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晓梦迷蝶之秋霁第16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晓梦迷蝶之秋霁 作者:rourouwu

    么多废话,你既然马上要死,和一个死人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冷哼,示意阿星动手,同时警告道:“劝你少做妄想,若不抵抗,还能死个痛快,否则……凭你一个被绑的瞎子,只有多受折磨。”

    阿星缓缓拔剑,盯着锋利的剑刃片刻,突然抖手,银芒闪动间带起漫天寒光直取万俟纪之咽喉。

    我满意点头,他真的明白了,想在尔虞我诈的宫廷斗争胜出,首先就不能手软。

    万俟纪之无暇顾及被我点破瞎子身份的事实,慌忙闪躲,不能还手的他已被逼入绝境。

    我微笑旁观,阿星的身手不错,一会儿工夫已在他身上留下鲜红的印记,看来倒不用我扔东西扰乱听力了。目睹万俟纪之此刻的狼狈,我不禁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也是这样一把利剑,他毫不留情的刺来,然后事不关己的微笑着目睹我们被屠戮。本能的握紧拳,我说过,这个仇,我定十倍奉还。

    “啪!”一样小巧的东西从闪躲的万俟纪之怀中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在地上一弹,竟鬼使神差的骨碌到我脚边。

    我漫不经心的一瞥,脸色陡变,飞快的俯身拾起那件东西,拿在手中细细观瞧。

    那是方通体细腻晶莹、隐约散发淡淡寒气的美玉,上面的凤纹雕刻得繁缛华丽,工技美巧,正是当年楚宫除夕夜宴上太后赏赐给我和秋霁燕的白玉凤纹佩。我的那块一直放在宫中,不曾带出,而另一块作为陪嫁被秋霁燕带走,想必就是我手中这块,可它为什么会在万俟纪之身上?

    我忽然想到之前秦楚和谈时,长皇子秦烈连一句都没提秋霁燕。按理说,我这个楚后毕竟是秋霁燕的堂妹,为了缓和气氛,先攀亲戚且不更好,为什么他没有?

    我心思飞快变换,最后一把握住手中玉佩,大叫:“住手!”

    阿星一楞,本来直刺万俟纪之胸前的致命一剑凝滞在半空,保持着举剑的姿势,不解的望向我。

    我无暇理会他的疑惑,对万俟纪之道:“这玉佩你哪里来的?”

    本以为必死的万俟纪之在阿星停剑时,长出了口气,但当我问起玉佩,他立刻慌乱的摸向胸口,又慢慢停手呆楞,片刻后突然狂笑起来。他异常嚣张的笑声传遍每个角落,脸上的神情兴奋,就连那双明亮却僵凝的瞳孔里似乎也显现出胜利的满足。

    “你笑什么?”我冷哼,感觉仿佛有些事脱出了控制,正向难以预料的方向发展,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他渐渐止住笑,喘息道:“请原谅,您一定要原谅个自负必死的人忽然知道自己死不了的心情。而且又让我知道了您的身份,我实在太高兴了,楚后娘娘,您说是吗?”

    我眼睛猛地张大,脸罩寒霜,声音却越发漫不经心:“你在胡说什么?我问你这块雕功精美的玉佩哪里来的,怎么又扯出个娘娘?”

    “您不要否认,给我玉的人说,这世上会特别注意这块玉佩的人绝不超过三个,其中只有一个是您这样年轻的女子。我真该死,这么长时间才想到是您,如果能看见,我早该想到。可正像您说的,我是个瞎子。一个瞎子再如何努力做得和普通人一样,他仍旧还是瞎子。所以我的疏忽可以被原谅,您说是吗?”

    “就算我是楚后,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放过你?”我使劲握紧手中的玉佩,感受上面的寒气,失去了和他继续纠缠的耐心:“我照样可以杀你,而且杀的名正言顺,为了楚国。”

    “不,您不会。您不会在失信玉佩主人一次后,再忍心杀死不但是她的救命恩人,同时也是她所爱的人。”他又恢复了往昔的从容自信,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万斤巨石般压上我心口:“燕儿让我问您,她母亲为什么会死?”

