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燕歌行4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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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歌行4 作者:肉文屋

    闹得沸沸扬扬,北燕王气得下旨严令禁军在全城搜捕你呢。

    ”

    “啊?哦……我才不怕。北燕禁军的本事可比你差得远了。想当初,你满城追拿我的时候啊,那

    才是……”

    ……

    “北燕王因病三日不朝。听说他这次病得不轻。到了关键时刻,他这三个儿子争得越发厉害,大

    概是快要撕破脸了。”

    “是么?那不正是你的机会?你既然来了,怎么也不能空跑一趟吧……”

    ……

    只有一次,祁烈的话终于令我动容。

    “听说拓拔弘每晚都会一个人离府外出,莫名其妙地在城里四处乱转。结果被对头抓住机会,在

    一处僻静的角落里偷袭得手……”

    “什么?!”惊呼出口,我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地打断了祁烈的话头,连忙换回漠然的表情,轻描

    淡写地道,“哦,死了么?”

    祁烈不说话,只是冷冷地望着我,目光寒如冰雪。

    “终于有让你失控的消息了?拓、拔、弘。看来在你的心目中,他的分量果然重得很。”

    “……”我沉默。过了良久,才抬头对上祁烈的眼睛,缓缓道:“绕了半天圈子,你想探听的就

    是这个?为什么不索性直接问我,何必要费这么大力气?”

    我毕竟还是低估了祁烈。早就该想到,以他的聪明与心机,再加上多年来对我的了解,就算我再

    小心谨慎,他又怎么会一直看不出我的意图?怪不得一直都觉得祁烈的口风守得极紧,每次都只

    是轻飘飘地一句话点到即止,关键处从来滴水不漏,让人探不到半点机密。

    祁烈牵牵唇角,扯出一个微带讥嘲的笑容。

    “我看你天天躺在这里也无聊得很,反正闲着没事,何妨陪着你玩玩心思,也免得你脑筋闲久了

    会生锈。”

    我怔住,一口气差点没呛在喉咙里。原来祁烈耐心地陪着我耗了这么久,根本是一直在存心戏弄

    我。他明知道我心急想知道外面的情形,却故意吊着我胃口,时不时漏出只言片语引我上钩,他

    好看着我绞尽脑汁的样子自己开心!

    也罢。既然一时不慎落于人手,又怎能不任人占尽上风?

    只是,我也不能太示弱了。

    “是么?”我笑了笑,不紧不慢地道。“难为你煞费苦心地安排了半天,把我放在一间与世隔绝

    的屋子里,让我整天与黑暗和寂静为伍,除了你和那块木头就再也接触不到任何人,就只是为了

    让我玩得投入一点?我还以为你是为了逼出我的弱点和破绽,好给你造成可乘之机,探听到你想

    要的秘密呢。”

    祁烈的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慢慢冷了下来。

    “你以为我想探听什么?”

    “你说呢?”我静静抬眼,不避不让地看着他。

    “且不论合法传承还是篡位,你既然已当上了西秦国主,这传国之秘也不妨让你知道。其实我本

    就打算告诉你的,可是现在,我却偏偏不肯说了。”

    祁烈的眼神一冷。“为什么?”

    “因为……”我一字一字地缓缓道。“要我说出秘密,可以。但必须是我自己心甘情愿。必须是

    在彼此对等的关系下,而不是受制于人地被迫说出来!”

    我扬一扬眉,丝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坚持与骄傲。

    “小烈,你或许有你的手段和办法,我却也有我的原则和尊严。你可以抢走我的王位,也可以拿

    走我的性命,可是要让我屈服认输任你摆布,却也没有那么容易。你要想拿到传国玉,想知道西

    秦的镇国之秘,除非是在我自由之后。如果你不服气,那也不妨来严刑逼供地试试看!”

    祁烈紧紧抿着双唇,修眉微蹙,黑亮的眼中光芒闪动,仿佛有无数纷杂的思绪飞速闪过。他一言

    不发地凝视我良久,才极慢极慢地点了点头,道:

    “好!不愧是我自小佩服崇拜的大哥,纵然是处境已到了如此地步,依旧不减当年气慨。你既然

    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若是再使出什么狠辣手段来逼你开口,未免让你小看了我。我不会苛待

    你,不会对你严刑逼供,可是也绝不会放你自由。咱们不妨便这样慢慢耗着,且看看最后谁先会

    低头!至于那些秘密,你不肯说也没关系。我既然能抢得这个位子,便自然有本领坐得稳,守得

    住,就算是没有传国玉又怎么样?”

