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扫蛾眉第23部分阅读
胭脂扫蛾眉 作者:肉肉屋
士信、秦琼、高子岑、离昊、尧君色,以及其他的士兵们同声呼应:“杀……”
杀声蓦然响起,震撼了整个原野。 更多的骑兵战士听到了高呼声,他们用尽全身力气的力气跟在后面大吼起来:“杀……”
隋军铁骑就象是破堤的洪水,一路呼啸着,轰鸣着,怒吼着,挟带着满天的风雷,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摧枯拉朽一般的杀向了卢明月大军。
卢明月脸色顿时变得刷白,听着耳旁越来越近的隋军喊杀声,面若死灰地下令道:“传令下去,大军向西南方向突围,能走多少是多少!”
“喏!”
霎那间,信骑四出,由于卢军已经没有什么较大规模的组织,所以信骑们边跑边喊:“卢将军有令,大军向西南方向突围!大军向西南方向突围……”
卢军们闻言顿时乱了,再也没有了任何抵抗的意愿,如同潮水般的地向着西南方逃窜而去。
“杀——!”此时的隋军愈见奋勇,呼喝怪叫着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像赶鸭子一般将敌军残部向西南方驱赶!
齐郡外的平原上,隋军的铁骑在血红色的战旗的带领下,象惊涛骇浪一般,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的卷向亡命逃窜的敌人。
远处火光冲天的敌军的营栅,巨大的火焰不时腾空飞起,火光映照下把血腥的战场照亮得纤毫毕露。激烈的厮杀声,嘹亮的牛角号声,急促猛烈的战鼓声,嘈杂喧嚣的叫喊声,全部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轰鸣声,就好象是天地展开了血盆大嘴在咆哮。
这一战,卢明月仅以数百骑突围,其余大军被全部击溃。
隋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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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升时,军营里燃起篝火,运来了美酒。
这一战不仅获得了大胜,还缴获了敌人无数粮草辎重,一解军中无粮之急。年轻的士兵们纷纷嚷嚷着要庆功,罗士信与秦琼兴冲冲地来找张须陀,他笑着答应了。
所谓战争,所谓得失,最诱人的,不就是为了这得胜后的喜悦。
虽短暂,但已足亦。
明月高空,战歌满四野。
士兵将领们围聚在一起,大口地喝着美酒,大声地笑着,肆意发泄着那隐忍了多日的情绪,这些人里,大多也不过是半大的孩子,闹起来的时候竟比孩童还要欢快。
辛衣心里高兴,一时也多喝了几杯,还待多喝,却被身旁的人给抓住了手。
“别再喝了,不然,你就要醉了。”
“我酒量好着呢!高子岑,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起来了?还我!”辛衣用力地瞪他,一边又从他怀中抢回酒坛。
高子岑哭笑不得,简直拿她没有办法。
辛衣唇角微微上扬,笑容不知不觉已经悄悄浮现。她微合着眸子,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开心过。
“张将军,我心里一直有一句话想问您。”
忽然,一阵风过,她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却是李世民。她扭过头,才发现他就坐在张须陀身边,正了眉色,与之侃侃而言。
“如今天下盗贼蜂拥,象卢明月这样的反军今日虽为我们所灭,但这天下却还有千千万万个卢明月,摇旗而起,反抗大隋,将军虽能挡得了一时,但想那义军散而复聚,只会越杀越多,上固不除,下患不绝。难道将军心里,真没有一丝怨言么?您认为,如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么?”
张须陀初闻他之言,眼中甚有惊色,但听他说完之后,神色却已经平静下来,只见他喟然一笑,眉宇间透出苍凉,说道:“年轻人,你不懂得,有时候,做一件事情并不一定要给自己一个理由。只要无愧于心,即使是螳臂当车,又有何畏惧?”
他的语气平静,却足以让人动容。
李世民身躯微微一震,却并没有说话。夜色里,辛衣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见他侧颜的轮廓似被月色蒙上一层寒霜。
一刹那,她的心也似被轻轻地触碰了一下。
道理原来再简单不过。
无愧于心,无愧于心……
不错,正该如此啊。
于是她微微地昂着下颚,望着天上的圆月,轻轻地笑了。
忽然,士兵中传出一阵喧哗,只见罗士信站起身来,笑着大声说道:“今夜既然是庆功宴,岂能无助酒兴之物?我们不如请宇文将军为我们舞一套剑法,以助酒兴,大家说好不好?”
