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地青(耽美穿越)第8部分阅读
延地青(耽美穿越) 作者:yuwangwen
我也就没开口提醒。
然后……
君上身后的一摊衣物动了动,一个人只着了内衫,钻出来,半撑坐起身。
是七冥。
整个还没睡醒的样子,头发束到了后面,有些乱,衣衫倒是穿得好好的。
就着君上,蹭到火堆边。
君上递了烤兔子过去,他就那么半侧倚着君上,只手接了,一口咬下去。
我已经傻了。
怀里忽然多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是空水袋。
君上扔过来的。
求之不得,立马轻身掠走。
……
把头浸到凉凉的水里,想了想,有了端倪。
刚才看到了也没怎么留意。
君上身后那里,分明是铺过的。
底下一层草,然后是腕粗的枝一层,上头两层指粗的细枝,交叉着,再上头厚厚一层草。
然后才是雨篷,外衫。
所以蜷了一个人,再加上君上在那,不敢无礼直视,我也就没留意。
江湖人睡野地睡得这么讲究的,还是头一次看到。
不过……这般铺的,晚上不会着了湿气。
……
摇头。
不敢信。
夜煞不是那么讲究的家伙。
他虽比我大,入楼却比我晚不少年。
手段是够狠的,却是个不顾自己的主。
那煞气,倒有六分是拿他自己的命拼出来的。
四五年前,清了那罗姓一族,才慢慢收了些。
如今这般,君上会这么待他……
他也算是值了。
只是,君上的为人……
……
算了,别想了。
灌了水,再耽搁会,估摸着差不多了回去复了命就是。
……
有了第一回,自然就有第二回。
第三回。
第四回。
和后面很多回……
想起庄里负责君上近身护守的三班人马二十一人,外加两个补缺的。
去年年底开始,我偶尔巡查时能见他们几分古怪神色。
揉揉太阳|岤,这……
君上动了真格的了?
七冥算不算君上的软肋呢?
要不要加人手保护?
万一落在别人手里需要弄回来,多大代价为限?
还是第一时间灭口?
……
……
还是再看看,看不出来再找个时机问君上罢。
……
那几天君上歇在憩安园。
我除了进出多花了些功夫,也没别的什么。
太子身边守得比较严是自然的。
……
那天早上我照样送东西过去。
君上在水厅用膳,比往常耽搁了久些。
而后进屋,退了下人。
我递了东西,七冥一边自顾自喝茶,顺手还替君上续水。
随口和七冥闲扯,既然知道君上出来玩的,我也就把能凑热闹的道出来。
于是和七冥说到赛戏的事。
君上插话,说是尽快出发。
果然是出来玩的。
七冥却不肯。
两个就这么对着,我恨不得遁了去。
七冥也太拗了,这……
看看君上,面无表情。
看看七冥,脸上却是红了的。
哦……
原来如此。
……
全好要三天,嘿嘿……
不就是床笫间吃不消了些么,夜煞什么时候这么娇滴滴了。
君上都没有拈花惹草来着,满大街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
这个年纪,偶尔疯些是应该的。
七冥你难道还指望他禁欲不成。
……
咳,两个对着也不是办法。
我只好开口劝了句。
十分尴尬。
不想君上接了句……
说是……
只喝粥,不出去,明天就好了。
用的却是自称。
君上喝粥?
不是七冥么?
