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胭脂扫蛾眉第12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胭脂扫蛾眉 作者:肉肉屋

    ,赫然是一个火红色的“隋”字。

    罗士信与士兵们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响彻云霄的欢呼。

    高句丽人这才醒悟到,他们已经落入了隋军的包围之中。

    可是,已经迟了。

    山丘上的骑兵开始驱马下山,在响彻满山的冲锋号声中,发起冲锋。马蹄身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震耳,终于发出了巨大得轰鸣声,连草地颤抖起来。

    高子岑高举大锤,高声吼叫:“为我大隋,杀!”

    周围的士兵紧跟着他,振臂高呼:“杀——”

    更远的士兵听到了,所有的士兵都听到了,就连击鼓手都听见了,他们一个个神情激奋,举臂高呼:“杀……杀……”

    一声声杀声直冲云霄,震憾天宇。

    “杀啊!”

    如潮水一般涌下的隋军,手举战刀,直冲下来,或左侧,或右侧,狂呼猛吼,任意砍杀,酣畅淋漓。

    正在战场上厮杀的高句丽战士好象被人拦腰一棍击中,顿时站不住脚,连连倒退。

    高子岑与罗士信憋了多日的气终于得已发泄出来,如吃人的猛虎一样,左右撕杀。杀进敌阵当中,一阵撕杀。罗士信手上的长枪就象一条喷吐着舌信的毒蛇,他上挑下刺,左挡右滑,却依旧能骑在马上高速奔跑,只见一个个高句丽士兵不是被砍死栽倒马下,就是被长矛洞穿。高子岑飞舞的铁锤更如催命的神器,迎风呼啸,锤起人亡,只听得左右一片惨叫声声,连绵不绝。

    隋军踩着高句丽士兵的躯体,策马狂奔,风卷残云,所向披靡,就象决了堤的洪水,波涛汹涌,挟带着风雷,怒吼着一泻而下。

    邹蒙眼见着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了下去,他连声虎吼,右手战刀,左手长矛,交替进攻,翻飞如游龙,拼死挡住象潮水一般涌上来的敌人。

    “将军!快走,退回城中去。”

    “撤,撤回新城去,撤……”

    几个高句丽士兵拼命护住了邹蒙,嘶声高喊。

    旁边的士兵们听见了呼叫声,立即三五成群,逐渐向后退去。

    邹蒙咬牙切齿,一边奋力与敌人搏杀,只见他回手一刀劈死一个隋军,脸上瞬时被敌人的鲜血溅满,怒喝道:“敌未杀尽,有何颜面回城去?”

    “将军!敌众我寡,先回城再做打算啊!”

    邹蒙的一名亲卫大吼一声,奋力一刀戳进敌人胸膛,但随即只觉的自己背心剧痛,接着就看见一把血淋淋的战刀刀尖从胸口冲了出来,他撕心裂肺大喊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再也没有起来。同一时刻,敌人的刀劈在另一名高句丽亲卫的胸口,只听一声沉闷的破骨声,瞬时头颅滚地,鲜血飞溅,叫声凄厉。

    望着一个个被长矛洞穿的士兵或被摔落或被挑飞,耳边听着无数凄惨的叫声,一万人马已是所剩无几,邹蒙的愤怒就象飞溅的鲜血一样,不可遏制地喷发了出来,他抡着大刀,冲入敌群中,左砍右劈,只见那面前的隋军一个个倒下去,竟是勇猛异常,无人可挡,这时的他象是一头被围困在笼中的猛虎,更象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好一员猛将。”

    辛衣在山冈上看得分明,不由低低称赞了一声。她从来都对骁勇的战士心存敬意,对方虽是敌人,却是一条血性的汉子。可是,她更加明白,这样的人一旦被他逃脱,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战场上,眼看邹蒙杀出了一条血路,慢慢往新城方向退去。

    辛衣皱起了眉头,一纵马,自山冈上俯冲而下,握着长弓的手举了起来。如鹰隼般的目光锁定了目标。

    她正待开弓,忽然见一员小将从人群中杀出,直奔邹蒙而去,她眉一皱,手上的弓又放了下来,“高子岑?”

    高子岑冷笑一声,大锤一挥,喝道:“想走!你走得了吗?”

    原野上,两骑人马,一前一后,远远将众人甩开,奔驰如电。

    “吃我一锤!”

