐,是这样,我的紫馥,还是这样。两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离我而去。

    从此,我只是静静的立在巍然的未央宫前,望着漠北的方向,看清晨淡蓝的天际出现第一抹彩霞,听暮霭时声声厚重的钟鼓之声,指尖,握着栀子花袋,脑海中,永远是她那张温润卓然的脸庞。

    如果,那时的我,温柔的替她摘下发间的那片花瓣,我们的故事,还会有不同吗?

    如果,还是如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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