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小艳阳(网王+花样)第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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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艳阳(网王+花样) 作者:欲望社

    个幸村精市还是一贯不用地球人的思考方式啊。

    忍足侑士似笑非笑地睨了花迟迟一眼,有着他们独有的心照不宣,又眼神淡淡地看着幸村精市——

    幸村精市脸上的笑容不变。

    “幸村前辈,忍足前辈,很晚了,可不可以请你们改天再来!”凤长太郎站在不远处,低着头,柔软的白发朔朔地掉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以及脸上的表情。

    他这话说得非常的轻,可,谁都感觉到了其中的力度。

    幸村精市和忍足侑士同时愣了一下,一齐将目光投到他身上,就连花迟迟也有点惊讶,一向温和甚至有点面的凤长太郎居然会下逐客令,其中一个还是他一向尊重的前辈——

    沉默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忍足侑士忽然一笑,站起来,“说的也是,时间的确不早了。”回过身对花迟迟道,“记得擦药酒,不然疼死活该!”

    花四小姐白了他一眼。

    忍足侑士丝毫不介意,“那我走了。”

    花四小姐几不耐烦地挥挥手,“滚吧。”

    忍足侑士笑笑,然后转向一边的幸村精市,“幸村君,一起吗?”

    幸村精市深深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微笑,开口,“也好。”

    站起来,朝花迟迟眨了眨眼,“要记得那个补偿哦,花四saa!”

    然后两个人笑得客气相让着出了门,临走,忍足侑士还对凤长太郎说:“长太郎,有空记得回冰帝看一看,大家都十分想念你呢。”

    门,咔嚓一声关上了,异样的安静弥漫在房间里,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凤长太郎动了,沉默地走到花迟迟面前,一只脚跪在地上,拿过一边的药酒,继续忍足没有完成的工作。

    花迟迟坐着没动,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给自己的伤脚擦药酒——柔软蓬松的白发顶在头上,总会让人想起某种大型犬科动物,然后,总忍不住想摸摸,想逗逗。现在这个一向温和的少年以异样的沉默表达出内心的失望和委屈愤怒,花迟迟不是不懂,却,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世界里,朋友、对手,无一不是那种精得流油,似真似假,八面玲珑的主儿,她对于这些一向游刃有余,唯独对这种不掺一点儿杂质的纯净感情,却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

    花四小姐将脚抬了抬,阻止了凤少年擦药酒的动作,然后站起来,绕过他,走向自己的房间。

    凤长太郎依然蹲在原地,目光有些呆愣地望着沙发,直到花迟迟打开房门就要进去,他忽然开口,“你喜欢忍足前辈吗?”

    他说完这句话,就抬起头了,目光紧紧地盯着迟迟。

    花迟迟愣了一下,在门口站定,转过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凤长太郎的嘴巴蠕动几下,很轻很轻地再次开口,“那么……是……幸村前辈?”

    花四小姐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干脆双手抱胸,懒懒地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地问,“长太郎,你知道我有多少个情人吗?”

    凤少年的脸一下子灰败起来,黑色的眸子里没了神采,低垂着眼睑,咬着嘴唇,“反正不少。”

    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花四小姐听到了,于是笑开了,似乎蛮高兴,“对啦!”好像是在夸奖答对题目的小学生,然后语气淡淡地说:

    “我跟你现在虽然住在一起,但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可是我喜欢你!”凤长太郎的头霍的抬起来,目光坚定,若有实质地望着花迟迟。

    花四小姐沉默了一会儿,想这就是青春年少啊,感情来的时候汹涌澎湃,没有道理,以为这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唯一,演戏一般。

    “喜欢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变的。”花四小姐的神情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看着凤长太郎语重心长道,“小孩子喜欢上橱窗里的一个玩具,于是撒泼打滚吵着闹着非要得到,可真正得到了,玩过没几天,便扔到了一边,他又会喜欢上另一个漂亮玩具,又会再一次的非要不可,以为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喜欢的了——”

    凤长太郎第一次打断花四小姐的话,又是愤怒又是委屈道:“我不是小孩子!”

    花四小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那种一贯不屑讥诮的神色,声音冷冷的,“等你哪天摆脱了雏儿的身份,再来跟我说你不是小孩子吧!”

