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晓初妆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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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初妆 作者:晓初妆

    潜质!

    明珠看得痴了,自然脸上过不去,随即甩开他的衣角,闷哼一声:“你可真能耐,连太监的衣服和腰牌都弄到手了。”

    苏妍抛了一个媚眼过来,掩嘴窃笑:“明珠妹妹莫不是为我的才华倾倒了?”

    这人故意恶心她?明珠剜了他一眼,狐疑地凝眉:“你去崇文馆做什么?这么晚鬼鬼祟祟,就算扮成太监也会惹人怀疑的。”

    她可不想被他连累,万一秀虹半夜醒来不见她,会起疑心的!

    苏妍盈袖半遮脸,露出一双碎光精闪的黑眸,神秘兮兮地低笑道:“深更半夜,孤男寡女,你说还能做什么?”

    秀兰那件事还没和他算呢,他还敢口头上占她便宜!明珠咬牙启齿地提醒他:“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太监。”

    “这可是你自己想歪了。”

    他捂着肚子笑不可支,被明珠涨红脸狠狠瞪得半晌,才收敛了些容色若有其事地补了一句:“放心,我在屋内点了迷香,屋里的人一时半会儿醒不了。”

    明珠愤愤地走在前头,这人分明是故意整她:“那你不早点说?”

    难怪他夜探皇宫也没人发现,她还提心吊胆了老半天!

    手里的风灯在夜风里飘摇不定,两人到了崇文馆外头,里面黑灯瞎火的,明珠所在一旁的窗檐下,隐约瞄见门口的苏妍从衣内掏出一根银亮的细丝插进锁内捣鼓了几下,

    不过片刻,他就冲她招招手,推开了门,两人遂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了馆内。

    借着微弱的火光,明珠看着阴影里的一排排书架,中央的大厅摆了十几张方形书桌和纸卷,一个字,乱!

    看样子,她是要在这乱糟糟中找东西了,明珠转头,皱眉斜瞅着苏妍:“你想查什么?”

    “二十年前的宫廷纪事卷宗。”

    苏妍径直地往前走,步履轻巧身形敏捷,穿过那些书桌,丝毫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直接走到了二楼的木楼梯入口,回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了看她,“一楼全是当今皇帝登位后记载的近些年大小事的卷宗纪录,以往年间的都在二三楼。”

    明珠默然点头,踏进馆内后,苏妍就收敛起那副嬉笑之色,或许是和自己的身世有关,他才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明珠小心翼翼地举起风灯,走过去时不经意扫到一桌面上的纸卷,身子忍不住一抖,两脚就像被钉子钉住挪不开了。

    苏妍见她陡然面色如纸白,不解地移步而来,只见绢白的纸卷上清清楚楚写着“明氏一众贼党,于文帝七年庚戌九月获罪伏诛。”

    果然是要被记录下来的,是啊,虽然她早就预料到,可怎么也抑制不住此刻的内心揪作一团的难受。

    苏妍摇摇头叹气,随手将旁边的一卷纸压在了上面,牵住明珠的手腕:“走吧。”

    手腕被施力牵扯一动,明珠这才稍微回过神来,咬着泛白的唇,慢悠悠地跟着苏妍走在后头。

    二楼同一楼一样也是满架满架的书卷,泛起微微的灰尘气味,两人翻找了老半天,才找到苏妍想要的二十年前,也就是先帝在位时中兴三年那一年的宫廷纪事录。

    就这风灯的细微亮光,苏妍翻了几页,明珠猫着腰扫到一点点,目光阅过“五月中旬明贵人有孕,帝大醉,临幸一宫人苏氏”时,心里不由起了一丝疑问,明贵人难不成是指姑姑,姑姑原来也有过孩子吗?

    不及多想,这时外面忽然起了一丝动静。

    苏妍立即吹灭了风灯,漆黑中只听见崇文馆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两人的对话声。

    “崇文馆刚才好像有亮光啊。”

    “你肯定看错了,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

    “不对啊,真的,哎,你看这锁好端端地开了?”

    “咦?莫非有贼!进去看看——”

    明珠心下一

    沉,糟了!被人发现了!

    侧头去看苏妍,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将那本卷宗揣进怀里,面色十分淡定,明珠刚要说话,苏妍忽然在她脖子边点了两下,她僵着脑袋,张嘴又发不出声音了。

    她干瞪了他好几下,不知是不是光线太黑看不到,苏妍视若不见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静滞的空气中,那两人的脚步声慢慢上了楼梯往二楼寻来,明珠只觉得耳畔一阵风扫过,还没反应过来,黑暗中两声闷哼过后,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许久,苏妍提着一盏羊角风灯又重新在她面前,替她解开|岤道时,隐隐约约闻到他指尖的丝丝血腥味,心头不由一凛,启唇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把他们杀了?”