    我的眼睛危险的轻眯,懒洋洋的说:“我没必要回答这种无聊的质问,如果你只想说这些,那么你可以死了。”

    “娘娘,您不要急。我知道一个关于秋家的秘密,是燕儿出嫁前从她母亲处听来的。用这个秘密换我平安,我觉得对您来说划算。”

    “哦。”我挑眉,故做不感兴趣:“什么秘密能换北越平南侯一条命,说来听听。”

    “您不是说笑吧,现在这种状况,如果我说出来,立刻就要血溅当场。不如您放了我,等我安全了,就把秘密写在纸上,派人送给您。”

    “我说过,一个生死都在我手中的人,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您自然可以杀我,可杀了我对您有什么好处?卫越正在进攻楚国,如果我的死讯传回去,他们将更疯狂的报复,而您的堂姐燕儿,她只会更恨您。”

    “别太自以为是,不然结果会像你们卫越联军一样大败而归。”

    万俟纪之的笑容有一瞬僵滞,随后爆发更灿烂的光彩:“您怎么知道输的是我们?也许现在卫越联军已经站在潼关城上庆贺胜利了。”

    “胜利?在潼关下的峡谷里为自己人收尸吗?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潼关都没被攻克,算算日子差不多了,告诉你也无妨。白夜的军队在秦楚和谈时就已经去了潼关,乌塞河边的营地不过是空帐罢了。”

    在我嘲讽的笑声中,他镇定自若的神色终于动摇,于是我的笑加倍愉悦,这种看人变脸、打击人自信的事,我最喜欢。眼角瞥见阿星一幅真受不了你这只狐狸精的表情,好像我偷了他家老母鸡似的。抽空瞪了他一眼,我笑如春花。

    万俟纪之深吸口气,缓和稍显激动的情绪道:“既然外患已除,您更应该放了我,因为我对您根本没威胁,而我知道的秘密也许能帮您摆脱一些内忧也不说定。以北越王族的名誉发誓,只要我平安离开这里,立刻让人把秘密送来。这样您不但受益,又对得起燕儿,何乐而不为呢?”

    见他飞速调整好心情,面对死亡的威胁,依旧口若悬河,我忽然感觉佩服,一个年纪轻轻的瞎子不但城府深,嘴上功夫也了得,这样的人如果死在这里,会不会可惜?虽然他是敌国的王族,但若能为我所用……

    我冷不丁问:“万俟公子,如果我落到你手里,你会怎么对我?”

    他一楞,没想到我会天外飞来一笔,但马上就明白了这个问题关系到他的生死,微一沉吟,立刻答道:“我会杀了你,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平静的话语宛如春冰浮于水面的无波,可水下最深处却隐约透出股冷到骨髓的寒意。

    “你可以走了,记得答应我的秘密。另外回去告诉她,两清了。虽然以前就谈不上失信,但我这次愿意放你一马。”说着,我示意阿星给他松绑,同时把玉佩还给了他。

    万俟纪之一句话也没再说,我微笑凝视他踉跄远去的背影,一个瞎子在荒野里寻觅出路,也许不用我杀他,他就会死,但这与我何干?

    “你就这样放了他?”阿星在我背后冷冷的问。

    “或者你现在追上去杀了他,我不会阻止。”在他的沉默中,我笑眯眯的望着他:“如果你也不想去,就不要谈这个扫兴的人了。咱们还是说说那天晚上的事怎么办吧?”

    他在我甜美的笑容中呆住,随后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头不自然的往一边转,仿佛突然发现四周的景色美不胜收。

    成功转移话题,我笑得无邪。这几天忙于算计的我突然想起那夜后阿星的反应,他虽极力表现的和平常一样,但却一直回避那晚的亲密之举。这个人呀,如果没有外界刺激,我愿压上全部身家,他绝不会再那样做,甚至连谈都不愿。

    “有胆做,没胆承认。”我皮笑肉不笑,终于找到根治他毒舌的良方——不断提那晚的事。

    “没有,我……”阿星有些激动的转回头,又在我似笑非笑的表情中泄气,半晌后坚定的道:“我现在不说,因为我没有资格,但以后一定说。”

    说什么?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那夜后,他像破茧而出的蝴蝶伸展着美丽的翅膀,振翅欲飞。但舍弃了某些东西的他,又变得有些琢磨不透。

    他转而说道:“你不要再回叶平那里,太危险了,我送你回宫。”

    我立刻大唱反调:“我才不要这样灰溜溜的回去,且不笑掉某人的大牙。再说叶平也想让我们走,他故意给我们机会,但我偏不如他的意。”

    “你留在这里能干什么?而且我必须回秦国,不能再耽误。”

    “那你走好了,反正我不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我阻止他的规劝,道:“正如刚才万俟纪之说的,楚国一旦外患解决,内忧就再没法掩藏,如果我毫无准备的回去,根本是送死。”

    我们边说边走,不消片刻已回到云岭军驻地,人多嘴杂,自然不能再谈,便都住口。

    报上身份,我们被请到叶平住处。他似乎一直在等我们,笑着迎了上来,指着身边一人道:“云姑娘,阿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弟柳静。”