    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关上门。

    徒留凤长太郎一个人,还呆呆地保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动作,神情委屈又凄苦。

    花四小姐的文艺时刻

    花四小姐可不会给凤少年伤春悲秋的时间,该做饭的时候还得去做饭,该教训的时候依然不客气,第二天,还是毫不留情地将他踢给了幸村精市这个妖孽。

    英德学园的生活一如既往,富家千金每日攀比着各自的名牌手袋、围巾,不厌其烦地上美容院,互换造型师,玩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来一次香艳刺激的one night stand,然后在每一次f4屈指可数到来的时刻,万人空巷——

    而我们的杂草小姐的生活也如她所愿般地恢复成此前的不起眼,自我成派,格格不入,既鄙弃着那些富家千金少爷的不事生产的米虫生活,又无法摆脱,只想就这样熬过三年,离开这个“疯狂”的英德,只是——

    在偶尔f4意气风发被人簇拥着目不斜视地经过她的身边,看着那个道明寺一如既往的高傲睥睨,心里有着一种无法忽视的怅然若失,尽管,她并不知道她失去的是什么。当然,更多的是她望着花泽类一贯优雅纯净的背影,欲言又止——想问问他为什么忽然回来了?想问问他到底和静学姐怎么了?想问问他为什么他眼底的忧伤和黯然更加浓重了?想问的问题太多,却从来不敢张口——

    他是王子,而她只不过是默默无闻的小草,为他辗转反侧,为他彻夜难眠,而他不会知道。

    抱着一种自己都说不清的侥幸心理,牧野少女再次来到逃生梯,望着空空的地方,虽然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却还是止不住的失落——

    “你在等我吗?”温和如同冬日阳光的声音,正是她所魂牵梦绕的。

    牧野少女的心嘭的几乎跳出胸腔,霍的转过身,又惊又喜地看到出现在她身后的花泽类,“花泽类~”声音里带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和一种不确定。

    花泽类似乎毫无所觉,走到阳台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里还是一样的安静啊。”

    牧野杉菜迟疑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抬头望着他优美的侧脸,张了张口,终于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花泽类,你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静学姐呢,她好吗?”

    花泽类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要叫学长哦,我可是比你大。”

    牧野杉菜不说话了,直觉的,这次回来的花泽类已经不同了。

    花泽类转过头,忧郁的双眼空茫地望着前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东西呢?静让我回来找真正想要的,可——”

    他的话忽然顿住,是因为安静的空气里忽然传来宁静的口琴声,干净到极致的琴声反而生出一点点的忧伤,像明朗的月光静静流泻,所有的心事都缓缓诉说,这一刻任何话语都是亵渎——

    牧野少女刚想开口说话,却被花泽类脸上的表情给堵回去了,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一眼,只一眼,你的心脏就有一种紧紧被抓住,透不过气来的尖锐疼痛感——

    花泽类无法言说内心深处的那种震动——

    下面的小树林里,落叶树光洁的枝条,交错多姿,冬日的阳光洋洋洒洒,那个人就这样穿着简单的冬衣,男性化的高筒靴,闲散地靠坐在树干上,曲着一条腿,吹着口琴,脸上的表情在阳光下是一种无所谓的淡漠,和,即使再强烈的阳光都穿不透的寂然,就像木刻,有一种铅华尽洗的简洁。

    花家四小姐,这个一向张扬得让人不敢直视的人,在她身上你似乎永远看不到迷惘、软弱、不知所措之类的表情,她强悍得就像神一样,让你总不由自主地去追随她,听从她,敬畏她,但是现在——

    花泽类忽然想起一句话——知道神为什么没有弱点吗?因为他怕人类爱上他!

    “花泽类?”牧野少女惊讶地看着花泽类忽然转身下楼,忍不住叫出声。

    花泽类回头,“怎么了?”

    但牧野杉菜却嗫嚅着说不出话,花泽类看了她一会儿,下楼朝小树林走去——

    花四小姐的口琴已经吹完了,右手懒懒地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里拿着那管旧口琴,脸微仰着,沐浴着冬日阳光,神色淡淡——

    “下午好,花桑。”一个身子俯下来,盖下一片阴影,即使背着光,花四小姐也能察觉到花泽类脸上那种温柔的笑意——

    抬了抬眼皮,“有事?”