……
半口桃子噎在喉咙里。
日头正好,我怎么就觉得天黑压压的……
这世道,果然荒诞……
……
不记得怎么混过去的。
回过神来正歇在园里大树上头。
罢了,以后跑勤快些罢。
递了东西就闪人,回头再来拿。
否则,保不准哪天午时楼的暗总就得换人了。
由头还是原任失了神智。
呸,岂不丢人丢死。
……
此后眼不见为净,耳不闻为宁,倒也还成。
只是,每次打尖时候听得有人点这个,就忍不住一激灵。
好似眼前正对着君上那纹丝不动的样子,耳中正听得他平平静静说,不用,我今天不出去,只喝粥,明天会就好了……
简直中邪了。
偏偏夏天闷热,店家大多备了凉粥待客,又是往北边走,地方上平常膳食里多有这个。
无语问天。
番外 两个爹爹一个娘
冒出个小皱皮
真这几天不知又在算计我什么。
两个的生日都还远。
拜堂纪……不,结婚纪念日……
——他说的。
罢了,又不是没被他吓过。
只是,好似这回拖的日子有些久了。
—— —— —— —— —— ——
午后,他把我支去庄子最远的一头。
我出了院子,去莫兰那里和小白兰玩了会。
估估有两杯茶时候了,转身回去。
不知这次到底是什么。
还没到院门,碰上两个小弟子。
平时都是机灵嘴甜的,此番见了我,却都青白了脸,招呼也未打,慌不择路而去。
这是怎么了。
—— —— —— —— —— ——
进了厅,却听到里面有两个呼吸声。
一个自然是真的,另一个极轻,短而浅。
如常般揭帘而入。
—— —— —— —— —— ——
却呆了。
真正手忙脚乱替一个婴儿换尿布。
那婴儿刚出娘胎,尚丑得像个皱皮猴子。
真却极宝贝他,手上也小心。
如同莫兰照料小白兰。
如同天底下的所有亲手伺候自家孩子的父亲。
父亲……
—— —— —— —— —— ——
他以前,那么多风流,也是难免的。
可是,这孩子,明明只有……
只有……
不足月。
他,大概一时兴起,捡了个收养了罢。
可是,这样子的事……
他必然和我先言语了的。
而且……
这几日,他瞒的就是这个了。
说不出口么。
有或者,只是不忍说。
那么,是他的……
是他的了。
他的。
—— —— —— —— —— ——
七冥,他已过而立,续香火也是该的。
七冥七冥,他为了香火,碰个女子也是应当的。
七冥七冥七冥,他碰个女子,甚至多、多碰几个,也,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
会不会娶、娶那人过门……
会不会慢慢喜、喜欢上香软……
会不会不要……不要……
不要我?
—— —— —— —— —— ——
——七冥!
真抢过来,一声清斥。
那婴儿跟着哇一声大哭起来。
神智一醒,眼前隐隐红黑的暗雾褪去。
察觉体内真气混乱,连忙凝神正念。
真已经环抱了我,掌抵在腰间,送过一股内力来。
险些岔气。
终究是压了下去。
——七冥,我没碰别人。
明明他说的不可能的事……
偏偏,我却、却信了……
——那孩子,用了特别的法子,买了个青楼女子,安置了她下半辈子,孕得的。
真叹息着继续。
——法、法子?
我听到一个迟疑惶惑的声音问。
——七冥,我本想先和你说在外头说了的,奈何这家伙不安份……
真懊恼道,身上被箍得更紧。
那小小婴儿哭得更大声起来。
——我这个法子,能叫男子不和女子有肌肤之亲,便可以育了孩子。
我脑袋昏昏,不明白。
——你知道的,鱼水之欢,女子沾了雨露而孕。对么?
点点头。
——那雨露,未必要同床共枕才沾得。对么?
还是点点头。
想了想,又有些不明白。
头依旧很昏,忍不住合上眼。
婴儿哭得竭力。
真碎碎吻着,贴过来。
自己的唇舌被轻轻咬着,微微刺痛。
略略清明了些。
——自然,这不碰人便孕了孩子的法子,有些窍门在里头。那些呆会再细细说于你听。
这语气,现下还要说什么要紧的事?
——我先头瞒着你,是因为这世间,女子产子总有个万一。即使有莫白两个,也不能十成十担保。现下,七冥你了了了么?
点点头,抬手慢慢回抱住他。
我,想东想西前,怎么就忘了问他一句。
——这种法子听所未闻,你一时想歪了,也怪不得你疑我,惩戒就免了。
柔声低语,热热的拂在耳边。
竟然,先替我找了借口了。
真果然是舍不得怪我的。
只是,免了惩戒,好像有些……
可惜。
——小罚么,晚上慢慢算。
语调里忽然带上了笑意。
我面上一热,脉搏忽然快起来。
——现在不成,冥。
真的声音也有些哑了下去。
——冥,你听好了,那法子很好用。只是……
只是怎么?
