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初妆第19部分阅读
晓初妆 作者:晓初妆
找回来。
小月不满地撅撅嘴,从旁抱怨道:“苏妍姐姐,她把你的头都砸破了,你还怕她死不成?”
“我不会让她死,”苏妍往嘴里扔了一颗花生米,冷然勾唇似笑,更何况管事的女官警告过她,她不会犯这个险,“折磨一个人,皮肉之苦算什么,生不如死才是最痛苦的。”
苏妍一人霸占了两张床铺,明珠抓着湿凉的被子坐在地上,明明身体倦乏得厉害却毫无睡意,窗角有个指头大小的纸洞,清冷的月光透窗射进来,满地如霜,明珠扔了手中的被子爬起来,索性用手将那个纸洞戳得更大,眯起眼去瞧,水缸和晾好的彩衣在夜色下笼上了无数的阴暗,比白天更加冷肃。
突然,明珠心一提,因为她看到,苑门边隐隐预约有一抹影子。
月下白影,她看不清那人的面貌,熟悉的身形却让心里的某个感觉呼之欲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珠惊得后退了半步,转身靠在墙壁上轻轻喘息,不料身子撞到桌角,桌上的茶壶与杯盘轻微响了一下,苏妍从铺上探起头瞧了瞧,两眼在黑暗中犀利异常。
“你干什么?”
明珠回看了看她不作声,对方也打量了她一番,没瞧出什么端倪,随即就懒懒靠回铺上继续睡觉。
过了一会儿,明珠才稳定心绪,忍不住又从窗上的纸洞向外瞧了眼,顿时不由瞪大了双眼,苑门那里却是空荡荡的,那抹白色影子就像从未出现过,早已没有踪影。
是她的幻觉吗?他怎么可能会来?
她一直以为他不会再立新后,原来,他并非钟情李清阑一人而留,只是从来不愿将这个位置给她。
为什么她到今天如此地步才明白这一点——他不喜欢明家,不喜欢她……
明珠咬牙滑落在地,憋了一天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潸然落下,他怎么可以在她毫无预备的情况下出现?他毁了明家,伤了她,怎么可以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他怎么可以看不到她哪怕一点点的喜欢,害她到如厮……
苏妍的消息果然很灵通,明珠在水槽边搓衣服时,管事的女官又领了两个丫头进来,不是秀兰和秀虹,还能是谁?
秀虹一看到她,就扑过来哇哇大哭,嘴里“大姐大姐”叫个不停,拽着她的袖子哭湿了大片,明珠
一动未动,也不拉开她,眼角似乎有莹莹水光浮动。
良久,秀虹的哭声停了,明珠才出声问她:“三姨娘呢?”
“她病死了,我娘被发派到宫里其他地方去了。”
回答她的人是秀兰,她不知何时过来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眸看着明珠,眼里有根深蒂固的嫌恶,还有一些别扭的情绪,看到秀兰扑在她身上哭,似乎有羡慕,还有些对这宫廷的恐惧。
“还在这里姐妹情深啊?”
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明珠蹙了蹙眉,果然又是苏妍那张恶心的脸,她本来就比明珠高个头,身后还跟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女工,看上去来势汹汹。
“衣服不用洗了?”
说着,苏妍将手边一盆刚洗好的衣服倒在地上,明珠看着地上的衣服攥了攥手心,她手上有冻疮一触冷水就钻心的疼,加上身上也有伤,洗这些衣服花了她将近一个上午,如今全白费了。
洗不完这些衣服,又要挨饿了。
而罪魁祸首做完坏事,转身大摇大摆地就走了。
“你站住!”
听到背后的声音,苏妍回过身来,揶揄道:“有什么吩咐,我的贵妃娘娘?”
话一毕,四周全是奚落的笑声。
明珠涨红了脸,冷瞪着苏妍的眼睛泛起血色,秀虹缩在明珠身后拉了拉她的袖子,明珠心里咯噔了一下,侧目瞥了瞥,就连旁边的秀兰也煞白了脸色,身子绷得僵直。
等了片刻不见动静,苏妍故意又尖酸地唤了声:“贵妃娘娘?”