    高子岑还没等马儿靠近邹蒙,便是一锤挥了过去,邹蒙头也不回,举刀往后一挡,只听空中“锵”的一声大响,邹蒙手臂大震,虎口顿时流出血来,他勃然大怒,身子一低,破空劈出一刀,自往高子岑面门而去。高子岑侧身躲过,瞬时间,又是一锤飞过。

    马上两人,且战且行,不知不觉竟是离新城越来越近。

    远远地传来了鸣金之声,那是隋军收兵的信号。

    高子岑耳边听得分明,眼下却哪里肯放手。不杀掉眼前这个凶猛异常的高句丽人,他决不回去。

    城上的高句丽士兵早已经看见两人的踪影,急忙回秉了城内的指挥——渊盖苏文。渊盖苏文知道邹蒙私自出城,早已急了大半日,眼下见他回到城下,又惊又喜,忙回头对身后叫道:“弓箭兵准备,接应邹将军进城。”

    “得令!”

    城墙上的高句丽士兵迅速行动起来,黑压压的箭头,对准了城下。

    邹蒙已经看见了城门。

    他不明白,明明如此之近的城门,却离他是那样遥远。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甩掉身后那个倔强的少年。

    火红的太阳缓缓沉下了,只留下一片血色的天空,血红的云。映在他满是血污的脸上,竟是无比的惊心。

    “呀——”他奋力挥出一刀,发出一声怒号。

    高子岑冷冷一笑,看准这个空子,一低身,一纵马,双锤同时挥出。邹蒙的虎口巨震,大刀再也把持不住,当即弹向了空中。

    “再吃我这一锤!”

    又是一锤迎面砸来,失去兵刃的邹蒙再也无法接住这一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巨大的铁锤自空中落下,带着巨大的火光,刺目而耀眼,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这一锤,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魅,狰狞的吐着长舌,张着血盆大口,瞬时便将人吞噬。

    原来,死亡竟是如此简单的东西。

    只需要这么一瞬。

    他便失去了所有。

    邹蒙从马上直直栽下,倒在了那片他所守护的土地之上,合上了眼睛。

    城上的高句丽士兵都惊呆了,一个个脸色煞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将军竟然就这样死在了城下。

    “给我放箭!放箭!射死他!”渊盖苏文大悲,嘶声高喊了起来。

    几千支长箭在他的号令之下,呼的射出。高句丽将士,都将悲愤融在了羽箭之内,对准城下那人,狠狠射去。

    高子岑急忙掉转了马头,一边往后退去,一边双手挥舞着大锤,呼呼生风,密不透风,将那不断呼啸而下的箭支挡落身下,可他一力难挡万均,在敌人的密集攻势之下,还是有三四支箭突破防线,射中了他的身体。他吃痛地哼了一声,却没有放松手上的抵抗,忽然身下的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前腿猛地弯了下去,身体轰然倒地。

    箭,射中了战马。高子岑也被这突然的一下重重抛到了地上。

    “该死!”他低低骂了一句,一个滚地,迅速站起身来,面前的草地上瞬时插满了箭。

    “再放!”渊盖苏文手一挥,大声吼叫着。

    城下的箭眼看又要射下来,而他已经没有了逃生的工具。高子岑心里一凉,握锤的手随之一紧。

    就在此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骑快马已经立在他面前。

    “笨蛋!你不要命了么?快点上马!”

    高子岑惊讶地抬起头,只见马上的那个黑甲的少年将军,向他伸出了手,西下的的残阳正好落在她脸上,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你?”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伸手握住了那只手,一用力,蹬上了马身。

    紧跟在辛衣身后的,是隋军的一千骑兵。士兵们双腿牢牢的夹住马腹,身形微侧,箭上弦,右手拉开弓,瞄准城上,蓄势待发。

    “放箭!”辛衣果断地下出了指令。

    两千支长箭瞬时发射了出去,形成一片巨大的黑云向天空中激射而去,冲如狂风暴雨一般,接连不断的呼啸着,砸落到城墙顶上。

    站在渊盖苏文身后的侍卫大惊失色,立即飞速跑上前,举起了盾牌。猛烈的长箭连续撞击在盾牌上,巨大的力量使得士兵们不得不双手握盾,退了一步。

    借着这一阵箭雨的威力,隋军早已退出几百米远。高句丽士兵不敢出城追赶,只能在城上愤怒的叫骂。

    轻骑队一路急行,眼看已靠进隋军大营,辛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这家伙,不要命了么?”她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怒气,“竟然一个人追上去,你当这战争是儿戏吗?”

