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初妆第9部分阅读
晓初妆 作者:晓初妆
鱼贯的退出去了,只有郑爽一人留在原地,他瞄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她面若止水,忽又低声细语的说道:“娘娘,奴才才想起来还有一件事,慈宁宫的容姑姑之前派人送了玉凝膏过来,奴才已经把放在娘娘的妆奁盒旁边了。”
闻言,明珠妩妩一笑,神情间算是有了几分了然,纤细的手指捏起茶碗盖,一阵蒸腾的白气袅袅升上来,如淡薄的烟雾弥漫在她脸上,“难怪我刚才这般模样进来,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原来是郑总管早就吩咐好了。”
她的声音不冷不热,郑爽遂忙颔首躬下身去,婉言道:“为娘娘分忧解愁,那是奴才份内的事。“
片刻的沉寂,明珠用盖子轻轻叩响着茶碗釉白的边沿,一下,一下,却总被手腕上脆亮的铃铛声掩没,嘈嘈灌入耳内,便令人一丝莫名的扰心。
“娘娘……“郑爽呢喃,细如蚊声。
明珠却盯着碗内杏黄|色的茶汤出神,直到无数银针飞舞盘聚于碗底,方才漫不经心的说道:“有郑总管你在,本宫以后应该可以省些心了。“
“娘娘抬举奴才了。”
郑爽有些恍惚,有些怀疑,眼前的女子真的只是一个骄纵跋扈,胡作非为的金枝玉叶吗?
”你可以退下去了,顺便交代你一句,我不喜欢太监在眼前晃来晃去,郑总管平日没事就别到这殿里来了,以后让那个叫小蝉的宫女近身伺候本宫吧!”
闻言,郑爽脸色微微僵白,愣了半晌,方才应了一下,恹恹然的退了出去。
翌日,天清云高,骄阳暖暖,日光晒在她身上,已经会感觉到一点灼热。
远处依稀有蝉声隐约,而雕花槅窗外,地砖寸寸洒金,亮如白炽,刺人眼花,明珠微微颦眉,将探出窗的半截身子缩回来,脑子里的意识也一点点在凝聚,春迹渐匿,初夏已悄悄来临了。
终于意识到,她最讨厌的夏天,要来了。
“娘娘,郑总管从坤宁宫回来了。“小蝉在门外禀告了一声。
明珠回身拿起罩住菱花镜的面纱,然后对门外的她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那些虚礼就免了!”明珠一张嘴,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本宫今日称病没去,坤宁宫那些人有何反应?“
郑爽颔首垂立,一字一顿,缓缓道:“启禀娘娘,皇后娘娘倒没说什么,只是在旁的其他人颇有微词,德妃娘娘还说……娘娘您第一天就不去坤宁宫请安,只怕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
明珠一哼,冷声道:“本宫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那个德妃挑唆她,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对付我!“
“这点娘娘倒不必担心,奴才猜想如今皇后娘娘的矛头还不会指向娘娘您,宫里传言皇上昨日大婚竟然不是在坤宁宫过夜,而是在翊坤宫。“郑爽回答道。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二)
她突然有点反应不过来,“翊坤宫?”
“回禀娘娘,舒贤妃住在翊坤宫。”郑爽在旁婉言的提醒了一句。
“是她……原来是去找她了。”
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却是一抹似是而非的讪笑,再次回忆起大婚的晚上,还是溶溶的红烛光,他毅然转身而去的背影,此时才忽然觉得刺心隐痛,更有一股愤懑涌上心头,他说后宫粉黛无颜色,他说三千宠爱集一身,其实那个人是舒素女吗……
纵然如此,又何必招摇?
明珠烦闷地摇摇头,她猜不透,越来越猜不透了……若是以前,她定会不假思索地嘲讽他纵情声色,风流成性。
可如今他们相处过一段日子,时间不算长,亦不算太短,只是接触了,总会发现和自己心中最初认定的不太一样,虽然他也总是那样玩世不恭的痞笑,邪肆而放浪形骸,但是和她斗嘴吵架,或是送她一些精致的木艺小玩意儿时,清朗墨画的眉目间却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温柔淡定。
那种返璞归真的错觉时常让她判若两人。
连续三日,明珠一直称病没去坤宁宫请安,皇后倒也没对她发难,宫内变幻,白云苍狗,昨日哭,今日却要笑了,而正值春风得意,明珠猜李清阑恐怕也就没把她这件事放在心上计较,因为翊坤宫里那位人如淡菊的贤妃的缘故,令皇后蒙羞而伤心不已,宫里有传言皇上为了讨皇后欢心,所以夜夜在坤宁宫陪伴着皇后。
夜夜相伴,龙恩浩荡。
直到大婚后的第三日,朱胤才踏进了永寿宫。
掌灯时分。皇上身边的小五子派人先来通报一下,明珠便让人在金兽里点香,浓郁的薄荷叶,如沐新雨,清新得呛鼻。
朱胤一进来就先打了个喷嚏,她半张脸遮在面纱下,只有两道弯月牙儿似的笑眸精光闪闪,心里并不解恨,总似有一口怨气堵住生闷。
“你这屋子没法儿呆了!”