辛衣没料想这小子竟将心思动到自己身上,顿时吃了一惊。
张须陀军中本来就无甚等级之分,从将帅到士卒皆以兄弟相称,罗士信这一闹,众人都跟着起起哄来。
“好哇!好哇!宇文将军来一个!宇文将军来一个!”
“你们啊!真会闹!”张须陀笑着对罗士信摇摇头,语气中却并没有半分怒气,对着自己的部下,他更象一位慈祥的父亲,爱之切,护其深。
一时间,众人都将视线集中在那位年轻的将军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高子岑皱着眉刚要说话,却被辛衣轻轻按住。
“好!舞就舞!”
辛衣站起身来,爽快地回答道。
李世民似笑非笑的眸子往她身上一扫,离昊却已经大声给辛衣喝起彩来。
辛衣步出人群,在中间站定,抽出宝剑,青锋如水,映得她眉发皆碧。
“那我就献丑了!”
月色下,只见那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在空中一个轻灵的翻腾,挽起剑花万千,衣袂飞扬,似有万千幻影盈于身周。
“好啊!”
众人顿时大声地喝起彩来。
少年侧身回剑,微微一笑。一时间,银色的月光就似拢在她的笑容中,水银般地泻出来。
月光莹润朦胧。剑光犀利耀目。 也不知是月光映了剑光,还是剑光衬了月光……跃动飘摇、交相辉映的银芒照在那修长的身影上,竟给人一种错觉,好似这玉树临风的少年只要这样一纵身就会攀上九重云霄,踏月而去了一般。
“嘶——”
宝剑发出了一声低鸣,辛衣手中的剑势突然快了起来。
快得连夜晚几乎凝滞不动的空气都被剑锋狠狠挑穿。
不再是高山流水的澄澈,不再是明月松间照,青泉石上流的悠然。
不再是舞。而是武!一时间,众人只见那剑影团团,寒光闪闪,如霜如絮,那剑势时而如江水般气势磅礴,时而如惊雷般迅猛,时而又如清风般灵动。
却一似: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舞到尽时,剑划破长空,颤成无数个银亮的剑花,那一刻,最亮的却是舞剑者俊朗的脸。所有色彩都已黯淡,所有呼吸都已凝练。
看,就算定神地看,也只见她飘逸步伐在场中飞速变幻。
听,屏住气息地听,也只闻凌厉略寒的风在劲舞回旋。
整个军营都仿佛限在一种奇异的寂静中。
你可曾见过这样的美丽吗?
静夜沉沉,明月当空,少年如玉,剑气如虹。
马失前蹄将军耻
东都,洛阳,宇文府。
暗夜沉沉,楚暮低垂。时下已是夏末,秋的气息却早已经早早铺覆了大地。一阵西风吹过,潇潇秋雨洒落,院子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
宇文化及慢慢地翻动着手中那本薄薄的小册子,一行行字看下去,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额上却不停地渗出密密的汗珠,明明已经是入秋的天气了,他却觉得周身冰凉,尤其,是在面对这样一个人的时候。
那个负手而立的玄衣男子淡淡地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深邃而冷冽,看不见一丝情绪的波动,却有一种叫人不寒而栗的压迫隐隐逼来。月光穿过纜|乳|苷兆潘嗜绫┑娜菅眨庥案《靼挡欢ā
宇文化及为人谨慎,凡行事皆需十分把握,可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他非但处于完全的被动,甚至,还会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本册子……”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惊讶与激动,颤抖的手紧紧按住那书页,仿佛害怕一个不慎此物便会突然离他而去,化为虚无。
“这正是你所需要的,不是么?”