    高子岑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吭声。第一次,他竟没有反驳她的责备。

    马儿一路奔驰,他还从来没有与她靠得那样近,近得仿佛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温度,听见她的心跳声。这感觉,生涩而微妙。

    “你为什么来救我?”良久,他问出这样一句。

    “笨蛋!”她又骂了一句,“不来救你,难道看着你死吗?”

    天边不知道何时已经挂满了片片红霞,绚烂燃烧,映红了两人的脸膛。

    “这一次,看在你杀敌有功的份上,我暂且不论你无视军纪之罪。再有下次,军法处置,绝不留情!”辛衣回过头,瞪他一眼,随即又道:“你受了伤,回营后,好生养伤去吧。”

    “遵命!”高子岑答了一声。

    辛衣大为意外。她本以为他会反驳,没料想得到这样一句回答,那语气里更听不出有何讥刺之意。她又惊又惑,一时竟楞在了当儿。

    新城诱敌之战,隋军灭敌一万余人,更折损了对方一员大将,可谓是大获全胜。如果说浑河一战,还有偶然的成分在内,那么多日来辛衣一连串精心的战术布置,则完全显示了她的军事才能,众人无不对那个年轻的主帅心服口服。

    “高大哥!你也真是厉害,居然一个人追到敌人的城下杀了他们的将军!哈哈!痛快!”罗士信坐在高子岑的伤塌前,笑得那样爽朗。

    那边的钱子豪冷笑道:“这叫什么厉害,我说是匹夫之勇才是真的,两军对垒如此卤莽冒失,这那是战士所为。这一次要不是将军亲自出马救你,你这条小命恐怕早就没有了。”

    高子岑眉头一皱,却没有说话。

    罗士信却接口道:“说起来,将军这次也真是够意思,居然为了属下亲自冒险。”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钱子豪笑道,“这就叫做收揽人心之策。将军这一涉险救人,军营的兄弟们哪个不看在眼里,暖在心里。战场之上,要的就是这个。人心所向,众志成城啊!没想到将军年纪轻轻,居然还如此想念周全,难得啊,难得!”

    钱子豪连说两个难得。帐篷里却是一片寂静。高子岑脸瞬时白了,罗士信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将军他这么做是为了收买人心?”罗士信急道。

    钱子豪一笑,拍拍他的肩,“年轻人,学着点吧。这权谋之术,用兵之道尽有相通之处。你们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说罢,大笑着掀开帐门走了出去。

    罗士信朝他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道:“我可不相信,将军会对我们用什么权谋之术,我看这家伙纯粹就是在诬陷。高大哥,你也不会相信他的鬼话吧!”

    他回过头,却惊讶地发现,只一瞬间,高子岑原本神采飞扬的眼里突然便不见了所有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吗?”

    高子岑喃喃说道,手掌不自觉地紧紧收拢,身上的伤口也随着一痛。

    本来,就该是这样吧。

    他,又在期待些什么呢。

    夜晚,朔外的风吹得营帐扑扑着响。

    忽然营外传来一阵马蹄声,门帘被人从外面掀了起来,那个黑甲的少年将军走了进来。高子岑抬起头来,却正好看见盔甲下那张俊秀如玉的脸庞,在灯火的映衬下,竟是说不出的动人。

    辛衣抬头一笑,手一扬,朝他迎面掷去一个物事,高子岑愕然接住,摊开来一看,却是一个青瓷小瓶。

    “这是上好的金创药。”她笑道:“早晚各用一次,伤口很快就会痊愈了。”

    她的笑,明郎俊爽,宛如洛阳城内怒放的牡丹,灼目绚烂。

    他的心,不知怎的,却突然加快了。

    “不劳宇文将军费心了。”高子岑生硬地回答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卒,哪里用得了这样珍贵的药。”

    辛衣眉一皱,盯着他,说道:“我给你用,你就拿着,废话什么。”

    “将军的收揽人心之策已经达到了效果,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死不了!”他的声音冷得象结了冰一般。

    “你说什么?”辛衣脸色一变,“收揽人心之策?”

    她直直望着他,他却避开了她的视线。

    “原来在你心目中,我竟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

    “你以为呢?”她反问一句,怒了,掀开门帘,大步走了出去。

    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青瓷小瓶,狠狠一拳砸在毡毯上,“该死的!”

    他明明不是想说这些。

    可是为什么,话到嘴边,便成了针刺。

    ————————————————————————————————————————

    “后方的军粮还是没有补充到位吗?”

