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有点腐第5部分阅读
丫鬟有点腐 作者:rourouwu
是没吃饭吗?”司牧狐澄清。“那些人只会偷工减料。要么就是时辰不够。我自己来比较好一点。”
夏无霜一把夺过他手中地扇子。在他花了地鼻子底下晃啊晃:“别告诉我你在这蹲着扇了一下午。”
司牧狐抹了抹鼻头,脸更花了,低声道:“早上你走之后我就去厨房找材料了……”
夏无霜拿蒲扇点了点他的头,想要义正词严地训斥他几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里堵得慌,是那种温暖的堵。
就像是热水瓶被装满了热水然后拿软木塞盖上的那种堵。
走到小炉子旁边揭开瓦罐的盖子瞧了瞧,乌黑的一锅汤,汤面上飘着无精打采的菌子和山参,沉浮着大小严重不一的野鸡肉块,哈哈大笑了起来。
“司牧狐,你说你说,这是不是你打娘胎里出来第一次给人熬汤?”
司牧狐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是。”
“不错不错,第一次熬汤就能把所有的食材都熬熟了,难能可贵!”夏无霜一边表扬,一边伸出手来,大咧咧地摸了一下他的头。
因为司牧狐比她高出一个头,她几乎是跳起来做这个亲昵动作的。
司牧狐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局促难当地看着她,乌溜溜的瞳仁在眼眶里转啊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夏无霜嘻嘻笑着回屋取了小几子和凳子,又叫司牧狐拿了两份碗筷,两人面对着面坐好了,她亲手将汤盛到他的碗里:“作为奖赏,赐你半锅汤。咱们一起把这些野鸡跟山参全部消灭完。”
司牧狐任由她摆弄好了,自己先低下头喝了一口,道:“你尝尝,这汤怎么样?”
夏无霜也跟着喝了一口,当真鲜美,于是赞道:“不错,想不到你这方面天赋还挺高。”
心里不是不感动的,虽然名义上时他的丫环,可是自从搬到流风轩以后,她基本没有尽过一个丫环应尽的义务,倒是司牧狐,这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竟反过来为她熬了一次瓦罐汤。
“无霜,我应该谢谢你。”司牧狐冷不防抛出这么一句话。
夏无霜差点被野鸡肉噎住,怪异地瞧着他。
他则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自从你来了之后,我觉得生活好像变了,变得——”
“怎么样?”夏无霜歪着头,瞪着眼。
“快乐。”司牧狐似乎是不太习惯说这样的话,眸光闪烁,“过去十九年的岁月里,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哦,原来我能给你带来快乐。
那么你过去的那十九年,到底是怎么过过来的呢?
在你成长的岁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现在的你,孤独至此?
夏无霜极想、极想将这句话问出来,可是终究,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后,直到汤喝完,两个人都没再怎么说过话。
夏无霜甚至有了一种预感,他们之间,将会长久地如此缄默下去,直到某一天终于堆积成灾。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们之间,依然还隔阂着顽固的坚冰,牢不可破。
那冰,生长在司牧狐的心里。
第十七章 女人间的交际
喝完汤,司牧狐照常到院中练剑,夏无霜收拾好了碗筷,回到房间,百无聊赖地摆弄起自己的头发。
这两个髻的丫环发式,已经陪伴她度过了半年之久的时光,现在看着,的确有些呆板,令人生厌了。
夏无霜心念一动,将头发打散,梳了一个简单的花苞头。
这是在穿越来的那个年代在年轻女孩间最为流行的方式,梳起来也很简单,连梳子都不需要,只要随便用手指将头发扒拉到头顶的一侧,越随意越好,然后用皮筋扎起,散乱地束成环状,就算大功告成,看起来就像花苞,妩媚又俏皮,小女人味十足。
夏无霜正在照镜子,却听外面传来司牧狐和人说话的声音,和他说话的,竟是一个女子。
这可是罕见的事情,夏无霜挑了一只式样夸张的四蝶簪斜插在花苞上,放下镜子走了出去,院门外那女子一眼就看到了她,热情地和她打起了招呼:“无霜!夏无霜!”
