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湄(全) 作者:肉文屋

    一个两层的小竹楼，不大但是别致，一楼是一个大大的厅，里面放好了桌椅，二楼则是卧室和一个小阳台，对着湖水，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这楼以后就给你住了，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自己可以叫下人去改，现在先去给你大娘请安。”

    往竹楼右手边走没有一会，就到了主院，妖妖见到了父亲大人的正妻刘氏，和想象中的一样，不是绝美但是端庄秀丽的一个妇人。“妖妖给大娘请安。”

    “起来吧，终是见到了，以后就安安心心地住下吧，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给二爷，二奶奶请安。”门口的一个婆子进来了，四十多岁的年纪，应是府里很体面的。“太太说，九小姐今儿搬进院子，应该多两个人伺候，所以要老身带了几个小丫头过来。”

    “是大管家家的吧，都进来吧。”刘氏见到是太太身边原来的陪嫁，后许给大管家家的，也不敢大意。

    那婆子先后给岑亦憧、刘氏和妖妖请安后，对妖妖说“九小姐，太太说让你在这几个小丫头选两个过去伺候，你看…”

    妖妖向那婆子身边的六个丫头看去，都只有八、九岁的年纪，有两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发抖，另外的几个也都不错，最后妖妖指了一对姐妹，一个叫做“蕊儿”一个叫做“露儿”的。

    “就先这样吧，明天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再说。相公，今天不早了，早些安置吧。”刘氏看时间不早了，就叫歇了。

    岑亦憧虽是不舍妖妖，可是想着来日方长，也就答应了。妖妖向岑亦憧和刘氏道晚安后就带着新来的两个小丫头回“竹院”了。她不得不承认，这种有爹的感觉很不错。

    第六章 家

    一夜好眠，第二天一早，吹着湖面的风，心情舒畅的不得了。蕊儿和露儿虽是年纪小，可是还是还是被调教的很好，办事都很利索，也都因着年纪小，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不满，都觉得这位小主子还是很好的。

    收拾停当后，下了楼来，婆婆已经把早饭端来了，妖妖因着心性的关系也不像其他年纪的小孩子，不会夸张地扑在别人的怀里，也不会嘴巴甜甜装可爱，但是对于这个从小照顾她并陪伴她长大的婆婆还是很有感激的，经常在想：“如果没有婆婆，可能我会成为一个不一样的我。”于是，很大方地给了婆婆一个拥抱，“婆婆早安。”

    婆婆有些受到惊吓，但还是笑开了，她是打从心里喜欢这个九小姐，不会骄纵无理，总是很安静，和她在一起仿佛整个世界都会变得安宁美好。“婆婆，我喜欢这个粥，下次我还要。”对了，这小姐其他都好，就是喜好美食，虽不出门，但常常想些好吃的央她做给自己吃，倒是个好吃的小姐，如果再加上喜欢睡觉的习惯，似乎真的算是“好吃懒做”了。不过从小由自己带大的小姐，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妖妖吃完早饭后去给刘氏请安，然后到书房上课。许是知道妖妖回到了父亲的院子里住，往日里那种冷漠疏离都统统不见了，就连教书的先生对她的脸也没有那么冷了。

    “二哥，你干嘛对那小丫头笑的那么开心啊？”

    “三妹，他虽然只是二叔庶出的女儿，可是我听说爷爷还是很喜欢她的，她要爷爷传话不准叫她小九，只能叫妖妖，就连这名也是她自己取得，而且爷爷还准许她自由出入书楼。你想想看，就连大哥都没有资格可以随便进出书楼，对她当然还是客气一点好啊。”云涛虽然只有13岁，因是庶出，母亲只是太太身边的一个丫头，因有着几分姿色而被他父亲岑亦恺收了房，从小就教云涛要尊重嫡母，友爱兄弟，而察言观色这一项更是必须的功课。是以，他对妖妖或许谈不上喜欢，但绝对不会轻易得罪她。

    大家对自己的态度改变了，妖妖虽然不是很在意，但还是很高兴，毕竟有人对自己好总比爱理不理的好。回到竹院已是申时了，夏日的午后，有的是知了声声，荷叶片片，也因这原因，她对自己的竹楼又多了分喜爱，想到昨日刘氏说如有什么不满意的，自己还可以吩咐更改，就对自己的小屋有了计较。

    “蕊儿，你说我们这里怎么改一下，让这小楼更漂亮？”

    “这个，小姐，奴婢可不知道。”