不停地打喷嚏,他捏住鼻子转身就要出去,却被明珠一把拽住衣襟拉回来。
将他拉回桌边就坐,她笑语嫣然,不痛不痒在他耳边揶揄道:“薄荷叶清脑醒神,俗脂艳粉闻得多了的人,自然一时半会儿受不了,不过很快就会好的,你看我就没事。”
朱胤扭过头来看她,眉峰微蹙,一手捏鼻,另一只手忽然指向桌上白烟袅袅的金兽,恨声道:“你再不让人把这玩意儿弄走,我真要走了啊?”
明珠努了努嘴,偏不吭声,也不动手。
见状,朱胤眉角一挑,墨色的凤眼往上飞扬,闪着慧黠的光芒,他还故意提高了声嗓儿,冷着声音吓唬起她来:
“真不弄走?那好,朕今天踏出这个门槛了,以后你就是求朕,朕都不踏进这永寿宫一步了!”
说完,他作势就要起身,明珠跺脚放开他的衣袖,闷闷一哼,这才唤小蝉进屋来,把桌帏中央的金兽弄出去。
“不来就不来,谁稀罕?我才不在乎……”
明珠背过身坐在旁边的圆凳上小声发牢马蚤,朱胤偏头淡扫了她一眼,听见了倒也不在意,接过小蝉递上来的热茶,兀自笑着浅狎了两口,见小蝉出去才放下,悠悠开口道:
“安西王三日后离京,如你之前所说,这一次也算有你的苦功,作为一点补偿,后天晚上朕可以带你出去,一起给他设宴饯行,可好?”
“出宫?”
她眸间一亮,欢喜得差点惊呼出来,随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的门窗,捂住嘴,缄默地点了点头,出宫这个诱惑太大了,甚至可以让她一时忽略掉颜咬金这个死对头。
朱胤见她如此,忍不住笑起来,道:“小五子在门外守着,不会有人偷听的,况且朕经常出宫,已经算不上什么事儿了。”
明珠点头,知道他所言不假,不然也不会与他在宫外两次不期而遇,甚至算是狭路相逢。
“况且后宫诸多妃嫔,惟独你和朕一起出去,母后她老人家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但自己不会过问此事,而且也不会让别人过问此事。”
他说着勾嘴浅笑,凤眼微眯,飞入鬓角,眸光流转不休,俊美的脸孔看上去诡魅而迷离。
兴许他话里意有所指,明珠一概佯作无知。
“既然如此,那你常常带我出宫,可好?”
她歪着头,精致的鹅蛋儿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灿然的笑容,故意讨好他。
朱胤挑眉瞅了她一眼,随即摇摇头,似笑非笑,否定道:“恃宠而骄,不太好。”
明珠瞪着他,不满地哼道:“我哪有恃宠而骄,这本来就是你欠我的!”
她情绪颇为激动,身子不经意地一动作,手肘碰到桌沿,茶碗里的杏色茶汤微微漾起一圈圈涟漪。
被撞击的肘部一阵麻痹感消退下去,尖锐的钝痛方渐渐袭上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护住手肘,“咝咝”轻呼不止。
朱胤扬起嘴,满嘴幸灾乐祸的坏笑:“自作孽,不可活呀!”