不可思议,这人竟是慕宁公主。
司牧狐看样子是想要阻止她进院,可是慕宁已经不顾阻拦地走了进来,笑盈盈地冲夏无霜招手示意,司牧狐也没有办法,板着脸提剑入室,经过夏无霜身边时低低地说了一句:“她若是不识好歹,你就叫我。”
他是知道夏无霜对慕宁全无好感的。
说罢,用好奇的目光盯着她头上的花苞看了好一会儿,表情古怪道:“很别致的发式。”
然后,便径直走向里屋。
这边。慕宁已经腰肢轻扭。款款地走了过来。脸上地笑比迎春花还要灿烂:“无霜妹妹——嗬。这是什么发式?现在丫环间流行这种发式吗?样子好奇怪……”
对她亲昵地称呼。夏无霜已经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后一句话语气又是那么酸溜溜地。夏无霜勉强笑着:“什么流行发式。不过是闲在家自己乱梳地。”
她找他能有什么事?她跟夏无霜。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一起地两种人。
夏无霜将慕宁请进大厅。倒好了茶。客气而疏远地作了一个请用地手势。
慕宁地心思自然不在饮茶上。端起茶杯。只象征性地饮了一小口。便凑过来神神秘秘地道:“无霜啊。听说今天早上穆王爷召见你了。是吗?”
呵。这王府里地小道消息传得还真是快。只半天地功夫。就到了皇宫慕宁地耳力。
夏无霜点点头:“是。王爷召见我,问了一下我们公子的饮食起居情况——王爷他一直对我们公子相当关心,这个公主你也是知道的。”
慕宁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就像司牧狐对她的敌意都摆在脸上一样,她对司牧狐的不屑也没有丝毫的掩饰,阴阳怪气道:“是。穆王府的人哪有不知道的,全府上下,奇qisuu书就属你们家小公子最受王爷青睐。”
夏无霜微笑不语,以旁观者的立场,看人吃干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而当对方是慕宁公主的时候,这件事就更有趣了。
慕宁似乎也觉察到自己的醋意太明显,当下尴尬地一笑,将话题转开:“唉,昨儿那不要命的歹徒可把我给吓坏了,无霜,当时你害怕吗?”
夏无霜随她的意思附和道:“嗯,那种情况,别说我们女人了,男人都要吓得失禁。”
慕宁捂住嘴巴吃吃笑道:“可不是,那时候我一心只想着活命,可能一不小心,就说了些王爷不爱听的话。”
夏无霜含笑不语,研究着她的表情,嗯,总算是切入正题了。
然后就听她抱怨说:“无霜,你说,那种关头说的话能当真吗?可王爷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当着那么多人给我脸色看,还说要取消婚约,我堂堂羽国公主,他赵之阑就没想着给我留点面子么?”
说到这里,眼圈一红,竟巴巴地落下泪来。
夏无霜忙宽慰她:“世间男子都是这样,只顾自己畅快,从来不会照顾我们女子的想法。”
她不说还罢,一说这话,慕宁哭的更带劲了,干脆趴到桌子上,柔肠百结地抹起眼泪来。
夏无霜撇撇嘴,院子外夕阳西坠,云蒸霞蔚,夏蝉声声,晚风飒爽。这么好的夏日傍晚,竟然要白白地浪费在一个无良女个人的眼泪里,真是倒霉透了。
过了好一会儿,慕宁才渐渐的止住哭声,抬起头来,眼泪汪汪地拉住夏无霜的手:“妹妹,穆王今早给你重金赏赐,你为何不收?”