    想到蕊儿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妖妖不再强求。又仔仔细细地将竹楼看了一遍，心中有了主意。“蕊儿，找府中负责的工匠来，另外再找几个裁缝过来。”

    “给九小姐请安。”

    “爹爹说这楼里随我喜欢，可以改动。嗯，二楼的床太小，我睡着不舒服，烦请你们帮我打一个圆形的床架，不用太高，大约一尺高就好；另配上同样尺寸的寝具，再加上一个素色的纱帐即可。还有就是一楼的窗上配上素纱，二楼卧房内也是一样。暂时，就这些，还有什么问题吗？”

    “敢问小姐，床架需要雕什么纹样？”

    “这个由你们决定，不要太张扬即可。”

    “素纱要什么颜色？”

    “有粉色的吗？很淡很淡的粉？”

    “有的，知道了。”

    解决了这些问题，就到了晚膳时间，妖妖带着蕊儿、露儿去主屋用晚膳。岑亦憧很高兴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刚刚听了管家的汇报，知道女儿对竹楼的改变，很是高兴，女儿应该是很喜欢那个地方的吧。即使要花银子，心里也开心。云泱则有些不高兴了，因为原本爹爹只喜欢他的，现在却突然多了一个妹妹，而且看起来还很受爹爹的喜欢，好吧，他是哥哥，不和自己的妹妹计较。

    “你是妖妖妹妹，你要叫我哥哥。”云泱不满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个小丫头身上。

    虽然心中很不情愿，毕竟自己在前世活了二十多年，现在反而要叫这个小子哥哥，但一向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宗旨，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七哥哥”。岑亦憧听后连声叫好，夫人贤淑，儿女可爱，这一生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云泱听到有人叫自己“七哥哥”，也觉着自己不再是那个小七了，而是有妹妹的人了，从今以后要照顾妹妹不被人欺负，小大人的情绪油然滋长。“妹妹以后有人欺负你就告诉哥哥，哥哥帮你出气。”

    妖妖听着八岁孩童的宏愿，心中感恩，自己也终于有一个家了。这个家里，虽然母亲不在了，可她一定是温柔美丽的，爷爷对自己很好，让自己去书楼看书；爹爹宠着自己，支持自己做想做的事情；嫡母端庄贤淑，善待自己；哥哥会在别人欺负自己的时候挺身而出，保护自己，有这样一个家，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她的家或许不是世人所说的完美，因为没有亲生娘亲，但是她有一个很好很温柔的父亲；她的家虽然没有和蔼的奶奶，但是她有疼爱她的爷爷；她的家还有保护妹妹的哥哥，照顾自己起居的大娘，从小带她长大的婆婆，新来的蕊儿、露儿，妖妖向来知足，现在的她已觉得自己拥有了天下间最大的幸福。

    第七章 长大

    时光一年一年的流逝，妖妖在自己的竹楼里渐渐长大，从一个肉肉的小女娃转变成一个婷婷少女，也许因为前世经历的沉淀，让她多了一份同年人所不拥有的淡定和平静。右相府里的下人都说“九小姐最爱的是吃饭和睡觉，再就是看书和发呆，可是无论她做什么，哪怕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都是一幅画。”

    “小姐，小姐。”

    “蕊儿，你慢一点，嬷嬷看见又要罚你了。”露儿在旁边轻轻地说着。蕊儿一听到“嬷嬷”二字马上停止了奔跑，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四处看看，还好还好，嬷嬷不在这附近，不然这个月的月钱就又少了五文钱。

    看着窝在榻上的小姐，不禁心里感慨“小姐越来越漂亮了，也越来越懒了，没事就窝在床上或是榻上一整天。”喘喘气，额前的发调皮地飞起来，“小姐，刚才太太那边来人吩咐，说是要小姐用完膳去一趟大厅，有事交代。”

    “知道了，蕊儿，歇歇吧，到了时候记得叫我就好。”说完话，就躺了回去，美其名曰：“晒日光”。

    “小，小姐，你…”蕊儿顿时无语，小姐为什么又躺回去了？露儿只是摇头笑笑，这样的小姐，早已习惯。

    在岑府很多人的眼中，妖妖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说她特别，是因为她不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小姐，最受宠爱的是三小姐云沁，可是她是府中除岑博年外唯一可以随意出入书楼的人；明明在书房上课的时候总是漫不经心，甚至打瞌睡，但每次先生检查功课时都会安全过关，而且名次都在前几位。看似什么都不管，但是这个宅子里还从未有人从九小姐手中占着任何便宜。人人都知道九小姐不理事，但是不可以随意得罪或是怠慢，否则九小姐那双眼会把人看穿了去。