    辛衣合上粮草官呈上的单册,眉头紧锁。

    “回将军,我们已经派人去催促了,可是却迟迟没有音信。”

    “没有音信?”辛衣眉一挑。

    粮草官惴惴道:“黎阳负责调运粮草的官吏说什么最近盗贼四起,专门抢劫军粮,故而不能按时发放……”

    “胡说八道!”辛衣一掌击在案上,将那粮草官吓得退后三步。

    黎阳负责调运粮草的官吏?辛衣脑子忽然闪出一个名字,她转过身,急声问道:“那粮草的官吏可是杨玄感?”

    “正是杨大人。”

    原来是他。辛衣心中顿然一惊。莫非,他已经要有所行动了吗?

    “目前的存粮还可以支撑多少天?”

    “最多二十天。”

    “二十天?”辛衣重复着这个数字,低头陷入了沉思。如此一来,作战方略也要随之改变,诱敌之计再不可用,唯今只有以速战夺城,否则,时日一久,粮草不济,恐怕难以支撑。

    她正在沉吟间,忽然,营外传来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划破了寂静的天际。

    “出什么事了?”辛衣大步走出营来,已有士兵来报。

    “回将军,前方发现一人一骑,正往此处而来。”

    “哦?”辛衣站上山坡,举目眺望,却见前方滚滚尘烟,一匹黑色的骏马急驰而来,马是那样快,以至于根本就看不清楚马上的人。

    “前面的人,站住!”

    站岗的哨兵已经大声喊了起来,却不见那人慢下来。

    辛衣望着那由远及近的人影,心中却是一动。

    哨兵见那马来得急,当即拿出弓箭对准前方,大喝道:“停下来!”

    “等等!”辛衣的话音刚出,箭却已经离弦而去。

    只见马上那人不躲不闪,右手一挥,马鞭一卷,羽箭顿时落地。这一手,宛如行云流水般,干脆利落。

    那人勒住马儿,抬起头,傲然一笑,俊朗飞扬,宛如天边傲人的骄阳,绚烂耀眼,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

    “李世民?”辛衣惊呼一声。

    一寸还成千万缕

    “你怎么来了?”辛衣往前行了几步,望着马上的少年,又惊又喜。

    “杨玄感反了。”

    这是李世民对辛衣说出的第一句话。他纵身跳下马来,还没顾得上擦一下额上的汗珠,缓和一下急促的呼吸,便迫不及待地对她说出了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辛衣身躯微微一震,吁出一口冷气:“他,果然反了。”

    风,呼啸着吹过两人的耳梢、脸颊,那彻骨的寒意透过厚厚的铠甲传入了辛衣的身体。

    “我替父亲押运军粮前往辽东,刚行得几日,便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丢下运粮队,一个人赶到了前线?”辛衣替他说出了下面的话,声音里竟不自觉地带上了怒气。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沾满尘土的衣、满是疲惫的脸、额上滚动的汗珠……眼前所有的一切,都令她生气。

    “我们当初不是说好了吗?”李世民微微一笑。

    “什么?”辛衣楞住了。

    “你领军出征,我负责盯住杨玄感,如今他有了行动,我自然要第一个通知你。”关外的寒风中,李世民的笑温暖而明亮,就如同冬日阳光,轻轻洒落在辛衣的心上。

    她恼怒的瞪着他的眼睛,良久。笑意,最终还是慢慢在唇边浮现。忽然她重重一拳砸在李世民的肩头,嚷道:“你这小子!真是乱来!”

    两人相视而望,笑得畅快而适意。

    军营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中军牙帐内,诸将领俱已到齐。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帐内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身上,诺大的营帐内,只听见他的声音在回荡:

    “当初,大军刚出征没多久,杨玄感就以水路多盗贼为借口,不断推迟粮草的发运时间,甚至扣下远征军的军粮,再过没多久,他又派人召回随出征的弟弟杨玄纵、杨石,从洛阳召回李密,并且在黎阳大事召集人马,造反之心,早已经昭然若揭,我劝父亲写了一封奏折,向皇上禀明这一切,却一直没有得到回音。如今,杨玄感反旗一举,四方从者如轵,短短几日,军队的人数已达十万之众,如此下去,恐怕局势会难以控制。”

    “可是,我大隋军制严明,除紧急情况外,任何人都无权征召兵马。杨玄感又是如何召集到这样多的人马?”钱子豪疑惑的问道。

    “他的办法,就是诬人造反。”

    李世民此言一出,众人具是一楞。

    “他派出亲信,冒充远征军使者,声称来护儿将军造反,乘人心浮动之机,进入黎阳县城,大抓壮丁,同时飞报诸郡,以讨伐来护儿叛军为命要求调发军队,前往黎阳会合。他以此杀三牲誓师,起兵反隋。”

    “荒唐!”罗士信听得此言,早已经按捺不住,一掌击在案上,怒道:“贼喊捉贼,这个杨玄感真是无耻之极!”