夏无霜先是一怔,继而想到慕宁既然曾经是穆王府的候选王妃,在赵之阑身边必然安插了几双眼睛,她知道这种细节也没什么奇怪的,便照实答道:“王爷托我好生照顾公子,硬让我收下那二百两黄金。这本来就是作丫环的职责所在,无功不受禄,就算王爷给我一座金山,我也坚决不能收。”
慕宁脸上的表情既不自然,勉强笑道:“看来王爷对你十分信赖,而你又那么得司牧狐喜爱,看来我无霜妹妹不日就要成为这穆王府的红人了。”
夏无霜将她的神态尽皆看在眼里,微笑道:“哪里话,王爷召见我,不过是偶然而已。倒是公主您,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人儿,却来消遣我这个无名小丫环。”
慕宁黯然摇摇头,咬着下唇道:“实不相瞒,我今天找你,是有事相求。”
她堂堂一国之公主,竟然对一个做丫环的用了“相求”这样的字眼,夏无霜也不免觉得意外:“公主言重了,不妨有话直说。”
慕宁不好意思地笑笑,从怀间掏出一只洁白的璧玉:“这是我从小便珍藏的小物件儿,是极为珍贵的和田白玉,本想昨日王爷生辰时赠给他作贺礼的,可偏偏发生那样的事,他如今是连我的面都不愿见了,可怜我的这番心意……”
说到这里,又似要哽咽起来。
夏无霜心中冷笑不已,原来她是看自己跟赵之阑能说得上话了,想借她来修复跟赵之阑之间的关系。
这个忙,她却是绝不可能帮的。
原因很简单。慕宁这个女人跟闵柔的死有莫大的关系,在夏无霜心里,她根本就是敌对一般的存在。
果然,慕宁很快便道:“无霜,你帮我个忙,将这个璧玉送到王爷手里,他一看到这玉,就明白我的心意了。事成之后,我少不得要重谢你。”
慕宁虽然是有求于人,但语气之中,却没有多少央告之意,反而显得趾高气昂,将求人的事情变成了施恩于人。这便是天生便强势惯了的人的通病。
夏无霜佯装着仔细考虑了一番,然后为难地摇了摇头:“公主,这件事情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要不,我先去给公子禀报一下,然后再给您答复。”
慕宁慌忙摇手:“万万不可,这事若让你们家公子知道了,就没有能成的希望了。”
夏无霜心中暗道,就算是司牧狐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成的希望。
因为她们中间,隔着闵柔。
一想到闵柔,想到她那张被薄情的岁月侵蚀得暗旧的脸,她的心又蓦然痛了起来。
轻轻咬住嘴唇,便下意识地去拨弄左手手腕上的碧玉手珠。
这无意识的小动作却被慕宁看在了眼里。
她苦苦地说了半晌,见夏无霜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只当是她小家子气不肯帮她这个忙,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时候看见那串碧玉手珠,忽然有了想法。
“无霜,你若答应帮我这个忙,我便告诉你一件事情的真相。”
夏无霜看着忽然变得底气十足的慕宁,不禁问道:“哪件事?”
第十八章 试探
这是夏无霜第二次来到赵之阑的书房,中间只隔了两天。
她手里紧紧握着一块洁白的璧玉,这是慕宁委托给她的任务。
她根本不准备答应她的委托,可是慕宁却开出了一个对她极有诱惑力的交换条件。
只要她将这块璧玉交到赵之阑的手里,并替她带到几句简单的话,慕宁将会告诉她,闵柔死亡的真相。
而且,慕宁信誓旦旦地告诉她,闵柔的死,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是她的意思。
夏无霜想要知道真相的欲望,被慕宁高高地吊了起来。
她决定相信慕宁一次。
现在,她在这间多功能的高级办公室里,已经等了有一个钟头了。
赵之阑还没有回来。
她来的时候,赵之阑是在的,可是她话刚说了一两句,还没有切入正题,赵之阑就被人叫走了。
看起来是相当紧要的事情。赵之阑临走之前,嘱托她就在书房里等,他会尽快地回来。
夏无霜在心里闷笑。赵之阑走地时候。简直是在恳求她留下来。
他一定以为她改变了想法。接受当他在流风轩地卧底。替他监视司牧狐地一举一动吧?
要不然他地目光不可能那么热切。
可惜。他想太多了。
夏无霜百无聊赖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书房里一个人也没有。可是她还是不敢太随意。屋里地东西。她一样也没有碰。
可是。等得实在是太无聊了。期间夏无霜还跑到门口张望了一下。长长地甬道尽头。赵之阑地影子都看不到。
夏无霜决定放弃之前的那种拘谨,要知道,她现在所在的,可是一代妖孽王爷赵之阑的书房哎,赵之阑大部分的时间都消耗在这里,多少人梦寐以求想要一窥其貌的地点,她这个八卦王,怎么能入宝山而空回呢?
夏无霜拿出了觊觎一切的热情,到茶座上坐了一小会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上好的碧螺春,又酽又香。
又爬上软榻,脱掉鞋子在上面躺了一会儿,好软好舒服。
然后翻了翻书架上的书,全是竖写的繁体文,看了几眼就放了回去,好闷好无趣。
在花架旁边流连一阵,举起水壶给花浇了一点水,感觉很有爱。
顺手拿起古董架上的各色古旧陈列品,翻来覆去的赏玩了一阵,好好玩哦,不过完全看不出门道。
最后,一屁股坐进了那张宽大的檀木靠背椅,盘腿在上面晃了两下,体会一下赵之阑坐在上面的感觉。
这样还体会不太到,书桌上凌乱地放着一些书籍和便笺,还有一些杂乱的稿纸文件之类,夏无霜随便拿起一本书翻了一翻,这下有点穆王府ceo的感觉了。
过足了瘾,正准备将那本书放下,目光却被一个牛皮纸的信封吸引住了,其实这封新一直都在那里,而且是在书桌上最显眼的地方,可是刚才夏无霜并没有在意,只当是一封普通信件。
可是现在她的目光却凝在这信封上挪不开了。
因为她看到那淡黄的信封上,用工整的蝇头小楷写着几个字,“云国”,“绝密”。
而这封绝密的信,信口却是开着的。
夏无霜在脑子在很短的时间内转过无数个念头。
司牧狐是云国派来的潜伏者,而这封关于云国的绝密文件,却在羽国人的书房里出现,对司牧狐来说,应该有着极为重要的战略意义。
信封开着,将信抽出来看了再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再将看到的信息告诉司牧狐。
夏无霜几乎决定要这么做了,忽然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而这个念头,让她停了下来。
为什么这么绝密的信,赵之阑会随随便便地放在桌面上?