    花泽类笑笑,“只是听见花桑吹口琴,所以过来打个招呼。”

    他说着,也不管身上那昂贵的行头,学着花迟迟的样子坐到铺着厚厚落叶的地上,即使这样一个有点粗俗的动作,在他做来也是优雅写意无比,然后眯眯眼睛看着阳光,感叹,“今天天气真好。”

    花四小姐勾勾嘴角,眼里有了点笑意,“听说你每天要睡十五个小时以上,真是个幸福的好习惯啊!”

    花泽类转过头,一双茶色的温和地注视着花迟迟,“花桑也有心事吗?”

    同样是温和,凤少年就是那种甜的柔软,而花泽类是澄澈的宁静,你在他身边很容易放松,因为这个人从不具备攻击性,但是这个人,大概因为有点自闭的缘故吧,神经敏感,很容易觉察到对方的情绪波动。

    花迟迟什么也没说,只是又自顾自地吹起了口琴,她两辈子唯一会的乐器也就只有口琴了,那还是上辈子小学时的必修课,记忆这种东西有时候还真是顽强得可以。

    花泽类似乎也并不是想要什么答案,望着前方,耳边是干净澄澈的口琴声,一些话不由自主地就流泻出来——

    “刚开始到巴黎的时候,我们确实很快乐,一起做饭,一起散步,一起去听音乐会,可是没多久,静就开始忙起来,忙司法考试,忙交际,忙很多很多的事,早出晚归——我每天待在公寓里,从早上到晚上,无所事事,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不知道能做些什么,唯一的,就是等待,等待那个也许会出现也许不会出现的人,于是想,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吗?如果不是,那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牧野杉菜远远地站在楼梯下面,看着那两个并肩坐在一起的人,无法迈开步子——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融洽太温馨,坐在一起的画面太美丽,以至于她的存在像是一种亵渎,第一次觉察到,她的暗恋是一场多么无望的梦,花泽类这样的王子即使不跟藤堂静这样的公主在一起,也会有诸多的名门千金可以匹配,他们的世界不是自己这样的丑小鸭可以涉足的。他对自己的温柔,不过是花泽类这个人本身的特质罢了。

    花四小姐放下口琴,看了陷在情绪里的花泽类一眼,无比凉薄地笑了下,“好吧,我承认你的遭遇有点惨,不过——谁又该为谁的行为买单呢?哪个主角或类主角的成长史上没有一些悲摧的过往?经典男人,都是时光雕刻成的。”

    花四小姐站起身,拍拍花泽类的肩膀,笑嘻嘻道:“恭喜你,你还来日方长——有句话叫做,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别想些有的没的吧,上帝他老人家挺忙的,你就别打扰他了。”

    说完,便潇洒地迈开步子离开——

    “花桑——”花泽类忽然从背后叫住她。

    花迟迟侧了侧头,没转过身,等待着他的话。

    花泽类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刚才的忧伤颓靡,“阿司提议说要去塞维利亚轻松一下,大概三天时间,我想邀请花桑做我的女伴。”

    “塞维利亚?”花四小姐挑挑眉,不由地就想起当初他们三个来探病时,她无意中说起的这个城市——但愿是她想多了吧!

    “嗯。”花泽类点点头,“不知道阿司又发什么疯,一向不喜欢这种历史名城的他居然会提议去那里玩——花桑喜欢塞维利亚吗?”

    花四小姐点点头,比了个手势,“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然后挥挥手,走了。

    花泽类一直望着高瘦的身影离开,那个女孩子走路从来不会犹豫,每一步踏出去都从不收回,有一种军人式的坚定不可动摇,从不东张西望,从不迷茫彷徨,让看着的那个人也会生出一种力量。

    而被我们花四小姐无情地丢给幸村精市的凤长太郎君,一直到现在精神还在萎靡不振,处于被花四小姐的深度打击中。

    幸村精市穿着一身招摇至极的华丽和服,一边吃着关东煮一边走在前面,时不时地回头看看那只萨摩耶有没有走丢,走了几步,终于又走回到凤萨摩耶身边,貌似安慰地问,“要不要吃丸子?”

    凤少年看看眼前已经吃了一半的丸子,丝毫没有被劝慰的感动,“幸村前辈……”

    “好吧。”幸村精市收回鱼丸,义正言辞道,“不过你也情绪低落了一整天了,你没发现我们周围五米内都没有生物吗?什么时候能不发出这种黑气压,能不能给个具体时间?”