    用完晚膳，妖妖换了一身淡紫色的纱裙，头上挽一个简单的髻，看起来简简单单却典雅大方。卖过大厅的门槛，好隆重，所有人都在。“妖妖给爷爷、太太、大伯、大伯母、爹爹、大娘请安。”

    “妖妖啊，起来吧，好久没有看到你了，没事出来转转，不要老窝在屋里。”岑博年看着这个越来越美的孙女，十分高兴。

    “妖妖啊，今天叫你来是因为皇上下旨选秀，在京凡三品以上的官家15~18岁女子，除出嫁及已有婚约者都要参选。咱们家中你三姐姐和五姐姐已出嫁，所以这次的选秀就只有你一人参选。从明日起，邹氏会教你一些宫里的规矩和忌讳，你要认真学，听见了吗？”

    “妖妖知道了，谢太太提点。”

    “妖妖啊，本来是不希望你进宫的，可是以爷爷的身份，你有九成以上的机会被选上，所以今后的日子，除了学规矩，若是要出门就去吧，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岑博年一直是心疼这个孙女的。

    “另外你三姑姑家的若兰姐姐也是要参加选秀的，如果在宫里遇上了，就互相照应一下吧。”

    “妖妖知道了，爷爷和太太不用担心。”

    “好了，没什么事的话就散了吧。”

    选秀，是来这里的日子太安逸了吗？都忘了这是生在这个家庭中所不能避免的。不过，终是要嫁人的啊，嫁给皇帝和嫁给其他人又有什么区别呢？自己看顾好自己的心，在那个高墙内，应该也活的不会差吧。

    坐看漫天星斗，又想起了前世的日子，如果还在那边会是什么样子呢？那个时候应该已经三十一岁了吧，可能会和一个不错的男人结婚，然后有了公公婆婆，会有自己的孩子，他们的家也许不是很大，但是会很温馨很幸福的，这些都只是也许啊。

    “九姐，九姐，听说你要嫁给皇上了是不是？”小弟弟云涵边跑边嚷着。“笨蛋，九姐只是去嫁人，又没说一定会嫁给皇上。”另一个和云涵长得一模一样的小鬼喊道。这两个是大娘在贞宁四年初产下的一对双胞胎，哥哥叫云涯，弟弟叫云涵，现在他们两个是府里最得宠的两个小家伙，也因为他们的关系，岑亦憧这些年没有纳妾，只有一个正房夫人，两人日子过得倒也和和美美。

    “臭小子，这些话都是哪里听来的？你怎么知道姐姐要嫁人了？”今天的妖妖已经不再惊讶八卦在这个府中流传的速度，很多时候看起来一件小小的事情都可以在一盏茶之内传遍整个府第，该说是岑府治家不严呢还是主子心性好，下人有很大程度的自由呢？

    “我在房间外面听到爹娘在说姐姐要嫁人啊。”云涵虽是弟弟，但是更像哥哥，理解新的东西比云涯要快一些。“姐，以后我们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云涯很喜欢很喜欢自己的九姐，九姐好漂亮而且好温柔，虽然很爱睡觉，但是也经常做一些别人都不会做的点心给他和弟弟吃，姐姐嫁人以后可能就再也看不到她了，也吃不到好吃的水果冰和紫菜卷了。

    “姐姐不要嫁人好不好，我舍不得姐姐嫁人。”云涯抱着妖妖，将头埋在她怀里，姐姐好香，姐姐一定不可以嫁人。

    “你是舍不得你九姐给你做的那些吃食吧。过来，男孩子哪有天天在姐姐怀里撒娇的。”

    “爹，你来啦。”

    “妖妖，坐下吧，离选秀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往后爹爹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看自己，知道吗？爹爹不求你在宫中光宗耀祖，爹爹只要你平平安安地长大，听到了吗？”扶着如丝般的长发，她的女儿，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往后就不能常常看到她了。

    “听到了，妖妖会好好的照顾自己，哪怕是在那个高墙之内，也会让自己活得好好的，爹爹不用为我担心的。”爹爹老了呢，有白头发了。感谢上苍，让我有一个如此慈爱的父亲，还有一个温柔的哥哥，两个可爱的弟弟。“这些日子我会留在府里，另外，会把那些菜式的做法教给大娘身边的红玉，往后弟弟们想吃，就要她去做。还有，婆婆年纪大了，看在她从小照顾我的份上，烦请爹爹吩咐下去，对她多多照顾。”

