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风流[完结]+[外传]第19部分阅读
写意风流[完结]+[外传] 作者:肉色屋
步上前搀住顾谦谨,道:“七弟,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顾谦谨未起身,扬声道:“臣弟已下令,再有半个时辰京城四门全数打开,恭迎至亲王回京!”
顾写意暗中一使劲,将顾谦谨从地上扶起,拉着他的手面露喜色道:“七弟深明大义,保我大雍多少百姓的性命!哥哥在此先谢过你了!”
顾谦谨一改往日懦弱胆怯的样子,意气风发道:“臣弟请旨,愿做先锋,恳请皇兄成全。”
顾写意朗声一笑,道:“哈哈,世人道七皇子性子懦弱,真是都看走了眼啊!”
这当口,一个传令兵进帐,附耳与顾写意说了句什么。顾写意骤然皱起眉头,只一瞬间,随即又变回洒脱不羁的样儿,笑道:“七弟暂且休息下,我去去就回。”
顾写意走出元帅营帐,俊脸登时阴沉下来。怀前迎着他走上前,弯腰行礼,低声道:“只莫怨一人回来汇报情况,此刻就在旁边偏帐。承欢殿下未归。”
怀前为他掀开门帘,帐中焦急等待的莫怨听到动静,慌忙从椅子上站起身。待看清来人是谁,跪倒在地道:“主子爷。”
顾写意负手走到他面前。莫怨只看的到顾写意的军靴,帐中静的落针可闻。只一会,也算得上是人中龙凤的莫怨已是汗透衣衫。
“爷交代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么?!”顾写意阴恻恻的声音在帐中回响:“我不信我眼光差到如斯地步,会养出丢下主子自己跑回来的部下。”
“殿下是,是自愿被二皇子顾成双叫走的。”莫怨斟酌着用词。不是绑架,不是劫持,真真是被叫走的。“顾成双还留话,让您自己去领回弟弟。莫齐、莫静化装成太监暗中保护承欢殿下,奴才先行回来汇报。”
顾写意先是拧着眉头不解,突然脸色大变,怔怔瞪着莫怨。脸上露出说不出是想大笑亦或是想震怒的神情。
莫怨瞧在眼里,心中也是恍然大悟。不由的忆起几个时辰前经历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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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明白,这天下迟早是至亲王的囊中之物。天下将乱,妖孽横生,皇宫内早已是一片混乱景象。不知谁先传出,掌管京畿安全的朔郡王叛变,本就飘忽不定的人心陷入盲目恐慌之中。
莫怨来到顾承欢前,恳请道:“殿下,此地太过凶险,咱们及早离开吧。”
顾承欢浅浅的笑了,起身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突然开口问道:“你说,哥哥会杀了永平帝吗?”
莫怨心头一怔,不明白这小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但他贴身服侍这么多年,知道顾承欢年纪虽小,却是顾写意一手教导出来的,才智卓绝,绝不会无的放矢,当下正色回道:“永平帝毕竟曾是一国之君,又是主子爷与您的亲兄长。若当真赶尽杀绝,未免令天下人心寒。新朝初始,以安民心为首要。所以属下想,主子爷应该会选择囚禁。”
顾承欢笑着点点头,抬手虚指着早不复威严庄重的皇宫大内:“这里,早已是腐朽不堪。永平帝新政还未真正推行已是困难重重。莫怨,破而后立,只有将这里完全毁灭,才有可能建立新的大雍。”少年的眼眸清远辽阔,闪烁着希翼的神采:“而能做到这点的,只有我哥哥,顾写意!”
“永平帝存在一天,威胁就不会解除。会有无数宵小打着他的旗号与哥哥为敌,这是绝不能允许的。哥哥的责任是将大雍治理成为空前繁荣的国家,成为千古一帝,其余闲碎小事自然该由我们解决。”顾承欢转过身,西斜的太阳将他的身影拉长,眸中的神采亮的骇人。莫怨被这一席话震的哑口无言。
啪啪几声鼓掌声,“十弟真是好口才,好志向!”
莫怨暗叫一声不好,飞身上前护在顾承欢身侧。顾承欢垂下眼睑,抬起眼时已是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我知道皇帝定会来找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你亲自来押解。”
皇二子顾成双目光复杂地盯着这个小他整整一十六岁的弟弟。咬着牙笑道:“既然这般清楚明白,就随我走吧。”
莫怨暗中打量四周,顾成双并未带几个侍从。外面早有人等着接应,只要能冲出重围,就可安全离开。可顾承欢却推了他一把,眸中含笑的睨他一眼。对顾成双道:“我们走吧。”
莫怨知道该去阻止顾承欢疯狂的行为,却发不出任何反对的声音。
曾几何时,承欢殿下对他微笑,声音带着未褪去的稚嫩清脆,却无比坚定。
“我的哥哥,注定是要站在顶端的男人。他会成为千古一帝!”