    苏妍理所当然地嗯了一下,见明珠有些愣住,勾嘴斜斜一笑:“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尸体呢?”

    苏妍翘起精巧尖细的下巴指了指楼梯口的方向,索性倚着书架坐下来,熟稔地说道:“我施了药,化掉之后把衣服拿去埋掉就不会被发现了,先等会儿吧。”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空地,示意明珠过去一同坐下,然后将怀里露出一角的两块令牌塞到腰间的袋子里。

    明珠感觉双脚灌了铅似地动不了,心里空洞洞满是冷风乱吹,她在狂风肆掠中随时会倒下,苏妍这厮……杀了人,然后化掉尸体?

    看他神情一成不变,刚才那两个人在他眼里估计跟死了小猫小狗一样!她早知道他神秘不简单,但是这状况也超乎她的想象了!

    明珠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迟疑地启唇问道:“你的腰牌和衣服就是这样来的?”

    苏妍促狭地看着她笑,两只眼睛如夜炬灼亮,轻飘飘地说道:“对啊,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露秘密。”

    脚下一软,明珠扶着书架,就势慢慢坐下来。

    见状,苏妍却微微蹙眉,神色间颇有些不悦:“过来,我要吹灯了,不然很容易引来其他人。”

    明珠却完全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身上的寒毛顷刻间全竖了起来,照苏妍所说,她穿的这件太监的衣服和腰牌应该也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此刻却寸缕贴在她身上,她将袖子凑到鼻端闻了闻,似乎有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始终不散去。

    “呃!”

    昏暗的光影里传来一声干呕,苏妍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

    明珠拿手捂住嘴,将喉间的酸意又强忍了下去,二话不说地就要扒掉身上这件太监服,不行,这衣服上似乎有千万蚁虫在咬噬她的皮肤,鸡皮疙瘩掉了一层,又起一层。

    这时苏妍似乎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笑非笑地声音低低传来:“这些衣服我亲手洗的,不信你闻一闻,肯定没味儿了。”

    说着,那双带着血腥味的手已经伸过来,摸到地上的衣服,对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惊诧:“你把衣服脱了?”

    如是我闻 你便相知(七)

    明珠蜷缩在一旁,躲过他伸出的双手,昏暗的光影里苏妍低低一觑,“你打算这样子出去?”

    刚问完,明珠就狼狈地打了个喷嚏,惹来一阵又好笑又好气的唏嘘,那件衣服转瞬间又搭回她身上。

    她要再甩开,手腕被强硬攫住,苏妍低笑连连地威胁她:“如果你实在不想穿,那我只好用自己给你暖身子咯。”

    果不其然,明珠反抗的动作顿然一滞,僵持了片刻,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套上,苏妍却不松手,两耳一竖,听了听动静,明珠也听到了似乎有细微噼啵的水声,这时手臂忽然被动往上扯,苏妍站起来说了声好了,黑灯瞎火地拉着她起身离开。

    回浣衣局的路上,明珠依然和他并肩而行,心里却比来时多了一丝寒意,就像没有底的无底洞,冷风朔朔灌进来,她哆嗦了一下,忍不住问:“这种事你明明一个人就应付得了,多一个人反而成为包袱,你干嘛非要拉上我?”

    “你做了我的同党,以后想跑也跑不了了。”

    说着,苏妍热情地揽过她的肩膀,明珠愤然地挣开往前紧走了几步,这一闹浑然不觉两人身后的注视。

    “什么人?”

    直到一声鸭嗓传来,两人俱是一凛,愣住脚,明珠却脸色煞白,她分明听出了这熟悉的声音,是朱胤身边近侍小五子的。

    “说你们两个呢?还不转过身来。”

    明珠朝苏妍看了看,只见苏妍阴影里忽然眼光一黠,拉着她就往前跑,身后小五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哎,你们是哪个宫的?!快来人,抓住他们两个——”

    她的话真的没错,苏妍几个纵跃闪身,拉着她拐进一处偏僻暗角,很快就躲开了小五子的追缉,明珠暗喘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趴在苏妍的胸膛,不知道他练了什么邪功,没散功换回男装前,胸膛虽平也是柔软的,明珠像被蛰了一下,慌忙跳开。

    苏妍没话说,却是一阵低笑。

    明珠冷下脸来:“你究竟想查什么?”

    “那名姓苏的宫女,后来意外怀孕,破格封为采女,住在宝华殿。”

    明珠一怔,回忆起之前在宝华殿内苏妍那番话,惊愕地张大双眼:“若那名宫女是你的母亲?那你……”

    苏妍是一个流落民间的皇子?这实在难以令人置信!