    看着祁烈钢铁般坚定无回的决然目光,我心中一凛,不由叹道:

    “小烈,你就永远也忘不了跟我赌一口气?你不杀我,又不放我,宁可不要玉不问机密也要硬生

    生跟我纠缠上一辈子,这又何苦呢?”

    祁烈紧紧凝视着我,闭口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

    “你说我这样对你是为了逼你说出心中的秘密?没错!可是你只猜对了一半。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是我更在意,更想从你身上逼出来的。”

    “什么?”我愕然问道。

    祁烈不答,目光却始终不离我的脸。优美的双唇紧紧地抿着,深黑的眼睛中神情复杂,看不透其

    中隐藏的秘密。

    “等到我成功的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直到他起身将要离开的时候,祁烈才淡淡告诉我。

    他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我双眉微蹙,有些困惑地想。我保有的秘密并不多,除去有关王位传承的

    那些,真的已不剩下什么了。还有什么珍贵的东西值得祁烈大费周章地逼出来?

    眼看着祁烈就要迈出房门,一个在我脑中被压抑了半天的问题终于还是不屈不挠地跳了出来,令

    我本能地冲口叫住了他。

    “祁烈!”

    祁烈停下脚,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顿了一下,突然又迟疑着把那个问题咽回了腹中。

    ……

    祁烈的目光微微一闪,唇边突然浮起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笑容。

    他转过身,不再停留地离开屋子,却在铁门闭拢的前一刻淡淡地丢下一句话。

    “放心。他没有死。”

    第五章

    真应该感谢祁烈的骄傲。

    自从他说过那番话后,我的待遇得到了明显的改善。他果然命人打开了紧紧禁锢我手足的粗重钢

    圈,让我终于摆脱了重重桎梏,有机会伸展一下僵硬的肢体。

    不知是否因为躺得太久,还是因为受伤未愈,刚一试着起身活动,我只觉全身上下的各处关节酸

    痛不已,身子更是软软的不听使唤,竟要扶着床栏才能勉强坐起,更加没力气下床行走了。

    当然,祁烈给我的自由极为有限。即便我有力气下床,也走不出这间小小的石室。一根粗大的铁

    链仍牢牢地锁在我的左脚上,另一端深深地钉入石墙,将我的活动范围严格地限制在石室之内。

    与之相应的是另一副结实沉重的精钢手铐,时时刻刻地束缚着我的双手,就连吃饭睡觉时都从不

    摘下来。

    我苦笑,一边拨弄着腕间叮当作响的锁链,一边无奈地摇头轻叹。

    祁烈总是喜欢高估我,宁可浪费十倍的力气重重防范,也不肯对我稍有放松。难得他这么看得起

    我,我真该受宠若惊才是。

    其实以那位‘三绝神医’的眼光和本领,肯定能看得出我脉象的异常。拜祁烈的‘蚀骨销魂散’

    所赐,我此时的内力还不到正常时的一成,连一个寻常的侍卫都比不上。再加上全身的关节受创

    不轻,又曾在重伤之余大量失血,身体的状况可说是糟糕之极。连随便做一点轻微的活动都要喘

    息半天,哪里还会有力气逃走?祁烈给我加上这重重束缚,实实在在是多余得很。

    幼时的祁烈曾经天真地认为我如神仙般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该不会他直到现在还保留着这个荒谬

    的想法吧?

    不过也应该知足了。这副手铐虽然给我的行动带来许多不便,但总比以前那种连动都无法动弹的

    处境要强得多。除此之外,祁烈给我的待遇并不刻薄,每日送来的各色用品一应俱全,几乎满足

    了我正常生活中的一切所需,包括阅读和娱乐。

    除了不能自由行动,我现在的生活几乎与以前在西秦时差不多了。狭小的石室虽不见天日,但是

    床头有书,几上有茶,案上有琴,壁间甚至还挂了几幅名家的书画。长日无聊,我至少可以看看

    书,下下棋,还可以在养足体力后下床慢慢地散一会儿步,日子倒也过得颇为闲适。如果不是手

    脚上有一堆叮当作响的东西时刻提醒着我,我几乎都要忘记掉自己是祈烈的阶下之囚,倒要以为

    自己是一位暂时居留的客人呢。

    祁烈仍然每天都出现,还是一样的行踪不定,来去如风。从那天之后,他不再提起我们之间的矛

    盾与相持,不再对我说起外面的事,更绝口不再提拓拔弘。每次来时,只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