    那是个相貌普通的文士,颌下留着一缕胡须,使还算年轻的面容透出股老气,我想起他是万俟纪之提过的二当家,这样倒也添了几分出谋划策的军师气质。我们互相见礼,寒暄落坐。

    “上次承蒙相救,否则叶平必死。我死不足惜,但连累兄弟……”叶平摇头轻叹,然后正色起身抱拳:“我是个粗人,别的不多说,今后姑娘和阿星若有难处,尽管告之,叶平在所不辞。”

    我笑着推辞:“大当家快不要这样说,当初要不是您手下留情,我和阿星恐怕早喂了野兽,应该我们谢您才是。再说,我们以后还要靠您关照。”

    “大哥,不如你和云姑娘结拜为兄妹,往后也方便照顾他们。”柳静笑眯眯的抚着胡须,一个酸主意脱口而出。

    我眼珠一转,倒头便拜:“小妹参见大哥、二哥。”

    柳静摸胡子的手僵住,他本意想必是要我只和叶平结拜,但现在被我一弄,且不是替云岭军又找个四当家。

    叶平咳嗽一声,扶起我道:“这个妹妹我认下了,小妹尽管安心住下,以后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好了。”

    “谢谢大哥。”我垂头撇撇嘴,我这楚后也算纡尊降贵,偏有人不领情,不过现在还是装糊涂好。

    我正胡思乱想,叶平的一句话却差点把刚站起的我打趴在地:“既是我叶平的妹妹,自然不能委屈。大哥做主,把你和阿星的婚事办了吧。”

    第七章 乱花渐欲迷人眼(下)

    “大哥事务繁忙,这点小事就不用您费心了。”我故做羞涩的微笑垂头,额上冒出冷汗。

    “怎么能说是小事,这可是小妹你的终身大事,大哥就是再忙,也要先忙你这件。”叶平大手一挥,一幅你放心,万事大哥做主的样子。

    拒绝会引起怀疑,那样以前的努力都将付诸流水,可如果婚后,楚后的身份被人识破……

    我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恐怖,脸上僵木,嘴角发酸,耳边是叶平和柳静讨论黄道吉日,羞涩的笑容越来越难以保持,瞥见阿星一贯冷漠的表情。我努力给他使眼色,仁兄,到如今这步田地,就不要再装了,发挥你的毒舌,努力阻止啊!

    阿星的嘴似乎轻轻一动,当我满心期待时,却发现那竟然只是个称不上笑容的弯起,就像——幸灾乐祸。

    完了,我傻傻的站着,听他们说再过七天就是不错的日子,唯一能努力的只剩下婚事的规模,我坚决表示不能铺张,参加的人越少越好。现在毕竟兵荒马乱,云岭军也不适合大肆张扬,所以叶平和柳静都表示同意。

    讨论完婚事,我和阿星被带到安排的住处,我无力的倒在床上,狠瞪一脸无辜的阿星。

    “是你非要留下。”

    他一语破的,我无从反击,只能呻吟:“算了,不说这事。我问你,秋霁燕的事是怎么回事?”

    “这是大哥的家事,我不太清楚,也不好过问。反正自她嫁入长皇子府后就深居简出,宴会从不露面。后来秦楚开战,她就更没了消息。”

    我头痛的几乎裂开,所有事全如潮水般涌来,连喘息的机会也不给,仿佛各色花朵漫天飞舞,遮住我的眼,扰乱我的判断力,一切似乎都茫无头绪。

    脑中的纷乱一直持续到睡觉也没改善,我睁开眼望着虽然在床上,却恨不得离我八丈远,一骨碌滚到地下去的阿星,又好气又好笑。不过这样已经不错,一开始他甚至打算睡在地上,是我坚决认为那样万一被人撞见,会引起怀疑,才没让他得逞。

    黑暗中,他俊美的侧脸有些模糊,但隐约透露出的安详平和已让人嫉妒。就是想打扰他,在我无法入睡时:“阿星,你给我讲故事吧,我睡不着。”

    屋里半天无声无息,当我不死心的掐了他一下后,他才闷声道:“我不会。”