    “我才不稀罕什么皇子,二十年前的宝华殿众人因为巫盅事件被先帝处决,苏采女刚生下皇子就被指证用针扎的巫盅娃娃谋害皇后,那时的李皇后,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

    明珠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听出他话里的异样,不禁脱口道:“你觉得是昔日李皇后陷害的?没有证据,这也只是你的猜测。”

    “你不是说这宫里没有所谓的真相吗?就像你无缘无故就被人说成害死皇后的凶手,你们明家被说成乱臣贼子,皇帝可曾给你过解释,还不是一样贬为阶下囚。”

    他刻薄得很,一字一字如针扎在明珠心头,她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力辩驳。

    “我们共同的仇人是皇帝,如果你想,我可以替你报仇。”苏妍声音冷沉,“不过你要帮我。”

    明珠深吸了一口气,戒备地瞅着黑暗中那双犀利的眸子:“你想让我怎么做?接近他?这招可不怎么高明。”

    苏妍淡淡一哂,“你这么笨手笨脚,半点女人味也没有,这种事当然我自己出马。”

    浑浑噩噩地被他拉回到浣衣局后,明珠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苑内静谧,缸内水光浮动,接着微露的稀薄月光,扯住他的衣角,上下打量了一番:“你,你要接近他?”

    “对啊,多亏了你那个傻二哥行刺未遂,”苏妍冷嘲热讽地笑道,将带回来的衣服从容地放在水缸里清洗,身影被浮光的水光晃动的迷离,“如今皇帝身边的高手多了几部,若是硬闯,我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明珠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良久,才闷声道:“荆轲刺秦王,输在技不如人,哪有什么高手,我一个人也没看到过!”

    苏妍抬头看了看她,又继续埋头搓衣服:“高手都躲在暗处,不信你拿把刀去试试。”

    明珠白了他一眼,既然如此,她能做什么,他这个深藏不露的高手都近不了身,她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做什么,“那你让我帮你什么?”

    苏妍埋着头拧干衣服上的水,毫不迟疑地脱口说:“拿刀去刺杀朱胤。”

    “你有病!”

    明珠扭头回屋,苏妍在她身后低笑:“我话还没说完,你急什么,好歹咱们俩也是杀过侍卫的同党了,我要是出了状况,你和你那病秧子妹妹恐怕也脱不了干系的。”

    “你威胁我?”

    明珠迅速回身,抢过他手中的衣服又愤愤扔进了水缸里,溅了两人满头满脸的水花。

    苏妍边擦脸上的水渍,边盯着她笑,丝毫不介意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在滴水,还打了个喷嚏:“你得听我的安排。”

    明珠也好不到哪儿去,水溅到脸上时她忍不住哆嗦了几下,这招出离愤怒,简直是歼敌

    一千,自损八百!

    偏又不愿在苏妍这厮面前折了面子,胡乱用袖子撸了把脸,眉目间怒色隐现:“好,要是你杀不了朱胤,我就杀了你!”

    苏妍不语,盯着缸内的衣服,赏心悦目地笑了笑,似是而非地颔首点了头。

    次日早上,大牢里便传来了秀兰自尽的消息,连尸首也没给人看,就这样糊里糊涂结案了。她请苏妍打听过二姨娘在宫里的下落,才知二姨娘原在御膳房做工,前几日被坤宁宫传唤去后也离奇失踪了,坤宁宫的人皆称她的糕点味道不对被皇后训斥一番后就轰出来了,却再没有人见过她。

    秀虹哭得一塌糊涂,明珠也是愣了当场很久,脑子里完全不知在想什么了。她想,就算她谈不上多喜欢秀兰,当初听了母亲的建议让秀兰进宫陪王伴驾,抑或是自己没有得罪朱胤而失宠,秀兰也许不会落到投毒未遂而冤死牢狱的下场,如今二姨娘下落不明,多半也是被害了,她虽明白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却很难不对这第一个推墙的人生出怨尤,心里那股仇恨的火焰也越烧越旺盛。

    又过了两天,明珠大概算是全盘了解了苏妍的计划,这两日趁着没人的空档,苏妍经常将她拉到一边耳语,苏妍的消息很灵通,经他一说明珠才知道半个月后,乃是舒贤妃的生辰,内侍监按照上面的授意在御花园设宴,偏巧又赶上上元节,再加上萧皇后的表妹赐封郡主要远嫁邻国,萧皇后特意吩咐内侍监仔细备礼不得怠慢,几头忙活人手不够,他找了内侍监的公公通融等到舒贤妃生辰那日让他们两人去寿宴上帮忙。

    她要做的就是趁上酒之时,亮出取出头上的尖钗刺向朱胤,她曾问过苏妍,为什么会认为她会答应去做这件事?