——我不计较香火的。
哦?
——莫怀疑。
哦……?
——那法子,其实,用在你身上了。
越过真的肩,我盯住那个哭得有些累了的皱皮猴子。
——你晓得的,我要弄些你的雨、露,再容易不过。
扔下一句调笑,真松开我,急急过去,继续给那个小东西换尿布。
一边还回头扔了句,理所当然。
——要是开始就和你说了,莫说你会怎么犹豫,还非得担十个月的心不可。所以,这事,就先斩后奏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当初你可是应了我的,你别想给那人什么名分。
我木然,动弹不得。
根本,不太明白他后来,又在说什么。
谁害谁
当日晚。
子时刚过。
那婴儿忽然又哭起来。
我心里还纷杂,本就睡得不深,陡然被惊醒。
今晚第三次了。
真哈欠着起身,点灯过去,不知他如何摆弄了会,哭声慢慢小了。
——小手指不知怎么戳了被面缝线里,夹疼了。
他回来,吹灯,迷迷糊糊嘀咕着解说了一句,躺到我身边,揽了我,困过去。
我看了会帐顶,替他摁好被角。
还是觉得那像是他的儿子。
这一日下来,除了喂奶抱去请的奶娘那里,其余都是他一手包办。
真叫我试着替那小东西换尿布,结果,尚未近身,便已经噎了哭声。
竟是被杀气吓的。
那个浅浅,低低,小小的呼吸,的确和我有关么?
—— —— —— —— —— ——
次日午后。
小小婴儿在暖春的亭子中,两重挡风纱帐下,摇篮里,睡得好。
——七冥。
真轻轻唤我,偎过来。
——来。
我看看一丈开外那个小东西,侧头看看他,和他并靠在栏上。
——你莫要怨我。
语调示弱得很。
我略觉得诧异。
怨他?
——好吧,你怨就怨了,只是记得慢慢消了气。
口气里又多了份讨好。
我有么……
——香火的事,本来我也没有细想。后来才慢慢觉察得,你到底在乎的。
这话,我没法反驳。
只、只是……
——我晓得,你甘心的,也不是朝三暮四容易会主意的。
嗯。
——所以,本来想一年年多收几个徒弟,养几个没了爹娘的可怜孩子,好好教导了,让他们记得叫你爹,便就这样了。
……
徒弟已经有三个了。
第二个最小,自小无父母,眼下八岁,叫他爹爹师父,叫我师父爹爹。
当初以为他搞出两个颠来倒去的称呼来,成心混淆那皮小子,顺便耍着人玩,却原来……
爹爹师父,终究是师父。
师父爹爹,却是爹爹。
——去年年前,那一溜公子来提亲,莫兰白丫头两个,在那当着一干媒婆,吵白兰的婚事。你还记得不?
我点点头。
白家丫头道是白家家规,女子婚嫁,素来自决。
莫兰么,怕他宝贝女儿十年后情窦初开,江湖涉足却不深,被人骗了心去,
可那五岁的娃娃,精灵得很,天天把那两个双胞胎弟弟哄得团团转,小小娃儿两个,被调教得无比服贴乖巧。
这明明是个白丫头的翻版,莫兰除了准备嫁妆,哪有操其他心的份。
莫兰原以为儿子能归他管,却不想生了两个,都姓了莫,却还是半个也没有捞到。
笑。
——记得。
真也摇头笑起来,而后继续。
——你那次,后来自己一个,想了些什么?
我……
——然后去你爹娘灵牌上香。磕头咬牙,红了眼,祷了什么?
我、我……
他竟然看到了么。
——我本是来叫你看楼里新出的袖弩去的,你样子失常,就跟了会,后来也没敢和你说。别恼?