    辛衣沉吟片刻,抬起头问道:“反军的策略如何?他们会先进攻什么地方?”

    李世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却反问了一句:“如果是你,你会先进攻哪里?”

    “如果是我?”辛衣一笑,走到地图前,目光盯住一处,缓缓道:“袭据涿郡,扼临榆关,断其退路。”

    “不错!”李世民望着辛衣,眼中流露出欣赏之意,道:“如今大军出征,远在辽水之外,离幽州还有千里之遥。远征军南有大海,北有胡戎,只有一条归路,如果反军长驱直入蓟城,断其归路,高句丽又从后夹击,不出十天,我朝大军必然粮尽溃散。”

    听着两人的分析,众人都背心都冒出了冷汗。这一计策,真是毒到极点,如果反军真的采用此计,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可惜,杨玄感不是你。所以,他没有选择这一计策。”李世民一笑,道:“我探听到,李密为杨玄感出了三策:上策是袭据涿郡,使隋军溃散在关外;中策是攻取大兴城,招揽豪杰,安抚士民,据关中为险,西向缓图天下;下策是突袭东都洛阳,号令四方。”

    “那杨玄感最后选的是哪一策?”

    “他选的是下策。杨玄感以为,朝廷文武百官的家属都在洛阳,如果能一举攻下,便足以动摇大隋的整个基业。”

    “下策?”辛衣闻言,唇角露出了一缕嘲讽的笑来。

    杨玄感,你以下策为上策,目光短浅之至。这一战,还没有开打,你却已经输了一半。

    “将军,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罗士信高声问道。

    辛衣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说道:“大军即刻赶回东都,消灭反军。”

    “可是,高句丽呢?这一战,我们还刚刚开始啊,将军!”

    “对啊,我们眼看就要把新城给拿下了,这种时候怎么能走,而且皇上那边也没有旨意传来。”

    一时之间,营帐内象炸开了锅一样,众将领都纷纷表示反对。

    “你们都给我闭嘴!”忽听一个声音传来,如晴天响雷一般,瞬时将其他的声音都压了下去,“眼下已是十万火急,大军当然要赶回洛阳!要是洛阳被攻下,我们就算打下十个高句丽,又有何用?”

    辛衣循声望去,却见高子岑腾地站了起来,桀骜的抬起了头颅,环顾四周。原本吵闹的大营,忽然之间静了下来。

    辛衣没想到,高子岑此时竟会第一个站出来维护她,那家伙平素里不是一直看她不顺眼么?

    高子岑接触到辛衣惊讶的眼神,却将头偏开了,轻哼了一声,又直直坐了下去。

    “高大哥说的有道理,我也赞成回师!”罗士信胸膛一挺,高声说道。

    “可是,我们私自回朝,如若皇上怪罪下来……”

    “我一人承担!”辛衣大声道,炯炯双眸如烈火燃烧,“专擅在我,不关诸人。洛阳之围,刻不容缓,再有阻拦回师之事者,军法处置!

    这一言,斩钉截铁,带着不容人置疑的权威。

    营内,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众将领再没有提出异意,他们选择了服从,或许,眼前这个自信而果敢的少年将军从来都是值得他们去服从的。

    “得令!”

    震耳欲聋的声音,顿时响彻大营。

    “呜————”

    悠长的号角声,划破天际。整个大营内,瞬时已如涌动的潮水。

    大军正在紧急的集合中。一时间只听四野见马蹄声、脚步声、口号声、整队声……各种声音杂糅在了一起,喧闹却不见混乱,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各营的将领们沉着地指挥着自己的分队,拔营、整装、归队……一批批战士,在各种旗号的指引下,有条不紊地进入各自的队列中去。

    点了近一月的烽火也慢慢地熄灭了下去,一座座营房被拆除,渐渐露出地面大片的空地来,空旷而寂寥。只有那草地上稀疏的野花,星星点点,衬托着枯黄的草叶,方显出几分亮色来。