    刺杀皇帝,这件事的下场很可能和她二哥一样!

    虽然她已经不在乎生死,但是这样被人赤、裸、裸利用抛弃,心中却难免苦涩,狂风肆掠的荒野沙地也填不满那股空洞。

    苏妍垂着眼沉默了很久,才云淡风轻地吐了出一句难以理解的话:“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杀你。”

    上元灯节,天上一抹银蟾,照亮人间千户万户锦绣。

    御花园彩灯千盏,碧光琉璃,倒映着湖石嶙驹,映衬出一个五光十色的世界。明珠和苏妍穿着统一的青色宫女装跟着摆酒上菜,园内设了两圆桌,乃是皇家的家宴,宾客除了宫中妃嫔,便是舒贤妃的娘家亲人。

    明珠能够回忆的却是前年的生日,那时她身怀六甲,也曾这样风风光光地过生日,点了千盏孔明灯放空,如流萤绽放在墨宝色的夜空,如今想来也该是太后姑姑的意思,姑姑没了,明家倒了,朱胤再也不用敷衍她。

    而去年的生日,她是在牢狱里浑浑噩噩过了,此去今年,幡然醒悟,又愁肠百结,不得不承认,这繁灯如数才是朱胤给人的真正心意。

    如是我闻 你便相知(八)

    刚摆到一半,内侍监随即跑上来让众人退开一边,原是皇帝携着妃嫔一干人过来了,宫人不得抬头仰视,明珠只能看到那一角黄|色锦袍上团龙隐现,流溢的贵气充斥着周遭。

    那双龙纹黑金靴子经过明珠面前时似乎稍慢了一点,她心微缩,难不成被发现了?不会就这样被撵出去吧?

    那双靴子在她脚前方停住,周遭一片沉寂,也没有任何声音。

    明珠低着头瞟了瞟身侧的苏妍,后者却虔诚地垂下脑袋,双眼盯脚尖,压根没注意到她的求助,要是这会儿被人撵走,她还搞什么行刺啊,苏妍这厮怎么一点眼色也没有,她第一步失败,他也别想趁机接近朱胤了!

    过了许久,那双靴子又动了,继续往前,温温淡淡的声音也随之飘入耳中:“内侍监这次办事不错,赏。”

    明珠虚惊一场,后背全是冷汗,恭恭敬敬地退至一边,经过这遭,她隐约有些退缩,刻意避开朱胤附近的位置上酒菜,却被苏妍胳膊肘往前一挤,反而让她一下子迈了大步越过朱胤左侧,端着美酒玉杯杵在了舒素女身后。

    舒素女依然人淡如菊,身上秋杏色烟帛裙裳显得淡而不俗,眉目间却更添精致,光彩照人,经历了太多坎坷沉浮,明珠忽然想否认姑姑曾经说过的话,这样淡雅的女子是朵奇葩不适合养活在宫廷,但如今她依然活得很好,是宠辱不惊也好,是荣宠不衰也罢,怎样都是一种本事。

    舒素女望见明珠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愕,却朝她淡淡笑了笑,和舒素女一样,座中人多数认出了明珠,坐在朱胤右侧的萧皇后以及淑妃一干人等,脸色微微愕然,很快又恢复了常色,尤其是萧可情,眉目间隐隐约约有些恶毒的快意。

    被这样赤、裸、裸的蔑视,明珠刚才那点心虚反而一扫而光,把腰背也挺直了,脸色漠然地上菜,佳肴备齐,内侍监总管吩咐宫人退去。

    这时站在朱胤身后的苏妍着急地朝她使了个眼色,明珠恍若未见,内心却在反复挣扎,坤宁宫萧可情给她的耻辱难以忘怀,明知她是要失败被擒住的,可是她不想又一次在萧可情咄咄逼人的鄙夷目光下,被侍卫打趴在地,在她面前狼狈地跪地求饶。

    这种活生生的羞辱,被死更难受……

    “朕还需人斟酒,先留下她们两个。”

    朱胤若无其事地扬手往后随意指了下,指尖所向却正是苏妍和明珠,明珠没来由地浑身一震,不解地抬头扫向朱胤的背影,却无意间扫到苏妍铁青色的脸,那玄黑的眼瞳简直要飞出雪刃剜了她一样。

    明珠脸色白了白,硬生生将脖子扭回头,不得不承认,就算是不怕死的人,被苏妍这种可怕的目光盯着也会不由自主地毛骨悚然。

    趁着朱胤与众人举杯的热闹间隙,苏妍悄悄挪步过来,用小得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提醒她:“你忘记明家的人是怎么死的?你不想报仇了?”