真侧身抱过来。
那晚回来,他献宝似地教我看了一样极精巧好用的袖弩。
自然也是金贵难造的。
他这般,我注定被吃死了,怎么恼得起来。
我认栽,摇头。
——不恼。
真嗤嗤一笑,鼻尖蹭蹭脸颊,接着道。
——我自小被教养的法子,相处的人,和你整个不一样。一方水土一方人,一日日一月月一年年下来,言语不同,吃食不同,行事不同,念想也不同。
——有些事,老实说,我能明白你心里怎么拐的弯,却还是会觉得奇怪。至于我自己,是断不可能那么想的。香火上头的事,便是其中之一了。我觉得可以了,面上看看也无差了,其实,你却还是有藏了压了的地方。
心里一慌,这话到后来,有些恼我了。
——我……
脑袋扣在我肩上,真叹了口气。
——你不恼我,我也不好恼你……
语调竟有些委屈。
什么和什么阿……
——再后来,便定了主意,打算教你续了香火。
声音却渐渐低了下去。
——原本,打算和你说的。后来还是改了主意。并非只是因为很怕你担心,毕竟十月怀胎,为人父的都是必经的,何况莫白两人保驾着……
——我真担心的在于,我一点不知道,你若是见了那女子,知道你和她育了孩子,会是什么念想。
——你心里拐来拐去那些弯弯,我实在觉得匪夷所思。这世间从未有过的事,你便也从未听过……
——我便,没半分把握,一点也猜不透。
——那女子家里获罪,充了官妓了。出来前,身子还没被人碰。不过她前头,已经定了婚约,有过肌肤之亲。那人和她家祸事脱不了干系。
——她人聪慧,族谱里也没有旧疾。好好调养了,而后怀的孩子。小儿初生,皱巴巴难看是正常的,你莫要嫌你他。说来,和你事先不知情,心里没半分准备有关。
——我允了她了,等得孩子明白了事理,早则十岁,晚则志学,自然会让认了她。只是她现下的意思,竟然是不要认的。
——七冥,那之前,我断不会教你知道她是谁,在哪。你只要记得她安好,忙着报仇,忙着管教她小妹幼弟,就够了。
——这事,就算你恨上我,我也是……
骤然深吸一口气,真挤出最后一句。
——也是就这么着了。
我看不到他的面色,只听得他的声音。
心里,却已绞痛起来。
是我瞒他在先。
他从来事事了然,从来把握笃定,死死吃定我的一个人,竟、竟也被我害得患得患失了么。
只是,这法子,我从来不知道。
香火上头的事,我以为,以为……
因此,哪里敢教他看出半点心思。
却忘了,他再对我了如指掌,却也是人。
我又,是这么个性子。
猜着护着,看着守着,也会怕了万一。
也会,有看不明,猜不透的地方。
影影绰绰,有什么昭然若揭之时,也会害怕,也会惶惑。
我,仰仗他这么多,还累得他不够么。
竟然,害得他如此。
为何,要害得他如此?
是我瞒他。
是我……
番外_粽子_上
契子
五月五
是端阳
门插艾
香满堂
吃粽子
洒白糖
龙舟下水喜洋洋
喜洋洋
喜洋洋
一、
我那次手气不好,抽中了签。
该死的……
若是骰子大小,我们几个都能随心所欲,要大要小都没有问题。
如此,起码要两三天。
熬的是谁运气不好,被君上吩咐做事去。
偏偏时间来不及,用的是揉了的纸。
暗总每张上又都写了字,沾了墨,所以气味上分不出来。
不同的在于,除了一个是土字,其他全是上字。
上好的大张宣纸,用来字画的那种,也没法凭目力判断揉在中心那小小一个字长什么样子。
没法子,我抽中了。
只好去。
去保护那个什么镇远将军。
nnd。
天底下还有比当保镖的杀手更倒霉的吗?
晦气。
什么?保护君上?