    辛衣一个人站在高处,任呼呼的山风将她的面颊刮得生生做痛,她的视线穿过崇山峻岭,落在远处那班驳的城墙上,久久不去,一丝不甘划过她的眼底。

    难道,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昔日自己对着洛水许下的誓言犹在耳边。可如今,她却要违背这誓言了。

    只差一步……就只差一步啊!她的手掌一寸寸收紧,直到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别这样!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一个温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肩头,辛衣回过头来,却正好望见李世民那幽深而明亮的眼睛。

    潺潺的辽河水自远处蜿蜒而过,浑浊的水流俯卧在大地上,如一条游动的巨龙。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得仿佛能听见河水流淌的声音。

    第一次的出征,第一次的归师,她在一瞬间仿佛明白了许多。或许,这世上,遗憾注定大过圆满。可是,要她就此认输,却是不可能。

    “我明白,但我不甘心。”少年昂起倔强的头,一字一句,不知是在对他说,还是在对自己说,“我将士的血不会白流,今日我所未偿的,他日,我必十倍俸还!”她的眼中仿佛有火把在熊熊燃烧,那火光,是那样炽热,就好象要把一切都付之一炬。

    “我相信你。”李世民望着她,说道:“因为,你是宇文辛衣。”

    她抬起头,迎着他的视线,笑意,慢慢浮现。

    不需要更多的话语,她知道,他能懂得。

    山下的号角声更加响亮了,火红的大旗展开来,十万大军,整装待发,肃穆而深严。

    她自身后取下长弓,一展臂,顿时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头,对准了山下的苍茫原野,风,将她的玄色大麾高高吹起,几缕发丝摩挲着她的耳轮,晚春的斜阳仿佛融进了她的瞳中,她轻叱一声,扬手一放。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长响,那只羽箭快若流星,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呼啸着,冲向了那片陌生的土地。

    “我会再回来的!”

    那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地回旋着、飘荡着,从一座峰峦传到了另一座峰峦。仿佛整个辽东平原,都在这声音里微微颤动起来。

    ————————————————————————————————————

    浩浩荡荡的东征军,度过辽水,一路向洛阳进发。

    辛衣令人驰马传报上奏杨广,不日便得到回书,曰:“汝旋师之时,是朕敕公之日,君臣意合,远同符契。”原来,杨广早已经回到涿郡,他发出诏书,让诸将退军救助洛阳之日,却正是辛衣退兵回师之时。辛衣不仅没有因私自班师而获罪,反而因此得到嘉奖。回诏书中一句“君臣意合”,早已经将杨广心中的欣喜流露无遗。

    继辛衣之后,宇文述、屈突通等东征将领也相继撤军,驰援东都。远在东莱的来护儿也停止进攻高句丽,还师西进。几股大军,以强弩之势,火速赶往洛阳。

    一路上辛衣派出多股探军,并与前方取得了联系,军情不断传来:杨玄感大军一路进攻,眼下已经直抵太阳门,将东都层层包围。

    “若要让他们攻下东都,情况就不妙了。”辛衣凝视着地图,蛾眉紧锁。

    “洛阳城内早已经有防备,杨玄感短时之内,应该难以得手。”李世民沉吟道,“况且,周边定会有救兵赶到,只要他们能尽量拖住杨玄感,这样,我们就有了足够的时间。”

    “不错。”辛衣点点头。他们如今所需要的,就是时间。几天来,大军没日没夜的行军,为的就是能够赶上杨玄感的队伍。只要反军不出洛阳,届时几路大军一会合,便可形成包围之势,到那时候,杨玄感就只能是瓮中之鳖了。

    “报——”

    帐外一卫兵高喊着急步行进,双手高举过头,道:“禀将军,收到信报!”

    辛衣接过来,展开一看,面露喜色,“太好了,大兴城那边已经派出刑部尚书卫文升统兵四万,救援东都。”

    猛然间,她的眼光落在一处,竟呆住了。

    “怎么了?”李世民见她神色不对,急忙问道。

    “没什么。”辛衣摇摇头,将信笺收了起来。

    信笺上,分明写着这样一行字:“元德太子遣卫文升统兵四万,救援东都。”

    “元德太子”,这个名字使她心微微一颤,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温润如玉的笑容,如细细春雨,温暖而湿润。那,是杨昭。

    她已经好久都没有他的消息了,大兴的一切,都仿佛成了昨日之事。昭阳殿的那个拥抱,那声叹息,那秋日的落霞,满园的菊花,都似乎是那样遥远,又那样陌生。

    那日一别。他们,是再也回不去了吧。

    辛衣抬起头来,却见李世民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有些慌乱地躲开他的视线,高声道:“你看什么?”