    “知道了，爹爹会吩咐下去的，你放心吧，明日还要学规矩，没什么事，就早些睡吧。”

    “嗯，爹爹晚安，云涯、云涵晚安。”

    “姐姐晚安，姐姐明天我再来找你玩，我还要吃上次吃的那个鸡肉卷。”

    “好，知道了，明天姐姐学完规矩就给你们做，乖，现在先和爹爹回去，早些安置吧。”

    两个小家伙点点头，一左一右牵着爹爹的手，回去了。

    嗯－－－，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夜了，没什么事都睡吧。”早春的风还是有些凉呢，好困，睡觉了。

    第八章 规矩

    第二天一早，邹氏来了，邹氏原本姓陆，在宫里太妃身边当了好些年的大宫女，五年前出宫嫁给了太太娘家的的外甥，现在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因为这次选秀，所以太太将她请了来，专门教妖妖宫中的规矩。

    仔细地看了看邹氏这个女人，看上去有近四十岁了，个子不高，穿着青色的衣裙，挽着妇人髻，带着一支简简单单的珠钗，耳朵上垂着很两颗小珍珠坠子，除此之外，身上干干静静的。长得不算是极美，但是看起来很舒服，神色也很是普通，许是在宫中锤炼多年的原因，很是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乍一看上去就是一个平常妇人，而且是那种看过既忘的，用白话说，有些没有存在感。

    问安的时候发现她讲话的声音不大，也没有太大的起伏，但是语句清晰明了，应是识得几个字的，与想象中的那些刻薄，态度凶狠的嬷嬷不一样，这位邹氏很温和，至少看起来很温和，但是也很固执，从不愿意与太太、夫人们平起平坐就看的出来。而她一幅幅的看着妖妖这些年的绣件，连一个针脚也不放过的态度，更是让人了解到这是一个有耐心且十分仔细的人。妖妖只是与她交谈了几句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好打发的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十分难缠的人物。

    看过妖妖的女红后，邹氏十分的满意，说是不用再多加练习了，琴棋书画方面，想着她是相府的小姐，从小学习，应是问题不大，也就没有特别提点。于是，妖妖学习的侧重点就主要集中在宫中的各种规矩，礼仪还有忌讳方面。

    过了一十三年的懒散日子，妖妖的逍遥生活终于一去不复返。从这一日开始，一直到进宫的前三天，妖妖每日上午从辰时开始到午时，都要学习宫中的各种规矩，注意事项，下午从未时三刻开始到申时结束，她要练习各种礼仪，并记背各种忌讳，晚上睡觉前还要学习保养方法。妖妖听到这份时间表的时候，心中大呼救命，因为她的回笼觉和午睡时间都没有了，而且每日只有一道荤菜，要尽力吃素，这些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邹氏剥夺走了她每日最大的乐趣，对于妖妖来说，她的世界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十二万分感谢上苍的是大启国没有像历史上的清朝一样，要求宫里人着旗装穿花盆底，所以妖妖练习走路的课程只是如何走得更美、更摇曳生姿。说到走路，这倒是难不到妖妖这样的大家闺秀，走路时不摇晃肩膀和上半身，夹着一条线的感觉来走；跨步时，维持正确的姿势，步幅符合腿的长度，跨步均匀，两脚之间相距为一只脚到一只半脚，两手前后自然协调摆动，美观且可以给人留下不死板的印象。上阶梯时：吸气时走一阶，吐气时走一阶，这样上阶梯时才会轻松；下阶梯时：脚尖先下会蛮美观的，看着脚来走；穿长裙时：注意不要踩到裙摆，用一只手轻轻提起；甚至连道路泥拧，怕溅起泥巴弄脏脚时：步幅比平时小一点，慢慢走，脚尖用力就不易溅起泥。

    不过最最重要的是，走路的时候要保证头上的步摇不会随意摆动，做到人懂步摇不动。为了做到这一点，妖妖的头上顶了一本书，无论是在任何情况下书都不可以掉下来。最先开始的时候，妖妖所要做的是走直线，第一天里妖妖头顶上的书在一个时辰里掉下来了不下三十次，而每掉下来一次，练习的时间增加一炷香的时间，最后算下来，妖妖第一天里总共练了两个时辰的走路；第二天，妖妖更为小心，头顶上的书掉下来了次数比前一天少了一半，第三天，掉下来的次数更少，到第四天，妖妖走路的时候，头顶上的书基本上不会再掉下来。