    “不会也要讲,我要听你小时候的故事,讲给我听。”我霸道的宣布。

    又声息皆无,我伸出手准备再接再厉,他无奈的妥协,那一贯清冷的声音里透出股少有的怀念:“我小时候,和母亲住在一个很小很偏僻的村庄。那里一年很长时间都是冬季,下雪时,寒风凛冽,满天飞舞的雪花像要掩埋我的屋子。四周什么也看不见,天地溶混成一体。在那样的大风雪里,无论你是谁,如果屋子被吹走,就什么也不是了。可每次停雪后,是美丽的,我和同村的伙伴一起在厚厚的雪上跑,被阳光照耀的雪银白闪亮,没有一丝污点。每年很少很少的时间,父王会来看我们,那时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秦王。他会抱我、会对我笑、会摸我的头,会叫我的名字。直到有一天,我八岁生日后没多久,村里忽然来了好多漂亮的马车,车里下来的人都像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他们看见我和母亲立刻跪了下去,喊着那时的我根本不明白的话。后来,我们也坐上马车,我当时很兴奋,因为他们让我穿比他们还要漂亮的衣服,给我吃从没吃过的精致点心,还说要带我去见好久没见的父亲。虽然母亲一直在叹气,愁眉不展,但那时的我不懂。”

    他说到这顿了顿,似乎不愿继续,见我正认真聆听,只得接着道:“然后,我们进宫了。我后来才知道,把我们接进宫的是久病无子的王后。因为宫里父王宠信的妃子先后产子,她担心地位不保,又凑巧知道了我母亲的事,所以就把我们接入宫中。那时我太天真,以为只要入宫就能见到父王,母亲也不会再整天忧愁思念,结果迎接我的只是一场灾难。下毒是后宫嫔妃铲除异己最常用的手段,根本找不出凶手,也没人会为我们找凶手。就这么简单,我母亲死了,我活了下来,但头发却不知为什么变成了白色。”

    他静静的叙述,波澜不兴,却让人感觉惊心动魄,似乎随时会掀起滔天巨浪。

    “我活过来时,没人在身边,父王连面都不愿见。宫里人都很势利,一个不受重视的主子还不如个受宠的奴才。大约二年,我住在世人眼中奢华庄严的秦宫里,但待遇连路边的乞丐都不如。直到有一次,三皇子、四皇子让人把我扔到湖里,然后围在湖边拼命的笑,结果大哥救了我。”

    他一改刚才的冰冷,话里又透出怀念的味道:“我当时已经麻木,连泪也流不出。是大哥抱着我哭,就那么一次,我以后再没见他哭过,可那次他真的很伤心。他说,无论怎样你是我弟弟。”

    无论怎样你是我弟弟吗?我唇角挑起,在黑暗中无声的微笑。

    “没多长时间,我名义上的抚养人王后死了,大哥奏请父王,希望让他的生母照顾我。大哥的生母静妃对我虽谈不上特别好,却也不坏,再加上大哥无微不至的照顾,我那时的生活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所以,我努力学习,只要对大哥有帮助、不会拖他后腿的我就学,连泅水也没放过。我那时,只是想讨大哥欢心,甚至大哥的生母高兴也行,因为大哥很孝顺。可结果……”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眉头皱起,像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我没有出声安抚,只静静的凝视他,一眨不眨。

    他在我明亮的目光下,渐渐平静,长叹道:“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大哥的生母静妃为什么要如此对我?我是真心想帮大哥,比起其他所谓的哥哥,只有大哥才配秦王的称号,只有他应该站在众人之上,成就不朽霸业……以前我一直都这么认为。”

    我眉头轻蹙,低声问:“你是说,第一次你被卖为奴隶,还有第二次的水攻是静妃所为。”

    他默默点头。

    静妃,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事关生死的王位争夺战中,难道一个皇子的支持一点也不重要吗?或者,中间有什么误会?

    不过,这些都和我没关系,现在我自己的事都烦不过来,哪还有工夫关心秦国的事。

    日子慢慢前行,不为任何人停留,婚期越来越近,我的烦恼也越来越多。如果真和阿星成婚,那么我现在的身份与楚后的身份就必须断开,不能再有交集,但这并不是我期望的。

    我静坐在窗边,伸出手,小小的冰花落在掌心,晶莹剔透。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一只手伸过来握住我的手,带着淡淡的温暖与融雪的温柔,牢牢握住,像要握到天长地久。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阿星的声音轻得像呓语,生怕我听到似的。

    我转头刚想说话,却看到了他另一只手上的信,于是微笑:“给我的吗?”