    自若神情,淡淡地与我信口闲谈,偶尔下一局棋,或是聊一聊我手中正读的书卷。态度倒比以前

    平和了许多,有时候甚至称得上友好,让我一不小心就会产生错觉,误以为我们又回到了宫变之

    前的和睦时光。

    只是未免觉得场面颇有些怪异——这种宁静平和的气氛与我手足上的镣铐殊不相称。但祁烈既然

    有本事对此视而不见,我也就只能心平气和地安之若素了。

    尽管祁烈再不肯对我提及外面的情形,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之深,仍不难从他的行色中看出些许

    端倪。祁烈似乎很忙,虽然态度一如往日般从容沉稳,脸上却有时会带着难以察觉的隐隐倦意。

    他的神情总是冷冷的,很少暴露出自己的心思,但从他的眼中时而惊鸿一现的光芒里,我却能感

    觉到他心中深深潜藏的紧张与兴奋。不难猜测,北燕此时的权力斗争想必已趋于白热化,就连搅

    在他们中间混水摸鱼的祁烈,神经都明显地紧绷了起来。

    室中无日月。按三餐的次数屈指算来,我落在祁烈手中已经有十余天。朝中的风云瞬息变幻,覆

    雨翻云,这时也不知成了何等光景。如果北燕王压得住阵脚还没什么大碍,万一他真的病重垂危

    ,无力出手掌控大局,北燕大概就要多事了。

    这确实是西秦趁虚而入的大好时机,只不知……祁烈究竟会做些什么呢?

    我一边垂首沉吟,猜测着祁烈可能采取的行动,一边拈着一枚棋子轻轻地敲着棋盘,心不在焉地

    与自己对奕。思忖良久,不知不觉间,盘中的局势竟被我搅得纷繁复杂,混乱无比,待我从沉思

    中回过神来,黑白双方已纠缠在一起难解难分,几乎连个头绪都理不出来了。

    我怔了一下,对着棋局出神良久,突然哑然失笑。信手挥出,将盘中的棋子尽数拂乱,推枰而起

    ,不再去理会这一团乱麻。我还笑拓拔弘不够洒脱,无法抛开掌握王权,称雄天下的野心和梦想

    ,可是我自己明明已不在局中,却还要替别人劳心伤神地算来算去,又真是何苦来由?

    真真是看棋看得把自己都陷进去了。

    放下心事,一时间只觉得心神一爽,刚想起身下床活动一下手足,祁烈突然推门而入。他这次居

    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眉目飞扬,神情雀跃,一张生动明朗的娃娃脸上带着兴

    奋的笑容,竟是让我担心了好久的乐言。

    “小乐?你怎么来了?你没事吧?”我意外地道。

    乐言吐吐舌头,在祁烈身后向我偷偷地做了个鬼脸,没敢出声说话,只是悄悄地指了指祁烈。

    我皱了皱眉。“还不能跟我说话么?他还在罚你?”

    乐言笑嘻嘻地摇了摇头,又指指祁烈。祁烈却一直没开口,只是冲乐言点点头,乐言立刻上前一

    步,从怀里取出一把钥匙,把我手足上的镣铐都打了开来。

    我一愕,抬头看向祁烈。祁烈今天的表情与往日不同,虽然还是抿着唇不说话,但俊美高贵的脸

    容不再冷漠,五官的线条几乎称得上柔和了。

    “今天晚上……我们到外面喝酒。”

    “为什么?”我疑惑地问。

    祁烈的脸色仿佛僵了一下。

    “你忘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又仿佛有些怅惘与失落。“算了……既然你已经不记得

    ,那就不必问那么多,只管喝酒就是。”

    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藏头露尾地不肯好好说出来。我转头看一眼乐言,这家伙正鬼

    鬼祟祟地向我挤眉弄眼,好象很着急地想暗示我什么,却又怎么也没法清楚地表达出来。

    到底什么事?我用眼神问他。

    乐言眨眨眼,努力用夸张的口型向我示意。可是还没来得及说几个字,祁烈突然冷冷地扫了他一

    眼。乐言吓了一跳,连忙缩缩头不说话了。

    我心中疑惑更盛,想不出祁烈搞的是什么名堂。不过看乐言的神情如此轻松,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那就索性不问了,由他去吧。

    跟着祁烈出了石室,七折八弯地拐了好几次,过了两道暗门,我才从一大堆房间中转了出来,到

    了一个小小的庭院。

    受伤之后,这还是我第一次得见天日。

    其实这个说法不尽准确。因为当我迈出房门时,外面已是入夜时分。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深黑

    丝绒般柔和静谧的天幕上繁星灿烂,一轮皎洁如玉的明月遥遥地挂在天边,洒下一片如水的清辉

    。

    久居暗室,不见天光,早已习惯了石室中昏黄灯火的我,一时间竟不能适应这灿若水银的明亮月

    光,双眼有些轻微的刺痛。

    我微微眯了一下眼,放松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一畅地享受着户外的新鲜空气给胸腔带来的舒