顾成双领着顾承欢来到太和殿,顾康健此刻就在里面。刚一告急,就有大臣劝皇帝暂且离开京城避祸。顾康健当即下旨斩杀此大臣于堂前。堂堂天子要被人逼的如丧家之犬般外逃,真沦落到这一步,还留命何用?
眼见太和殿近在咫尺,顾成双看向顾承欢。虽然因为顾写意与年龄差距的关系两人关系并不亲厚,但毕竟同宗同胞,一脉相承,看着顾承欢年幼的脸上无惧无畏的神情,顾成双又是怨恨又是惋惜。
迈上殿前台阶,顾承欢刚欲伸手推门。顾成双道:“顾写意在那两年究竟灌了什么迷魂汤给你?你可知推开这门后要面对的是什么?”
顾承欢转头看向他,眸子如斯清澈可见:“我知道。我心甘情愿。”
“为什么?为什么!”顾成双情绪激动的追问。
顾承欢道:“在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告诉过我。哥哥是我们的希望。”言罢推开大门。
门“吱”的一声打开,顾承欢昂首迈入,接着,门“碰”的一声关闭。这一开一合好似怪兽的嘴,将年幼的承欢吞噬进去。
希望么?顾成双苦笑。举目望向来时之路,心头阵阵绞痛。
为何,我只看的到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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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配合大军准时大开,顾谦谨身先士卒冲在前面。顾写意身边如狼似虎的将领们见状更是不甘落后,大军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由于实力悬殊,尽忠派的守军们抵抗不到一时三刻,登时土崩瓦解。顾写意下令,大军分散,维持京中治安。交代完毕,领着数千精锐士兵杀入皇宫。
搜查到太和殿外,顾成双在等他。
“进去吧,他们在等你。”顾成双盯着他道:“如果你不想十弟出什么意外,最好独自进去。”
顾写意冷冷望着他。而后,迈步走向殿门。
“主子爷!”怀前喊出声。
顾写意道“你们在外面等着,没我的命令,不许进去。”
一片静寂。
“我的话,不会重复第二次。”
顾写意推门而入。
由于没有掌灯,显得有些阴暗。顾写意停下脚步,在殿内的最尽头,顾康健的宝剑正抵在承欢的脖子上。
“把腰间的佩剑扔掉,走过来。”顾康健暗哑的嗓音在空荡的大殿回响。
顾写意解下佩剑扔到地上,而后,一步一步走上前。太静了,连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再走近些。”
顾写意依言又走进几步,站在顾康健对面。
从那个身影步入太和殿开始,顾承欢觉得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他不敢多看,却又忍不住去打量三年未见的哥哥。够了,死前能再见一面足矣!
顾承欢咬牙紧闭起双眼,欲主动迎上剑锋。
“顾承欢,你给我老实坐着。”清清冷冷的一句话,浇灭了顾承欢沸腾的大脑。承欢瞪大双眼瞧向哥哥。
顾康健的视线从刚才起就未移开过。距离越发的靠近,终于再度完全的看清眼前的人。
眼前的顾写意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俊美到可令一切失色。
有多久没见了,三年?五年?亦或是更久。久到蓦然想起,竟发觉连他的面目都无法描述出来。太努力的去牢记,反倒什么都遗忘,只牢记住了心底的感觉,永生永世。因为惧怕失去而不顾一切的死死抓紧,到头来方醒悟,就是因为太用力了,才会把手中的一切捏到变形,不复往昔。
顾康健挥剑,宝剑发出轻微的“嗡”的声响,架到顾写意的脖颈之上。
顾承欢蓦然失声尖叫。为什么会这样?哥哥不是应该率领大队人马冲进来么?不是该让全天下看看永平皇帝挟持亲弟么?