不一样。
那是等刺客送上门的时候跟君上讨几个活口好拎去问话的行当。
而且,庄子里防务重在来往信函文件。
还有些稀世药材,好铁利器。
二、
这镇远将军比我长了两年。
不过二十一岁,绷着脸在看地图。
消息上说,他自幼丧父,孤儿寡母。
老爹死在沙场上,家传刀法大半是自己学的。
前几个月那蠢皇子督军失策,军心不稳。
朝里,还有他那个舅舅,把他推过来。
据说他谋略不错,武功了得。
另外自然因为边关有他老爹余威,以及麾下的旧部。
裹裹披风,我在帅帐一角入定。
原本是要遁到暗处的。
否则那几个手下怎么肯商量战事。
可他客客气气说。
--大侠,外面下雨,你里面坐罢。
哦,好,那就不必了。
当作没有看到指责的眼刀。
其中一个络腮胡子瞪得眼睛都圆了。
还有个绿豆眼的军师目光也锐利得很。
去。
谁管你们。
挂帐子上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反正我已经包得够严实了。
上了易容又戴了面具,不怕被认了脸去。
好在春季边塞苦寒,依旧冷峭,如此穿着倒也不闷热。
不过,那个皇子来时,还是隐了。
这紫袍烂货,良久没沾琼酿美女,脾气似乎又长了一节。
三、
第二十六个夜里,处理了五个偷偷摸过来的蒙面人。
留了两个活口,扔给夜巡的。
蹙眉,这已经是第二批了。
点子比上次的硬了些。
次日又逢帅帐议事,没有人再看我。
我依旧窝在一角。
哈欠--
战事吃紧。
昨晚那样的,要是来上三四十个,我未必保得了他周全。
下批点子若更硬朗些,就得给楼里去个信了。
算啦,去洗个澡。
昨天上场杀敌,护了他一整天,马味血味汗味,全裹披风里,熏着我了。
趁武将们都在,没什么不放心的。
若是这样也能让刺了去,楼里赏罚分明,最多令我去摘了敌帅脑袋亡羊补牢,别的和我也就无关了。
两柱香后回来,他们果然还没有议完事。
那皇子不知什么时候也在里边了,我也就没有进去。
伏在帐顶半眯眼养神,打了个盹。
太阳暖暖的,天蓝蓝的,帐顶宽宽的,睡觉的好地方。
(--正常人能睡那地方吗?三千界十分疑惑。)
待他们走完人,已经是月朗星稀了。
我用了干粮,喝了些水,闪进帐内。
他又在研究地图。
还在一个沙盘里堆堆弄弄。
见我进去,指指桌上盘里的粽子。
今天已经端午了么……
端午……
五月五
是端阳
门插艾
香满堂
吃粽子
洒白糖
龙舟下水喜洋洋
喜洋洋
喜洋洋
……
遥远的童谣,我竟然还记得。
喜洋洋的是富有安定的人家。
像我们这样的,在没有入楼之前,端午……
半个粽子,曾经让我打了一场群架。
寡不敌众,自然没有护好那几口东西。
还有小石头,半饱半饿了三四年,我们几个好不容易带着他一路流浪到了江南,就能到临洋县,让他投奔他远戚家,可他还不是发烧
死在端午那几天,撑不到。
没胃口。
一点也没有胃口。
好在他知道我不喜说话,倒也没有聒噪勉强。
只是表情略略失望。
特地留给我的?
那……你吃过了?
他点点头。
我眯起眸子,撇他一眼。
他慌慌掏出我给的药簪,示意用过了。
如此他吃的东西应该就无碍。
放心。
浅浅打了会坐,阖眼睡了。
四、
夜里又有异响。
睁眼,帐中灯还亮着。
他趴桌上睡了。
我溜出帐外,竟然只有三个人摸进来,和上次的差不多。
莫非他们以为这里是无人之境?
却听得帐内他呼吸不对。
见鬼。
三下五除二放倒了那三人。
照例留了两个活口。
来不及交人,先溜回帐内,一切他脉搏。
媚药。
看症状,是西域产的蚕绵春。
名字好听,药性烈着呢。
有内力的也无济于事。
奇了,能有得手的法子,怎么不下毒?
趁他还没有醒,将那两人提到帐内角落里,使了点手段--
好毒的计策!
明日大战在即,弄个先j后杀的主帅,屈辱三军,军心必散,大可不战而胜了。
连带他父辈在边关的威望都可以消弭了去。
若只是死了,旧部们搞不好还会来个化悲愤为死志,哀军而胜,得不偿失。
没说的,直接灭口,扔出去。
这小子,居然敢和我说他用过药簪了。
这里头蹊跷多多。
来袭帅的都是敌方过来的,肤色语音不一样。
但,别的不说,这药,可没有那么好下。
莫非还有内应?