见状,明珠气得扬起手就要挥过去,不料他眼疾手快,生生地擒住了她的手腕,她神色微微一惊,恨恨的欲要挣脱开他的手,却反而被手腕上的力道钳得更紧。
“放开我!”她冷斥道,目光狠狠地瞪向他。
犀利的目光射过来,藏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狡谲与暧昧,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弯起优雅而邪恶的笑弧,“时候不早了,不如你陪朕一同安歇吧。”
闻言,她猛然一怔,有些恍惚。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三)
她可以……
她心里一直是这样想的,一种空茫的迷惘却瞬间围逼上来,像一团乌烟熏绕了心,她恍惚了……不料他的手臂陡然加力往回一拉,就将她揽入了他的臂膀下,海棠花香芬芳诱人,穿透层层轻纱的薄衣,丝丝缕缕渗进她肌肤的纹路里。
明珠浑身一颤,仰首抬起眼来。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她甚至可以看清他琉璃般澈闪的凤眸里,那个明眸皓齿,神色茫然的自己……
少顷,他扬唇微笑,媚眼如丝,勾人魂魄的眩惑。
面纱悄无声息的飘落在地,朱胤俯下头来,像一团阴影遮盖了她眼里所有的光,只有一片云软软贴上她的唇。
电光火石间,她的脑子乍现过一双熟悉的眉眼,截然不同的那双眼睛,朗朗如星辰,却隐藏在墨丝垂髫的阴影下,像一滴泪落进心里,烙成伤……
她心中一揪,如大梦初醒般猛地挣开他,霍地站起来,瞟了一下笑意微凝的朱胤,明珠用手压住一阵剧烈起伏的胸口,心慌意乱。
“我脸上的伤还没好……残容无颜得见圣上,恐怕吓着圣上,还望恕罪!”
她捂着半张脸背过身去,遮掩着满脸的心虚,故意放低声调,软言细语的解释道。
“还以为你只喜欢朕一个,原来心里装了好几个。”
他启唇,语言似笑,含着一丝轻蔑的口气,却不带任何的温度。
“你这个疯子,简直不可理喻!”
闻言一下子恼羞成怒,明珠倏地回过身来,脱口直骂道。
他脸色一青,猝然抄起桌上的茶碗狠狠往地上扔去,啪嚓一声,水花四溅,明珠不由自主地打个激灵,顷刻间吓得呆住,手却突然被人高举起来,朱胤抓着她的手腕,用力太紧,指甲似要深深钻进皓腕的嫩肉里,咬牙恨声道:“你——太放肆了!”
哐当一下,门外的人闻声冲进来,小五子看了看他们,又扫了一眼桌子下面,瓷渣,茶叶,汤水……满地狼藉,遂忙垂头,惊恐的低唤道:“皇上……奴才马上让人来清……”
一语未了,朱胤侧眸冷扫了他一下,便喝道:“出去——把门关上!”
说完,又是哐当一下,小五子已怯怯的退了出去。
小五子回转过身来走下台阶,招手就把不远处的郑爽唤到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叮嘱了一句:“你赶快派个人到慈宁宫去知会太后,皇上很少发这么大火,我怕会出事儿!”
郑爽点点头,忙不迭派了一个小太监去了。
回过身,望了一眼华灯点缀的富丽宫殿,里面时而传出的吵闹声令人胆战心惊。
“你放开我!快放我下来!”
明珠在他背后又捶又叫,头却一直被晃得厉害,晕乎起来根本动辄不了他,朱胤这个禽兽居然失了本性,把她整个人往肩上一扛,就往幔帐深处走去。
“没有人敢拒绝朕,我不管你的心里有几个男人,但是你的人必须是朕的!”
嗤声一哼,朱胤薄凉的唇角噙起一丝阴冷的狠笑,俊靥上怒意隐现,眉目间却渐渐蹙紧,他今晚是怒极了,恶从胆边生,横了心要势在必得,只是没想到她捶得这么用力,再这样下去,他非得弄成内伤,吐血不可!
“也没有人敢这么欺负我,你今晚要是敢碰我,我一定杀了你!非但杀了你,还要把你千刀万剐!”
明珠气得要发疯,狠狠地拉扯他垂在身后的头发。
“你要是再拿朕的头发,朕今晚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绕过屏风,朱胤怒不可遏地把她往牡丹怒放的衾缎上一扔,嘈乱的铃铛声此起彼落,她一声痛呼,全身的骨头都快硬生生的撞散架了,勾住床帐的金钩受震轻轻一摇,红绡丝帐便如水面散开的涟漪一层层漾下来。
他站在淡烟轻雾般的红绡帐外,如同邪魅的妖孽,目光阴鸷,诡笑缠绵,“那好,我们现在就来试试看,看谁死得快。”
一看到容姑姑的身影出现在永寿宫门口,小五子和郑爽像看到了天上来的救星,十分热络的迎上前去。
“容姑姑,你老人家可来啦!再不来,可真要急死我们这些人了!”
“再急,也要等到太后她老人家问完话,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是。”一开口,亘古不变的沉哑声音像一块铅石压在心头。
“那是!那是……”小五子和郑爽遂忙连连点头称道。
容姑姑一边走,一边不慌不忙的问道:“皇上还在里面吗?”