    适感。温和舒爽的晚风轻柔地拂过,带来一阵缥缈如烟的淡淡清香,在花木扶疏的小小院落中萦

    回不去。

    这种清香在北燕并不常见,却是我所深深熟悉的。

    时序已是到了仲夏,应是荷花盛开的时节了。

    在我还只是一名皇子的时候,曾经在京城的夏宫中种了一池清如月华的美丽白莲。每到仲夏,我

    总是喜欢和祁烈载酒到池边赏荷玩月,兴之所至,每每在盈盈如水的月华中喝得尽情一醉,才会

    在第二天早上带着满身的荷香晨露趁兴而归。

    那一段开怀畅意的日子,是我至今难忘的美好时光。

    如今又到荷花时节,夏宫中的一池白莲应已盛放,而我却已经远离乡关,客居北燕。不光时过境

    迁,情境已非,就连当时共饮的两个人,也再不是当初那一对亲密无间的兄弟了。

    我无声一叹,心头不觉有些怅惘。

    祁烈似是猜出了我的心思,抿唇不语地转头回望,月光下清亮如水的双眸中也泛起了一重隐隐的

    追忆之色。

    他张了张嘴,才要说话,乐言在旁边轻轻叫了一声:“到了。”

    果然是到了。不知不觉中我们已转过一道短短的花墙,眼前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池中果然有几株

    亭亭的荷花在静夜中开放,颜色却是火红的。

    鲜亮如火的红,很艳丽夺目的一种色彩,却让我觉得有些刺眼。

    “坐吧。”池边的草地上摆着一张圆桌,两把椅子。祁烈指指我面前的椅子,率先在桌旁坐下。

    看到桌上陈列的几样东西,我微微一怔,旧时的记忆立刻潮水般涌回心底,不禁恍然地惊呼了一

    声。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声音中竟是带了几分歉意。

    “小烈,今天是……”

    今天应该是六月十四吧?那是祈烈的生日。我怎么会把这个日子都给忘了?难怪刚才祁烈会有那

    样的表情。

    祁烈轻轻哼了一声,靠在椅子上不说话,脸上虽没有生气的表示,却也透着几分不悦。

    我苦笑着耸耸肩。这也不能全怪我吧?室中无日月,很容易让人忘记外面的日子过到了哪一天。

    再说,我们的关系已到了这个份上,祁烈总不会还想让我象以前一样为他过生日吧?

    桌上的菜肴极简单,仍是我熟之又熟的那几样。小小的圆桌上,几个浅浅的白瓷碟子里装着半只

    烧鸡,几片火腿,一碟凉拌萝卜,还有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桂花莲子糕,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这

    么简陋的宴席,别说是西秦国主,就连寻常的市井人家,拿来庆贺生辰也未免寒酸。但祁烈对此

    却安之若素,信手拈起了一片火腿,津津有味地开始咀嚼。乐言悄悄地送上一坛酒,便无声无息

    地退了下去。

    看着祁烈推到我面前的酒碗,我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端起酒碗一干而尽。酒是浓烈芳香的好酒,可是喝到肚里,一股涩然的苦味却从喉间油然泛起。

    小烈,小烈,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你既然已决定了与我反目为敌,并且以最决绝的手段硬生生

    把我们推到了彼此对立的立场上,为什么又要时不时地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来撩动我的心绪?

    难道,你是要比一比谁的心更硬么?

    “你伤还没好,酒不要喝得太多,也别喝得那么急。”

    祁烈也喝干了碗里的酒,马上又给自己倒了一碗,却没再给我倒上。

    “你会忘,我可从来都没有忘记呢。”他转过头,目光投向池里的荷花,看也不看我地说:

    “我一直都记得,那年的六月十四,你在华阳宫里一个人为我过的生日,还有你曾经说过的话…

    …”

    清冷如水的月光下,祁烈俊美的脸庞上被染了一层淡淡的银光,五官看上去有些朦胧,透出了几

    分柔和的色彩。这时的祁烈,完全褪去了平日里叱咤风云的王者光环,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我身

    边依恋不舍的光景。

    我抿唇不语,反复把玩着手中的空碗,思绪却随着暗香阵阵的清凉晚风,悠悠地飞得老远……

    其实当年的那些事,我又怎么可能会忘?