明珠咬了咬牙,松开攥住的手心,不再理她,慢慢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衣服,秀虹也连忙跟着她一起捡,秀兰拉不下脸,闷不吭声地将脚边的衣服扔进水槽里。
看到这一幕,明珠眼眶一热,心里那股子恼怒似乎也变得微不足道,就算曾经她一直无感姨娘和两位妹妹,可如今她们成了她唯一的亲人……
三个人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所有要洗的衣服全部晾好,到了饭堂,桌上早就是盆钵空空,秀虹趴在桌上,捂着干瘪瘪的肚子:“大姐,我好饿啊。”
秀兰坐在一边,突然上来戳秀虹的额头,埋怨道:“要是我们不帮她洗那些衣服,就不用现在什么吃的都没有。”
说着,她看了看脸色煞冷的明珠,怯怯地努了努嘴,最后坐在秀虹身边低低咕哝了一句:“到哪儿都要惹麻烦。”
明珠自己也是饥肠辘辘,听了这些话又气又笑:“你说得对,我也不想多找些麻烦,以后你爱着谁就跟着谁。”
“我跟谁也不跟你!”秀兰站起来,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秀虹摸了摸自己冻得红肿的双手,眼泪止不住地巴巴往下掉:“大姐,你们别吵了……”
这时,一个胖胖的女工偷偷摸摸进来,将自己藏掖的两个馒头给了明珠,“你们快吃吧,要是被苏妍她们发现就糟了!”
天上人间 炼狱极乐(三)
秀虹伸手抢过一个馒头啃起来,明珠却不解地看着那个女工。
见状,那个女工笑嘻嘻地解释道:“我叫福气,妹妹以前在永寿宫侍奉,有次守夜失职,多亏娘娘开恩饶了她,如今她知道娘娘到了浣衣局,一直嘱咐我替她报答这个恩情。”
明珠的脑海里乍然浮现出一张圆圆胖胖的脸,心里顿时像翻倒了五味瓶不是滋味,她记得的,是那个被她骂过猪的宫女。
手里抓着馒头,明珠却红了眼眶,低头无所适从地看了馒头好几次,最后才勉强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谢谢!”
福气走后,明珠吃了半个馒头,将剩下的半个馒头藏掖在衣服里,然后才带着秀虹回了睡觉的地方。
秀兰也在屋内,苏妍正在吩咐她端茶,她看到明珠和秀虹也不理,反而撇过头去当作没看见她们一样,将桌上的茶殷勤地递给苏妍。
秀虹刚要喊她,被明珠一拉制止了,管事的女官派人送来的两条被子,一条被搁在最边上不起眼的角落,一条就在苏妍的邻铺,明珠原来的铺位上。
“管事问起你的铺位怎么换了,我说你主动让给了妹妹,”苏妍指了指站在她身边的秀兰,“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明珠看了看角落的两个铺位,反正她中间的铺位昨夜照样被苏妍霸占了,让她和秀虹睡在一起是最好,而且角落清静,所以满意地笑了笑:“如此甚好。”
她的反应让苏妍小小的吃惊,又拉不下脸,便讥讽道:“贵妃娘娘不是一向争强好胜,喜欢最好的吗?忽然转性了?”
明珠让秀虹坐在铺上,自己回转过身来,眯眼瞅着苏妍:“每个人都喜欢最好的,我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一说完,苏妍等人又嗤笑了,她目光一沉,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杯子,朝自己的头砸去。
这幕太突然,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众人惊愕中,血从额头上流下来,滑过眼角,她拿手背胡乱一撸,直勾勾看着苏妍呆住的脸,一字一顿:“我伤了你,现在也还给你了。”
说着,明珠环视了一遍屋内的其他人,将沾了血的茶杯若无其事地搁在桌上,“我明珠不怕死,你们要是再纠缠不休,我也不介意陪大家一块死。”
过了许久,苏妍忽然冷哼了一声,踢翻凳子站了起来,她提脚一出去,其他女工也纷纷跟着出去了。
明珠叫了声秀兰,捂着额头在桌边坐下来,血从指缝渗出来,秀兰冷冷看了她一眼,脚下只停了一下,仍然头也不回地转身跟着苏妍那伙人出去了。
秀虹吓得揪紧衣角站在旁边不敢出声,明珠笑了笑,让她在对面坐下来,另一只手将那半个馒头掏出来,递给秀虹:“我知道你刚才没有吃饱,你把它吃了。”
“馒头是不是留给二姐的?”