“皇上和贵妃娘娘都在里面,您听听这嚷嚷的声音,贵妃娘娘连喊了几声救命,我们都不敢进去!”郑爽着急的答道。
走到正殿门口,小五子也怕闹出人命不好收拾,急着欲要大声通报,却被容姑姑扬手给拦住。
“你们都在这儿先候着,我一个人进去看看。”
容姑姑叮嘱完,蹑手蹑脚的推开门,一个人悄悄走了进去。
容姑姑淡淡一眼扫过外殿内的狼藉,走进幔帐深处,躲在屏风探眼窥了两下,红绡帐内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撕扯不休,亦是春光旖旎,她随即又悄无声息地回身退了出来。
走到大厅时,瞟了一眼桌上没有薰香的金兽,她忽然顿住了脚,若有所思地回头瞥了一下,忽然向桌边走过去,揭开炉盖,又从袖子内拿出一个红色小纸包,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悉数倒了进去,借着旁边的烛光点上,才放回炉盖,不着痕迹的捏好红纸包,又藏进了袖内。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四)
“容姑姑,里面情况如何啊?”
一见容姑姑面色平静的走出来,小五子和郑爽脱口齐声问道。
“没事儿。”容姑姑淡淡的答道。
“容姑姑这……”
郑爽一听明珠还在叫救命,眉头不由皱在了一起,连宫女小蝉也急着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袖,带着哭腔乞求道:“容姑姑,您救救娘娘……救救她吧……”
“荒谬!”
一声低斥,容姑姑狠狠地甩开小蝉的手,随即令人把小蝉拖拉下去,关起来。
少顷,容姑姑来回横瞅了小五子和郑爽二人一眼,哑着嗓子,沉声道:
“妃子为皇上侍寝乃是理所应当之事,你们一个在皇上身边当差,一个在娘娘身边当差,都是明白人,就应该很清楚我话里的意思,今晚无论里面怎么闹,你们都不可以进去,也不能让任何人进去,知道吗?”
小五子和郑爽暗地里互看了一眼,遂忙了然的点头:“既然容姑姑交代了,咱们自然要照办。”
目送着容姑姑离去的背影,仰望远眺的萧萧玄青,雁飞残月天。
红烛销尽,一夜漫长。
翌日,天色晴朗。
日照三竿时,明珠仍然卧伏在红绡帐内,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在凌乱的床缎上不得安生,翻来滚去了几下,直到强烈的光线透窗照射进来,她才颦眉,睁开惺忪的睡眼,醒来的那一刻,仿若有无数种疼痛交杂在一起袭上来,顷刻间整个人都快要撕裂开了。
磨蹭了半晌,明珠慵懒懒地从床上爬起来,两扇雕花槅门这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小蝉正好打了洗脸水进来,一行还有三个宫女进来,两个收拾床上的被衾,另一个和小蝉则扶她起来换衣裳。
明珠刚站起身来,就听到两个宫女一声低低的浅笑,不由侧过头来,不偏不倚,恰好看到她们扯起的一块儿床缎上,一片红,嫣然如花,竟比衾缎上怒放的娆色牡丹还要娇艳。
昨晚种种悉数浮现回来,羞恨至极,她咬着唇,冷冷的吩咐道:“把它烧掉!还有,你们谁敢出去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们的嘴!”
不料,那两个宫女居然把它收拢作一团,抱在怀里,低声下气地禀道:“回禀娘娘,这个……不能烧掉……”
闻言,明珠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她们,气冲冲的呲问道:“为什么不能烧掉?这是本宫的血,本宫说烧掉就烧掉!你们这些奴才当真是反了啊?昨天晚上没一个听本宫传唤的,我还没追究你们,你们今天居然连话也敢悖逆了?!”
“启禀娘娘,奴婢不敢!”
两个宫女齐唰唰的跪在了地下,另一个宫女也紧接着跪下了,只有小蝉扶住明珠站着。
最后跪下去的宫女垂着头,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娘娘,奴婢们不敢忤逆娘娘的意思。只是……皇上临走前特意留下懿旨,说不准把这个床单扔掉或洗掉,要好好保存下来……好让娘娘您自己留个纪念。还说……若有违抗者当抗旨罪论处,定会重罚。”
宫女说完,明珠早已铁青了脸色,攥紧成拳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关节微微泛白,而胸中的怒火更是一触即发,她没有想到——这个丧尽天良的禽兽昨晚强占她,如今居然还存心羞辱她!
少顷,她缓缓的抬出一只手,指向宫女们,低吼道:“你们——把它给我!”