    那还是祁烈很小的时候,应该才只有六岁吧?祁烈的生母,以天人之姿、冰雪之貌、绝世之才而

    宠冠后宫的卫灵妃在一夜之间突然逝去。父王在伤怀之下,自此绝足华阳宫。曾经在后宫中喧赫

    一时风光无两的华阳宫自此日渐荒凉冷落,无人过问,包括里面仍在稚龄的小小皇子,一起成了

    被人遗忘的对象。

    当时我刚好不在宫中,正是学剑初成,跟着师傅行走江湖的一段时光。刚刚自孩童时期迈入少年

    的我,一年中足迹遍及名山大川,天下诸国,无所不至。看尽了天下的大好风光,踏遍了各地的

    山川形势,也结识了几位意气相投的至交好友,日子过得十分快意。

    等到我辞别师傅回到宫中的时候,祁烈已经在形同冷宫的华阳宫中被人忽视了整整一年。再见到

    我时,居然都不肯让我靠近他,不管我怎么温柔耐心地微笑着柔声诱哄,他还是一脸冰霜、满身

    戒备地瞪着我,过了好半天,才好象慢慢地记起了我,小小的鼻尖渐渐涨红,黑亮的眼睛中也蒙

    上了一层水气,最后终于扁扁嘴,扑在我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这一年中他曾经受过多少委屈,大概是终于有了发泄的机会,所以要尽情哭个痛快吧?小

    小的祁烈伏在我怀中,从下午一直哭到晚上,把我胸前的衣襟都尽数湿透了。到得后来哭得累了

    ,才渐渐止住哭声,却还是时不时地抽噎几下,单薄稚嫩的肩膀在我怀里一耸一耸,象是受伤的

    小鸟翅膀,样子说不出的可怜。

    我紧紧地抱着祁烈,一边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一边低头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哄着他慢慢安静下来

    ,心里说不出的心疼。不禁暗自后悔自己的疏忽,这一年中只顾着玩得开心,竟忘了关心一下自

    己最心爱的幼弟。也有些怨恨父王的狠心,不管怎么触景伤情,也不该把最小的儿子一个人丢在

    冷宫里不闻不问。

    祁烈哭了小半天,终于累得支持不住,伏在我怀中倦极而眠。虽然睡着了,他的小手还紧紧地抓

    着我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放开。我只好一直抱着他,靠在床头看着他酣睡。

    祁烈睡得很香,不知是否做了好梦,俊美白皙的小脸挂着一个浅浅的微笑,腮边却还有未干的泪

    痕,在柔和的烛光下晶莹闪烁。我看得心里一痛,便是从那时候起,下了决心要好好地照顾他一

    辈子,再也不会让他象今日这般伤心可怜。

    只是,那时候的我还不明白,人的心却不是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那天深夜,祁烈从我怀中醒来,睁着还有些水气的朦胧双眼打了个呵欠,用细细嫩嫩的声音对我

    说:“哥哥,我饿了。”

    我微笑着摸摸他的头:“小烈,告诉哥哥想吃什么?”

    祁烈黑亮的眼睛闪了闪。“我想吃桂花莲子糕!”

    我怔住。桂花莲子糕不是什么出奇的点心,甚至从未入过宫中的食单。在江南,它只是一种家家

    会做的寻常小吃,但是在僻处边陲的西秦,要找这么一种简单的吃食反倒不容易了。

    “小家伙,怎么偏偏想起吃这个?”我捏捏祁烈的鼻子,有些意外地笑问。

    “因为……”祁烈侧着头,眼睛里又有泪光在闪动,却忍着没有掉下来,“每年我过生日的时候

    ,母妃都会亲手做给我吃的啊。”

    “啊!”我轻轻地惊呼,“今天是你生日么?怎么我竟然给忘了!”

    细细一想,可不是吗?六月十四正是祁烈的生日。去年的这个时候我还在宫里,卫灵妃也正受父

    王的专宠,祁烈作为卫灵妃的独子,颇得父王的私心喜爱,虽然因为年幼没有封王,不能接受正

    式的封赏,父王还是在后宫举行了一个非正式的宴会,为幼小的祁烈庆贺生辰。

    那天晚上,华阳宫中灯火辉煌,欢声笑语,热闹得隔着几道宫墙都听得见。艳绝人寰的卫灵妃身

    着一袭堆烟笼雾的浅碧色冰绡宫装,云鬟轻挽,淡扫蛾眉,盈盈浅笑着依在父王身边,即便是看

    在初入少年的我的眼中,也觉得她仪态万方,实在是美艳不可方物。五岁的祁烈穿着一身小小的

    香色宫服,发束金冠,娇嫩秀美的小脸却比金冠上镶嵌的明珠还要耀眼。

    就连一向颇以我为傲的母后,也忍不住微笑着把祁烈揽到身边,捏捏他白嫩的脸颊,向父王笑道

    :“这孩子生得真漂亮,依我看,再过十年,一定要把越儿的相貌给比下去了。”

    人小鬼大的祁烈听了这话,得意地冲我扮了个鬼脸,跳到我身上赖着不肯下去。一边笑闹,一边

    开开心心地吃着点心,顺手还塞了一块到我嘴里。那点心的香气浓郁芬芳,味道清甜可口,样子

    也做得小巧玲珑,异常精致,应该就是卫灵妃亲手所制的桂花莲子糕了吧?