    他抿唇点头,拿信的手收紧,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仿佛在抗议他的虐待。

    我从他手里抢过信,边拆边说:“万俟纪之没死?祸害的命总是很长。”

    “也许信的内容根本是假的,他巴不得楚国越乱越好,你不要上当。”

    “放轻松,我只是和他玩玩,如果不自己找些乐子,人生会很无趣。”我说完,开始认真浏览信件,然后笑容越发甜美。

    真是有趣的秘密,不过没有证据的秘密有些麻烦。用这个秘密换他一条命,我还是亏了,只好下回再要点利息。我边想边把信递给阿星,他摇摇头,表示不感兴趣。这件事毕竟与他无关,不知道也好。

    我把信收回,烧了个干净。

    吉时定在黄昏,太阳西斜,一切都沐浴在红色的晚霞中,仿佛天地同庆。

    参加的人很少,只有叶平、柳静、铁叔和几个当初与我们同行的云岭军人。

    我身着鲜红似火的喜服,红色的盖头遮住了视线,只看到几双穿着粗布鞋的脚,想起自己第一次盛大隆重的婚事,那曾经数也不数不清的华贵鞋子,心里涌上荒谬绝伦之感。

    “新人拜天地!”我听到有人这样喊,接着觉得手上抓着的那根红色带子被拽向一边。

    然后,一个悠悠的声音,用仿佛盛夏湖水般温柔的语气道:“请问,我妹妹在哪里?”

    我猛地掀开盖头,转身回望。夕阳的余晖投射在门口的一条白色身影上,给白色身影镶了一圈金红色的光边。使那本来飘逸若仙的身影沾染上红尘的执念,再也无法飞升成仙。

    有这样一种人,注定站在万人之上,受人景仰、被人恐惧与憎恨。无论怎样,所有人都注定只能追随他的脚步,无法比肩。信仰他,或者摧毁他,但不要奢望理解他,这就是秋霁言——一条修炼千年的狡猾狐狸。

    此时,他就站在那里,无害的微笑,但眼中连一丝笑意也无。

    不,不光没有笑意,同时也没有任何人的影子,只是一片虚无。

    “你是什么人?谁让你进来的?”我听见有人这样质问,可那声音却像在天边一样遥远。

    他没有回答,骤然拔剑的动作让所有人脸上变色。飞一般的剑速,没人来得及拦阻,不带任何风声,他的剑已到我面前。

    第八章 不想被人抢走你(上)

    我微笑迎视,回避不了,也无须回避。

    红影闪过,阿星挡住我的视线,同时迎向那把快剑。

    秋霁言的剑微偏,嘶的一声,我和阿星之间的红带被利落的斩断,我下意识的松手,任那条残带翩然坠地。

    “哥!”我叫着向他冲去,感觉胳膊似乎被人拉了一下,但又飞快的松开,然后我没有任何阻碍的扑入他怀中。

    秋霁言在笑,虽然依旧没有温度,但那温柔如水的笑容却让看得人目眩。他轻轻张开手,把我揽入怀。

    冰冷的怀抱,肩头带着未及融化的雪花,我在这样的怀里笑得加倍愉快。

    “小妹,这是……”叶平的声音带着错愕。

    我回头瞥见阿星脸上一闪而逝的神色,隐约有些悲伤、痛苦从中透出,却无暇顾及,替他们介绍道:“大哥,这是我亲哥哥纪言。哥,这是我新认的大哥,云岭军大当家叶平。这些天多亏大哥照顾,要不然我就惨了。”

    秋霁言有礼的向众人问好后,道:“在下担心妹妹,所以擅自闯入,还请各位原谅。”

    叶平诧异的神色很快恢复正常,笑说:“纪兄弟不用多礼,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今天是小妹和阿星大喜的日子,兄弟带剑而入,未免太不吉利。还是放下剑,大家一起喝杯喜酒吧。”

    “这个请恕纪某难以从命,我妹妹怎能嫁给一个低贱的奴隶?不光我不同意,家中双亲也绝不会答应。”

    四周参加婚礼的人脸色渐渐阴沉,他们大部分出身穷苦,就算不是奴隶,也比奴隶好不了多少。此时听人用轻蔑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不由群情愤慨。

    “哥……”我故意怯生生的阻止,随后在他耳边含混的嘀咕:“你差不多点,惹急了他们,可管杀不管埋。”

    他横了个让我收拾烂摊子,待会儿找你算帐的眼神,继续优雅从容的接受众人怒视。

    叶平没有被激怒,只是有些为难的望着我问:“小妹,你看……”

    救星终于出现,还能不顺坡下驴。我趴在秋狐狸身上,甜笑:“我都听我哥的。”

    叶平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好像有个鸡蛋卡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和新郎官阿星处变不惊的冷漠根本无法相比。要让不知内情的人看见,还以为我今天要嫁的是他呢,我偷笑着想。