为什么要毫无防备的进来?为什么要任人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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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头来,和现实中的读友们一样。无人相信顾写意的心,的情。
第六十三章
永平三年,春,顾写意登基为帝,改年号为耀世。论功行赏,大赦天下。
永平帝顾康健可能是历史上停尸时间最短的皇帝了,只留七日便安排下葬。不是所有皇帝都有庙号,但肯定都有谥号。谥号说白了乃子议父、
臣议君,表现了继任君主对上任君主的态度。礼部讨论数日,提议“献、顺、哀”三字。顾写意拿到奏章,提朱笔勾掉,略微想了想,在旁添
写上“惠”字。自此,历史上,便有了个雍惠帝。
惠,泛指平庸平常,无功无过。
已升任礼部尚书的末秋待看清那个“惠”字时也是一怔,虽不是什么好字,却无一丝嘲笑贬低的意味。波光潋滟的剪水双瞳,仰望着高坐在上
的男人。顾写意行事固然略嫌阴狠毒辣,可不经意间又透出一股气吞山河的度量。人死万事休,再多仇恨都随着生命的消逝而逝去,不值当更
不屑于在死人头上做文章。
末秋浅浅笑道:“皇上,雍惠帝明日下葬,您最好去送送他。”
顾写意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叹了口气道:“也好。”
莫怀前帮顾写意换下明黄朝袍,换上月白色的常服,触手只觉主子越发清瘦了,忍不住一阵心疼。即便再细心调养,也架不住顾写意仗着年轻
,日以继夜毫不顾及身子的拼命工作。
顾写意不喜那些虚华排场,只叫上莫怀前,带了几个功夫不俗的侍卫结伴去了停放帝王遗体的阴熙殿。
素白与阴暗纠缠,大殿的高墙几乎挡住了所有阳光,阴森的好似地窖。殿内飘荡翻舞的白纱仿佛是一缕又一缕执着于此的幽灵,迟迟不肯离去
。
顾写意进殿时,顾悠然与末秋不知再商谈什么,待一殿的下人全部跪下高声请安时,两人才回过神来,忙跪下行礼。顾悠然的相貌依旧柔和的
透着三分女气,可顾写意却清楚,这人心智坚韧,能屈能伸,自有一股有别于他的强硬。
顾写意踱步走向殿里,站在墨黑色的巨大棺木前。里面躺着的,是纠缠了他二十载的人。不论生前如何风光,死后不过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肉块
罢了。顾写意的手,轻搭在棺木上。
就在这时殿外突然喧哗一片,只听有人怒斥道:“都给我滚开!”是顾自在闯了进来。
顾自在一眼便看到那个立在大殿之上的身影,心中又恨又悲更多的是寒心,真真是心如刀绞。自城破后,顾写意一直刻意无视他们兄弟二人的
存在,连面都不肯见。若不是今日得知他在此硬闯了来,恐怕又是只能远远望上一眼。
顾写意虚空地抬了下手,伺机而动的侍卫们又退了回去:“再有一个时辰棺木就要送去陵寝,这关头你少给我找事,要闹回自己府上闹去。”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让人觉得不真实。
顾自在冷笑道:“你用的着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爱闹?”
顾写意秀长的眉拧到一块,重重一巴掌拍在棺木上,喝道:“放肆!”
一殿的人呼啦啦全跪倒在地,惶恐不安,一叠声哀求唤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
两个侍卫上前架住顾自在,顾自在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煞白了脸,无语怔怔凝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人,不再单纯是他的哥哥,他爱恋
的人。他是皇帝,是可以掌控他生死富贵的皇帝!体内有什么坍塌了,只余惊慌绝望。顾自在猛地激发了狂性,竟一下子甩开牵制住他的侍卫
,冲向顾写意。
皇帝身边挑选出的侍卫怎可能是软脚虾?下一瞬反手制住顾自在,一把按在冰冷的地上。顾自在犹自厉声大喊大叫着,”放开我,放开我,不
然本王杀了你们!”