    明珠身体一僵,嘴紧抿成一条直线,等到众人落杯坐下,苏妍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朱胤侧过头来,温淡似笑的目光扫过她,落到苏妍身上,令他添酒。

    也不知两人中是谁出了差错,那杯酒水偏了点洒出去,有几滴还溅在了朱胤金色龙袍上,苏妍面带惊色地连连说着奴婢该死皇上恕罪,朱胤微微蹙眉,示意内侍监总管带着她退去,然后转头似有意又似无意指了指明珠,淡淡吩咐了一声:“你来倒酒。”

    计划赶不上变化,苏妍退到了最偏僻的角落杵着,就算明珠此刻拔出尖利的细钗行刺,他也不可能第一个冲上来救驾,也许以他的身手是可以做到的,但是一个身手飞快的宫女也足以令人生疑,而他们的目的是让明珠刺杀苏妍,让苏妍得到一个救驾的赏赐得以接近朱胤身边,如今突生变故,这个计划今晚算是泡汤了。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周遭几个人的目光都盯着她,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内侍监总管,内侍监总管却对她挤眉弄眼,难道刚才走神她错漏了什么重要的话?

    朱胤轻叹了一口气,目光柔如春水,透出淡淡纵容:“过来给朕倒酒。”

    没来由地心里一紧,明珠咬了咬唇,捧着玉壶上前,斟酒的手微微有些抖,而他身上龙涎香的馥郁隐隐约约绕上鼻端,充斥着周围的空气,好闻得令人心花缭乱,却又钻心蚀骨,痛苦得令人窒息。

    有几滴洒在玉杯周围织锦洒金牡丹花纹的桌帏上,他恍若未见,反而温笑着对内侍监总管说:“今日舒妃生辰,总管办事得力赏黄金二十两,绫罗绸缎二十匹,在场宫人也要一律赏赐黄金十两,绫罗绸缎十匹。”

    内侍监喏喏地点头,眉眼笑开了花,朝明珠暗暗挤了几个眼色那叫得意。

    明珠也觉得不可思议,看了看站的宫人个个喜出望外,全场的奴才中大概只有苏妍和她两个人笑不出来,再瞥了瞥座中的众位妃嫔多数皮笑肉不笑,她眸内微缩,绷紧身子退回到朱胤身后。

    小五子也站在边上,看到她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两眼笑得眯成两条线,明珠脸色满是惨白,眸光骤然变得冷沉,有眼色的人恐怕都看出了端倪,朱胤这样对

    她,嗬,嫌她这样还不够凄惨,是想让各宫主子把她当成眼中钉吗?

    筵席持续了两个时辰,明珠感觉自己也被这些妃嫔高深莫测的目光凌迟了两个时辰,而这场持续了两个时辰的寿辰宴朱胤极少动筷子,酒水一杯接一杯倒是喝了不少酒水,看得出舒素女的生辰他很高兴,她想他真正喜欢过的人也许只有李清阑和舒素女,李清阑不在了,他替这世上惟一还喜欢的女人过生日心情自然值得高兴!

    散场后收拾杯盘碗碟,苏妍依然铁青着脸不理她,费了大把劲儿才到手的机会在眼皮底下溜走了,饶是她事后也有些懊悔,只是她不愿承认,藏在心底深处那一丝丝庆幸的松气。

    离开时,迟迟没跟着朱胤一起走的小五子突然溜过来叫住了她,将一盒黑玉断续膏递到她手上,明珠没有接,反而定定瞪着他,双眸里盛满不悦与疑惑。

    “这是皇上给你的,大概是斟酒时注意到你的手了。”

    小五子满脸愁容,情不自禁地唉叹了好几声。

    明珠干笑了两声,笑得眼泪都快挤出来,可两眼发涩,原来再也为他掉不出一滴泪水来,这是个天大的笑话,她的手天天泡冷水,自然是伤痕累累,又红又肿。

    更何况她沦落成浣衣局的女工是拜谁所赐,他们不会这么快就忘记干净了吧?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她还没这么低、贱!

    明珠并不领情,嘴边牵扯出一丝冷笑:“我只是一名身份低微的宫女,怎敢劳烦皇上担心?”

    说完就绕过他往前走,小五子倔着跟上来拦住她,又急又恼:“多少人求之不得,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啊?”

    明珠顿住脚,笑盈盈地歪头瞅着他:“既然如此,那公公就把这药送给开窍的人去吧。”

    “你没看见皇上今晚多高兴吗?奴才都看出来,他平日里虽然极力忍着,可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小五子说得伤心,拿起袖子擦了擦眼睛,泫然欲泣。

    “你们主仆不要在做戏了。”

    明珠烦躁地皱起眉头,他们不觉得厌烦,她还嫌他们虚情假意恶心人,“请你转告皇上,如果他对明家有那么一点点愧疚,就请他放过我和秀虹,哪怕让我们自生自灭,我想九泉之下的姑姑也会感念他一点的。”

    “你,你……”

    小五子气得脸红脖子粗,哪有这样不知好的人呐,完全讲不通,“要说你自己去说!”