拎起粽子仔细嗅嗅--
奇异香甜的气味明显,没什么人会忽略。
除了这些只知道阵法的莽夫。
莫非下毒人以为前两批点子都是他处理的?
我没有露面,上战场时候也是穿了兵卒衣服,开了打不着痕迹护着他的。
真知道有我的,也就他,外加那来议事的五个。
那么,络腮胡子,绿豆眼睛,还有另三个旧部可以排除了。
这般下来……
他却开始闹腾。
脸色潮红,迷迷糊糊醒过来。
还有神智问一句--我怎么了?
--你中了蝽药。
我冷冷道,从他身上摸出药簪,放到他脸前晃晃。
--用过了,嗯?
--那个……
他挠挠头,傻笑。
没办法……
我挟了他溜出帐外,往营妓那边去。
被冷风一吹,他打了个激灵,抱住我脖子稳住身体,凑过来问。
--去哪?
我皱眉,他离我太近了,近到能一口咬到我颈上致命的血管。
掰开他的手,把他抗到肩上,我答。
--营妓。
--营妓?
他愕然。
--嗯。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去,不去!
他开始挣扎。
--那你怎么办?
奇了。
我捂住他嘴巴。
--小声点。
除非你想吵得全军都知道主帅中了蝽药。
--我不去!
他压低了声音,动作却更剧烈。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将已有婚约,若是这般放浪,愧杀我也,有何颜面三跪九叩迎娶之!
文绉绉念叨什么乱七八糟的,不知死活的轻重的家伙。
我撇了他一眼。
--你那未婚妻在皇都,来不及。这药,你熬不过去。
一边脚下不停,妓营已经在前面了。
--誓不!
他咬牙切齿,瞪圆了眼睛。
我懒得理他,自己惹的祸,这时候下决心有什么用。
--到了。
放下他,正是妓帐近旁。
他愤愤然一转身,往回走。
我无奈,跟在后面。
这样只会催化药性,到时候发作起来熬不过,还不是得我送他过来。
麻烦。
转念一想……
请将不如激将。
--我说,你不会还是在室的吧?
--要你管!
他狠狠回头低声喝骂,脸上本来就红,倒也看不出来是不是更红了。
男子一般十五而识人事,他竟然……
呸,我心里甩了自己个巴掌。
乌鸦嘴。
要是没开荤,更不好哄,别扭的第一回。
--你就算家教严格,此番事出无奈,不是什么错。
所以,你就从了吧,啊,成不?别在乎你那什么头回不头回的了。
明日还要大战,现下我实在没有兴趣大半夜陪着个中了蝽药的家伙,在这边关夜里,在帅营和妓营之间来回折腾。
……真倒霉。
--本,本将忍得过去!
他声音里已开始打颤。
我知道劝不了,眼看到了驻扎的营地,巡逻守夜的多了,也懒得再说,只好暗里跟他一路回了帅营。
帐外有冷冷的夜风醒神,一入帐内,他状况更不好了。
偏偏他两手攥拳,扎了马步,不肯动弹。
这药和一般的那些一样,若真能忍过去,除了稍稍伤些身子,倒也没有什么后遗。
他没有内力,反而不用担心岔了真气。
却听见他在那里嘀嘀咕咕
--子进不可以,她们都是可怜人,子进不可以,不可以,她们是可怜人……
子进是他的字。
看得出来他很辛苦。
到了这般境地,还在倔强。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
好吧,委屈点就是了。
瞄瞄帐角,有水备着,供他净面的。
回头洗洗就好了。
走过去扶了他腰,低声道。
--我来帮你。
他被触及的瞬间,身子猛然一颤,脚下一虚,软在我怀里。
--不,不去!
他竟然还有力气瞪着我。
--好,不去。
我安抚着答应道。
解了他外衫中衣,把他抱到榻上,坐在床边,一手探入他衣襟,一手握住他下面。
--不去,不去!