这太可疑了,而她刚才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竟然没怀疑到。
她想起来了。
她进书房的时候,赵之阑似乎正在看一封信,见她来了,便有些忙乱地将信往桌上一搁。
赵之阑是何许人也,面对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小丫环,还是在自己的书房里看信件,用得着“忙乱”吗?
只有一个解释。他的忙乱是装出来的,故意让她留意到这信件。
然后,找个借口离开,并将书房里的丫环也支到外面,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可以偷看。
而他这么做,无非又是在——测试,看她是否跟司牧狐一样,同是云国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封信被看过,赵之阑一定能看得出来。
这信上必然是做了手脚。
夏无霜屏住呼吸,凑近了看那信封,初看时只觉得和平常信封没有什么两样,等到细看时才发现颜色不对。
这信封的封口,颜色较寻常信封要略深一点,或许这并不是信封的颜色,而是——
夏无霜看出来了,那是极薄的印泥。
如果她方才看了这封信,便会在信封口上留下指纹的痕迹。
夏无霜只觉得后背一阵嗖嗖的凉意。
如果刚才她醒悟的晚一点,后果虽不知是什么,但一定会很严重。
她慌忙从那张宽大舒适的檀木椅上跳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到离书桌远远的茶座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枯坐了没一会儿,赵之阑回来了。
夏无霜留意着他进屋后的眼神,果然,他进来之后,第一眼就扫向书桌上的那个信封。
这是下意识的动作,隔得那么远,就算信封被人动过,他也决计看不出来,
只是这个动作,完全印证了夏无霜的猜测。她更加庆幸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夏姑娘久等了,今天来有什么事么?”赵之阑浅笑,脸上挂着洞察一切的自信。
夏无霜也不拐弯抹角了,径直将已经握得温热的璧玉递给他:“慕宁公主让我把这块璧交给王爷,说您一看就会明白她的心意。”
赵之阑一脸淡然地接过那璧,只随意地瞟了一眼,便放在一边:“厨房里的人说,司牧前日要了野鸡跟山参,说是要自己炖汤——这是真的?”
他说这话时,眼中的光芒也变得柔和起来,像猫一样温暖。
夏无霜点点头:“是,他还亲自点火扇炉子,忙活了一下午,脸都变成了花猫。”
赵之阑笑了起来,笑声爽朗,如三月和煦的风。夏无霜顿时有种错觉,眼前的人再不是那高不可攀的王爷,而是亲切和蔼的邻家哥哥。
“如果我没猜错,那汤是专程为你炖的吧?”赵之阑浅笑地望着她。
夏无霜答不出话来,想了半天,低声道:“未必,也许是他自己馋了呢……”
赵之阑莞尔:“呵……怎样都好,就算是他自己馋了,也是大好事一桩。夏姑娘,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无霜点头,她的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
怎样都好,只要他愿意沾染这人间的气息,便是天大的好消息。
因了这样的相同的感受,夏无霜忽然发现,她和眼前这个人的距离,在一瞬间不可思议地拉近了好多。
赵之阑则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没有看错,夏姑娘,你真的能有让司牧变得快乐的能力呢。”
夏无霜不置可否地随他笑着,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外面,阳光正炽,世界明晃晃一片。
第十九章 慕宁的说辞
“无霜,这次你帮了我的大忙,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一定要收下。”
流风轩内,慕宁春风满面地将一个紫檀木的小匣子推过来。
匣口大开,端的是满匣的宝气珠光。那是一套珍珠的饰品,一串小巧的珍珠项链,两只镶嵌饱满东珠的双蝠银簪,一对极精致的嵌细小珍珠的金累丝手链。
相比较司牧狐送的那些贵重而样式泛泛的首饰,还是慕宁挑选的这几样小东西更合夏无霜的心意。果然是皇宫中长大的女子,对如何挑选饰品有着透彻的理解。
面对这些精美无伦的小东西,夏无霜却奇怪的并没有多少占有的欲望,只是漫扫了一眼,便将那檀木匣子缓缓推了回去,淡淡道:“公主,无霜不过是略做了一点小事,不值一提。这礼物太过贵重,无霜断然不能收。”
“无霜,我知道你在流风轩从来不缺这些东西,可一码归一码,这是我的心意,你可千万不能不要啊。”慕宁像是怕她真的不要了,将那东珠双蝠银簪拣了一支出来,“来,就这支,我帮你戴上。”
说罢,真就站起身来,凑近夏无霜,将她头上的四蝶簪拔了出来:“首饰这东西,讲究可不小。这四蝶簪是你们公子送的吧?材质是不错,可就是样子太花哨了些,不如咱这只银簪来得精致娴雅。无霜啊,这你乱蓬蓬的头发怎么也不好好梳理一下,我看着怎么这么别扭?”