明珠摇头,“既然她想和我们划清界线,我们就不管她了。可是你跟着我,我就要照顾好你。”
在浣衣局里,一个月比一年的时光还长,明珠和秀虹仍然是被各种各样欺负,洗过的衣服总是被人不小心弄脏,饭碗里有蟑螂,被子里捂着死老鼠,下雨时角落的铺总是漏水,整夜也无法睡觉。
但是浣衣局的那帮女工总归比刚来时收敛了许多,那次砸头后苏妍也没有明目张胆地欺负过她们,大多是完全无视掉她们,日子长了,明珠也渐渐习惯了。
只是天气越来越冷,新年将至,宫里各处都张灯结彩,焕然一新,浣衣局要洗的陈年衣物也格外多,明珠还能支撑,秀虹就不行了,一直咳嗽,明珠求掌事的女官找了御医来看过后,喝了药,躺了几天也不见好转。
那夜很冷,天上那抹白霜倒映在寒凉的水面上,她一个人在水槽边搓衣服,这些天她除了洗派给自己的衣服,还要帮秀虹把衣服洗掉,一双手肿得像包子,居然也一天天熬下来了,她越来越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了。
她仰头看了看那抹霜月,日子清苦难熬,纵然是在这座宫阙里,她近来也很少想起过那个人,满脑子都是秀虹日益加重的病情,偶尔想起那些血淋淋的过去,报仇的希望就越发觉得渺茫。
眼底闪过点点如雪水般的浮光,她连秀虹的小小愿望都实现不了,这几天秀虹老说想看京城过年时的花灯,她才知道,这个最小的妹妹除了这次抄家,从来没有出过明家大门。
一声剧响打断了她的思绪,苑门突然被人猛力推开,火把绰绰,一大群宫女太监突然挤进来。
带头的婆子目光阴毒地看了明珠一眼,对着身后的人一喝:“进屋搜!”
明珠被两个宫人一拦,衣服也洗不成了,只好乖乖退到一边。
屋内亮起灯,一时鸡飞狗跳,女工们都被赶了出来,秀虹爬不起来就被两个宫女从床铺上像拖牲口一样拖下来,明珠眼一红,冲进去推开那个死拽秀虹的宫女,许是天天干活涨了力气,那宫女摔了一跤坐在地上起不来,另一个宫女被她杀死人的目光一瞪也怔怔松了手。
明珠将被子裹在秀虹身上扶到院子里,那带头的婆子冷眼看着她们,也
没说什么,神色却是好戏在后头,精力全放在另一件事,周遭的人隐隐约约说到是宫里丢了什么贵重物品,明珠不知是何事,只觉得跷蹊,浣衣局在宫廷最外围,浣衣局的人一般也进不了六宫内闱,什么贵重东西也不可能丢到这里来,这时她却察觉到浣衣局的掌事女官老不安地看自己。
过了许久,有人匆匆忙忙从屋子里跑出来:“元嬷嬷,东西找到了!”
那个叫元嬷嬷的带头婆子,看了看明珠,嘴角夹了一丝阴笑,遂忙被引领进了屋。
灯火明亮的屋内,宫女将一把扇子呈给了元嬷嬷,她便趁机问了那宫女:“在哪儿找到的?”
宫女指了指苏妍的床铺,“在这床的枕头下发现的。”
“这是谁的铺?”
虽是这样问,元嬷嬷的目光却紧盯着明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所以当浣衣局的掌事女官说出苏妍的名字时,元嬷嬷还满脸错愕,似乎不太相信。
“是我的。”
苏妍站出来,狐疑地看了看明珠,又看了看元嬷嬷,“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嬷嬷恐怕弄错了。”
“你的?”
元嬷嬷冷冷一笑,大有气急败坏地势头,将扇子霍地打开,扇面上一边题了字,一边空白,虽是沉香木做的扇骨,但在珍宝堆积如山的宫中,看上去也无甚特别。
苏妍也笑了笑,这扇子她也打开看过,如今仍是那把扇子便松了一口气,语气里对元嬷嬷却无惧怕:“一把破扇子而已,怎么就不能是我的?”
元嬷嬷横瞅了苏妍一眼,这屋子里都是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
这时有人倒了一杯冷茶过来,元嬷嬷接过茶直接泼在空白的扇面上,只是须臾片刻,屋子里的人全部睁圆了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原本空白的扇面被水洇湿后,渐渐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印章图案,明珠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认得这个图案,但是她见过的,那是玉玺的印章。
她得到的每一道圣旨上都盖有这个图案,削封号,入狱,甚至是明家的谋逆之罪,明家几条人命,都是这个印章盖下去的,瞬间就没了。
如今这扇面上光有印章,没有字迹,这就像是一道没有束缚的旨意,拿到这把扇子的人可以随意将自己的意愿添加在上面。
怎么可能?
这柄扇子是当日朱胤猜灯谜得到的,只在一面题了字送给她,另一面什么时候有了这个遇水才会显形的玉玺印章?
难道是他在这段时间……
她不懂了,一点也不懂,那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明珠茫然地看了看掌事的女官,这柄扇子是她还给自己的,她会不会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嬷嬷突然收了扇子,用扇子一端冷冷指向苏妍:“她偷了皇上的私物,立刻拿下!”