    单纯的凤萨摩耶果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朝周围看看,结果刚好看见一个胖胖的女孩子朝他露出热烈的粉红笑容,立马回头,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幸村精市黑了。

    幸村精市很有成就感地笑得春花朵朵开,差点就引起交通堵塞。

    凤少年张了张口,忽然问:“幸村前辈,你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幸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他是在说花四小姐和忍足侑士的事,沉吟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稍微正经了点,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忧伤的美,淡淡地笑着点头——

    “在乎——可我没资格。”

    没那个资格吃醋,没那个资格生气。

    “在她眼里,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

    这几个字从舌尖划过,淡淡的苦涩,淡淡的不甘,淡淡的无奈。

    凤长太郎一下子愣住了,似乎没料到这样一个答案,几次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像个闯了祸的孩子,有点不知所措。

    幸村精市看着他,认真地打量,许久,开口说:“其实,她对你真的很好。”

    骗人!凤长太郎第一时间就在内里吐槽。

    幸村精市笑了,似乎也听到了凤少年在心里反驳的话,也不多做解释,只是拍拍他的肩,“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好好发泄一下!”

    解除婚约?

    幸村精市带凤少年去的是射击馆。

    是男人,总无法拒绝枪支的诱惑。

    却不想,在射击馆碰到了另一行人,最显眼的便是其中的两位f4——美作玲和西门总二郎。

    幸村精市站定,脸上是得体而矜持的微笑,有礼而疏离,带着古贵族式的倨傲。

    凤长太郎站在幸村精市的一边,无声地弯腰行后辈礼。

    西门看了看美作,笑得风流不羁,又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意味,“咦,花桑呢?没跟你在一起吗?”

    也不怪西门会这样问,自从凤长太郎转到英德,几乎快成了花四小姐的贴身小太监,走哪儿跟哪儿。这回居然没跟花四小姐一起,确实比较奇怪。

    凤少年对西门的这个问题有点儿抵触,应该说,他对整个f4都有点抵触,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凤少年暂时还分析不出那种心理,只是平平淡淡地回答,“小姑姑也有自己的事。”

    他这里心思九曲十八弯,对面的美作少年心理难道就简单?有点儿酸,有点儿涩,有点儿嫉妒,有点儿不忿,然后看着凤少年,就忍不住刺刺他,拿话挤兑挤兑——不得不说这种类似小孩子争宠的心理出现在这个黑道少主身上,还真有点稀罕。

    不过,美作少年毕竟那是大风大浪红尘俗世中修炼过的,心里头在弯弯绕绕,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甚至还带着点儿亲切和蔼的笑意——

    “凤君也来玩射击吗?”

    不得不说,光装逼这一项,凤少年跟美作少年的等级差了不是一档次,他心里不得瑟你,面上就越发的冷淡不耐烦,尽管他已经努力克制了——

    “嗯。”声音很模糊。

    “哎,那正好我们一起玩儿啊!”西门趁机邀请。

    凤长太郎正想拒绝,就听见美作说:“我记得花桑的枪法很好呢,不知道凤君的怎么样?我们来比一场?”

    美作看着他,脸上还是带着那种很亲切的笑,但黑色的眼睛写的全部都是认真,挑着眉有点儿挑衅的意味。

    西门看了美作一眼,配合地开口,“这主意不错,来点彩头!”

    美作幽幽地看了凤长太郎一眼,“既然要赌就赌点大的吧,输得人——离开英德好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一愣,西门甚至暗地里捅了捅美作——这个赌注会不会大了点?他倒不是担心美作——谁都知道,美作是黑道世家出身,从小的玩具就是各色的枪支,几乎没有输的可能。麻烦的另一位,要是输了的话难道真能让他离开英德不成?开什么玩笑!