夏无霜头上的发式依旧是改良版地花苞头。慕宁若是看的入眼那才叫怪。夏无霜无心解释,任由她在自己头上忙活着,淡淡道:“见天在流风轩闲着,什么人也不见,我也就懒得悉心打扮了。”
“无霜,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慕宁已经给她装饰完毕,满意地打量着那珠簪,“司牧公子成天围着你转。他不就是你每天要见的人么?人家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女人的打扮品相是最最重要的。照我说啊,你这不拘小节的性子可得改一改……”
一提到司牧狐。她的眸光和眼角便都是暧昧的意味,夏无霜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闲扯,眼见她要无休无止地说下去,便打断道:“公主,那日你和我说。我家夫人地死……”
慕宁作了个“嘘”的手势,四周看了一下,低声问道:“这话叫你家公子听见了可不太好。”
夏无霜道:“公子有事出去了。这里就咱们两个。”
心下却不禁疑惑。闵柔地死跟司牧狐有什么关系?
慕宁这才恢复常态。故作玄虚地一笑:“无霜。你和我交个底。闵柔地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夏无霜一怔。茫然道:“我如果知道。就不会拿这个做条件和你交换了。”
慕宁呵呵冷笑了两声:“你道真正害死闵柔地是谁?我?还是王爷?”
夏无霜不置可否。反正就是双选题。难道还有第三个答案?
慕宁看她仍不开窍。便抬起下巴,嘴巴朝司牧狐的书房努了努:“就是他。”
夏无霜先是一愣。然后无奈的摇头苦笑:“我知道公主一向跟我家公子不太对付,可您也不必这样给他扣帽子。”
慕宁严肃道:“我说的句句是真。”
夏无霜冷笑道:“是他给我家夫人喂的金屑酒?”
慕宁一愣,道:“那倒不是。”
夏无霜继续问:“那么,是他下地命令处死我家夫人?”
慕宁摇头:“也不是。”
夏无霜笑了一下:“如果我猜的没错,对我家夫人下手的,是王爷吧。”
慕宁倒也不争辩:“也可以这么说。而且你一定认为,王爷是为了讨我欢心,而杀死的闵柔。”
夏无霜反问:“难道不是吗?本来我猜想,可能是因为您自己容不得夫人……”
慕宁冷笑道:“闵柔早已是废人一个,对我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我为什么要将她赶尽杀绝,白白地给自己留下骂名?”
夏无霜答不出话来,她说的不无道理。跟慕宁的这三两次接触,她已经有些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她固然是一个非常自我中心地女子,但绝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愚昧之辈,相反地,她心机不浅。
“你虽然聪明,但毕竟入府的时间晚,这穆王府里地有些事情,是你绝对想不到的。”慕宁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自己地手,那如葱管般的指甲上涂满了鲜红地丹寇,跟她接下来说出的话一样触目惊心:“就比如跟你朝夕相处的小公子,这么俊秀轻灵的妙人儿一个,你一定对他充满了好感,甚至是爱慕之心吧?这不奇怪。我第一次见到司牧狐的时候,也觉得这是个人中之龙,对他喜欢得不得了。”
夏无霜警觉起来,双手交叉互握着,在无知觉中绞得越来越紧:“您想说什么?”