天上人间 炼狱极乐(四)
“这扇子不是我的!”
苏妍看了看明珠,刚要辩解,就被浣衣局掌事的女官上前先掴了一巴掌:“我早看你手脚不干净,没想到连皇上的东西也敢偷!如今东西从你的床上找出来,证据确凿,你还想诬赖别人不成?”
明珠眸内沉了沉,扇子明明是掌事的女官送还给她的,怎么会成偷来的了?
刚才女官脸上的惊愕之色,分明是和她一样不知道扇子上的秘密,很明显,让女官送扇子的那个人不想让女官和其他人知道扇子的秘密,既然如此,这个元嬷嬷又是如何知道的?
虽然苏妍拿走了她的扇子,但是元嬷嬷分明是冲着她的,苏妍只是成了她的替罪羊!
这是为了陷害她而事先设好的一场局吗?
若是送扇子和策划今晚这次搜屋行动的是同一个人,女官应该不会一口咬定苏妍,不将她供出来?
苏妍很快被人五花大绑起来,押到了外面的院子,平日鞍前马后拍马屁的跟班一个也不敢吱声,她倒也平静,一双眸子幽幽看着掌事女官,不是惧怕,深如寒星,让人看了发凉。
“这把扇子是我的。”
门内一句话突然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众人纷纷侧目看向门口的人,绰绰火光中,掌事女官错愕地瞪着明珠那张火影下明灭扑朔的脸,似乎想拦住她,不料明珠反而平静地站出来,说:“扇子是我送给苏妍的。”
元嬷嬷得逞一笑,立即吩咐人松了苏妍,青森的指甲指向明珠:“把她绑了!”
明珠早把秀虹安顿在铺上,几个人扑上来绑她时,她瞟了眼躲在一旁暗影的秀兰,用一种不可置疑的语气低声说了句:“以后好好照顾秀虹!”
秀兰一怔,泪水不争气地在眼里打转,她就像没听见明珠的话一样握着拳头,把头扭向了一边,那模样就像在笑她是个傻瓜!
自投罗网?恐怕这里的每个人都在笑她傻?!
明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犯傻,她竟然豁出性命去救一个整天刁难的人,这漆黑的夜路就像黄泉路,去了也许永远都回不来了!
元嬷嬷一路人绑着她到了座华丽的宫殿,她抬头扫了眼殿上的匾,居然是坤宁宫。
短短数月,这个地方竟然完全变了样子,红砖绿瓦,飞檐琉璃,彩灯千盏,就算是夜晚也艳丽得刺眼,简直是夜夜长明的天上仙宫。
“原来嬷嬷押我来这儿见皇上啊?”
明珠故意拉长了字音问道,不料话音刚落,就被元嬷嬷掴了一巴掌,脸上虽然火辣辣,心里却感觉又快活又好笑,元嬷嬷恼羞成怒,倒是证实了她心里的想法:朱胤不在坤宁宫。
哪儿都有八卦,浣衣局里碎嘴的女工比比皆是,坤宁宫经常有撕破的衣服拿来缝补,好事者私下里说起新后刚立,皇上一个月不踏进坤宁宫,新后经常摔东西撕衣服发泄愤怒。
明珠以往也只是边搓衣服听听就罢,如今见了这光景,心里绽不出一点涟漪如花,只觉得这满目繁华瞬间苍凉,如她如明家,这就是她曾经想要得到的吗?
这个新后倒是想得开,不得宠,也要这样奢靡大排场地撑足了面子,比她这个争强好胜的人还要脸皮。
宫人把她扔在一间殿内的地上,便纷纷退了出去。
明珠动了动,刚想磨蹭地坐起来,一双凤纹金丝履踅到她的身边,一脚踢在她肩上,整个人又翻倒在地。
“这一脚,本宫早就想还给你了。”
不见其人,只闻其声,明珠已经忍不住蹙眉:“德妃娘娘如今母仪天下了,还惦记着我。”
明珠躺在地上,漠然看着女人珠光艳丽的脸蛋,金银钏珰简直晃花了她的眼,其实她怎么也想不通,朱胤喜欢的是李清阑和舒素女那样的女子,怎么会立萧可情这样的货色为后呢?
若说权衡利弊,李国舅如今权倾朝野,不是应该再立李家的女儿吗?莫非朱胤不想让李家继续坐大,但萧家一向势弱,不可能与李家抗衡,那朝中究竟是谁在背后有实力助萧家,顺了皇上心意一起压制住李家?