    叶平望望满脸无辜的我,又看看不为所动的阿星,咳嗽一声道:“这个……纪兄,咱们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看他那诡秘的神情,我隐隐感到不妙,刚想开口阻止,秋霁言已放开我笑道:“有何不可,大当家请。”见我还紧抓他衣襟不放,柔声安抚:“乖,等我一会儿,我早耳闻云岭军大当家行事光明磊落,不会有事的。”

    你是不会有事,恐怕有事的是我,我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望着他们在不远处低声交谈。叶平被胡须遮盖大半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尴尬神色,渐渐涨红,而秋狐狸则越笑越邪魅,边听叶平说话边抽空瞄我几眼,那眼神深不可测,让我浑身毛骨悚然。

    结果婚礼没能继续,当叶平和秋霁言谈完后,叶平无奈的宣布婚礼暂停。他话音刚落,阿星便一言不发的向外走去,众人看他的目光包含同情。我本想趁人们注意力转移时,跟着阿星溜出去,可脚刚抬了抬,手腕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牢牢握住。

    某只狐狸慵懒的声音响起:“云儿,你要去哪?咱们兄妹这么长时间不见,也该好好聊聊了,你说是不是?”

    “没……没去哪,我就是想和哥哥诉说离别之情。”我嗫嚅,感觉越来越不妙。阿星,这种时候你怎么可以抛弃我,要走也应该拉我一起呀!

    跟着秋狐狸一路回到房间,我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微笑,不知为什么,总本能的感觉危险,不敢再去挑拨。狐狸发怒我好像还没见过,但也绝不想有幸目睹。

    “我听说……”他又看着我笑了半天,才悠悠开口,声音拖长,显得格外慵懒迷人:“你最近过的不错,身心舒畅啊!”

    他不说话,我觉得压力巨大,可当他一开口,那感觉便渐渐消失。当他说我身心舒畅时,想起一路浮尸遍地,坎坷难行,后来又被洪水差点淹死,而那时他在哪里?在京城享受帝王般的生活吗?

    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火气腾腾的往上冒,我的笑越发妩媚娴静:“是不错,但比起哥哥来,还差了些。”

    他挑眉,没有反驳,我步步进逼。

    “哥在楚京纵情享乐时,有没有想想你可怜的妹妹正在外面受苦受难?既然现在指责我,当初又为什么把我送去和谈?只差一点,我就小命不保。秋家的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把身边的女人害死,来换取更大的利益?萧如梅如此、我如此、哥哥的母亲也如此。”

    秋霁言万年不变的温柔笑容在我说到最后一句时,终于微微裂开了缝隙,一些寒彻骨髓的东西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有一瞬间,正对着他的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活活冻毙。

    可刹那后,一切回归本位,他仍旧笑得雍容,仿佛刚才散发的寒气完全与其无关,云淡风清的叹息:“云儿,我以为你很聪明,但瞧瞧最近,你都在做些什么?和个秦人不清不楚,还让那么多人听见。万一你的身份泄露,还有那个秦人,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吧?”

    “这些不用哥哥费心,毕竟—个亲手把我推到悬崖边的人,有什么资格质问为保命而努力的人?”我贴近他,直视那双漆黑无波的眸,语气异常温柔,却又锋利似宝剑:“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想逃避吗?逃避自己的亲生母亲被父亲杀死的事实?”

    万俟纪之的秘密,不过是秋霁燕的母亲曾亲眼目睹叔叔秋怀仁拿毒药给秋怀远,让他杀死自己的妻子,以便使先王之妹容仪公主顺利嫁入秋家。

    这事本没有证据,甚至无迹可寻,但多年前秋霁言偶然的反常已被我深深记忆。那个桃花纷飞的暮春午后,他满脸疲倦,用除了优雅只有优雅的语气淡然诉说:二十年前的今天,我把我母亲害死了。然后,在我的琴声中浅眠。

    “哥,你恨吗?为什么不恨?外人总认为你母亲得到了父亲的爱,可原来你母亲和我母亲都只是秋家利益的牺牲品,没有分别。或者,你做为秋家的一份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已经把你可怜的母亲忘了。”

    对于我的质问,他不以为意,灿若烟花的轻笑:“谁告诉你这些的?云儿,就算想挑拨我和秋家的关系,也应该多知道些再下手,你太沉不住气。”

    我微微眯起眼,的确,我是沉不住气。可任何人经历了这么多艰险后,发现摆在面前的依然除了危险还是危险,也会沉不住气。

    “也许是该告诉你些关于秋家的事了。你说的对,我母亲是被毒死的,可那碗有毒的药却是我劝母亲喝的。”秋狐狸依旧在笑——一种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惊肉跳的笑容:“我说过,是我把母亲害死了。”