    说完,他动作极快地往明珠手里一塞,转身就跑,边跑还变回头不忘叮嘱:“这药你要拿着,不拿也扔了。反正我是把它给你了!”

    月上中天,夜色已深,明珠领了赏赐疲惫不堪地从内侍监出来,走了一小段路才发现宫道边完全被黑暗所吞噬的那抹纤柔高挑的身影,他倚着墙,眸光如夜炬,冷冷淡淡地将她瞧着,明珠回瞥了他一眼,竟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

    如是我闻 你便相知(九)

    苏妍轻视地哼了声,扭头就走,明珠一时丈二脑袋摸不着头脑,本以为今晚的计划搞砸了,他会把她骂个狗血淋头,谁知现在两个人在冗长又昏黑的宫道上走着,一人在前,一人在后,谁也没再说话。

    明珠暗吁了一口气,这样也好,要是她一个人回去,估计又得迷路了?

    这样一想,不禁又多看了两眼苏妍的背影,他应该不会这么好心吧?怕她一个人绕不回浣衣局所以专门在这儿等着她?

    明珠摇摇头,连忙打消了脑袋中萌生出的这种荒谬的想法!

    苏妍许久没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不耐烦地微扭头,声音又冷又烦躁:“要是不想回浣衣局,跟着他也成,金银珠宝要多少有多少!”

    明珠听明白了,一时心里堵得慌,他这是在取笑她贪慕荣华不顾血海深仇,她想说什么辩解,喉咙却像什么东西卡住,说不出话来。

    暮春三月,苏妍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下手,这段时间朝堂上不断有弹劾安亲王朱昀起反心的折子,原因是朱昀刚到东北不久就积极募兵,然东北偏远,外有强敌,安亲王朱昀上表的理由却是为了加固东北边防,他的做法也赢得朝中一些势力支持,李国舅苦劝朱胤削去安亲王封号,而朱胤犹豫不决,两股势力便一直僵持着。

    明明是草长莺飞的好时节,宫里却人心惶惶。

    这日明珠将洗好的衣物叠好送往置物房,与她同去的还有秀虹,不知为何,自从舒贤妃的寿辰过后,掌事女官就派了她这件差事,原来的衣物也不用洗了,只负责收衣、叠衣以及查点将衣物分配到各宫的活儿。

    明珠又偷偷塞了女官几两黄金,一并将秀虹也调派过来,自从换了活儿,白天和苏妍打交道的机会倒是少了,一到了晚上,苏妍就在她耳边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明珠有时眼皮太沉,迷迷糊糊听着,也会错觉地认为他已经是个女人了。

    推门进去时,屋里两个宫女正在窃窃私语。明珠和秀虹把衣物放置在柜子内,按照各宫木牌分类放好,活干完了,才在桌边坐下,给秀虹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水。

    “听说皇上下旨召安亲王回京觐见了。”

    明珠喝茶看了一眼说话的两人,一绿一红,完全把这置物房当成茶馆了,前朝的政事也敢拿来旁若无人的八卦。

    不愧是爱嚼舌根子的人,消息也倒挺灵通!

    “啊?那安亲王要是回来,会不会像叶丞相那样被抄家啊?”

    话音刚落,一声茶碗落地的碎裂响亮尖锐,两人愣了愣,齐齐看过来,明珠却一个箭步上去抓住刚才说这话的绿衣宫女,脸色俱是厉色:“你刚才说什么?”

    绿衣宫女被她的举动吓傻了,磕磕巴巴道:“安亲王要回来……”

    “不是这个!!!”

    明珠手上一紧,揪住了宫女的衣领,“你说叶丞相家怎么了?”

    绿衣宫女被她死瞪着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了,旁边的红衣宫女见状,咽了咽口水,低声缓缓道:“去年冬天,皇上下旨降罪明家时,叶家也被牵连了。”

    秀虹也吃了一惊,她一直没忘记玄琪哥哥,小时候在学堂玄琪哥哥经常给她糖吃的,遂忙接着问道:“那玄琪哥哥他们人怎么样了?”

    “叶家哪还有什么人啊!”