顾写意骤然怒容满面,无视跪了一地的人,紧紧逼视着顾自在。顾自在凄然一笑,毫无畏惧的反瞪回去。忽而眼圈泛红,放声大哭。艰难的朝
立于阶上的顾写意伸出手,泣哭道:“五哥,五哥,五哥……”一声高过一声,愈发的凄厉。
顾悠然一下一下重重磕头,发出“嗵嗵”的闷响,不一会,脑门已肿了起来。“皇上请息怒,是臣弟管教不严,罪在臣弟。望皇……”嗓子
好似被人掐住,发不出任何声音,憋红了眼睛憋出了眼泪,只能死命垂着头,细长的手指抠着砖缝。
顾写意脸色数变,许久,淡淡道:“领他回你府上好好管教,没朕的命令,不得出门。”
顾悠然磕头谢恩,顾自在听完先是一怔,而后剧烈的反抗起来,最终是被侍卫拖出了殿门。
莫怀前望向顾写意,后者侧过脸望向里面。眼眸中怒色渐渐消散,浮现的,竟是淡淡的,微不可觉的郁悒与苦涩。
回到寝宫,顾写意有些疲惫的靠在躺椅上,闭着眼问道:“他们如今可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莫怀前却知问的是什么。
“纪元少爷就住在城郊的凤林山庄,衣食用度都是奴才亲自安排的,请您放心。洛梵将军调去南边富饶之地的部队,生活安好……他至今仍未知晓新戈邢正中大将死的真正原因。聂子夜现就住在太医院,学习医术。”
顾写意嗯了声,道:“去叫来聂子夜,我有话和他说。”
聂子夜应传前来。顾写意坐直上身,眼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进屋子,道:“听太医说,你的脚如果及时包扎不至于会落下残疾。你明明懂医术,为什么任由伤势加重?”
聂子夜无所谓的冲他笑笑:“有什么关系,没人会在意的。”
顾写意怔忪片刻,轻叹一声,靠回躺椅上,道:“你不是喜欢他吗?去陪着他吧。”
聂子夜大于常人的乌黑瞳仁盯了顾写意几眼,转身跛着足往外走,行到门口停下脚步侧头道:“你打算关我们一辈子,就此老死不相往来?”
“不,”顾写意的声音响起:“等我想明白一件事后,自会去寻你们,到时,都该有个了断了。”
“那你最好快点想通。”聂子夜笑道:“不然我可以肯定你定会抱憾终生!”言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当天,莫怀前便亲自送聂子夜去了韩纪元的身边。韩纪元居住的凤林山庄是暗夜早期的产业,外部看起来毫不起眼,内里却精致豪华。凤林山庄防备森严,韩纪元住在里面大可不必担心旧派残余势力的或是拜天教众的马蚤扰。但与之对应的,他也被变相的软禁在此。再豪华的房屋,再精美的衣食,都无法掩饰被囚困住的现实。
当韩纪元看着聂子夜是跛着脚走向他时,强自压制的种种情绪不受控制地喷薄而出。他讥讽地看着怀前,冷然笑道:“我很纳闷,他为什么不杀你囚你?因为你武功高强,最不易被掌控吗?”
莫怀前定定回望着韩纪元,道:“不,与您说的正相反。杀我对主子爷来说是最容易不过的事情,他只需一句话即可。”
韩纪元亦为之动容,半晌轻道:“对不起。”
“您太客气了。”莫怀前道:“别人可以不相信主子爷,您不可以。主子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还请您能耐心等待。”
韩纪元捂着胸口,沉声道:“我对他的感情可昭日月。现在即使是叫我死我也无任何怨言。可我真的不知道,刻骨铭心的感情能否经得住岁月的打磨。你叫我等,等到何时才是头?”
怀前被问的哑口无言,只能怔怔望着韩纪元出神。
纪元恢复了常态,淡淡道:“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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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世帝顾写意名重天下,手握大雍兵权,虽说没有上任雍惠帝改革时遇到的重重阻难,但其中辛苦艰难实难一言道尽。
顾写意甫一登基,大雍爆发了历史上声势最为浩大的辞官浪潮。全天下都在看顾写意的笑话,讥笑他众叛亲离,手中只有大字不识几个的粗鲁武将可用。顾写意顶着压力提拔了一大批底层年轻官员,并广开恩科,补充官员。
于是有人预言,这届科举将是水准最差的一届,因为耀世帝为了填补空缺,势必降低对学识的要求。可事实正相反,此届科举不但要求严格更是百花齐放的局面。最为巧合也是最为惹眼的是涌现出一大批“莫”姓学子,他们各有所长,见识不凡。更难能可贵是,他们身上没有年轻人冲动气盛好大喜功的毛病,以最快的速度适应了新的身份,并干的风生水起有声有色。