    练完了直线，妖妖又开始练转弯，然后是上下楼梯，总之，在练习走路的日子里，妖妖是苦不堪言，而无论是岑亦憧还是刘氏，又或者是哥哥云泱，婆婆，蕊儿、露儿都对妖妖心疼的不得了。无奈邹氏是太太娘家人，又知道是为妖妖好，并不好说什么，只是在每天晚上安排蕊儿和露儿为妖妖按摩祛疲。

    妖妖的日子虽是苦不堪言，但是上午学习公众的规矩和注意事项的时候，因妖妖的记忆力一向极佳，邹氏所传授的这些一般说来只用说一遍，妖妖就可以记下来，于是上午的日子，妖妖还算是轻松。在规矩和注意事项超前完成后，邹氏开始向妖妖介绍后妃的身家背景，喜好，习性，然后是宫中太监宫女的职责与分工，所有的这一切大大满足了她听八卦的欲望，让妖妖终于发现了一个苦中作乐的方法。在所有的这一切都学习完毕后，离选秀只剩下半个月了，剩下的日子里，妖妖上午学习如何在突发情况下镇定自若，为此，邹氏特特要求管家从街上买了一堆的粗瓷片，常常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摔破，要求妖妖无论是在走路，喝茶还是聊天是都要做到面不改色。下午的时候，学习如何自己梳头，什么时节穿什么衣服，等级的不同，所穿的衣服和所带的珠钗也不同。晚膳过后，还要了解宫中嫔妃常用的争宠手段，甚至连如何在床上服侍帝皇都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妖妖，让妖妖的脸上写了个大大的“囧”字。

    不得不说邹氏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老师，到她离开的时候，妖妖的皮肤更为滑嫩，身姿也更美，言行举止更是大家风范，让全家人对她的选秀之旅都充满了信心，大家一致相信妖妖或许不会是宫中最受宠的，但是会在宫中生活地最好的。

    妖妖则不管三七二十一，从邹氏离开的那一刻起，就爬上了床，从头一天的巳时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午时，足足睡了十二个时辰，把一个月的睡眠统统给补了回来。而先前由妖妖亲自设计的衣服也做好了，衣服样式和平日所穿没有太大的区别，颜色也是选的淡色，只是其中一件白底青花的裙装把人带到了烟雨朦胧的江南，让人啧啧称奇。妖妖的爷爷和爹爹看见时也直夸漂亮。

    剩下的日子，妖妖计划留给爹娘和弟弟，这时，距离选秀还有三天。

    第九章 离别

    说起来，在这个朝代妖妖已经生活了十三年，但出门的次数是数的出的，除了小时候翻墙跑出去逛过一次六月十五的市集后，就只有每每逢年过节的时候随太太或是大娘出去上香的时候，所以，外面的世界对妖妖这个没有正正经经出过门的丫头很是吸引。不过她似乎没有什么机会了，在妖妖睡足了整整十二个时辰后，太太派人传话过来“因还有两日就是选秀之期了，未免出什么岔子，九小姐还是不要出门了。”于是，妖妖的出门计划又一次的泡汤了。

    想到先前弟弟舍不得她入宫，且喜爱她平日所做的吃食，妖妖便将大娘身边的红玉唤了过来，要将吃食的做法都教会红玉。因着邹氏离开前再三交待“听闻九小姐喜爱下厨，而且菜式新颖问道也很是不错，只是在选秀之前还是不要再做了吧，好不容易将手给养了回来，不要又弄粗了，若真的要做些什么，吩咐下人去吧。”于是红玉打死都不愿妖妖亲手做示范，万般无奈下，只好由妖妖口述，许是红玉平日里看过她做菜，也知道过程火候，学得速度倒是很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做出了云涯、云涵兄弟两所点的菜式，尝了尝味道，也八九不离十，让妖妖在旁边直夸红玉能干。

    用完晚膳，岑博年派人将妖妖叫了去，看着门口俏立的孙女，他突然想起了八年前在这件书房第一次看到妖妖的样子。那个时候的妖妖，小小的，脸上圆嘟嘟的，穿着浅绿色的衣服，虽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爷爷，但是一点也不害怕，央求着自己要看书楼中的书，并在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不要叫自己“小九儿”，因他们忘了她，所以她的名字由自己决定，也是从那一日开始，大家开始叫她“妖妖”，一个可爱听起来又有些肆无忌惮的名字。八年过去了，自己已经老了，这个府中最聪明的孙女也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可是为什么那小小的女娃娃立在自己面前对自己说“麻烦你们以后叫我妖妖，既然从小到大你们都没有记起我，那么我可以理解成你们已经放弃了我，也放弃了为我取名的权利，所以，从今以后，请你们叫我妖妖，不要叫我小九，那样我会以为自己是街头的小乞丐，毕竟您还是这个国家的右相，孙女难道就叫小九吗？”的日子还在昨天呢，真真是流年似水吗？