    红衣女子越说越有劲,八卦精神完全迸发出来,压根忘了眼前的人以前就是永寿宫的主人,“从永寿宫的宫女身上搜出的玉佩和信件铁证如山,连那宫女都承认了,勾结的罪确凿,叶丞相不愿下狱受屈在家服毒而亡,听说官兵带人去他家时,已是火光冲天,连叶家公子也下落不明,不知是逃了还是被火烧死了。”

    明珠松开绿衣宫女,骤然间失魂落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愧疚犹如洪水猛兽来势汹汹,明珠捂着快有窒息的胸口,难受得无以复加!

    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告诉她,就连安亲王朱昀派人送来财物也没有告诉她这件事,她一直蒙在鼓里!

    明珠一直呆到天黑,秀虹端了碗米粥过来搁在桌上,她迟迟未看过一眼。

    苏妍哄着秀虹先回去了,这段时间苏妍没再找过姐妹二人的麻烦,反而经常照顾她们,尤其是天天黏着明珠说话,在旁人看来关系极好,秀虹也渐渐相信了苏妍这个好“姐姐”!

    夜凉如水,苏妍打开了一面窗,清冷的夜风吹进来,明珠脸上一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意识也好似拉回了几分。

    苏妍蹲在她身边,眉头微拧:“你就是在这儿坐到地老天荒,也无济于事。”

    “我不想害他的,可是,是我把信和玉佩交给小婵的。”

    明珠话一出口,泪水又顺着眼角肆意流淌下来,“小婵根本不是他的人,我和他都是傻瓜……”

    苏妍一向独来独往,很少有工夫有真心哄人,此刻却是难得的低声下气:“若是有人存心害你,就算你再聪明,也恐怕躲不过。”

    明珠摇摇头,满脸凄惨之色:“玄琪一定恨死我了,

    他那么信我,枉我一直自作聪明,结果把身边的人全害惨了。”

    苏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嗤鼻道:“我天天和你呆一块,不是照样活蹦乱跳,活得好好的!”

    “事已至此,你只有找出幕后的始作俑者报了仇,才算对得起那些被你害惨的人。”

    明珠抬起头,目光灼灼,可瞬间又黯淡下去:“我连仇人是谁都分不清,如何报仇?”

    苏妍摸了摸细致的下颌,思索了片刻,将他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发挥出来,“不如这样,既然所有的线索都在这个小婵身上,不如我们先从这个宫女小婵的底细查起。”

    话音未落,苏妍目光一凛,抓起桌边一根绣花针飞向窗口:“谁?!”

    明珠未及反应过来,苏妍瞬间就像股旋风从窗子口追了出去。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苏妍气咻咻地回来,咬牙启齿地恨起自己这身女装行头:“都怪这身束手束脚,不然我非抓住那贼不可。”

    说着将一截红色流苏穗扔到桌上,明珠看到那穗子眼里闪了闪,有些眼熟,不由自主地爬起来将穗拿在手里细瞧了一番,脸色有些发沉。

    苏妍发泄一通后,瞧出她有端倪,好奇地皱着眉瞅她:“怎么了?难不成你还能从这穗子上闻出那人来?”

    明珠却不理他,真的拿到鼻端嗅了嗅,突兀地问出口:“那人是不是手里拿着剑?”

    “当然,连我都想得到,这穗子分明就是剑上削下来的。”

    “你用什么削下来的?”

    苏妍拍了拍她绣花的腰带,神秘兮兮地笑道:“三寸软铁而已。”

    明珠定定地看着他,许久,终于没憋住说出了那句自己不想说的赞语:“你挺厉害的。”

    苏妍怔了怔,犀利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色,随即又莫名其妙地笑弯了眉眼:“如果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诚心夸我。”

    烛光中微微动容的脸,迷离的目光隐隐约约透出暧昧,明珠有些惶惑,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穗子,幽幽道:“这穗子不是一般的丝线,是汗血宝马的马尾抽剥成丝泡过马尿的,五根丝搓成一根,里头还贯穿了一条柔韧的金丝,编制的穗子韧性有余,不易扯断。”

    说着,明珠用手指反复拨弄了一会儿,只见穗子断口处渐渐露出点点金光,苏妍的眼睛也越睁越大,惊愕间,只听见明珠继续补充道:“这么多年穗子都好好的,没想到今日却被你斩断了,想必他日后非要找你算账不可了。”

    苏妍不以为然地切了声,眉目间神色颇为得意,似笑非笑道:“找我算账?这世上想要我苏颜命的人多了去了,可惜没本事把自己的命给丢了。”停了一停,他反问,“看来你知道刚才是什么人了?”

    明珠将穗子搁回桌子上,目光在灼火的明灭中渐渐深幽:“他怎么会在京城?你可看到往哪儿去了?”

    如是我闻 你便相知(十)

    苏妍如实答道:“我追到坤宁宫附近就没影儿了。”

    坤宁宫?