这不是一本简单的册子,书中的前半部分详细地分析并描绘出了整个大隋各地郡县城池的地形地势,且一一点出险峻要地,巨细无遗。书册的后半部是各地驻守将领的详细资料,甚至还注明了其种种致命弱点与惯用战术。能掌握人的弱点,这本身并不能令人吃惊,可怕的是这些弱点中竟有许多是其人平素生活中最为隐私的部分,这些,若非身边最亲密之人绝不可得知。能收集这些信报的,绝非等闲之人。
如果此物一旦落在敌人之手,恐怕会令天下大乱。
可眼下这本书却被宇文化及紧紧握在手中。
这确实是他正需要的。
“可你……怎会有……”宇文化及神色中隐藏的惊惧与欣喜复杂交织着。
“这点你不必知晓。”玄衣男子淡淡地笑,信手而立,玄色的长袍迎风飞舞,不羁的发纷乱地拂过他额间那点鲜红如火的印记,竟显出一种异样的妖魅来,越发不似凡间中人,“你所需做的,便是妥善运用你手中之物,促成你心中之大事。
“那,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多年的官场生涯,使宇文化及清楚的明白,这世界上从来都不会有无缘无故的亲密,也不会有别无所求的付出,一切的一切,无非都只是利益关系之下的权衡。只是,面对着这么一个象迷一般的男子,宇文化及第一次感觉到莫名的惶恐与不安。他到底想要什么?权?利?名?或者……
玄衣男子扬起唇角冷峻的弧线,露出讥诮的笑来,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莫非,是为了辛衣么?”
他忽然脱口而出。
一刹那,玄衣男子的眉间闪过一道怒意,就如同隐入乌云中的霁月,那突如而来的黑暗叫人顿生寒意。有那么一瞬间,宇文化及甚至以为他会出手杀了自己。可那也只是一刹那,很快,男子的脸上就恢复了冷漠与淡然的神色,仿佛月影过后又是明月皎皎,银光泻地,宇文化及几乎怀疑那刚才的一瞬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一旦你大事能成,我自会来索取我想要之物,只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
宇文化及闻言容色顿时一紧。
只见玄衣男子目光淡淡扫来,道:“宇文大人请放心,于你而言重要的,于我却只不过是轻若鸿毛之身外物。”
宇文化及被他一语道破心事,身躯却是一震。
“另外,宇文大人熟知大隋律法,不会不知道私自派人入著,与突厥人交易,其罪当诛。我只提点你一句,以后行事需得更加谨慎小心,不要让这些无谓的琐事阻了你的大事。”
这一番话,说得宇文化及冷汗淋淋。
这些年来,他都在与突厥暗中进行兵器交易,以备将来起事之用,此事一直进行得万分隐秘,他自以为无人知晓,谁知竟被扶风轻描淡写地道出,这怎不叫他惊惧失色。
这个玄衣男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对自己的一切知晓得如此清楚,就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他虽是辛衣的师父,但却从不主动亲近宇文阀。
他虽给自己提供如此重要的书册,却并无投靠效劳之意。
他看似游离在诸多政治势力之外,但实际却不动声色地掌握着大局。
他,究竟是敌是友?
“你到底是谁?”宇文化及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扶风冷冷的眸扫过他,长袖一动,孓然转身。
“你不是想成就大事吗?我自会给你机会。但是,记住,千万别叫我失望。”
语声戛然而断,清风动,灯火摇曳,弦窗前却已不见了那个玄色的身影。
宇文化及呆呆站立于原处,涔涔的汗水早已经打湿后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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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次,扶风独自坐在溪亭边烹茶煮酒时,总会想起许多往事。
每当此时,他琥珀色的眸子里,才会浮现出丝丝暖意。这样的温暖,就仿佛冰雪消融之后初升冬日的光芒,那破冰而出的阳光,能生生将人融化。也只有这个时候,他的身上才会有一些“人”的气息,而非那九霄云外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底,他轻轻俯首,凝视着水中的星月倒影,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缕艰涩。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 绿了芭蕉。不知不觉间,他心中积攒的记忆,已经那样厚重了。
可为什么,自己所有的记忆里都有她的影子呢?
梅树下,有她舞剑的身影。
青莲池畔,有她如花的笑靥。
弦窗阁里,有她挑灯夜读的吟咏声。
而他的臂膀间,还留有她的气息,温暖而熟悉。
……
仿佛她就站在风中,那样倔强地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师父,师父……”
“我喜欢你!”