他一边念叨,一边不由自主蹭过来,目光慢慢没了焦距。
很快就尖叫着出来了。
我赶在他出声前捂住他嘴,免得营外的人听得异响。
摇摇头无奈,还真的是个雏儿。
不过……
瞄瞄他赤着的身子。
居然马上又开始不安分了……
药效真不错呢,还是他体力不错?
他无意识地蹭动着又就过来。
心下好笑。
这模样……活脱脱没睁眼的小狗,有些好玩。
取了巾帕擦净手上白浊,而后拿他自己的衣服堵了他嘴。
得慢慢逗弄,叫他好好尝尝滋味。
否则,药效没过,次数却多了,会容易伤身。
明天,就是眼前这个扭来扭去的家伙,还得上场杀敌呢。
五、
--你!
他气极,面色发紫。
迂腐。
无聊。
是他自己不让我带他去营妓的。
再耽搁就晚了。
这时候该起身备战了。
--不就是抒解了下而已么?
--你你你!
他索索索往后退,亵衣散开,被单滑落。
脸上表情精彩。
那模样活像是被玷污了的女子。
……
虽然以前没有见过,想想应该差不多。
--将军,你倒底要怎么着?
他身子开始泛红。
莫非药效还没有退?
搭过他脉搏来,静听。
过快。
我蹙眉。
难不成还混了别的药?
他摔开腕子,跳下床拔了刀,一招风卷残云递过来。
脸上表情屈辱悲愤。
我恍然。
还没有理出头绪,还镇远呢。
毛孩一个。
我有无数种法子可以夺刀毙他于剑下。
奈何我是来保他性命的。
不动。
反正看那刀走势,碰不到我。
不料他脚下一踉跄,眼看就要摔。
真倒霉。
只好卸下他大刀扶了他。
否则万一出了岔子,战场上差了丝毫,保命就麻烦了。
他左手立即一掌过来。
扣死腕子,让开一步。
不料他居然扑起一口上来。
毫无章法。
送他小臂咬。
反正上面有缠腕,不疼。
他不嫌脏不嫌硬就好。
--只用了手而已。
没法子,开口解释了句。
他看来根本没有听到。
麻烦……
六、
在时辰到之前,总算暂时平静下来。
不过看他的样子……
虽然没有叫我出去守,我还是别呆在帅帐里。
换了衣服,跟在绿豆眼身边混到阵前。
当作没有看到他眼神,照旧防了冷箭快刀,护他周全。
奈何他今天杀敌特别不要命。
偏偏我扮作小卒,不好太过惊世骇俗,洒了我一身脏血。
咳……
忽然见到几袭浅衣,箭雨枪丛中掠向敌方帅旗。
我不由眼中一亮,精神一振。
什么热血游侠儿,还不是楼里那几个混蛋!
此番刺杀,敌阵必乱,战局既然大定,护将也就再无必要。
终于,我终于得以脱离苦海也哉!
看看四下尚算安然,挑翻几个攻向他身边的,连忙凑去绿豆眼身边。
这小眼的智将明白通透,处事稳当,今晨起打量我和他之间的异常已有半天。
--昨夜少帅中了媚药,他未知人事,对我所作所为有些误解,还望阁下稍为劝教。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而后,大喝一声。
--白衣小儿,尔乃我杀父仇人,哪里跑!
甩了身上卒服扔了长枪,一拔随身长剑,追着他们去也!
哈哈哈!!!
七、
那年秋末冬初,照例得了几天假期。
我带了翟家老字号的花雕,和江南方家作坊最上等的腌肉,去了东北碧落江入海口。
老规矩,祭奠几个兄弟。
当年那一战,我们不过历云坛下五个小卒。
所负之事,算是幸不辱命,人,却是全没。
那时,我满十五不到半年,肖哥他们拎我去窑子开荤时的诨笑话还热在耳边,转眼,那些粗糙而温暖的手,都染着红黑的血,冰凉僵
硬了。
康叔那,埋的女儿红,年底就可以起坛了。
刀子嘴的杏姐,和一天憋不出三句话的钱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吧?