这其中,不乏名垂千古,为后人津津乐道的明臣将相,是为历史上的奇葩。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顾写意脾气暴躁,在军队数年更是将这种性子催化至极致。他厌恶官场上的迂腐与虚假,厌恶假道学们处理事务推、拉、拖。在他眼里,当个痛快淋漓的真小人也好过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如此这般过了两年,顾写意性情渐渐内敛,他终于学会了用宽容大度的心态看待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人性复杂,顾写意更尤为是。后世有诗人用冰火同存四个字来形容耀世帝。
顾写意心狠手辣,他杀兄弑弟,篡权夺位,算得上是一代枭雄,真小人也;顾写意才华横溢,他改革弊制,整顿朝纲,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大丈夫也。
有人说他抠门,是,他在位期间,皇宫大内开支只有历任皇帝的二十五分之一,真是省到不能再省;也有人说他奢侈,对,他推行新政,由中央政府拨款,加大对教育、商业、农业、军事、科研等等方面的投资,掏空了国库,以致连生辰庆祝都不得不省却。
他待官员刻薄,贪赃枉法者即便是昔日亲信也照杀不误。即便无过错,才智平庸只求安稳的就被他剥去了官位;他待官员恩宠,财政再困难,也义无反顾的提高了俸禄。
他无心无情,有老臣不满政策,在金銮殿上撞柱而死,满地鲜血触目惊心。即便这样,他依旧能斜靠坐在龙椅上,气定神闲笑眯眯问其他官员下一个是谁,早死早投胎;他礼贤下士,数次与人互拍桌子,争得面红耳赤,气得呼吸困难,依旧能谦虚的接受合理建议,不枉杀任一一个“犯上”的官员。
他薄情寡意,登基数年后宫嫔妃无人受孕;他风流无度,连朝廷大员也与他有染。
他是最勤勉的皇帝,呕心沥血处理朝政,以致身子骨越来越差。他是最固执的皇帝,认定的事情再艰难凶险照旧义无反顾。他是最大度的皇帝,竟广开言论自由之风。他是最狠辣的皇帝,满手血腥,六亲不认。他是最不羁的皇帝,被史官口诛笔伐怎样?背一身骂名又怎样?从不放在心上……
顾写意跋扈唯我,见不得那些位高权重的大臣不紧不慢宛若闲庭散步的调调,于是往来于上书房与曌天殿间的大臣们不论老幼,一概步履匆匆,行动迅速。
不喜欢称自己“朕”“寡人”,时常我来我去的和下属说话。面对空|岤来风的奏折,他说得出“一天别说十二个时辰,二十四个都不够我用!再给我写这种白痴奏折,谁写谁给我吃下去!”
做事近乎肆无忌惮,为填补国库空缺,竟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注一)也就是由官府组织了一支专司盗墓窃物的部队。天下哗然,骂声讨伐声一片,顾写意依旧故我。
后有人传出,连顾写意的亲爹雍明武帝的墓|岤也有翻动的痕迹。已不是简单声讨可以概括,多少文人墨客痛斥顾写意丧心病狂,不容天地,其罪当诛!
只有莫怀前知道,雍明武帝棺木内多了一缕青丝,那是属于被追封为睿智德显亲太后,顾写意最敬爱的娘亲的。一辈子也忘不了日益成熟内敛的主子爷突然露出孩子般意气的神情,狠狠道:“真不想这么干。”而后又露出无奈的神色:“小娘亲亲口说她喜欢他,哎,就这样吧。”
他说,我只做我想做和认为对的事情,无关紧要的人管他去死。
他还……
要说要评论的太多太多了。
他改变甚至强硬扭曲了无数人的命运,他是顾写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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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花开花落,年华从指缝间流逝,转眼已是耀世五年春。
足足五年未踏出皇宫一步的耀世帝顾写意在一片春意盎然的新绿中,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微服出巡。
座落于京城外三十里处紫香山上的罗觉寺,建于雍王朝伊始,乃一代宗师明诀大师创立。紫香山幽谷仙泉,风景绝佳,传说山顶之上数度乍现佛光,因而闻名于世,常年香火鼎盛。
自山脚向山腰望去,成百上千的善男信女们摩肩接踵。鼎盛的香火使得庄严宏伟的罗觉寺烟气缭绕,尖耸的佛塔如立在云端,更添仙气。
莫怀前本不放心主子去这杂人过多之地,可这几年,顾写意实在太过辛劳了。难得能放下政务游玩,实不愿扰他兴致。只得提点暗藏的侍卫全部打起精神,自己则亦步亦趋的跟在身边,不敢稍离半步。
顾写意确实心情甚好。坐上龙椅的那一刹那,方突然意识到责任之重,大力之大,五年时光不敢有一刻松懈。到如今,回首往事,明白了许多,亦想通了许多。
寺中大雄宝殿,足有五人高的金塑佛像端坐于蒲团之上。面容丰颐秀目,嘴角微翘,似在微笑,头部稍低,略作俯视态,透着和善,却又透着俯视众生的疏离。
顾写意负手而立,仰视端详着佛像,似正在神游天外,思索着什么。在一众跪于殿前,虔诚叩拜口中喃喃自语着的尘世男女中显得尤为特殊。
再加上他的外表气度实在太过显眼,不一会半数人的注意力到落在了他身上。
殿中的小沙弥道行尚浅,忍不住上前问道:“即见佛祖为何不跪?”