    美作的表情忽然一松,笑笑,似大度豁达,又带着一丝儿的讥诮,“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让凤君离开英德呢?凤君若是不愿意比那就算了。”

    “当然要比!”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插进来,是在射击馆溜达了一圈的幸村精市回来了,关东煮已经换成了棒棒糖,拿在右手里慢慢地舔着,和脸上那种古贵族式的倨傲疏离,以及那一身华丽昂贵的和服,形成一个有点诡异的画面。

    幸村精市走到凤长太郎身边,静静扫过眼前的一众人,优雅矜持又有点傲慢的微笑,然后转过身,走到射击台前,棒棒糖刁在嘴里,熟练地戴上耳罩、眼镜,掂了掂手中的枪,再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神全是变了——专注、犀利、锋芒毕露,像一头优雅的兽——右手持枪,左手自然地垂下,微微侧身,枪身对准了靶心——

    “砰——砰——砰——”

    接连三枪,枪枪在十环,并且,都在同一个位子——

    幸村精市放下枪,摘了耳罩、眼镜,拿出棒棒糖,舔了舔,脸上还是淡淡的无所谓,好像对自己的好成绩根本不在乎,只是瞄了一眼,对美作说道:“看来赌注要作废了,现在顶多也就玩个平手。”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个叫幸村精市的少年,看着他看似纤弱的身姿,看着他过分美丽的脸庞,看着他淡淡倨傲的神色——无法忽视心里面的震惊,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刀锋般的气质,像开在地狱边缘的花,暗艳无双。

    这个人,其实是属于黑色的。

    凤长太郎忽然想起花迟迟说的话——幸村精市这个人,这个年纪就能爬上那么个大家族的顶端,很不简单……

    手冢家的饭桌上一贯保持着“食不言”的好习惯,这是典型的日本家庭,男性皆严肃而刻板,但认真负责,女性温柔体贴,有着日本女子从古传承至今的好美德。

    饭后,通常手冢祖父第一个离桌,回书房喝杯茶,翻翻书。

    老人离桌后其他人才可以离开去做自己的事,这是手冢家严谨的家教。然而今天手冢国一刚放下筷子,正想站起身,只听一向继承了手中家男人沉默少言特性的孙子手冢国光抬头认真地对他说:“爷爷,可以等一下吗?我有事情要说。”

    老人顿了一下,又坐回去,手冢夫妇也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狐疑地望着一脸严肃的儿子——

    手冢国光坐直身子,放在越握越紧的拳头表明心里面的紧张不安,但脸上的神情还是一贯的镇定而严谨,他说:

    “祖父,父亲,母亲,我希望能够解除和小透的婚约。”

    最后一个字音消散在空气里的时候,原本就安静的手冢宅就更加静得诡异不安了,空气凝滞,一根无形的弦吊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上,慢慢地紧绷——

    “浅川家我会亲自去谢罪的。”

    手冢国光在说出这句话之后,微微颤抖的手却静了下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一个声音在说,是的,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两年前,这个心底里真实的想法来不及说出口,现在——

    然而其他人显然根本无法体会他的那种心情——

    “国、国光,你在说什么呀!”最无法掩饰心情的是手冢彩菜,眼里都是不可置信——在她看来,他和小透青梅竹马是天生的一对,况且,小透又温柔又努力,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早已经当成了自家人。

    手冢国一的脸色很难看,那种长年累积的威压释放出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与之对视。

    “你跟我来。”老人丢下这一句话,就离开了桌子,肃着脸朝书房走去。

    手冢国光捏了捏拳头,默默地镇定自己的心绪,迈开坚定的步伐跟上去。

    遗留在原地的手中夫妇面面相觑,眼里的担忧着急表露无疑。

    等手冢国光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他低垂的手还在轻微的颤抖,第一次顶撞他一向敬畏的长辈,第一次反抗压在他身上十几年的责任,第一次违背长辈的意愿,他有一种战栗的不安和兴奋,却又被沉沉地压制下去——

    摊开手掌,那里是长年打网球留下的厚厚的茧子,那里他似乎看到那个从小到大的自己,早熟、严肃、不苟言笑、谨慎——他的祖父就是这样一个人,也这样教育着他的父亲,教育着他——身为手冢家的男人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于是,责任这两个字就伴随着他的出生和姓名,青学打网球的时候,青学是他的责任,将青学的支柱传承下去是他的责任。照顾和保护小透也是他的责任,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他的小妹妹。

    然后这一次,他终于看到自己抗拒而决然的目光——

    两年前没有来得及做的事,这一次,他要做完它。

    “国光……”

    手冢国光抬头,经过他父亲手冢国晴冷峻的目光,迎上母亲担心又欲言又止的神色,张了张口,“母亲,我出去一下。”

    手冢国晴敲开书房的门,进去看见老人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怔怔地望着一只清水烧的古朴茶杯——他记得这只茶杯是国光国中毕业旅行后从京都带回来的礼物,老人当时虽然没表示什么,但却是真的很高兴。

    “父亲。”手冢国晴开口唤了老人一声。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放到了茶杯上,淡淡地开口,“这是国光第一次这样坚决地说出心里面的抗拒吧?”