    我不禁苦笑。如今卫灵妃已不在了,深更半夜,四处的宫门都已下钥,我却找谁做这莲子糕去?

    “小烈,你也知道的……”我犹豫一下,想要试着跟他讲理,可是看看他紧抿着小嘴,眼里的雾

    气越来越重,最后还是叹口气,无奈道:“那只有我来给你做了。”

    祁烈立刻破涕为笑。

    唉,祁烈年纪幼小,只当我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可是他哪里知道,我当时也不过只有十几岁,

    在宫中一样的锦衣玉食,这辈子都没下过几次厨房,哪里会做什么点心?若不是跟着师傅在江湖

    中历练了一年,只怕连火还不会生呢。

    还好卫灵妃逝后,华阳宫的东西没什么人动过,小厨房里还留着去年剩下来的桂花和莲子。我绞

    尽脑汁地用心揣磨,苦苦回忆,花了好大的力气,总算把这种我只吃过一次的江南小吃做了出来

    。形状和颜色当然远不如卫灵妃做的精巧漂亮,但尝尝味道,马马虎虎也还充得过了。

    大功告成,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想到今日是祁烈的生辰,又倾其所有地把小厨房里的东西搜罗

    了一个遍,总算又找出来半只烧鸡,几片火腿,再拌了一碟凉拌萝卜后,便再也找不出第四样菜

    。看看桌上,虽然还是寒酸得很,但是加上这桂花莲子糕,勉勉强强也可以凑上一桌。

    祁烈和我都没吃晚饭,这时早已饿得狠了。饭菜虽然简单粗陋,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祁烈狼吞

    虎咽地吃下大半食物后,差不多饱了,放下筷子,又拿了一块桂花莲子糕在手里,轻轻咬了一小

    口,却不咀嚼,而是含在嘴里怔怔出神,眼圈又有些隐隐发红。

    我一看便知,他一定是又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连忙伸手搂住他的肩膀,轻声哄道:“怎么了?嫌

    哥哥做的不好吃吗?”

    祁烈摇摇头,黑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虽然水光闪闪,眼泪却一直没有掉下来。

    “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父王和母妃都在这里,大家热热闹闹的好开心。父王还说,等我再长一

    岁,就可以象哥哥一样,给我做真正的生日了,让我兴奋了好些天。可是今年我长了一岁,母妃

    却已经不在了,父王也理都不理我……”

    我听着祁烈的话,看看眼前草草的杯盘肴馔,静无人声的荒凉庭院,再回想去年此日的热闹光景

    ,搂着他的手臂不由得紧了一紧,柔声道:

    “不要紧,小烈还有哥哥呢。哥哥永远都不会不在,也永远都不会不理小烈的。只要小烈愿意,

    哥哥年年都会替你做生日,一辈子都会不变!”

    ……

    祁烈仰起小脸望着我,乌溜溜的眼睛转了两转,有点不敢相信地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微笑着亲亲他的脸颊,“哥哥怎么会骗你?”

    祁烈这才放下心,笑逐颜开地搂住我的脖子,满足地靠在我怀里,渐渐又沉沉陷入梦乡。

    我永远记得,那是我对祁烈许下的第一个诺言。

    而打破它的人,并不是我。

    第六章

    我拉回远远飞出的思绪,从回忆中抬起头。

    “怎么?终于想起来了?”在我回忆的时候,祁烈一直静静地坐在我旁边没有说话,这时才瞥了

    我一眼,冷冷开口。

    “……” 我叹了一口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提起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现在你贵为一国

    之主,身边还会少了妃嫔臣属?还用得着我来替你做生日么?”

    祁烈脸色一沉,不悦地瞪了我一眼。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而且,这可是你自己亲口答应的。”

    “小烈,讲点道理好不好?”我无奈地摇头。“让我们从兄弟变成敌人的是你,逼得我远离西秦

    流亡北燕的人也是你,对我苦苦追杀不肯放手的还是你。你把事情搞成这样,反倒要掉过头来怪

    我失信么?如果我的运气稍微差一点,当时便死在楚江里了,你难道还想让我的鬼魂为你做生日

    不成。”

    祁烈的脸色一白,呼吸仿佛停顿了一下,才咬着牙道:“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我失笑。“你是神仙?还是阎王?连人的生死都能左右?怎么就有把握我不会死?”