慕宁伸直了手,翻过来覆过去地查看:“他这个人,心里有病。”
夏无霜几乎跳了起来,莫名的愤怒让她的脸迅速的阴沉下来。
这摆在面子上的反应,完全落在了慕宁的眼里,对此,慕宁只是报以一哂:“别这样,你不是想听实话,想知道闵柔是怎么死的吗?我现在告诉你,闵柔归根结底,就是死在你家公子的手里。”
夏无霜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变得机械起来:“你自己都说了,下令和安排鸩杀她的都是王爷,为什么还要这么讲?”
慕宁终于将目光从手指上移开,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我说过,司牧狐心理有问题,除了他自己之外,他见不得王爷对任何人用情。而王爷宠他,简直到了无命不从的地步。所以,自从他出现以后,王爷身边的宠姬爱妾,一个个全都消失了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在此之前,闵柔是王爷最宠爱的妃子现在,你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夏无霜一点一点的听她说完这些话,只觉得舌头发木,脑中也是一片空白,机械地道:“闵柔,还有那些人,都是被他害死的……”
“不,绝大部分的人只是被驱逐出府,不过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跟死也没什么两样了。当然了,这些事司牧狐是没有出面的,唱黑脸的一直都是王爷。”慕宁压低了声音,“闵柔还算是这些人里最幸福的一个了,王爷当初将她冷弃到蔷薇稼,为的就是保护她可惜,末了还是没能逃过一劫。那天夜宴上得知闵柔还在府中,司牧狐的面色就一直很难看很难看。王爷鸩杀闵柔,多半也是出于无奈。唉,依我看,司牧狐多半是懂迷心术,否则,王爷怎么可能对他依从到这种地步……”
屋外烈日炎炎,夏无霜却只觉得手脚冰冷,心脏也似乎被麻痹了,慕宁后面还说了很多话,可她一个字也听不见了。
假设慕宁说的是真话。假设。
闵柔死后,司牧狐对她说,是她害死了闵柔。
她那时还自责不已,以为是她的鲁莽,害闵柔重新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最终至她于死地。
现在看来,没错,还是因她的鲁莽,闵柔才遭遇非命,可是……
可是!可是!
她却是把闵柔暴露到了他的视线之中,这才招来了闵柔的杀身之祸。
而他却可以那样平淡地对她说:“闵柔死了,因为你的错。”
对于一个因他而死的女人,他完全没有愧疚之心。
森然的冷意,笔直地贯穿心脏。
这就是司牧狐,她将情感深深寄托的那个人。
现在才发现,她真的对他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身世,她不了解。他的立场,她不了解。他对赵之阑的感情,她不了解。她对他意味着什么,她不了解。他的价值观人生观,她一无所知。
心冷,意更冷。
或许倦意从前就有,只是从来不曾像现在这般汹涌。
她是个懒人,只想和一个简单的人,过简单的生活。
他可以没有出众的容貌,显赫的家世,却一定要有一颗温暖的心。
司牧狐在前两项上都是满分,却独独缺了最重要的一项。
残酷而纠结的情爱小说看起来很过瘾,适合在无聊时用来虐心,可轮到自己头上,谁都是祈求越平和越好。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做他的丫环也好,不必介入他的生活,依然可以远远地注视着他,尽自己一点微薄的力量,让他过得开心一点。
可是现在,她已萌生退意,萧瑟的退意。
第二十章 爱慕
慕宁走之后,夏无霜去了一趟厨房,见到了凤丫,两个朋友见面,聊了很长时间。
凤丫言语间对夏无霜的处境很是艳羡,屡次问她,流风轩真的不缺人了吗?都是朋友,能拉的就拉一把。
夏无霜苦笑,心说我现在远不如你快活。
当然,这样的话,她并没有说出来。
临走时,她开玩笑地对凤丫讲:哪日我落难了,还回这里做我的烧火丫头,跟你一起疯,一起闹。
凤丫痛快地点头:这里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就怕你舍不得。
告别凤丫,该回流风轩了。
这段路并不长,夏无霜却走了很长的时间,当看到摆在流风轩门口那盆迎着西晒的碧绿的君子兰时,夏无霜的心扑扑地跳起来,它的主人回来了,而她竟然有点不想走进去。
磨蹭了半天,低着头进去,很不巧,一进院门就撞到了司牧狐。
他似乎心情很好,见了她,微笑着:“去哪里了?我正要出去找你。”
夏无霜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出去随便转了转你找我有事?”