    手冢国晴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老人也似乎没期待他的回答,继续说下去,“我听小透说,前些日子他们又碰到了花家的那个丫头——两年前我就说过,那孩子太不安定,野性未训,骄傲狂妄,又目空一切,早晚会将国光带离原来的道路。”

    追忆似水年华

    花四小姐是被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她有低血糖,被吵醒脑袋糊糊的,伸手在床头柜摸了一阵,终于摸到响个不停的手机,摸索着按了通话键,放到耳边,自始至终,眼睛都没有睁开来——

    “……迟迟……”电话那头清朗的声音唤着她像某种叹息。

    花四小姐混沌的脑袋稍稍清醒了点,“有事?”

    她没问他怎么会知道她的电话,反正如果有心要查的话,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她只是奇怪,像手冢国光这种严肃刻板,将礼貌规矩都工工整整刻在每一片脚趾甲每一个毛细孔里的人,居然也会做这种半夜扰人清梦的事儿?

    记得某人以前是怎么教育她来的?

    尊重他人的生活习惯是最基本的礼貌——

    她眯着眼睛想些有的没的,电话那头却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只是睡不着……”

    他的声音有点轻,但在安静的夜里,依然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膜——

    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以前,她总是睡不着,失眠的时候总喜欢打电话马蚤扰他。那时候他还不是国民偶像,只是一个优秀却普通的高一学生,每天繁重的学习、训练,还有青春期急速抽高的身体,需要大量的睡眠和休息,她却总是霸道地不让他睡,絮絮叨叨地跟他讲话,话唠似的,说些什么,却是从来不记得的。少年的身体总是渴睡的,有时候他听着听着就会微微瞌睡,然后她会停下来,任性地要求他说话——

    说什么呢?他不是能言善道的人,只好念书给她听。川端康成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三部作品《雪国》、《千只鹤》、《古都》都是那时候听完的,他清朗却平板没有起伏的声音念着那么美丽哀伤的句子,在寂静的夜里,有着奇异的温暖,就这样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她的心窝里。

    她有些厌恶自己这些不合时宜的感伤情绪,瘪了瘪嘴,开口,“睡不着就去跑圈儿吧。”然后感叹似的加了一句,“地球真是越来越不安全了,什么人都能打马蚤扰电话!”

    说完就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一拉被子,继续睡觉。

    手冢国光听着电话里嘟嘟的盲音,有一瞬间的惨然——

    两年的时间,真快,就在遗忘的白天和思念的黑夜这样悄无声息地流过去了,他实现了他的梦想,得到了大满贯,站到了世界网球的顶端。时间又过得好慢,慢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清清淡淡的眼神,睫毛压下来的阴影都还清晰地印在心里面。

    手冢国光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公寓楼里漆黑一片的六楼的窗户,他没有告诉她,他就在她的楼下,没有告诉她,他有多么多么地想见她,有些话,他在心里面说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说出口。

    右边的耳朵依然贴着手机,那已经消失的干净的冷冷的带着些微嘲讽的她的声音,如水一样淌过他每一寸皮肤,漫过他的眼睛,悲伤偷袭,那样强烈、突然!

    花迟迟之于手冢国光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刚上高一的春天,训练回来,晚霞满天,是难得的火烧云,那样灼热而透彻的红,极是惊艳,一派盛世祥和富足。不二用叹息的声音说“可惜没有带相机”。

    他们并肩走过疏水之堤的时候,听见空气中传来干净到忧伤的口琴声,那琴声就像那天的火烧云,有一点点时日无多的悲剧色系。他和不二同时停住脚步,看见那个躺在河畔纤瘦的身影,一瞬间你会以为是个少年,因为那种随意洒脱,黑的发黑的眼,没有表情的脸,曲着一条腿吹一管旧口琴,道路边的樱花纷呈落下,仿佛要将她埋葬。

    你听过花开的声音吗?