    祁烈冷着脸不说话,又接连喝了两碗酒后,才缓缓道:

    “当时你跳下去之后,我立即带了几十名精通水性的士兵跟下去追你,一路在江中细细搜寻,如

    果不是水流太急,大概早把你捞上来了。事后我又派了大批人马在楚江沿岸仔细搜索,一直追到

    东齐的边界,才改派了一批探子到东齐查探。找了十几天,到处都没有你的踪影,我就知道你一

    定没有死。”

    “所以,一听到北燕有我这样一个人出现的消息,你就立刻追过来了?”

    祁烈嗯了一声,道:“你若是真想隐姓埋名不被我找到,就不该出那么大风头的。”

    我苦笑。“我也不想啊。可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让人身不由己的。”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祁烈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他的脸上罕有地出现了一种失神的表情,目光微微

    一暗,低下头来大口喝酒。一连喝了好几碗,才抬起头来看着我,道:

    “你是不是很恨我?”

    “……”我沉默,过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

    这是真的。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确定自己对祁烈的心情。恨,还是不恨,已成了一个让我不愿

    深思的问题。在父王所有的子女中我待祁烈最好,与他的感情最亲密,并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

    其中还掺杂了怜惜、歉疚、和因补偿心理而生的宠溺。

    我想让他开心,尽我所能地照顾他,给他我所能给出的一切。再加上祁烈对我全心全意的信赖和

    依恋,使得我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远比其它兄弟要亲密得多。也正因为如此,祁烈的背叛才恰恰给

    了我最大的打击和最深的伤害。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恨。只知道心底的伤口从未愈合,一直在痛。

    丝丝缕缕,牵连不断的痛,却痛得彻骨。

    为什么,小烈,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做呢?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为

    什么一定要动用到这样的手段来解决?难道帝王之家,宫廷之内,就真的不能存在纯净长久的感

    情和信任,一定要掺杂进权力、欲望与争斗?

    我并没有把心里的问题问出声,祁烈却敏锐地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习惯性地抿了抿唇,脸色重新

    恢复冷静。

    “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么?”

    他望向我的目光与往日不同,格外幽深,却又格外闪亮,眼中的情绪异常复杂,夹带着某些莫名

    的东西,辨不清是什么,却让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

    “也罢。”祁烈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转开视线,道,“你不必问了。日后……你自然会知

    道的。”

    此后他再也没有开过口,也不再理我,只是一言不发地自顾自喝酒,喝得干脆爽快之极,斟上一

    碗便是仰头一干而尽,姿态倒是潇洒漂亮。

    一坛酒很快见了底。乐言苦着脸,先后又陆续送上来两坛,都给他抓在手里自斟自饮,除了中间

    给我倒过浅浅的半碗,其余的全部由他一个人喝得涓滴不剩。

    我倒是不在乎他的冷落。反正我现在伤还没好,本来就不宜饮酒,少喝一点正合我心意。可是…

    …

    祁烈今晚的情绪好象不大对劲呢!祁烈虽然酒量极豪,但是他素来自律甚严,喝酒一向很有节制

    ,鲜少会纵饮无度地喝得大醉。象今天这样的情形,我还从来没遇到过。

    看得出他今天的情绪有些低落,象是藏着很重的心事。

    以前祁烈有什么心事,都是会来向我说的。可是现在……

    我轻轻苦笑一下,低头又啜了一口酒,看着祁烈雕刻般的侧脸。

    祁烈好象又瘦了一点,五官的轮廓越发深刻而鲜明,俊美得足以令天下所有的少女怦然心动。线

    条优美的薄唇紧紧抿着,神情依然冷傲而坚强,气势锐利得无坚不摧,却少了以前的开朗和明快

    。

    他坐在那里,颀长的身形挺得笔直,喝酒的动作洒脱豪迈,充满阳刚的男子气魄。但是他的整个

    人身上,却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寂寞味道,轻淡得几乎无法察觉,却深入骨髓。

    看来他虽然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没有比以前更快乐。

    心里不知怎么,竟是有些涩涩的难受。

    但是始终克制着自己没有开口。

    直到祁烈伏在桌前颓然醉倒,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看着祁烈大醉后安静的睡脸,我缓缓地啜饮碗中的残酒。其实那点酒已经所剩无几,但是我喝得

    极慢极慢,待到最后一滴入腹,已是月上中天的午夜时分。

    “乐言?”我靠在桌旁,不胜酒力地用手支着头,淡淡地叫了一声。

    一直守在远处候命的乐言闻声而至,苦着脸看看我,又看看祁烈,摇头叹气。

    “你们两个啊……真是的!一个伤还没好,一个又接连辛苦了几天,都应该好好休息的,结果偏

    偏都喝成这样!让我一个人怎么照顾得过来啊?”