宫女们相互之间看了两眼,谁也没敢动。明珠连续吼斥了几声,又狠踢了几下跪在腿边的宫女,抱着床缎的宫女才双手畏畏缩缩的将它举过来,等不及递到身前,明珠便伸手抢过来撕,撕不开,便扔到地上用脚踩。
鬓云残披,面色苍白,她身着中衣像个疯子似的脚下发狠地乱踩,脚踝叮叮当当乱下节奏,嘴里也语无伦次:“你就是存心羞辱我!我踩死你,踩死你……“
宫女们见明珠人乏脚轻,而这牡丹刺绣的蒲桃锦床缎韧劲有余,便索性不作声,任由着她踩,不过片刻,她果然只得恹恹作罢。
小蝉和她腿边的宫女扶她坐下,更衣时,另两个宫女便趁机收了床缎,溜了。
坐在妆奁前时,揽镜自照,足足快两个时辰,明珠仍是把一张脸搓圆捏扁,掰来弄去的左瞧右看,越看越不顺眼,脸上的那道划痕已经淡去,雪色凝脂的耳朵和脖子上到处开花,咬痕,掐痕,尽是触目惊心的殷红色。
她忿忿一哼,气赳赳的把菱花铜镜往彩绘地毯上狠狠一扔,气简直不打一处来,全身都是痛,全身便都是气:朱胤这个禽兽,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小蝉把铜镜捡起来,替她又放回妆奁架上,趁机瞟了她一眼,便巧笑言兮的说道:“娘娘,奴婢觉得您真的很厉害,今天皇上离开的时候,虽然用手半遮着脸,可奴婢看见他脸上有伤,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言,明珠一嘟嘴,反而露齿笑了,将头上插着的一根凤凰嵌红宝石累丝金钗取下,递到小蝉面前:“这个赏给你了。要是你再多说几句皇上的坏话,我就多赏你。”
“啊——咻——”
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朱胤继续对着镜子细瞧,右脸颊的淤青,被咬破的嘴角……他这张魅惑众生、俊美如斯的脸,莺莺燕燕眼里完美无暇的绝色男人,居然就让那个恶悍的女人这样给毁了!
小五子站在一旁,见朱胤坐在御书房里一直拿着镜子自照,时不时龇牙“咝咝“两声,就抿嘴想偷笑,忍不住了便低低的笑着说两句:“皇上,这贵妃娘娘还真够厉害的……”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五)
“简直就是个恶女!小时候就是,如今大了还是如此,朕这一辈子,就是被她一个人咬过!”
朱胤喋喋不休地怨声道,看上去也是个窈窕淑女,实在是没料到她下手这么狠!
“小时候就纠葛不清了,那你还去招惹……”小五子撇撇嘴,暗自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朱胤没听见他的话,纠结起俊秀的眉眼,继续自顾自道:“京城里哪个女人不是对朕投怀送抱、软语温言,就她不识抬举,做了朕的妃子,对朕还这么嚣张无礼!”
这时,一个小太监突然推门进来,跪在地上福安,禀报道:“皇上,叶丞相在御书房外有事求见!”
他扬手往外摆了摆,不悦道:“你去告诉他,朕今天谁都不见!若是有重要的事,你就再替他传达进来!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你就说让他自己看着去办吧!”
不一会儿,小太监又跑进回禀了一声:“丞相大人今日进宫听说皇上受伤了,他说虽不明其因,但是想给皇上安排一个贴身侍卫,以便随时保护皇上的安全!不知皇上是否恩准?”
闻言,朱胤“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就连小五子也一旁捂嘴偷笑起来。
见小太监不明所以的瞅着他们,朱胤方才笑道:“好吧!过几天,你让他把人带进来给朕瞧瞧吧。”
“是!“小太监点头应道,这才带着满脸的匪夷所思退了出去。
门一关上,他便扬唇一笑,拿眼瞅着在旁的小五子,饶有兴味地开口道:“叶丞相那么耿直正经的人,要是知道朕是为了强占女人所受的伤,不知又会作何感想了?”
“皇上,您以前不是说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这回岂不是……”
小五子本来想说自打嘴巴,哽了哽,还是把话吞咽了下去,经过昨晚破门而入的事,头一次见皇上如此可怕,他算是知道圣怒难犯了。
一语堵口,他忽然意识到霸王硬上弓这种事自己的确从来没做过,但是昨天晚上……朱胤托腮偏头想了想,半晌,方才缓缓道:“朕不过是顺了母后的意。”
小五子这才理解地点点头,细想一下,也颇有道理,遂忙笑着奉承道:“还是皇上您深谋远虑!”