    “妖妖啊，还有两日你就要入宫选秀了，爷爷这些年也没有怎么好好照顾你，幸好你这孩子从小就懂得知足常乐，从不会委屈了自己，所以爷爷知道你今后在宫中哪怕面对的是无宠的日子也会让自己过得很好。爷爷虽是这大启国的右相，但是爷爷是靠当年自己参加科举考中探花然后从一小小的地方长官开始做起，直到八年前新皇登基成为启国右相，我们家不能像那些世家大族一样，与朝中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进宫后你虽是右相的孙女，但因你是庶出，可能分位不会很高，甚至于会很低，所以遇到宫中的嫔妃你要小心谨慎，但也不必太过压抑，毕竟爷爷的身份放在那里，若是你真的受了什么委屈，皇上也会考虑的。”

    妖妖听完岑博年的话后心中一暖，也许爷爷对自己没有对其他两位姐姐那样的关心，更比不上大伯的儿子，但是爷爷总是记得自己的，刚刚的话或许不是很好听，但是让自己知道在那个高墙之后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家人会是自己最为坚强的后盾。“爷爷，放心吧，妖妖心中有数的，您不用那么担心我的，您也说了，妖妖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会善待自己的人啊！”

    “好，爷爷知道了，爷爷的妖妖是在任何情况下都会享受生活的人。另外，宫中的妃嫔的背景邹氏都告诉你了，所以这方面爷爷也不是很担心，但是这次选秀的新人，你反而要多加注意。”

    “哦？这次选秀的新人，不知道都有哪些？爷爷一定知道什么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呵呵，你啊。陆师爷，你给妖妖讲讲这次选秀的情况吧。”

    “九小姐，这次选秀呢，除了你三姑姑家的若兰小姐之外，还有太后的兄长李霜的小女儿，同时还有湛家的大小姐，另外还有的就是宫中王德妃家中的妹妹。其中，若兰小姐是太后的侄女的女儿，姑爷虽说只是李家庶出的儿子，但李家毕竟是大启的后族之家，是绝对的外戚，所以这次的选秀，李家可是势在必得。太后另外的一个嫡亲侄女是其兄长李霜的小女儿，据说她从小就是以皇族后妃的要求教导长大的，遇上她，九小姐务必多多小心。至于湛家的大小姐，因为湛家是武将，所以这湛家大小姐倒是刀马娴熟，想来性情会比较泼辣大方。最后说的是宫中王德妃的妹妹，德妃在宫中份为本就高，再加上育有淑宁公主，所以地位是不可以动摇的。王家本是世家大族，他们家的女儿，可是最不能小觑的。”

    妖妖知道应该怎么做了，爷爷不用担心。”

    “好，这样就好。你先下去休息吧，好好陪陪你爹娘、还有弟弟，后天就要进宫了，以后就没有那么容易见面了。”

    “是，妖妖告退。”

    看着妖妖远去的身影，岑博年感慨良多，“乐云？你说，妖妖这丫头会好好的吧？”

    “相爷放心，九小姐虽是不爱出风头，可是确是聪明绝顶的，不然，从前在书房读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可以通过，且名次不高也不低，须知这‘刚刚好’也是很难做到的。”

    岑博年听后，倒是不做声了，宦海沉浮多年，心思何曾简单，只是细心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些年，每次府里的孩子考校功课，妖妖从来没有拿过第一，但也从来不是最后一名，总是在中间稍稍靠前的位子。这样子的成绩，倒是保证了先生不会为难她，也不会对她寄予太大的期望，至于其他人，则将她忘了，这样的状态，应该是那孩子故意而为之的吧

    最后一日，妖妖只是和爹娘弟弟待在一起，想起明日就见不到姐姐了，云涯和云涵就格外得懂事，只是静静的待在姐姐身边，吃着冰凉爽口的水果冰，听蝉声阵阵。

    妖妖抚着窗口，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绿“这次真的要离开了，这座陪伴了自己八年的竹楼今后就要易主了吧。那座金瓦红墙的城里又是什么样的风情呢？”