康叔的酒,地道而醇厚,放外面买,那自然要不少银子的。
可喜酒么……
肖哥发话了,我可以喝个够。
他说,小万子,你要是醉了,闹了洞房,趴新房床底下睡就是。
钱哥闻言怒了虎目,一刀砍过去,差点削到肖哥的屁股。
肖哥嚷嚷,我家弟媳禁了你下窑子,你也不能拿兄弟撒邪火那~~~~!--尾音还悠悠地拖了个戏腔。
两个开始上演全武行。
我们么,一边看得乐歪歪。
喜酒……
钱哥的喜酒。
醇厚悠香的女儿红。
不甘心。
我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如何肯甘心!
……
所以,挣扎在漫天无际的黑暗里,终于醒过来,面前陌生的男人出示了楼里的信印,问我要不要进暗阁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应了。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就是暗总。
我只知道,能拿出那样子的印的人,有足够的办法,让我活下去。
我要活下去。
大碗喝酒,喝五人份的酒。
大块吃肉,吃五人份的肉。
哪怕,为此要受五人份的苦头,甚至更多。
功夫不够好,没关系。
他会教。
资质不够上乘,没关系。
多来几遍。
一倍不成,两倍,两倍不成,四倍,五倍,十倍……
手段不够干净,也没关系。
学。
记。
绝不犯同样的错,也绝不犯看到的,别人犯过的错。
终于有一天,暗总让我办了件生意,回来交了差,又试了我身手,淡淡道,可以了。
拜叩过,出去。
带上门前,里面传出他的声音。
--我之所以收你进阁,因为你那时候的伤,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可你没死。
这便是解释了我当年莫名其妙的资格哪里来的了。
原来如此。
门阖上了。
至此,我便正式成了暗卫。
一般在庄子里轮值。
有时也出去办些在楼里算是棘手,又无聊的事。
比如当那镇远的保镖。
协助夜袭军营还可以动动当地楼里的新手,当是江湖热血。
插手这样级别的,楼里凡是在江湖上有名头的好手,都是不方便去的。
所以动暗卫。
不过这些又怎么样呢?
我现在,可以喝最好的酒。
最烈的,最醇的,最淡的,最有后劲的……
哪怕皇宫大院里,当今皇上最宝贝的那几坛,还不是被我弄到手。
打赌输了欠我一笔的那几个,前些年中秋左右,趁着办事省出的两天余闲,和我一起,从皇宫大院里,辛辛苦苦抱出两个大坛子来。
一坛归我,一坛归他们。
有两个挂了些小彩。
不过理了伤,品了几杯,他们换了个眼色,点点头,算是认了这番辛苦了。
否则,少不得找我这个出主意又占了大头便宜的算算帐,去去晦气。
我当作没看到明目张胆的暗流涌动。
开了自己那坛,喝一杯,祭一杯。
敬天一杯,敬地一杯。
那夜,皇郊启秀山峰顶,月圆圆,景色实在不错。
我喝的不多,可这般的好酒……
肖大哥,钱二哥,乌三哥,赵四哥,算我们的五人份,绰绰有余了罢?
八、
极北之地,这般时节,早已经飘雪,天地间都是雪白雪白,冰冰凉凉的。
和往年,一个人,想着些旧事,坐在那个无名小山坡上半腰的老树墩上。
喝一杯,祭一杯。
敬天一杯,敬地一杯。
而后,继续喝一杯,祭一杯。
直到半夜时分,坛空酒尽。
那老客栈还是老样子。
挂在门外,一左一右的“宿”、“食”二字布旗,比前一年又破了些,旧了些。
掌柜的按我早先的吩咐做了拿手饭食,已经歇去了。
剩个小二哥顾着灶上的东西,瑟瑟地打着盹等我。
多多打赏了些银子,挥挥手让他睡去。
没有什么要他继续忙活的,用了这些温热的饭食,我也要回房歇息了。
我真正没有想到,我会在那时,那地方,遇到他。
小二正合上留的最后一块门板,却有个官差扑上来敲门求宿。
是押解犯人的两个差爷。
不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