司牧狐翘着唇角。眉间尽是揶揄地笑:“没有事。只是怕你犯傻。又迷路了。”
夏无霜盯着他地笑看。他唇角地那抹漂亮弧线。像是一根引诱人做错事地华丽鱼钩。而她就是那条傻傻地鱼。她竟然有种冲动。想将这抹弧线抹平。
司牧狐被她看得不自在。追着她地目光探究:“你在看什么?”
夏无霜回过神来。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时。面色已恢复平静:“我想回厨房去做事。”
司牧狐困惑地眨眨眼:“为什么?”
夏无霜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如果你同意地话。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然后想到了什么,自己解嘲地笑了一下:“对了,我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地,如果你同意的话,我现在就走。”
“我不同意。”司牧狐不假思索地拒绝,“怎么忽然要走?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距离不过咫尺,连他的呼吸地热度,她都能感觉得到。
以前她总是很盼望两个人这样静谧独处的空间的,可是现在,却只觉得烦躁和尴尬。
夏无霜干咳了一声。走了几步,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抬头望着他:“你还是同意吧,你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我在这里根本什么忙都帮不上。”
司牧狐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将脸转了过来,他背对着夕阳,表情被笼罩在半明半暗之中,看不清晰。
他说:“我没法同意。现在这样的生活,我觉得很好。”
“可我觉得不好。”
司牧狐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你不愿意告诉我原因?”
“原因不重要吧。当时我来你这里是为了避难,可是现在风头已经过去了。王爷又对我很好,继续留在这里已经没必要了。”
这两句话她在心中已经打了无数遍草稿。所以现在说出口来是又急又快,流畅得过了头。
司牧狐向前走了两步。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无霜,可是我不想让你走,真的。”
他地声音那么温柔,又带了一点的孩子气,他那么干净的眼神,那样无辜地看着她,夏无霜只觉得,自己的心弦被猛然拨了一下。
我可以留下来,只要你的世界,肯放我进去。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你不觉得我在这里只会给你添麻烦吗?我知道地事情越多,对你的威胁就越大,对我自己也不利。你不是已经对我动过杀机么?我可不想每天活在死亡的阴影下。”夏无霜尽量用轻松地语气说着。
司牧狐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那时候我还对你不了解,那样的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了。”
夏无霜身子一颤,第一次被他握住双手,竟忘了反抗。他的手很热,带着夏日里的温度,一点一点的顺着脉搏蜿蜒到她的心里去,竟不是想象中地一派冰凉。
“无霜,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每一天都很快乐,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司牧狐与她手心相对,他地手指贴着她的,那热度令她燥热,只觉得手心都要濡出汗来。
“我想不出我都干了些什么,能让你有这样地感觉。我每天就是吃吃喝喝,玩玩乐乐,闲散得连我自己都受不了,你竟然能觉得我好。”
“你很好,我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司牧狐像是在回忆什么一般,说得很慢,“你有点冲,也有点傻,可是我喜欢你,比谁都喜欢。”
夏无霜鼻子微酸,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在这样地情况下,他对她说了这样深情款款的话。
她忘了自己与他谈话地初衷,也忘了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
夕阳如醉,碎金般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他的琉璃般清澈的眸,他的略带忧郁的眉头,他的挺拔清秀的鼻端,他的色泽温润的唇,一切都令她再次的,怦然心动。
这是夏无霜两世的生命里,从未体会过的心动。风的影子,草的香味,花开的声音,蟋蟀的尖叫,鸟的歌唱,这余晖懒懒的,她听到和看到了这庭院中蕴含的所有关于夏的密码。
她想,完了。或许,大概,有可能。她真地是爱了。
爱上这个如风的,丰神俊朗的少年。
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眼前地这个人,夏无霜嘴唇一张,发出两个音节:“真的?”
司牧狐点头微笑:“嗯,真的。”
或许还没从醉酒般的眩晕中清醒过来。夏无霜在迷蒙之中紧跟着问了一句:“我以为,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是王爷。”
这话的第一个字刚出口,她就已经在后悔了,这么好地氛围。她真的好贪恋,不想将它打破。
可是,冥冥之中还是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将这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问出来也好,她不是等待填充棉料的布娃娃,可以让人无限制地往肚子里塞东西。
她的一些情绪,需要得到释放。
问完之后,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着司牧狐甩开她手,用冷得像冰一般的目光看她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开。
夏无霜甚至跟自己打了个赌,他绝对会这么做。
有一阵光景地时间。司牧狐没有说话,但他的手也没放开。他的人也没有如她预料般地站起来走掉。
他只是看着她,良久。苦涩一笑。
非常苦涩的笑容。
然后,他对她说:“我不是他的男宠。无霜,我是他的亲弟弟。”
这是比方才的浪漫瞬间,更加强悍的震撼。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了?