莫怀前看他一眼淡笑道:“我家主子除却天地外,一概不拜。”
顾写意似还在走神。只听身后传来一声有些熟悉的清朗梵号,平静中孕酿着可稳人心的气息。
顾写意慢慢转过身,寻声望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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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结后,我会写关于幸福与自由的番外:)
第六十四章
竟是当年进宫为先帝讲解佛法,且劝告他“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看破不如看开,日日皆是好日”的大和尚。
顾写意露出淡淡一抹笑意,微微颔首算是打个招呼。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与话语,却带着说不出的雍容气度。连道行尚浅的小沙弥都不禁被其风华折服,更不要说殿内善男信女们。
解尘大师却看出眼前的人远比当年所见时心思内敛深沉,眸光流转,眼底只余清冷。这人,拥有看破世事的聪慧,却没有相匹配的胸怀,以致于心灵动荡不得安稳,思想偏激,怎叫人不心生叹息?
顾写意对这解尘和尚也是颇感兴趣,于是当解尘大师邀他内堂一叙时,欣然应允。说起这和尚也是位大名鼎鼎的人物,上至帝王,下至普通官员,解尘专渡权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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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沙弥信善听从长辈吩咐,将两杯清水端到解尘大师的禅房。叩门,得到允许后,信善推门而入。抬眼看去,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解尘大师隔着一张茶几并排而坐。
那人的侧面清晰地落在信善眼中。穿着样式再简单不过的月白衣衫,没有佩戴任何饰物,手上正捻动着一串佛珠。平静温和的神情,微微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让信善想起前些日子在寺院中见到的蝴蝶。
信善将两杯装在竹筒里的泉水刚放在茶几上,那人伸手握住一杯,慢慢挑起眼角看向信善。向上微挑的狭长凤眸里,流动着陆离的光彩,清冷且带着一抹嘲弄。
目光相撞,丝丝绵绵像是有张无形的网迎面兜来,信善吓的后退一步,觉着眼前这人未免太过可怕!
顾写意抿着唇角轻轻一笑,眼波转向解尘大师道:“这些年看惯了白话文写就的奏折,劝大师别和我讲什么佛经,讲了也听不懂。更何况,”顾写意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笑道:“我不信鬼神。”
耀世元年,顾写意下令,凡官方公文一律采用白话文。要求简练、直白、易懂,若因文章辞藻过于华丽导致百姓看不懂者,为官者立即卸任,挨家挨户向百姓解释清楚。
顾写意为人,说好听是秉性刚强执着,说白了就是自负固执。太高傲太自我,对认定的事情任谁也无法劝说,除非自己想通。解尘大师不再多言,依旧保持着不温不火的态度道:“罗觉寺内有一奇宝,名为三生石。枕其而眠,可知晓前尘过往。不知皇上没有没兴趣一试?”
皇帝?!信善大惊,险些跌倒在地。
顾写意饮了一口泉水,不紧不慢放下杯子,抱着玩乐的心情说了声好,想看看这解尘和尚究竟要耍什么手段把戏。
三生石取来,西瓜大小,黑不留丢瞧不出半分奇特之处。解尘虔诚的将手放在三生石上念念有词,顾写意则撑着脑袋看着他,脸上带着似笑意,眸底却有挥之不去的冰冷与警惕。
禅房里的香火味愈发浓郁,解尘口中喋喋不休念诵的经文起了催眠作用,顾写意竟有些犯困了。
“记着,心诚则灵。”解尘搁下这句,将屋内除顾写意外所有人请出禅房。
顾写意虽觉得可笑,但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趁着困意伏在桌上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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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迷糊糊中,顾写意觉得自己脑子清醒,身子却动弹不得。
突然听到一把略显稚嫩的声音道:“世,你说什么才算真正的强?”