    噗!

    就那么一声,花苞破裂,从此,红艳艳的花朵就这样在你面前展开来,透心透肺的欢喜。

    那一刻,手冢清晰地听见心底里花开的声音。

    她似乎感受到他们注视的目光,于是放下口琴,目光就这样平平地望过来,像风吹过的早稻田——她看他们,只是看,却没有看进眼里。

    然后回去的路上,不二忽然感叹,“那个女孩子……真好看啊……”

    是的,好看,不是指她那漂亮到尖锐的脸,而是那一刻她的身上有一种让人魂牵梦绕的气质,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掠过所有华丽刁钻晦涩的形容词,到最后只能回归这种最最朴素最最普通也最最妥帖的形容。

    第二次见面是个雨天,天色已经晚了,他撑着伞从学校回来,听到暗巷里的打斗声,他以为又是那些不良少年,只想快点离开,却在无意中瞄到那个矫健得如同豹子的身影,干净利落的打斗,如同一场华丽的舞蹈,在暗夜里开出一朵带毒的花。

    他并不想多管闲事,看她的样子并不像是被人欺负,所以快步离开了,却在快到家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转了回去——

    那里的打斗已经结束了,安静的巷子,雨水冲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刚才的一幕,他没有看到她,心里头有点微微的失落,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她站在他身后,手里抓着一只湿漉漉的流浪猫——她身上黑色的衣服已经湿透,黑色的短发也滴着水,脸上偏偏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身黑的浑身湿透的女孩子和她手里那只黑色的流浪猫,一瞬间重叠起来——

    “要不要……跟我回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手冢国光自己心里都吓了一跳——领一个陌生的女孩儿回家,这并不是一个好主意。但,心里面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反驳,这不过是身为一个男性,对困境中的女性的一种责任。

    对面的女孩儿似乎也吓了一跳,然后睁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有狐疑,有戒备,有好奇——就在他想为自己的鲁莽开口解释时,她出乎意料地点点头。

    然后,这就是他们的开始——

    “手冢国光啊,你就是那种连内裤都要熨出四个角的极品闷马蚤男!”她板着小脸义正言辞地说。

    “喂,手冢国光,犯得着这么严肃吗?你是十六岁,不是六十岁好不好?”她拍着他的肩膀,很无可奈何的样子。

    “手冢国光,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有意思吗?小老头似的,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朝气啊,逃个课啊,泡个妞啊,玩物丧志一下啊,让老爸拿着棍棒在后面追啊,这才是青春啊青春!”她坐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是明亮的笑,眼里全是放肆和坏水儿。

    “手冢国光,要亲就亲,逾期不候哦!”她踮着脚拉低他的头,晶晶亮的眼睛里都是诱惑和小坏。

    她从来都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手冢国光,手冢国光,好像空气里都是她爽朗中带着点儿慵懒的声音,挥散不去。

    她引领他进去的世界——疯狂、刺激、充满冒险,没有责任,没有束缚,肆意妄为——他直觉危险,却也有一丝难言的诱惑。他知道,她会将他带离原来的轨道。

    他不是没有过抗拒,甚至曾经试图将她导回他的轨迹——因为他知道,他的家人不会喜欢这样的她,而他,却已经放不开,他想有一天可以牵着她的手告诉他最珍视的家人——这是我喜欢的人,是我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所以他希望她可以好好学习,可以善意地对待周围的人,不要打架,不要玩赛车,不要做一切刺激却危险的事,做温顺乖巧的女孩儿,就像小透那样,这样,至少他们将来的阻力会小一点,可是她不明白,她只是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他,然后转身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生气,没有大吵大闹,没有眼泪,只有疏离陌生。

    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慌了,尽管脸上还是一贯的沉静冰冷,心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但是出乎意料的,第二天她还是带着一贯吊儿郎当却又高傲无比的表情来找他,笑嘻嘻的样子好像前一天的争执根本没有发生过,依然会跳到他背上掐他脖子,依然会死皮赖脸地要求他课间十分钟跑出教室和坐在围墙上的她聊天,再在最后一分钟的时候赶回教室上课,依然会在大街上和他十指紧扣,忽然凑上来咬他的下巴,取笑他一点一点红透的耳根……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离开。

    塞维利亚!塞维利亚!