见她没反应,萧可情又从背后踢了一脚,正中明珠的旧伤处,她手捏着指甲,一暗咬牙几乎抠紧掌心的肉里。
萧可情拿着扇子在手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如果不是这柄扇子,本宫尚不知皇上还惦记着你呢。”
“皇后娘娘找错人了吧?如今翊坤宫得宠,娘娘嫉妒的是舒贤妃,不该来对付我,这样夜搜浣衣局反而弄巧成拙。”
萧可情一把扯住她的头发:“你什么意思?”
头上一阵阵扯痛传来,明珠撇了撇嘴角,冷笑道:“这扇子上的秘密,皇上一定没有告诉过娘娘,那么娘娘是如何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
萧可情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常色,脸上张扬的笑意更狂,“没错,我是在他身边安插了耳目,一颗棋子而已,弃之也不可惜,但是本宫什么也没做啊,难不成他还能因为这个而废掉本宫?”
“原来你连皇上都没放
在眼里,难怪你一点也不嫉妒舒贤妃。既然如此,你不可能因为一把扇子嫉妒我,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萧可情目光僵滞了一下,忽然松开她的头发站起来,傲慢地背过身去:“你这么聪明,不如你自己猜猜啊?”
明珠冷眼打量着她胸有成竹的样子,脑海里掠过一些什么,忽然觉得恶心,挪动了几下,没挪开又被萧可情返身给揪了回来。
“怕了?”
萧可情蹲下来,拍了拍她的小脸,“你放心,人人都舍不得你死,我不会杀你的。”
说完,她拍了拍手,纱帘缥缈的殿内倏地多出了几个人,确切的说,是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本宫为你挑选的男人还不错吧?”
当着明珠的面,萧可情故意轻佻地掐了掐其中一个男人健硕的胸肌,那几个男人倒是纹丝不动,看上去像是训练已久的练家子,个个戴着面具,更像是只听人话的木头。
明珠骤然觉得全身冰凉,眼里渐渐浮现出惊恐之色,冲着那个气焰嚣张的女人低吼道:“萧可情,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心一横,她打算咬舌自尽,不料那些木头身手快捷,一下子就点了她的哑|岤,不仅脖子动不了,连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你们还不动手,好好服侍我们落魄的贵妃娘娘。”
殿门被拉开,莹莹灯火中,萧可情回头一笑,眼底的阴狠之色将满目亮华都比下去,明珠狠狠瞪着她,眼里几乎要滴出血来。
“过了今晚,本宫倒想看看,还有谁会对一棵烂菜恋恋不忘。”
萧可情一拂金银丝凤纹广袖,闭门出去,很快就传来门上落锁的声音。
夜色如水,薰香阵阵的殿内,飘散着浓郁不散的杜康香味。
一个小太监站在翊坤殿外,焦急地踅来踅去,找人进去通报,却迟迟没有回讯。
舒素女看了看桌边烂醉如泥的人,静静看了很久,仿佛这安静游弋的空气都要流溢出忧伤来,被宫人叫了一声才回过神,唤来两个宫人将他扶上床休息。
殿外的人急了,打算直接闯进去,不料槅门打开,一人如菊,眉目如素,娉娉婷婷站在门后。
她光是这样站着,就像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安静的人自有其可怕之处,小五子缩了缩脖子,又退了出去。
小五子恭敬地垂下头,心急如焚:“贤妃娘娘,奴才有急事要禀报皇上,您让奴才见见皇上吧!”
舒素女表情始终淡淡的,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凝视着小五子,似乎知道些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知道,末了,只轻轻说了一句:“皇上已经歇下了,小五公公也去歇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转身就欲让宫人关上殿门。
小五子一跺脚,明天再说?!明天主子醒了,他这颗脑袋就没了!
天上人间 炼狱极乐(五)
四更梆过,床帐内的人动了动,因着快到早朝的时辰,不能耽误,她便叫了人准备洗漱用具,将身边宿醉的人轻轻唤醒。
墨丝如揉乱的绸缎滑动,朱胤捂着快要四分五裂的脑袋,磨磨蹭蹭地爬起来,掀被下床。
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回头,是舒素女眉目寡淡的俏丽脸蛋,“小五公公似乎有事要禀报皇上,又不敢惊扰圣驾,在殿外候了一夜。”
朱胤揉了揉眉心,俊容微倦:“让他进来。”
小五子不知是不是在外面呆了一宿的缘故,一进来两腿就开始哆嗦,还打了个大喷嚏,说话也不利索了:“那个……浣衣局的那个……昨晚被送到坤宁宫去了。”
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坐在床边精神萎顿的朱胤突然瞪圆双眼,腾起身来,三步并两步地上前揪住小五子的衣领,几乎把他提了起来。
“为什么你现在才禀报?!”