顾写意好似中了定身术,浑身血液涌上心头,拼命地睁大双眼想要看清前方。
装饰简约却不适华贵的房间内,一个十三四的少年胡乱翻弄着面前的书,突然转过脸看向后方问道。
待看清那少年的脸,顾写意觉得自己呼吸有些困难,僵硬地转头随着少年的视线看去,入目的是一个儒雅清俊的男人。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穿着白色的衬衫,袖口挽起,身旁搁着厚厚一打文件,听到少年的问题抬起头从容一笑,道:“有能力保护所爱之人,让他们幸福安康就是强。”
“这样就算吗?……耀,你说呢?”少年又看向角落的吧台。一个身材修长的女子正自斟自酌,喝的不亦乐乎。桀骜不驯的短发,斜长入鬓的眉毛,眼角上挑狭长的凤眸,面容与少年有七分相似,眉宇间差出三分邪魅之气。听到问话,不以为然道:“照我说,真正的强就是无需依靠任何人,独自也能活的很好。”
少年撇撇嘴:“真像是你会说出口的话。”
莫耀眉一挑:“那你说说看什么是强,骄~阳~小弟弟!”
伍骄阳:“我……我不知道。”
“笨蛋!”骂的干脆利落。
“……莫耀,你不用每次一抓到机会就讽刺我吧!”
“哈哈哈,我就讽刺你,我乐意,你能怎么着?”
顾写意闭上眼,紧紧抓着胸口处的衣服。二十多年了,拼命想忘却又舍不得遗忘。为什么又梦了这个梦?他牺牲无数,终于爬到最高,掌控天下。可究竟强的定义是什么,直到今日也弄不明白。
“其实我觉得,你们俩说的都对。”伍骄阳突然又冒出一句。
顾写意诧异地睁开眼,这个梦还未完结吗?
“不过还得加上一条——坦诚。坦诚地面对自身的成败、爱恨。对了,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伍骄阳眸子亮晶晶的,咧嘴笑道:“那就是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的开心。拥有了权利与财富仍旧过的痛苦,那不是白痴是什么?”
顾写意傻立当场。
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场景一换,变成了杭州林隐寺。佛前,莫世笑着问伍骄阳:“阳阳,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愿?”
伍骄阳脸色少有地微赧:“祈求下辈子咱们三个还能在一起。”
一旁的莫耀不屑地“切”了声,道:“先说清楚啊,我下辈子要和新的人追求新的人生,没兴趣和你生生世世纠缠不清。”
“祈求来世太过虚幻。”莫世伸手揉揉伍骄阳的头发,温和地笑道:“请珍惜今生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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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写意慢慢睁开双眼,怔怔出神。突觉面上潮湿,愕然伸手去擦,沾满一手的滂沱泪水。什么处变不惊,什么心机深沉,统统支离破碎溃不成军。
顾写意低声像是在对不存在的两人低语:“耀、世,我现在拥有无上权利与巨额财富了,可我过的不开心。我越活越没长进,你们俩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了。”话未说完,顾写意伏在桌上呜呜痛哭,边哭便说:“我做不到坦诚面对成败爱恨,我保护不了我爱的人,我总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我愧对你们的教导,我白活了这么多年,即使在梦里我也没脸见你们啊!”
顾写意且说且哭,泣不成声。在耀和世面前,他不是什么名震天下的人物,更不是一手遮天的皇帝,他可以像个孩子似的耍赖,尽情的宣泄着自己的软弱与茫然。
当顾写意走出禅房时,终于可以懒懒笑言:
“浮生若何?大梦一场。那些纠葛与伤痛,都让它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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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从什么方面来看,顾承欢都是一个具有偶像气质的人。他是位高权重的有为郡王,他才华横溢气质出众,他拥有明亮的笑容和艳阳般的热情。最主要的是,顾承欢待人亲切宽容,与之交往如沐春风,这点完全有别于他的兄长顾写意。
顾写意为人处事太过锋芒毕露不留余地,对认准的事情固执起来几近匪夷所思的地步。这样的耀世帝却独独肯听顾承欢的劝,成功地调节了几件大事后,顾承欢在朝臣中树立起良好的口碑与人缘。
于是,年仅十九岁的宝郡王顾承欢,在朝中可谓是人心所向呼风唤雨。
这不,刚从军营历练数月返回雍京,还未来得及去向皇兄请安就被几个大臣堵在宫门口。
“宝郡王,现在也就您的话皇上能听进去了,”不过才四十出头的左丞魏子都皱着一张脸,苦的好比野菜花。“你可得好好劝劝他啊!”