    李世民斜睨她一眼,道:“你刚才那一瞬间,还真象个女人。”

    “什么?”辛衣一惊,想也没想,挥起一拳向他击去,怒道:“胡说八道,我哪里象个女人了?”

    李世民急忙一闪身,抬手接过她这一拳,苦笑着道:“现在不象了。”

    辛衣的拳被他包在掌心里,他的温度,一阵阵传了过来。她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怒瞪他,大声道:“以后你若再敢说我象女人,别怪我不客气。”说罢,板起面孔脸,大步走出营帐。

    谁知,罗士信正好莽莽撞撞地冲进来,差点与辛衣撞在一起。

    “你这小子,跑什么跑?后面有老虎追吗?”辛衣怒火未消,说起话来自然也没什么好气。

    罗士信气喘吁吁地说道:“将军,不好了。高大哥他和人打起来了!”

    “什么?”

    辛衣这一次是真的发了火。

    这个高子岑,竟敢在军营内斗殴生事,吃了豹子胆了么?

    当辛衣急匆匆赶到时,现场已经是一片狼迹,几个士兵抱成一团,你一拳,我一脚,打得好不热闹,每个人的脸上早已经是青紫一片,面目不清。有好心上前劝驾的士兵,也被殃及池鱼,挨了好几拳,以至于看热闹的人众多,却再没人敢上前劝阻。

    “都给我住手!”

    辛衣一声高喝,众人俱是一惊,那群斗殴之人这才勉强停了下来。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堂堂大隋的士兵,竟然如地痞流氓一般聚众斗殴,目无军纪,放肆至此!”辛衣冷冷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的脸,那视线如同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在人们心头刮过。比起粗暴的训斥,那样不动神色的威严,却更加令人畏惧。

    “高子岑!你说,你们为何事在此斗殴?”辛衣盯着人群中那个倔强的少年,厉声问道。

    高子岑一擦嘴角的血迹,转开头去,却并不答话。

    “王通,张大远,薛举!”辛衣一一点出那些人的名字,脸色越来越难看,怒道:“你们呢?也不说吗?”

    被她叫到名字的人,都惭愧地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一时间,诺大的军营里竟是静得吓人,无人再敢去触怒那个少年将军。

    “好!你们都不说,”辛衣点点头,叫道:“钱子豪!”

    一旁的钱子豪冷不防被点到名字,赶紧走出来,答道:“末将在!”

    “聚众闹事,无视军纪当如何处置。”

    “回将军,当处以杖刑。”

    “好!将他们都拖下去,统统杖责六十!”

    “是!”

    一旁的罗士信忽然急了,抢上前说道:“将军,这不关高大哥的事,是他们……”

    “住嘴!”高子岑却打断了他的话,大声道:“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你休要多事!”说罢,看也没看辛衣一眼,大步随着众受罚士兵往营后走去。

    辛衣望着他的背影,眉,轻轻地皱了起来。

    入夜,西首的营帐内,烛火高燃。

    高子岑脱了上衣,趴在羊毛的大毡上,背上布满了条条伤痕,血迹斑斑,好生叫人惊心。罗士信皱着眉,一边往他背上涂着药膏,一边嘟噜道:

    “你这家伙还真会折腾,这身上旧伤未愈,就又添了新伤。你这身子是铁打的么?你今天为什么不告诉将军,你是为了维护她,才和人打起来的。”

    “谁让你多嘴,我可不是为了维护她。”高子岑不耐烦地答道。

    “不是吗?今日我们路过中军营,正好听到王通他们几个在背地里说将军模样长得好看,胜过女子,你才动了气,冲上去和他们打起来的。我可看得明明白白!”

    “胡说,我只不过是看他们不顺眼才动手的,可不是为了那个家伙。”

    罗士信正要答话,忽然斜眼瞟见那门边的身影,当即楞住了。

    不知什么时候,辛衣已经走了进来,立在门边,脸色有点奇怪。

    “将……”他待要叫,却被辛衣一个手势给拦下了。

    她走到他身后,接过他手中的药膏,冲他使了个眼色。罗士信会意,悄悄退了出去。

    她坐在高子岑的身边,轻轻将药膏抹在那一道道伤口上,昏黄的烛光随着她的手上动作,柔和地移动着。

    “笨蛋!你难道非要弄得自己这样遍体鳞伤,心里才舒服吗?”