小五子苦着一张脸,快被朱胤愤怒扭曲的脸吓哭了:“皇上,救……救人要紧啊。”
朱胤狠狠甩开他,又补上一脚:“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出了事,朕立刻摘了你的脑袋!”
说完,一拂袖子就冲了出去。
小五子摸了摸被踢中的屁股,痛得哀叫连连,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薄纱帐内安之若素的倩影,慌慌忙忙地跟了出去。
坤宁宫内,珠光艳丽的萧可情在几个宫人的簇拥下姗姗来迟,看了看衣衫不整的朱胤,似笑非笑:“皇上这是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舒妹妹也太不会照顾人了吧?”
朱胤扼住她的手腕,几绺乱发落在白皙如璧的脸上,俊眉微凛:“听说皇后昨夜从浣衣局带走了一名女工,人呢?”
“哦!”
萧可情故作恍然,腕上的力道一重,柳叶眉忍不住拧在一块,“那个奴婢偷了皇上的扇子,臣妾让人抓来盘问了一番而已。”
说着,还让人把那柄沉香木扇骨的扇子呈了上来。
凤眸骤然变深,朱胤挑眉看了看萧可情,接过扇子思忖了片刻,倏忽松了她的手腕,莞尔一笑:“扇子是朕送的,马上把人放了。”
“既然皇上开口,臣妾照办便是。”
萧可情揉了揉勒红的手腕,妖娆一笑,吩咐身边的元嬷嬷去拿钥匙,亲自领着朱胤到了一处偏殿前,令人打开了门上的锁条。
偌大的殿内,弥散着若有似无的残余香味,一人躺在地毯上,发丝凌乱,衣服的领口也被扯开了。
朱胤冲上去扶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她双目紧闭,唇色泛白,看上去并无明显的伤痕,连忙解开她被缚的双手,让她的脑袋靠进怀里,伸手拍醒她。
明珠迷迷糊糊睁开眼,脖颈上一凉,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噤,很快意识清醒,她咬牙切齿地盯着萧可情,眼里仿佛要滴出血来:“你真卑鄙!”
“放肆!”
元嬷嬷叱喝道,萧可情勾了勾嘴角,趾高气扬地俯睨她,“既然是奴婢,本宫自有大度,这次就不与她一般计较。”
明珠动了动,她要杀了这个女人!
一双强硬的臂弯牢牢将她困住,龙涎的香气萦绕在周遭,她蜷缩起微颤的身子,始终没有回头看臂弯的主人一眼,声音也冰冷:“放开我!”
“你对她做过什么?”
“臣妾不过是将她关在这里,怎么可能私下用刑呢?”
萧可情和元嬷嬷互相递了眼色,她派元嬷嬷拿钥匙时,早先一步将那几个男人拖了出去,就算皇上心里捕捉到什么,也奈何不了她!
她就不信明珠能亲口把这件丑事说出来!
“萧可情你……”
明珠伸手在半空中乱挥,似乎想去抓她,却怎么也抓不到!
萧可情先发制人:“皇上你听到了,她居然敢直呼本宫的名讳!”
朱胤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心口冷不丁一下下抽搐,为了不再让她挣脱,突然将她横抱起来:“你不要胡闹!我带你离开这里。”
天光欲曙,冗长的宫道,宫人们看到披头散发的朱胤,抱着一个被衣蒙了头的奴婢,纷纷惊恐地低头,差点儿咬掉自己的舌头。
怀里传来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你再不放下我,我就咬舌自尽。”
朱胤骤然停滞了脚步,小五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看着这修长悲凉的背影,忽然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的主子啊,又要骗人了!
“就这么死了,明家的血海深仇不报了?”
话音未落,手臂猛地起了一阵尖锐的痛,明珠的指甲几乎要透穿衣衫刺进他的肉里,纵然绷紧全身,他手上的力道始终不肯松懈。
小五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脱口道:“主子这下连早朝都耽搁了,娘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好人心?”
明珠嗤声一笑,揭了蒙头的衣衫,毫不掩饰地朝头上的人冷嘲热讽,“若是真想救我,就不会现在才来。”
她赌输了,
明珠暗暗地想,那柄扇子不过是诱饵,他设了局来整她,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是自己小看他了!扇子上的印章让她一度迷惑,竟然以为这个人对她动了真情,起了恻隐,她想见到他亲口证实个明白,他若是有一点点在乎,就一定会立刻来救她!
可是她错了,其实他是不想让她这么快死,留着她的性命,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地折磨她羞辱她!