    贞宁八年的夏天，妖妖十五岁，在她一生中最好的年华，将走进那座大大的宫城，找寻新的方向。

    年少无忧时 完

    初入红墙闱

    第十章 初选

    这天一大早才寅时二刻，已有一顶从宫中来的小轿停在府门口等着。那是一顶最最普通的小轿，唯一不同怕是轿身上有着“内务府”几个字了，也不知这样的一顶小轿，已抬入了多少女子进入那座宫城，承载着多少女子的辛酸与荣辱了。

    岑博年要上朝，所以并不在家，倒是岑亦憧因只担着翰林院的闲差，今日特特请了假，想送妖妖进宫。妖妖更是在丑时就被大娘身边的红玉给拉了起来，据说一定要将妖妖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进宫，妖妖因是没有睡醒，所以由着他们随便折腾。

    “好了，小姐，快看看好看吗？”蕊儿轻轻推了推妖妖，要她看看自己的妆容。

    妖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镜中的自己，似乎，自己从来没有如此盛装过，身上一件嫩绿色的高腰襦裙，从裙底开始就是一朵朵淡粉色的桃花，直直地漫延的全身，等到领口，就只有几片桃花在飞舞了，淡粉色的腰带，使得芊腰不赢一握，头上挽着堕马髻，除了一支蜂戏金花的步摇外再无其他，臂上挽着与腰带同色的粉纱，整个人如仙子般婷婷站立在那。“小姐好美，你若选不上，蕊儿的名字一定要倒过来写。”妖妖听后，淡淡一笑，也不做声了。

    “时辰到了，走吧。”

    行出门来，看到爹娘都在门口等着，云涯和云涵也请了假等着姐姐，妖妖默默向岑亦憧和刘氏一福，对这一双弟弟笑了一笑，慢慢走到云泱面前，“烦请哥哥好好照顾爹娘”就再也不回头地走出了院子。又转向大厅向太太叩头后，妖妖步出了岑府，回头看了看这朱色的大门，依依不舍地上了轿，离开了自己生长了十三年的地方，走向一个未知。

    在地安门外，妖妖下了轿，交上名牌，由太监指派了一辆车，上车之后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陆陆续续又上来了几个女子，车子起行到了神武门。一个个轻巧地下了车来，早有太监嬷嬷在宫门等候，各自按年岁排好，随着太监步行至了顺贞门，因都是第一次进宫，女孩子们都有着一股好奇，但是身边太监再不停地提醒她们莫要东张西望，也因着除了宫墙再也没有其他，妖妖看了两眼后也就没了兴趣。

    辰时，妖妖她们到了顺贞门前的空地，秀女们停下了脚步。前头摆开四张长桌，几个太监在后头坐着，桌上有纸有笔，还有一叠叠地册子。小太监翻着册子叫名，秀女们就一个个地上前接受阅看。太监以极为挑剔的目光，审视着每一位姑娘，观察她们的容貌，辨听她们的嗓音，发、耳、额、眉、目、鼻、口、颔、肩、背、腿、脚、音，只要有一处看着不顺眼，听着不顺耳，当场就有好些人被淘汰出局。“二审”时，太监拿着尺子，量姑娘的手、臂、腰、腿、脚，再令姑娘“活动活动”。凡是一处尺寸不符合要求、各部分“零件”不搭配，以及风度、仪态不佳者，一律淘汰。这个时侯初进宫的近三百名女子到现在也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二十位。众秀女也从刚才的嬉闹转而变得安静无比，除了未通过这两关而淘汰出局者的抽泣声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最后的第三关，则是由宫中的女官和嬷嬷把关，秀女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秘室，要求被脱得一丝不挂，女官和嬷嬷摸其||乳|，探其秘，闻其味，察其肤，虽是让人感到屈辱，但又想到人人如此，妖妖也就释然了。三关一过，剩下的秀女也只剩下了八十余人，其中陆师爷所提及的几乎人家的小姐都毫无例外的入了围，剩下的就是复选了。这时日头已移到了头顶，午时了。

    八十余名秀女随着太监经过了无数的宫墙，楼阁来到了御花园，今日从午时三刻起，在这里举行复选。经过了近两个时辰的折腾，秀女们一个个也是累得头昏眼花，皇上太后也知其苦，特地在御花园门口摆了一溜的长桌，上面有些点心和茶水，曰在午时三刻前可自行取用。许是怕花了妆，亦或是怕茶水喝多了要如厕，竟然没有几人用那些桌上的吃食。妖妖早在邹氏教她规矩的时候就打听好了关于选秀的流程，所以出门之前特地吃得很饱，现下也不是很热，找了一处阴凉地，就地坐着养神。