    高子岑闻声,惊得几乎跳起来,却被她一手按住。

    “不许动!躺下!”她命令道。

    他扭过头,望着她,楞在了当儿。斑驳的灯影落在她的脸上,竟似拢上了一层薄纱般,看不分明,只有她的眼睛,仍是那样明亮动人。

    “你不是讨厌我吗?”

    “我是讨厌你。以前是,现在也是。”他躲开了她的目光,冷冷说道。

    “是吗?”辛衣点点头,眉一挑,说道:“那好,你就继续讨厌我吧。但是记住,不要再做这样愚蠢的事。留着你的力气,去杀敌人,而不是对自己人动手!”

    灯光下,他没有言语,她也不再说话。营帐内静悄悄的,只听见远处的敲更声一声声传来。

    他闭上眼睛,只感觉她的手指在自己的背脊轻柔来去,冰凉的药膏落在他身上,却有如火焰般炽热。他的心,也仿佛被这把火点燃,整个人都似烧了起来,呼吸也渐渐变得沉重起来。

    “够了!”他猛地翻身起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她一楞。

    他望着她,眼中的仿佛藏着一池深水,不断涌动着狂潮。辛衣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不敢再劳将军为我擦伤,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行了。”他冷冷地说完这番话,从她手中拿过药瓶,迅速转过身去,仿佛在害怕什么似的。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辛衣走出营帐,迎着初升的明月,舒了舒手臂,笑了出来。

    惊涛遥起腥血雨

    初夏的风凉爽而惬意,卷和着清新的青草味,扑面而来,将空气中那滞留已久的湿润与寒冷一扫而空,使人精神为之一振。春天带走的,仅仅是沥沥的细雨、料峭的寒意,留下的,却是大地的复苏。自辽东沿途而下,只见那青山绿水也慢慢深了色泽,茁了风姿,到处都是生气勃勃的景象。

    风景虽美,可路上的人,却没有那份欣赏风景的心情。

    自踏上归程之后,辛衣就领着大军一路急行,越过了无数崇山峻岭,淌过了条条急流溪水,片刻也不敢耽搁。没有了出征时的那份期待与兴奋,行军路上仅剩的乐趣也荡然无存。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早日回到洛阳,平复叛乱,与家人团聚。

    路上,前方的军情急报一封接着一封,洛阳之围已经是十万火急。刑部尚书卫文升率领数万部众自关中赶来增援洛阳,与杨玄感军队交战数次,却是寡不敌众,屡次被击败,眼下其部下已是死伤大半,军力将近耗竭。

    卫文升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征辽的大军归师。所以,他并没有放弃对杨玄感的拖延战。他明白,只要自己能多拖住反军一天,就能为援军的到来多争取一点时间。

    辛衣当然也明白这一点。

    连日来,她不断加快军队的行军速度。而为了研究出稳妥的战术,她更是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合眼了。

    这个少年身上仿佛有着用不完的力量,好象战争愈临近,她就会越兴奋,斗志也会越旺盛。所有人在经历了白天激烈的行军后,都疲惫不堪,走进帐篷合上眼睛便进入了梦乡。只有她,从不知道困倦为何物。

    巡夜的士兵不止一次的看见,他们的将军整晚都坐在牙帐里研究地形图与战术,直至晨曦至,繁星落……

    如此数日下来,辛衣自己还没怎样,李世民却先忍不住了。

    “你这家伙,都三天没睡觉了,身子是铁打的么?”

    他大步冲进营帐内,一把扯过铺在她面前的图纸,瞪着她,大声说道。

    辛衣一把又扯回图纸,还瞪他一眼,道:“我又不困,你若困了自己便去睡啊。”

    李世民又好气又好笑,在她身边盘腿坐下,说道:“喂,你这样……”可他话没说完,却已经被辛衣抢过话头:

    “眼下几路大军都在迅速靠近洛阳,你说,杨玄感是会继续攻城,还是会另有他图?”

    李世民借着摇曳的灯火,望着她满是兴奋的脸,不由地轻叹一口气,道:“当初李密为杨玄感出有三策,如果此计不成,他定然会转用第二策。”

    “你是说,进攻大兴?”辛衣眼神一敛。

    李世民点点头。

    “不错。”

    01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