她是想死,她恨不得立刻撞墙去死!
可是,她不能死,朱胤不让她快活地死,她就不死,她一定可以等到报仇雪恨的那天!只是杀了他,已经不足以平复她心中的恨。
“放下我,我自己可以回浣衣局。”
僵持了一会儿,朱胤终于妥协地放了她,明珠转身就走,连方向都辨不出,居然义无反顾地往前走。
小五子赶紧派了个人机灵地跟上去,朱胤冲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突然笃定又莫名地喊出一句:“无论怎样,我等着你。”
浣衣局里依然如常运作,仿佛昨夜的搜屋行动从没发生过,只是女工们看到安然无恙的明珠,神色间或多或少有些惊讶,昨夜那群人气势汹汹地抓了去,还以为她怎么也要脱层皮才能出来!
“大姐,你受伤了吗?”
秀虹咳了几声,要从被子里爬出来,被明珠按了回去。
明珠摇摇头,安抚了她一阵,不经意间抬眸,发现秀虹旁边的铺上空荡荡的,自己的被子竟然不见了。
正在东张西望时,苏妍不知何时进来了,指了指中间的床铺,“你的被子在那儿。”
明珠不解地瞅着她,苏妍眉目间神采奕奕,笑嘻嘻地在一旁桌边坐了:“那个铺原来就是你的,以后也是你的。”
“不需要。”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明珠没兴趣研究,总之她不能和秀虹分开!
“若是担心你妹妹,让她睡在你旁边就好了。”
苏妍了然一笑,立刻唤了两个女工进来,二话不说就开始挪动秀虹,明珠有心无力,只能在旁边眼睁睁看着,从她被朱胤拍醒的那刻开始,整个人仿如失去了生气,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劲儿。
做完这些,苏妍又立马让人准备了浴桶和热水,她做的这一切让明珠感觉到诡异,因为明珠此刻最想要的,就是用水洗干净自己!
洗完澡,苏妍拍拍她瘦弱娇小的肩让她睡一觉,明珠一时懒得多想,索性蒙着头钻进被子里,之前那么疯狂地想要报仇连眼泪都没有,这会儿热水暖了身,心口就特别寒凉,枕头不知不觉湿了一大片,恨不得就这么睡死过去算了。
一觉醒来,外面已是漆黑,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女工们都歇在屋内,她赶紧翻身爬起来,自己睡过了时辰过了开饭时间不吃不要紧,秀虹已经病了,不能再饿肚子,她自己成了这般不堪的东西,若是再照顾不好秀虹,哪怕是死了都没脸敢去见爹了!
桌上留着两个馒头和小菜,小月忽然将她拉过去:“明珠姐姐,你要洗的衣服已经都洗好了,这些饭菜是留给你的。”
如是我闻 你便相知(一)
明珠端端地起身,屋内烛火萤煌,投射在每个人脸上都是扑朔迷离的光影。
这些老欺负她们的人,一夜之间变好,怎么可能相信?
苏妍忽然将她的手按在桌子上,明珠动了动,哪知苏妍大大的掌心完全覆盖着她的手,丝毫抽脱不得。
苏妍用那只空闲的手兀自扯了一丝馒头沾了沾咸菜,放进嘴里。
“放心,这些馒头和菜没下毒。”
明珠黑眸如刃,此刻生人的碰触叫她恶心想吐:“拿开你的手!”
苏妍置若罔闻地笑了笑,犀利的目光指了指睡在床铺上的秀虹,怂恿道:“你受得了,你的妹妹受得了吗?”
她的目光已经把苏妍的手掌射得千疮百孔,对方居然毫无所觉,她压抑着不适绷紧的身体,不能让苏妍察觉出她的异样,昨夜的事,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但是绝对不能让这里的人捕捉到一丝丝不对劲的风影。
“麻烦你放手,我要那馒头给我妹妹。”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苏妍含笑想了想,果然松开了她。
明珠拿起桌上的馒头走到床铺边,扶起身体虚弱的秀虹,将馒头放在她手里,让她慢慢噘着吃。
同时,明珠回过头,若有所思地审视着苏妍:“我那么做,不是为了救你。”
苏妍看了看她,忽然张臂扑过来像个温柔的大姐姐拥抱住她,明珠猝不及防地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苏妍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熟悉的香味,让她怔了怔,就听见苏妍笑意绵绵,如兰气吹在耳边:“既然如此,你帮我一次,我助你一回,互相扯平了。”
话虽如此,苏妍终究是没再为难她,其他女工也心照不宣,平日里依旧各走各路,但撞翻衣盆,偷放死蟑螂这种事没有再发生过。
临近新年的那几天,秀虹除了咳嗽外,病情日渐有所好转,御医用给秀虹治病的这批药比以往的好,似乎受了人打点一样,突然就全换上了名贵药羹。
西域雪枣,雪山灵芝,这些药都是各地的贡品,在宫里明目张胆地给一名最卑微的奴婢擅自服用这些贡品药材,除非御医不怕掉了自己的官职或脑袋,不然就是上位者的意思。
肯这么花心思费力气折腾她们明家的,朱胤是当仁不让第一位!