    “不可能,那时你才多大,懂什么?难道……”

    “我被父亲利用了,他说担心母亲的身体,叫人熬药,然后我去求母亲喝。”他的声音透着淡淡的嘲讽:“不过,你不要以为我因此会帮你对付秋家。利益,一切都是为了利益,父亲为了利益杀死母亲,而我母亲呢?你不会以为身为萧家大小姐的她什么都没做吧?不光是我母亲,容仪公主也一样,所有人都为了权力如痴如醉,就如你我。如果你真的不能再忍受跋扈的秋家,想得到我支持,出一个合适的价码,也许我会连祖宗都卖给你,一切就这么简单。”

    我眨了眨眼,心思电转,笑嘻嘻的问:“那哥哥想要什么样的价码?”

    他笑容敛去,眸中的光闪了闪,又立刻恢复深邃黑暗:“那些普通的东西,秋家都可以给,我不需要。不如咱们赌一把吧,如果你赢了,我就全力支持你。”

    “赌什么?”

    他揽住我,把头靠在我肩上,温柔的声音如情人呢喃:“赌爱,谁先爱上谁,便算输,就要从这世上消失。”

    我平静的心湖大震,忽然有些拿不准他到底想干什么,遂强笑道:“如果我赢了,你消失的话,谁帮我解决秋家。”

    “你放心,如果我输了,就把秋家的一切都留给你,至于那些你不喜欢的人和东西都会与我一起彻底消失。”

    我挑眉,觉得这时的他有些奇怪,受了什么刺激吗?他笑着等我回答,在我微显迟疑时,露出莫非你不敢的表情,于是我不肯认输的娇笑:“很有趣的赌约,我接受了。不过,我真想不出,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以后不会后悔吧?”

    “放心,我赌品很好,从没有输了不认帐的。而且,我不会输。”秋狐狸推开我,拉远我们的距离。然后微笑,不是充满算计的诡笑,也非没有丝毫笑意的温柔笑容,而是真正淡雅润泽的笑,蕴涵灵气,直直撞进我心里,一如他冷冽的话刺入耳中:“至于这么做的原因……只是忽然发现,你我终究无法共存,权力是不能分享的。”

    我们对视,他的眼轻眨,有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那漆眸深处如同深渊的寂寥,但马上寂寥便烟消云散,在他面前,我又一次眼花,或者他心思太深沉,我捕捉不到。

    我回他个淡然的笑,说:“其实,这我早就知道。”

    我早知道,你我终究无法共存。权力的路太窄、太挤,毕竟容不下两人同时前行,而你我的性格注定不能一人追随另一人的身影,结果到如今这步田地,却又何必提出这样的赌约。

    你在执著些什么?我不懂。

    第八章 不想被人抢走你(下)

    推门声打断我们的谈话,我扭头看见阿星站在门边,大红的喜服还未及脱下,黑得发亮的发服帖在红袍上,越发衬出他的淡漠不羁。他目光清冷的扫过秋霁言,注视,然后不屑的带过。

    秋霁言的脸色似乎变了变,唇边的笑更加勾魂摄魄。

    “我有话想和你说。”阿星直直的盯着我,再没有看秋狐狸一眼的兴趣。

    我还没回答,秋狐狸已经开口:“打断别人谈话,太失礼了吧,五皇子殿下。”

    阿星虽被揭穿身份,却不露丝毫惊讶之色,淡然道:“和打断别人成亲比,我还要多像阁下学习才是。”

    说的好,我偷笑,让狐狸也尝尝阿星嘴巴的厉害,不过貌似效果不显著,狐狸依旧满面笑容,果然狐狸皮还是太厚了。

    我正暗自得意,狐狸斜瞥了我一眼,我忽然觉得通体冰凉,下意识的拉了拉红衣。狐狸的眼睛眯得更紧,从那缝隙中射出的光几乎把我射穿。

    “阿星,你不是有话和我说吗,咱们外面说。哥你长途赶路,一定很累了,还是休息休息吧。”我干笑着往外挪,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得罪这位大爷,还是躲远些好。

    秋狐狸诡异的盯着我,没有阻止,我慢慢挪到门边,然后拽住阿星就往外跑,先脱离魔爪要紧。

    阿星的手轻轻挣扎,脚下的步子迈得不太情愿。我掐了他的手一下,更用力握住,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拽。为了我的安全,他们俩还是分开比较好,否则一只狐狸、一座冰山,谁知道最后是冰山把狐狸冻住,还是狐狸把冰山凿穿。反正无论哪种情况,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最后倒霉的都极有可能是我。