他抿嘴,淡淡地笑了一下,凝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目寡淡,五官棱角分明而漠然,不带丝毫笑意……
花街闹市的谢阁,灯烛煌荧,莺歌燕舞,熙攘热闹,尤甚从前。
在大门口站定,明珠看着周围来往的人群,今日她女扮男装,居然还有些风流客色眯眯的打量她,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简直令她头皮发麻,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讪讪的瘪起嘴,不满亦不屑的抱怨道:“你不是给某人设宴饯行吗?为什么是来这种地方?”
殊不知,片刻过去,旁边竟然还无人应答。
“喂,我问你话呢!”
明珠忿忿地撇过头来,只见玉冠华衣的朱胤早已被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包围,其中一个红衣女子两条手臂似水蛇灵活地勾上他的脖子,撒起娇来,“爷,您今天怎么带个女子来这儿啊?是不是嫌弃咱们了?”
见状,明珠顿时火冒三丈,一出手,纷纷打掉她们在他身上乱摸的手,一条条凝雪皓腕上顷刻间全是红红巴掌印,个个面目可憎的瞪着她,她也不甘示弱,又一个个反瞪回去。
“嘿哟——看不出来,你这个小娘子还挺厉害啊!”
明珠瞪着说话的红衣女子,一时气得脸红脖子粗,结结巴巴地否认道:“你胡说什么?我……我明明是……男人……啊!”
“你是男人?”
红衣女子用手里的团扇掩着嘴,嗤嗤一笑,“倘若你是男人,那我们在谢阁混了这几年岂不是都白混了?对付男人,尤其像爷这种人,姐姐我们可比你有经验得多,你若是脾气太坏,又把他们管得太紧,是不会讨他们喜欢的。”
“你——”明珠又羞又气,刚一张嘴,又被打断了。
“妹妹这模样生得可是真好,比得上咱们这里前两天来的新头牌,倘若把这性子再改改,咱们爷以后哪还用得着上这儿来啊……”
红衣女子咿咿呀呀的一说完,几个女子全奚笑起来,明珠脸一红,瞪着一脸不以为然的朱胤,气咻咻的嚷道:“你看看她们这副嚣张的样子,我可是和你一块儿来的,你就不会帮我说句话吗?!”
朱胤倏地一伸手,揽过她的腰身,就将她拉进了怀里,唇角优雅地上翘,浮出一丝邪魅儿戏谑的坏笑,道:“你不是不搭理我的吗?这会儿倒又需要我了?”
旁人纷纷侧目,看着谢阁楼前这别扭的香艳场面,明珠一掐他的胳膊,他反而将她揽得更紧,明珠蓦地抬眼盯着他,惊疑的斥问道:“你存心挑衅我?”
“你说对了,我就是存心挑衅你。”
朱胤不以为意的点头,笑若灿花,宛若妖娆的海棠花开,邪恶地淋漓尽致。
他就是存心的,出来的一路上,他在马车里和她说话,她翻个白眼,嗤嗤一哼,完全是充耳不闻。
不仅如此,这两天,他只要一踏进永寿宫,她就往门外扔东西,永寿宫里什么名贵的花瓶或罐子,全噼啪嚓啪地摔成豆腐渣,若不是有出宫这个大诱惑,恐怕这会儿他还近不了她的身。
“爷,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小五子在一旁小声劝道,今天没有明少华在场逢圆,这些莺莺燕燕,拉拉扯扯连他都不放过,他都快招架不住,想逃了!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六)
“小五哥,你着啥急啊?爷难得带个小娘子过来,就让咱们姐妹们凑凑热闹,教教她怎么勾引男人嘛!”
姑娘们七嘴八舌,一条条脂粉味重的丝帕甩在脸上,小五子哪里还说得上话,早就晕头转向了。
“你们这些人太过分了!”
一个轻软却有力的脆音突然冒出来,众人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和明珠同样唇红齿白的白衣纤弱公子站在大门口,他身边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人一袭紫锦清贵,翩若惊龙,明若珠耀,过目令人不由一痴。
“沦落风尘了,还不知道自己收敛,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看有谁还会要你们,我说就是再好的媒婆也难给你们找到人家!”
纤弱公子一边义愤填膺的说,一边走过来,姑娘们的矛头一下子转移过去,红衣女子带头打量了他一番,笑道:“今儿个真是巧了?又来了一个啊!”
纤弱公子却坦然一笑,回道:“我就是个女的,你们这儿难道不许女的进吗?我有银子,倒要问问你们老板要不要?”
“要!要!要……”
不等红衣女子开口,春风满面的老鸨已经迎了出来,往那红衣女子的胳膊上狠狠一揪,红衣女子闷哼一下,却不敢再出声驳言。
“几个有银子的爷,快快请进!”