    “你只要照顾他就好。”我懒洋洋地笑了笑。“我不用人管。你先把我送回石室,然后专心去照

    顾他就好了。”

    “那怎么行?祁烈都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你的!要是我把你放着不管,万一你伤势有所反复,他非

    杀了我不可!唉,还是把你们放在一起吧,也省得我两头跑不过来。”

    乐言跺跺脚,小心翼翼地把我架起来,扶着我就往屋里走。我没说话,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勉强

    跟着他移动脚步。

    走到一半,我突然脸色苍白地停住脚,摇摇晃晃地弯下腰,难受地捂住胸口,张口欲吐,干呕了

    半天,没吐出什么东西,倒呛得自己连连咳嗽,气息不畅。

    乐言被我弄得手忙脚乱,一边努力架住我,不让我的身子往下滑,一边还要替我抚胸捶背,连汗

    都快冒出来了。

    正忙得热闹,乐言的动作突然一僵,脸色一变,身子软软地向下滑倒。

    我对着他惊讶意外的脸孔歉然一笑,伸手扶住他的身体,另一只手动作不停,出手如风地沿着他

    的经脉一路刺下去,转眼间封了他身上二十八处大|岤。

    直到我手上的银簪从他身上最后一处|岤道离开,乐言瞪大的眼睛中仍充满不信。

    “对不起,小乐。”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一边小心地把他的身体在地上放平。

    乐言实在太单纯太好骗,对我又全无半点戒备,祁烈本不应该那么放心地只留他一个人在这里的

    。

    其实我的行动并非预谋。因为我自知伤势未愈,身体虚弱,只要有人看守就根本没有机会逃走。

    可是乐言全无心机的一句话,泄露了此地再无别人看守的信息。既然那块武功不俗的木头不在,

    祁烈又刚好喝醉了酒,我若是再不抓住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那可真成了傻瓜了。

    我知道他们曾彻底地搜过我的身,把所有可能用来逃走的工具都收走了。但他们自己身上既然还

    有这种东西,就不该给我机会近他们的身。

    以我的本领,要从手忙脚乱的乐言头上取一支发簪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走到祁烈身边,银簪流畅无比地一路刺下,照样封了他身上各处主要|岤道。

    够了。他们两人被我用金针刺|岤的手法封住经脉后,最少要六个时辰才能打通经络,恢复自由。

    这些时间对我已足够了。

    临走之前,我回到石室迅速地搜索了一遍,取回了被他们拿走的随身物品,这才动身离开。

    走的时候并没有迟疑。因为在喝下那最后一碗酒的时候,我已经把一切想得清清楚楚。

    我不知道祁烈始终不肯放过我的原因是什么。但无论是因为旧时恩怨,还是为了争一时意气,亦

    或是为了传国玉,再这样苦苦纠缠下去,于他于我都有害无益。

    于我,既然想开始新生活,就应该把旧时的一切远远抛开,不再回头。

    而对于他,在得到西秦之后,便应该负起国主的责任,专心于西秦的国计民生,军国要务,而不

    应将心思精力浪费在多余的人与事上面。我与他之间,无论是恩怨纠葛还是意气之争,都早该就

    此结束了……

    那又何必再有牵连?

    走出院子的大门,我并没有急于逃走,而是站定脚,大略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

    不出我所料,祁烈果然没有把我藏在城外,反而就安置在紧邻东内城的平安坊。这里是京城的精

    华所在,位置紧挨着内皇城,人口密集,店铺众多,倒是最安全的藏身之所。我所住的地方前面

    竟是一家杂货铺,平日里人来人往,四邻熟识,就算有人来搜查,大概也想不到后面的院子里别

    有乾坤,还藏着个隐秘的暗室吧?

    夜色将尽。我的时间已不多了。为了少惹麻烦,在天明之前,我必须及时为自己找到一个安全的

    藏身之所。

    身为北燕王严令追捕的对象,我自然早有自觉,才不会在这个时候还大摇大摆地四处乱走。更不

    想刚一露面,就被追捕我的禁军捉到监里去。

    站在十字街头,我稍稍有了片刻的犹豫。

    向东还是向北?

    向东是拓拔弘的信王府,向北是则是禁军大营。单以距离而论,禁军大营要近一些。但若是考虑

    到别的因素……

    我微一思索,还是举步转向了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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