    手冢突然惊醒,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愣了两三秒,看着车窗外已经蒙蒙亮——居然就这样在车里坐了一夜吗?

    他抬头看看公寓楼的六楼,终于还是发动了引擎,驱车离开。

    在他离开半小时后,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吱——”一声平稳地停在他原来的车位上,从车上下来一个黑色凤梨头的嚣张少年,目不斜视地快速上楼——

    两个小时后,花四小姐面无表情地坐在机场贵宾室,手里捧着一杯现磨的蓝山咖啡,袅袅的热气扑在她那张即使没有表情也漂亮得过分的脸上,黑色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深沉和凉薄。

    道明寺少爷双手抱胸,抬着倨傲的下巴,又别扭又拽地说:“本少爷好心邀请你去塞维利亚哎,你居然还摆一副臭脸给我看!”

    他堂堂道明寺少爷,什么时候这么放低身姿过?怕她不愿意,还顺便好心地邀请了她的那两个朋友,以及她家那只拖油瓶。

    花四小姐没有任何反应。

    凤少年从他在公寓里出现的那一刻就开始瞪杀父仇人似的瞪他,也不嫌眼睛酸。

    西门忍着笑,故意打岔,“阿司,不是说好下星期才去吗?怎么忽然就这么急?我连女伴都没带唉,你想要憋死我?”

    道明寺少爷很鄙视地用鼻孔哼出一个单音节,“你个满脑子都是色 欲的家伙,一天没有女人会死啊!”

    西门可怜兮兮地哀嚎:“就是会死人好不好!”

    这回道明寺少爷连个眼神都不屑于施舍给他了。

    花泽类歪在座位上,眼睛半睁不睁,明显不在状态。

    美作玲坐在一边玩着手机游戏,时不时往花四小姐这边看一眼。

    观月初还是一贯傲娇的表情,神经质地卷着自己的额发。

    藤野明满眼星星崇拜地望着道明寺少爷,明显是进入角色模式的状态。

    道明寺少爷弗一接触这充满粉红气息的目光,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立站岗,赶紧将眼睛移开,又回到了花四小姐身上——

    “喂,你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你自己说喜欢塞维利亚的吗?”

    “嗯哼!”观月少年卷着额发哼了一声,成功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然后他的表情变得越发地自恋和傲娇,“容我很负责地提醒你,道明寺少爷,那个女人绝对是个低血压大魔王,现在她的脑子基本还处于混沌状态,要是不慎惹怒她的话,后果,绝、对、很、严、重!”

    然后,就见一向臭屁自大目中无人的道明寺大少爷浑身僵硬了一下,本来要去抓她的手悄悄地收了回来,然后头一拽,故作镇定地望着玻璃窗外忙碌的机场大厅。

    花四小姐确实还没醒,或者说,身子醒了,但灵魂还没归位,她那副深沉如哲人思考的表情其实是纯粹的脑袋放空,思想在云里雾里飘呐。你们说的话,她都听得见,可,也就是耳朵听见这么个生理现象,完全没有印进脑子,进入脑回沟,产生一丁点儿的波动——

    等到上了道明寺家的豪华私人飞机,花四小姐才算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醒过来了,却没有发飙——

    不然怎么说花四小姐脾气古怪,不同于常人呢,你永远别想料想到她的反应。按照她平日里那种绝对不喜欢被强迫的个性,今天在飞机里的各位怕是要不好过了,就是不用她那张随时能飚出毒汁的嘴冷嘲热讽地将你挤兑得后悔来到世上,也会吊着眼睛,用那种极其不屑极其冷酷的眼刀将你剐得背脊发凉。

    但是,有时候世事就是这么难料。一向比道明寺这个单细胞生物有眼色有危机意识的西门和美作都已经做好承受花四小姐“排头”的准备了,但花四小姐出乎意料地只是歪了歪头,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了句——

    “我们来打牌吧。”

    于是我们该说,动物的运气都比较好吗?道明寺这只看起来凶狠实质上单纯温顺黏人得不得了的成年哈士奇果然还是挺得花四小姐的缘的。

    再于是,西门、美作、道明寺、花迟迟,四个人围坐一起,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地凑一桌,开始一路吆五喝六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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