老鸨一转过头来,又是笑脸嘻嘻的,忙不迭的把明珠一行人热情的招呼进来。
明珠趁机瞅了一下那位纤弱公子,不料他也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两个人皆暗暗一笑。
第一眼看到纤弱公子时,明珠便认出来了,如假包换,正是紫燕飞。
紫东阁内,花梨木的陈设繁复而华丽,香猊袅袅,幽雅别致,连明珠刚踏进来,也不禁暗暗叫绝,心里想着若是把整个谢阁比作一团淤泥,那这里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清荷。
四个人围桌而坐,颜慕笛所带的侍卫安达守在门边,而小五子则在桌边伺候。
“紫姐姐,真是看不出来,你还有点伶牙俐齿的。”
明珠拉起紫燕飞的手,粲然露齿,秋眸亮幽,经过刚刚谢阁楼门口那件事,她发觉自己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我见犹怜的女子了!
紫燕飞抿嘴一笑,倏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微微下垂,宛若蝶翼在皓雪般的脸颊上扑刷跳跃着,煞是娇俏动人,
“实不相瞒,我这一点点嘴皮子,其实都是被我娘从小耳熏目染了,我娘是个媒婆,专给人说媒谈婚的,就一张嘴最厉害。”
“媒婆?”
明珠蓦地吃了一惊,丝毫没注意到紫燕飞身旁投射过来一道复杂的目光,半晌,还连连点头道,“那你娘还真是很厉害,居然能把你嫁进了颜家,颜家可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啊!”
“嗯。”
紫燕飞略微点了下头,脸上却不见得有多欢喜,眉目间甚至笼着一丝说不清的忧伤。
“可是,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说着,明珠不悦地瞥了颜慕笛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的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便凑到紫燕飞的耳边,小声觑道,“那只骄傲的孔雀都不来,他怎么会把你带上啊?”
紫燕飞看着她,也摇了摇头,从未想过原因,只是听他说突然要带自己出门,便已是难以抑制的欣喜,整个晚上仿若又回到了以前那个明朗的自己。
“我想我可能知道。”
朱胤忽然插进来一句,喝着沁香的花酒,笑得肆意而悠哉。
一听到他玩世不恭的笑声就来气,明珠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瞪着他,刚才积压的火气便乘机喷薄而出,喋喋不休的讽斥道:
“你居然偷听我们说话?枉费你读过圣贤书,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吧?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不懂吗?一个都做不到,还如此厚颜无耻,好生令人佩服呢?!”
小五子在一旁嘿嘿偷笑,朱胤扫了他一下,俊眉往上轻挑,狭长的凤眼斜飞入鬓,神色略带轻佻的吩咐道:“小五,你去让老鸨把新来的那个头牌叫进来伺候爷!”
“不准叫!”明珠打断道。
他置若罔闻的端起酒杯,冷冷地睇了小五子一眼:“快去!”
“哦。”小五子怏怏的点头,便走了出去。
明珠一手夺过他递到嘴边的酒杯,狠狠地扔在红色地毯上,杯子骨碌骨碌地滚了几下未碎,酒却撒了他一身,他居然抬起洒湿的衣袖放在鼻间嗅了嗅,一脸陶醉地勾起嘴角微笑,嘴里还呢喃道:“真香!新来的美人一定更香……”
“好,你反正无可救药了,我也不在乎。既然你刚才说你知道愿意,那你说说看啊?”
明珠怒极反笑,冷冷一哼,满脸都是鄙夷和不屑的神色。
少顷,朱胤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的笑道:“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你——”
明珠一下子拍桌而起,紫燕飞拉了拉她的手臂,僵持了半晌才拉她重新坐下来,看着她时,紫燕飞居然是满脸羡慕的神色,汪汪闪烁的眸子里似藏着丝丝黯淡,低着声音,苦笑道:“你们两个这样……真好。”
她一时愣住,想了半晌,偏偏有点想不过来,这样子也……也算好?只怕紫姐姐没看到她的惨状,如今全身还是伤痕累累的,朱胤这个禽兽更是可恶至极,脸上的淤青还没消尽呢,居然又要招蜂引蝶了!
明珠一脸的错愕,吃惊地盯着紫燕飞,问道:“紫姐姐,你脑袋没毛病吧?”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七)
紫燕飞摇摇头,低眉顺眼,避开明珠犀利的目光,看似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只是觉得两个人能吵吵闹闹也是好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会更难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低不可闻……
明珠却懂了,脑子里一道亮光划开黑夜,然后突然记起紫燕飞是颜家未亡人的身份,话锋便一转,笑问道:“紫姐姐,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啊?”