夏无霜万万没想到他今天什么都说了。说了他喜欢她还不算,还要说他的身世。
这些东西,她以为,他是至死都不会向她透露半个字地。
“我本来准备等时机成熟一点再向你说这件事,可有人偏要闹着离开,没辙了,卖个秘密留她下来,”他拍拍她的手背,宠溺地看着她,“这下心安了吧?”
夏无霜忘记自己应该做出大吃一惊地表情,只是牢牢地盯着他的眼睛:“这可是你自己说地,我没有逼问过你。”
司牧狐被她严肃的表情逗笑:“干什么?好像你已经提前知道了一样。”
夏无霜回过神来,一板一眼道:“错,我很吃惊。现在,司牧狐同志,希望你把你刚才说地话,一点一点地解释清楚。
“不需要那么长,几句话就可以解释完。”司牧狐撇嘴一笑,“我是云国的卒子,赵之阑是羽国地将领,我们俩为不同的国家效命,血管里却流着相同的血液,很有意思,是不是?”
“他们都说你是半年前才来的穆王府,”夏无霜有些想不通了,“你在云国长大?”
司牧狐点点头:“我七岁的时候,就和他分开了。他现在对我这么好,只是想弥补从前对我的亏欠。”
夏无霜清楚的看到,他在说“亏欠”两个字的时候,眸间笼上一层阴翳。
“可他知道你是云国的人,这一点,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得出来。”
司牧狐不置可否,只缓缓道:“半年之前,我是以两国战争战俘的身份回到羽国的。如我所料,他很快便打通关节,将我从牢中救了回来,收入穆王府,为了保护我的安全,他还很聪明地给我安排了男宠的身份。此前我一直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自从上几天我安排的两次暗杀都被他躲过去之后,我才知道,他很可能早就开始怀疑我了。”
夏无霜则紧握住他的手,这样的小动作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支持和信赖他肯对她说这些话,真是叫她喜出望外,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怎么也想不到,奇qisuu書网就在她心灰意冷之时,他竟主动向她敞开了心扉。
只是,有一件事情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或许那才是所有纠葛的核心。
她将这困惑说了出来。
“他是你哥哥,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
司牧狐则以清冽的目光看着她:“这是国事,你女孩子家家,不会懂的。”
夏无霜则狐疑地摇头。
但他已经闭上嘴巴,将眼神封锁,望向遥遥的天际,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说下去了。
夏无霜泄气地叹了一口气。
咸鸭蛋黄一般的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下去了,暮色徐徐地侵袭到院子里的每一处,将眼前的世界晕染成深色调,夏虫在墙角欢乐地鸣叫起来,属于它们的快乐时光到了。
“还走吗,无霜?”司牧狐转过头来,将下巴搁在她腿上。
这么自然的,亲昵的举动,让夏无霜一时无所适从。
她悄然地红了脸,不熟练的拨弄着他的如鸦青丝,轻轻地摇了摇头。
司牧狐笑了:“好饿,要吃饭。”
夏无霜盯着他俊秀出尘的面庞,舍不得转开眼睛:“他们没把晚饭送过来吗?”
“送过来了,可我没吃,一直在等你。”
夏无霜叹了口气站起来:“笨蛋,我都吃过了,去吃饭吧,我给你弄。”
司牧狐也跟着站了起来,毫无征兆地,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问道:“臭丫头,好狠,自己就吃了。在哪里吃过了?”
夏无霜猝不及防的跌落在他胸口,却没有半点挣脱的欲望,乖乖任他抱着,闭上眼睛:“在凤丫那里,她是厨房里一个小管事的。”
“你跟厨房里的人很熟么?”司牧狐的手在她背上拍啊拍,话里带着笑音。
“熟啊,我以前在厨房里干过半年的烧火丫头呢,想不到吧,”夏无霜得意洋洋地卖弄资历,“我又乖巧又勤快,厨房里的那些人都可喜欢我了。”
司牧狐松开怀抱,用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目光中满是怜惜:“臭丫头还当过烧火丫环呢?你这么懒,谁信?”
夏无霜哼了一声,将手伸到他面前:“看,劈柴劈出的茧子!俺们穷人才有的宝贵财富,你有吗?”
司牧狐就抓着她的小手翻来覆去的看,末了,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