    明珠眸光微闪了几下,唇渐渐抿成了一条线。

    苏妍见状,越发好奇:“这人你认识?到底是谁?”

    不错,她自然是认得这穗子,年幼时总爱扯着玩的,后来朱昀告诉她,那把剑和穗子都是易飞扬娘亲留下来的遗物,她才悻悻然打消了念头。

    这穗子分明是易飞扬的!

    只是他与朱昀向来形影不离,算得上是安亲王的左右手,朱昀此刻人在千里外的东北封地,易飞扬怎么会出现在宫里呢?

    回忆前以往种种,明珠心里某个答案渐渐浮出水面,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昔日在园子里与朱昀私会的那个女人恐怕就是萧可情!

    那么萧可情对她做的那些过分的事,朱胤知不知道呢?

    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好像自己忽然之间站在了悬崖边上,随时会被四面八方的阴风给刮下深渊。

    苏妍听完她的讲述,眉头深蹙一团,摸着下巴思考了半晌,得出结论:“我看这安亲王八成没安什么好心,该不会看上皇帝的宝座了吧?”

    “或许是吧。”

    明珠一点也不惊讶,她从来没真正看懂过朱昀这个人,就算他有心篡位,她也该高兴吧,至少他待她是不错的,也许还可以替她报了仇。

    想到朱胤会鲜血淋漓地死去,朱昀更狠厉些或许会提着他的首级傲然登上龙座,她心中不由猛烈地一颤。

    一个月后,东北边境敌军突袭,安亲王与边防守将联合上奏派军驻援,尽管李国舅连连上书劝阻,然外敌当前,众人终是熬不过军情危急,以萧将军为首一派人纷纷呈请派兵,甚至不惜大堂之下当着圣面暗讽李国舅不顾大局,两派势力一时撕破脸,水火不容。

    经过一夜斟酌,朱胤决定下旨派京畿道五万大军前去增援,三个月后北方敌军节节败退,安亲王的名声却一日比一日响亮,这时朝中有官员纷纷上折子奏言安亲王朱昀胜战后却迟迟不交还京畿道五万大军的兵权,战后亦不回京复诏,实乃有异心之举。

    朝堂连发十二道金牌,安亲王朱昀却始终未有动静,就在七月流火之时,李国舅派兵押解安亲王回京的奏请被准后,委派前去的巡按官员一到东北封地遂被诛杀,安亲王以血祭旗,率领十万亲兵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挥师北下。

    不同于外面的风云变色,浣衣局里每天仍是衣物堆积如山,只要安亲王的兵马一日没有攻破皇城,衣物照样得洗,明珠也照样要将衣物叠好入柜。

    这天吃过晚饭,明珠看见修葺屋顶的那把梯子没有撤走,心念一动,她不由扶着梯子慢慢爬到屋顶上,晚风拂晓,西方边际彤霞满天飞,宫阙拱檐被红光映亮,就像沐浴过无数次炙热的血洗礼后鲜艳如簇,依然巍峨不朽。

    这一次,又会是谁的血粉饰新墙?

    不过片刻,苏妍也扶梯上来,坐在她身边,望着满天绯色,神情漠然:“不如我们离开这里吧。”

    明珠瞥了瞥他的侧脸,宛若女子的柔美,只有那双犀利的眸子凌厉无比,她不解地眯眼:“你不报仇了?”

    苏妍嗤声一笑,道:“你知道吗?保卫京城的军兵是萧将军率领的,也就是咱们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的父亲。”

    说到这儿,他故意停顿下来,斜挑眉目瞥了眼明珠阴晴不定的脸色,“你应该懂我的意思嗬?”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也没闲着,有了明珠提供的线索,他搜集到的情报远比自己预料的多,不仅摸清萧皇后经常和安亲王手下的人秘密来往,而且还顺藤摸瓜发现了更隐秘的实情,甚至是关于他和她的……

    果然,这宫里没有所谓的真相,只有不停地粉饰太平,将真相埋在心底永远忘掉。

    他神色肃清,不以为然地笑嘻嘻:“安亲王号称仁义之师,一路北下好几座城池不战而降,这皇城肯定是保不住了,既然有人替我杀了狗皇帝,我又何必非要自己动手呢?”

    明珠偏着头瞅了他一会儿,微凝眉:“你好像变了。”

    她知道这几个月他夜夜探皇宫,可以忽然某天他就不再热衷报仇了,明珠也不知道原因,可总感觉某个地方变得不对了,却又始终发现不了。

    天色渐黑,秀虹站在屋檐下唤她,明珠站起来才发现远非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苏妍掩嘴窃笑了一番,遂忙扶着她一起下去。

    两人靠得近时,明珠听见耳边低低的声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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