紫燕飞不答,却扭头看了看另一侧的颜慕笛,明珠也顺势抬眼看过去,目光颇为不善地瞪着颜慕笛,他俊容清冷如霜,神色漠然无绪,犹如一尊完美无暇的璧人,对人置之不理,充耳不闻。
明珠看着他这副德性就冒火,气冲冲的嚷问道:“喂,你耳朵聋了,我问你们什么时候走呢?!”
颜慕笛淡淡地扫过她一眼,又移开了视线,面上水波不兴,眸里风过无痕。
不想看明珠下不来台,紫燕飞在旁边也勉为其难地问道:“王爷,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京城?”
过了半晌,他才张了张嘴,低沉的嗓音,吐出两个字来:“后天。”
紫燕飞浅浅一笑,转过头来,取下手腕上一串碧莹通透的东海明珠,塞到明珠的手上,柔声道:“蜀中与京都隔得山远水远,今日一别,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见面。我身上也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这串东海明珠就送给你做个纪念吧。”
明珠眼睁睁地看着紫燕飞替她戴在手上,心里便不是滋味,她身上所带出来的东西没一样比这串东海明珠更珍贵的,可是她却不想输了面子!
“怎么办?!我出来得急,身上也没带什么……”
明珠边说,边瘪瘪嘴,脑中倏忽一闪,似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盯着朱胤上下一番打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明珠眼前倏忽一亮,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下他的腰坠的玉佩,喜滋滋地递给紫燕飞。
“喂,你——”
朱胤回过神来,刚要伸手来抢回,明珠身子一挡,拦在他面前,不满的瞪着他哼道:“天下都是你的,一块玉佩而已,你至于这么小气吗?”
朱胤撩拨着额前疏松的刘海,哭笑不得的看着她,叹气道:“我说你这是借花献佛呢,这块紫色蟠龙玉佩可是我太祖爷爷打江山时意外得到的,寻遍这天下也就只有这一件。”
明珠轻轻一哼,犯起大小姐的脾气偏偏不依,斩钉截铁地回道:“再稀罕还不是石头,反正我送出去了,你不准要回来,我丢不起这人!”
朱胤只管摇头,不语。
紫燕飞俯首凝看了一眼手中紫光流泻的蟠龙纹玉佩,便思忖道:东海明珠纵然珍贵,却也不是独一无二的,而这玉佩……也自觉得承受不起,便主动拱手退递回来。
不料,朱胤笑了笑,却也不接过它,只道:“哪有送出去的礼,还要回来的道理?这块玉佩明珠既然送给你了,你就收下好了。”
停了一停,嘴角浮起一抹轻佻的笑,目光却瞟向明珠,”我只找她讨回来。”
说着,他便凑到明珠耳边,吐气如兰,邪肆而暧昧地低喃了一句:“这东西可不能白送出去,回宫后,你可得补偿我。”
明珠脸上一红,闷闷一哼,急忙把头往紫燕飞这边撇过来,垂低下去,心慌意乱地避开他。
门咯吱一声,这时被人推开了,不见姑娘,只见小五子悻悻然的一个人回来了。
“小五,我说你请的人呢?”
“回禀爷,那个新来的头牌姑娘架子大得很,老鸨说了,芙蓉姑娘不会移步到这儿来的,她只肯在她的芙蓉阁里会客,光是进那屋子就得三千两的门槛费,若是再想听曲或是见上一面恐怕还得要上万两银子才够,而且那姑娘卖艺不卖身。”
朱胤还没张口,明珠冷嗤一笑,抢先道:“一掷千金啊?那女的是真把自己当成芙蓉仙子,还是把这天底下的男人都当傻瓜了?看一眼就要上万两银子,谁会这么蠢啊?”
小五子扯了扯嘴角,眼巴巴的瞅着明珠,勉勉强强地地笑着回道:“其……其实芙蓉阁门外已经排着队了,还不是有银子就能见的,还得让那芙蓉姑娘自己挑客人……”
“还要排队?”朱胤懒洋洋的摇摇头,”爷我可没有这个耐心。”
“你是没有这个耐心,还是怕人家不肯见你,你这脸没有地方搁啊?”
明珠巧笑言兮的嘲讽得正欢,身子却忽然一下子绷紧,腰上好似被一条蛇给紧紧缠住,抬起眼冷冷地瞅着朱胤,他居然面不改色地扬唇一笑,狭长的凤眼斜挑入鬓,邪魅而狡狯,“来日方长,仙子今晚虽然见不到,眼前也有一个可以凑合凑合。”
打掉腰上那只胡作非为的手,明珠正欲发作,外面这时又有人敲门,安达站在门边,警惕地问道:“是谁?”
“哎哟——几位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