顾承欢瞧这架势恍然道:“是关于皇兄子嗣的问题吧。”
魏子都脸拉的更长了,那份委屈啊,就别说了。就在昨天,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再次向顾写意提到这个问题。顾写意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奏折,晾着他叨叨。皇帝没说停,当臣子的也没胆停口,硬着头皮说到口干舌燥,忐忑地偷偷打量皇帝的脸色。
过了好一会,顾写意抬头看向他问道:“说完了?”
魏子都几乎要咬舌头,磕巴道:“说,说完了。”
顾写意放下手中奏折,睨着他道:“有时间跟我这废话,能做多少正事。你很闲吗?”
一句话就把堂堂左丞噎的半死不活,灰溜溜退出来了。
说来也怪,顾写意登基五年,后宫硬是无所出。顾写意的后宫人数是历代帝王中最少的可怜的,至今仍未立后。要不就说顾写意这人矛盾的很,说他在性事上热衷吧,也不过才纳了四五位嫔妃,说他冷淡吧,他和朝中大臣竟也有染,若说他好男风,也没见着广收男宠呐!
说到这不得不提礼部尚书末秋。如今近三十岁年龄,不娶妻不纳妾,心甘情愿地这么过着。说起才子末秋,容貌清俊,姿态风流,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
若嘲笑他以色事主,靠身子爬到尚书之位也实属昧着良心说话。
自末秋升任礼部尚书之职,所举办的科举考试堪称清廉公正的典范。各种祭祀庆典活动,亦是办的风光却节俭。耀世帝顾写意提出在全国推行义务教育,最低限度也要让百姓能识常用的文字。起先别说是全国,简直连试点都办不起来。书生们瞧不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国家给钱都不肯降低身段去教农家子弟。这头末秋以尚书之身,奔波于田野乡间,亲自上门拜访,不知跑坏了多少双鞋。那头顾写意将皇宫大内的开销降到不能再降,将所省下的钱投到教育中去。
于是有人恶意笑话道,莫不是礼部尚书花光了皇上娶媳妇的钱,没办法只好自己舍身去陪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有人怀着不知什么心思将这话学给末秋听。跟着顾写意那妖孽这么多年,末秋早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闻言,杏核似的眸子冷冷瞅着幸灾乐祸不怀好意的某些人,嫣然一笑道:“有钱难买我乐意!”言罢甩手走人,端的是潇洒已极,只留一群受惊的人。
经过顾写意调教的人,除却死了疯了的,全部练就出铜皮铁骨百毒不侵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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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复活了~终于不瓶了……泪。
还有一段……请耐心……
完结
顾承欢与左丞等辞别,进宫面圣。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寝宫,前脚刚迈进去,后脚就被莫怀前堵住。
怀前淡淡笑着请安:“殿下此行辛苦了。”
顾承欢打量着莫怀前,心想这人不会变老的么?瘦弱的身子,苍白的皮肤,时光仿佛在他身上静止。莫怀前不求名利,无欲则刚,心中只装着个顾写意。再加上这些年修身养性,都说心无旁骛的人不易变老,看来不假。
顾承欢笑道:“我找皇兄,他在里面吗?”说着迈脚往里走。莫怀前“嘘”了声,示意他小点声说话:“奴才认为,殿下还是在外等着比较好。”
顾承欢刚想问皇兄是否在里面休息,突然听到一声低低的,酥媚入骨的呻吟。白净的脸皮登时红了,原来里面正在欢好。正准备等会再来,只听里面有人意乱神迷地唤道:
“皇,皇上……”
顾承欢脚步一顿,怒意慢慢爬上俊俏的脸庞,问道:“里面可是礼部尚书末秋?”
莫怀前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正是。”
顾承欢皱着眉头,攥紧双拳,烦躁的踱着步子。蓦地一把推开莫怀前往内室走去。
莫怀前见状也是一愣,料不到顾承欢的反应这么大。只好提高声调道:“宝郡王此番鞍马劳顿,想必是累了。奴才这就给您倒杯今年新贡的普洱。”
说话这功夫,顾承欢已走进内室,喘息呻吟声倍加清晰可闻。龙涎香飘浮在空气中,萦绕不去,混合着浓浓的情欲味道,说不出的滛靡暧昧。
仿佛可以预见帷幔围成的小小天地间,此时该是何等的香艳旖旎。
顾承欢站在离龙床仅三步之遥的地方,尴尬的进退不得。满耳都是肉体纠缠抽锸发出的滛乱声响,伴着顾写意粗重的喘息与末秋迷乱的呻吟。
莫怀前哑然失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些多余,顾写意岂会顾及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