    阿星终于听话的不再挣扎,配合的反握住我的手,往前跑去。他那身红袍在风中飘扬,光芒耀眼纯净。

    一路狂奔,云岭军人大约都知道了我们的事,望来的目光古怪之极,不时在旁窃窃私语。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害本来想停下的我,只能继续往前跑。

    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的角落,我气喘吁吁的停住,也顾不上说话,只拼命喘息。身侧的阿星呼吸平稳的叫人嫉妒,他看着可怜兮兮的我,轻叹一声,把我拉到他怀里。听着那沉稳的心跳声,我过快的心跳越来越稳定,渐渐的,两颗心似乎都溶混为一,再也分不清哪颗是谁的。

    “果然……现在的我不行吗?”他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几分不甘,却又夹杂着早已料到的无奈。

    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可张嘴又吐不出。他却立刻轻轻捂住我的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要说,等一等,好吗?”

    我望着他眼中复杂的神色,下意识的点头,他唇角难得的向上勾了勾,那抹温柔就这样从唇边一直晕染到眼底,还未等我细察,他的手已盖住我的我眼睛。

    我看不见了,张嘴刚想抗议,温热的唇覆上,夹带着和那笑容一样清澈纯净的温柔,在我嘴上轻轻吸允,慢慢加深,隐约有种噬人心魂的痛从他嘴里传到我心底,激起一丝涟漪。

    不知何时,他的手离开了我的眼睛,但我仍双目如盲,四周的景物模糊一片。

    天空中,月亮替代了太阳,如水的月光让人心也变得水样般温柔。

    良久,阿星的唇离开,额头靠在我额上,轻声道:“叶平肯定早就不信那个谎了,你要小心。”

    “我知道。”

    “如果不可为,就先和他回去吧。”

    “才不要,会被太后害死。”

    “不会,因为他和我一样……”阿星的声音越说越低,终不可闻。

    我想追问他话的含义,却无意间瞥见远处月光照耀下,那抹飘逸的身影,轻薄如烟的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散,却又有股屹立千百年而不倒的气魄,美得触目惊心。

    我微笑,身边阿星的眼里升起警觉,然后惊讶的接受我的吻。

    远处的人也在微笑,静谧无声。

    阿星突然不容抗拒的推开我,坚定的神色对上我诧异的目光,一字一句的道:“吻我的时候,不要想别人。”

    我闭上眼,轻叹:“好。”

    他的唇落下,犹如今夜的第一个吻,使四周全裹了层纱,模糊朦胧。后来我想起那夜,总觉得月光很浅很浅。

    “我不会让人抢走你的。”阿星在我耳边呢喃,说了些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分不清。

    第二天,阿星走了,没有惜别、没有留言,什么也没留下。

    我爬上附近一座小土山,茫然地四处寻觅,视野所及只有飘然而落的雪花,无声无息,慢慢遮盖了大地。

    一只手伸来,在我肩上轻拍,雪花扑簌簌的被掸到地上。

    我没回头,凭感觉已确定来人身份,悠悠说:“不知道有没有多穿件衣服,天气越来越冷了。”

    “有啊,我今天多加了一件,昨天可把我冻坏了。”某狐狸开始唠叨,语气天真无辜,他一开口立刻把离别的忧伤气氛全破坏光了:“没人心疼,只好自己心疼自己。”

    我笑眯眯的转回头,握住他热乎乎的手,轻声道:“哥怎么会冷?狐狸皮那么厚,应该很耐冻的。”

    “狐狸的冬天也不好过呀!”他耸肩,笑嘻嘻的把我拉入怀:“还是这样暖和些。”

    我在他怀里享受温暖,有些懒洋洋的问:“你居然会亲自来找我,是不是最近太闲,没有朝政需要处理吗?”

    秋狐狸眸中的犀利一闪而过,随后漫不经心的答:“那些朝政哪比得上我可爱的妹妹重要。”

    我准确的捕捉到他眼中的变化:“哥,你在说谎。”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浅笑,看来最近楚宫一定发生了有趣的变化。

    雪花夹带着时间飞过,秋狐狸没有再提赌约,也不催我回宫,反而陪我在云岭军驻地四处观瞧。叶平的手下没有阻拦,但无论走到哪里,我都有被人注视的感觉。果然,他还是不放心!

    不过说实话,云岭军现在的驻地只是个贫瘠的小县城,一堆逃难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