    养心殿中，姬昶弈一人用着午膳，旁边的大总管雷历在向他汇报关于选秀的情况。“这次选秀最后进入复选的一共八十三位秀女，其中有太后的两名侄女，一名是太后兄长李霜的小女儿李若晴，一名是其弟李林的长女右相的外孙女李若兰；还有的是德妃娘娘的胞妹王婉婷；湛家大小姐湛芸姝；最后就是右相的孙女其庶出二子的庶女岑妖妖。”

    姬昶弈一直都没有做声，只在听到妖妖的名字后扬了扬眉，“是那年坐在墙头的那个女孩子吗？已经到了要嫁人的年纪了。”

    “好了，你去通知太后还有德妃她们，朕一会儿就过去。”

    众秀女已经等了很久了，但是想着等下就要复选了，所以动作都不敢太大，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额上就开始冒汗珠。这个时候，妖妖万分感谢邹氏、红玉还有蕊儿等人，邹氏曾教导说选秀时衣服不可太厚，所以今天早上红玉她们特特为她选了一件纱质的襦裙，现下太阳虽大，但并不是很热。

    看着时辰，似乎到了午时三刻，尽管不情愿，妖妖还是站回了队伍中，随着太监的一声“皇太后、德妃、淑妃、和妃驾到。”八十几个秀女齐刷刷地跪了下去，齐声太后等人请安，一时间莺声燕语好不热闹。

    “都起来吧，天热的慌，不用都跪在地上了。”一个很严肃的声音从前方响起，听不出年纪，但是这个时候最先说话的想来就是太后了吧。众女子谢了恩，站了起来。

    “皇帝还没有来吗？”太后李氏问到，李氏是先皇皇后，兴和七年的时候嫁予先皇，于兴和八年和兴和十三年先后产下皇长公主姬昶音和皇嫡子姬承平，本想着这个皇子可以最后登上帝位，但天不遂人愿，在兴和二十二年的时候，九岁的皇嫡子因天花而亡，同时失去的还有七岁的三公主姬昶弈的同胞妹妹姬昶雨和六岁的五皇子姬昶振。因为这次打击，皇后再也没有生育，直到姬昶弈登基后尊她为太后，因上次选秀家中没有适龄女子，所以这次选秀太后格外重视，在她看来，后宫必须在李家的掌握中。

    粗略看了看这些秀女，淑妃起身像太后回话“皇上刚刚传了话过来，说一会就到。”

    “嗯，那等等吧，皇帝来了再开始。”

    三声静鞭开道，皇上终于到了。“终于快结束了”这是妖妖跪下给皇上请安时心中唯一所想到的。

    第十一章 复选

    在皇帝的叫起声中，众多秀女努力用自己认为最美的姿势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得旁边的妖妖是大开眼界，姬昶弈用眼在一众秀女身上扫了一圈，毫不困难地找到了妖妖，还是印象中的那个小丫头，尤其是她看到其他秀女夸张的表演时的吃惊眼神很是取悦了他，心中闷笑，整了整身子，对身旁的雷历说“开始吧。”

    “皇上有旨，复选开始。”雷历往前站出一步，向大家宣旨。

    八十几个秀女早被嬷嬷按照年岁以七个人为一组，分成了十二组，妖妖因为年纪小又是庶出所以被分在了倒数第二组。于是，在前面的秀女一个个上前接受皇太后及三位娘娘询问时，妖妖在低着头睡觉，谁叫她早上起那么早的呢?

    姬昶弈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这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从他登基以来，开始三年被他以守孝给逃掉了，三年后就是迫不及待地选秀，现在是第二次。前世的他喜欢女人，但是也要自己看得上眼才好，可是现在，女人可不是自己看的上就可以的，真的很无奈啊。

    太后家的嫡亲侄女李若晴小姐在淑妃询问了“家中有什么人，念过什么书”之类的白痴问题后毫无悬念的入选了，并且被封为“晴嫔”，初一入宫品级之高也算是傲视群芳了。在她之后的是李若兰，也是个美丽的女子，但是似乎太过娇弱了，太后刚刚想说话，姬昶弈开口了。

    “你是李林的女儿，右相岑博年是你的外公？”懒懒的声音，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太后皱了皱眉。

    “是，哦不，启禀皇上，家父正是李林。”怯怯的样子让人想要疼惜，可是姬昶弈却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像记载入选秀女名册的敬事房大太监魏凉说道“李家有一个进宫就够了，这一个就不用了，这后宫可不是李家的。”语速不快，语气也很平常，可仍旧让周边伺候着的宫女太监倒吸一口凉气，这，这，虽说是皇上，但这话当着太后还真是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