彻骨的寒气渗入肌肤,刺激得她圈圈哆嗦,头脑却更加清醒,明珠拉了拉嘴角,这一次他又想对付她什么?
一道貌似觑笑的声音破空划来,明珠一惊,在水缸里缩了缩身子,水声轻曳而动。
“你又在这儿泡冷水?”
躲在阴影下的人一步步走出来,清冷月光下,来人嘴角浅浅勾起,瞳里的光芒,濯闪飞扬。
明珠微抿冷得泛白的唇,挑眉打量着她:“苏妍?”
苏妍手搭在缸边,笑得讳莫如深:“自从你重新回到了浣衣局后,每天三更半夜悄悄躲在这里泡冷水,怎么?那晚发生过什么事吗?”
明珠神色微僵,冻得发青的脸在夜色下冷峭,好半晌瞪着苏妍,一言不发。
每次看到苏妍,总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心里徘徊,她也曾私下细细琢磨过,却什么头绪也抓不到。
潜意识里,她只想和这个神神秘秘的女人保持距离。
“如果我说那晚你在坤宁宫里中了迷香睡了一晚,那几个男人没有碰过你,你会不会不再泡这冷水了?”
顷刻间水花四溅,明珠湿漉漉的手拽住转身欲走的苏妍,熠熠闪烁的黑眸里流窜着惊愕与不解:“你……你怎么会知道?”
苏妍回头瞥了眼,月光下水湿未干的身体不着寸缕,阴影如同层层轻纱替它罩上神秘的色彩,撩痒人的心。
游弋的目光移动明珠那张冷峭的脸,她目光闪烁,狡谲地笑起:“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喜欢女人胜过男人。”
刚才情急,明珠压根没意识到没穿衣服这点,听到苏妍的话,鸡皮疙瘩都快掉了一地,慌忙从旁边晾架上取出衣服套在身上,从水缸内翻跨出来。
苏妍一直在旁边站着,虽然大家都是女人,但是被她那样直勾勾看着,明珠觉得毛骨悚然,要不是浣衣局里全是女工,很多时候她都怀疑苏妍不是个女人!
但怀疑归怀疑,她暗暗观察过也实在没突破性的发现,况且苏妍生相柔美,声音细腻,不似男人线条硬朗,仰起头也没有喉结,还有凸起的胸部,似乎又是符合女人的特点!
明珠皮笑肉不笑:“你真稀奇,我只听过龙阳癖。”
苏妍似乎猜透了她的想法,捂嘴似在偷笑:“怎么?怀疑我不是女人?要不要你亲自验证一下?”
说着,她款款走过来,刚要去抓明珠的手,就被明珠侧身躲开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的笑意却不减,隔了半晌没动静,明珠忍不住扭头瞄了一眼,这一下更加惊讶了,苏妍居然在脱自己的衣服!
明珠的脸色彻底黑了,嘴唇冷得直打哆嗦:“你……你干什么?!”
苏妍脱到只剩下一件中衣了,听到明珠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停,抬起头
眉眼含笑:“既然你怀疑,我就证明给你看好了。”
明珠冷冷地撇过头去,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感觉难堪发烫,“算了,你这么理直气壮,我信就是了,我只想问你为什么知道那晚的事?还有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我说了我想说的,信不信由你。”
等明珠再转过头来时,苏妍已经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还故意在她面前掸了掸灰尘,笑滋滋地进屋去了。
明珠呆愣地站在原地,心里的疑云一下子膨胀起来,不管苏妍说的话是不是属实,在她潜意识里已经想要去相信这是真的,更何况那晚发生过什么,如今她脑子里什么也回忆不起来,只有失去意识前萧可情最后张狂的笑声,和苏醒时脸上焦急的拍打疼感反复交替。
而那几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她只要想一想,就觉得自己再也洗不干净了。
新年伊始,浣衣局在皇宫在外沿,每日都能听到炮竹声,隐隐约约,格外热闹。这几天浣衣局里每个人发了新衣,领了赏钱,个个看上去心情不错,亦是其乐融融。
大年夜晚上,上头赏下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