他蓦地从梦境中醒来,这才发现袖袍上已经落满了夏日最后的繁花,点点的嫣红,衬着那如墨的玄,仿佛有种生生的痛从身体最深处涌上来。
青衣侍者的身影悄然从黑暗中现出,躬身跪于他身下,低声禀报道:“主上,军队明日便将抵达洛阳。”
扶风手指轻轻一颤,手中的那杯清茶溅了少许出来,落在湿润的泥土中,迅速地渗了进去。
她就要回来了。
她,就要回来了吗?
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不敢离她太远,害怕她会将自己忘记。
不敢毫无顾忌地靠近她,害怕她会想起那遥远的过去。
就这样摇摆着,踌躇着,守在她的身边。
这样,究竟是对,还是错?
原来真是:
多情还似无情,相见不如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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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夜,霜草似雪,弯月如钩。
辛衣独自一人坐在小山坡上,喝着酒,望着不远处的座座营帐,英挺俊秀的眉宇间却有淡淡的烟云。
“怎么了,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也不叫我!”
李世民大大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下,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牛皮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酒下去,连声赞道:“好酒!好酒!”
辛衣托着腮,斜睨他一眼,道:“你似乎每天都很开心!”
“可你似乎每天都不是很开心。”他转头望她,眼睛又黑又亮,好像子夜里的黑丝绒。
辛衣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道:“以前小时候,觉得大将军那样神气,可领千军万马,可以扬威立名,何等的快意,何等的纵情。可到现在,我真的成为将军,才发现,得到以后并没有想象的那样快乐,这却是为什么呢?”
“或许,那是因为,这并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他随着她的视线望天空看去,只见那群星璀璨夺目好似近在眼前,只要轻轻一伸手便可以得到。可是,谁都知道,它们离得那样远……
“真正想要的东西?”辛衣忽然有些儿迷茫。
“什么于你而言才是最重要的?是权势,是名利,还是……儿女情长,宇文将军,你可不要选错了啊!”他拍拍她的肩膀,笑意无声从眼睛里泻出,那黑暗的气息,霎时融化。
“那你呢?想要的是什么?”她问道。
他只是笑笑,却没有回答。
辛衣注视他片刻,忽然道:“这几日行军,沿途经过一些地方,我无意中听到有孩童在传唱这样一首歌谣,这歌谣曲调很平常,词却写得甚是有趣。不知道你可有听闻?”
李世民微微敛眉,道:“愿闻其详。”
辛衣轻启薄唇,低声念道:“桃李子,皇后绕扬州,宛转花园里,勿浪语,谁道许。”
“桃李子?”他不动声色的笑,“呵呵,好一个桃李子,确实有趣。”
辛衣挑挑娥眉,正色道:“这首歌谣直指天下李氏,你可别忘了,你也姓李。”
这并不是一首普通的歌谣,乃是一首隐讳的预言歌。“桃李子”是指李氏之子;皇后一句说的是杨广将困死于扬州,隋灭亡无日。歌中所说的李氏,虽无明示,但辛衣却下意识地想到了李世民。
李世民笑道:“只怕这首歌谣,直指的并非天下李氏,而是蒲山公李密。”
“李密?”辛衣微微一惊。
“你可还记得那个随从杨玄感反隋的李密,李玄隧。”
“我自然记得。”辛衣点头,这样的人物只要见过一次便绝不可能会忘记。
“当初杨玄感兵败后,他施计从官兵手中逃脱,后来投靠了瓦岗寨,如今已是其中数一数二的领袖人物。这几年来瓦岗寨势力发展迅猛,现已是河南最大的一股反军。能掌握这支力量,在众反军中脱颖而出,实非寻常草寇可比。”
“所以,你以为李密能竟逐天下。”
李世民傲然一笑,清冽月色,映着他脸上豪气勃发,“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你可知道,现在在你面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辛衣抬起清亮的眸子,定定看他,声音里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怒意,“我是大隋的将军,你却堂而皇之的对我说,你要夺这天下。”
李世民转头看她,眼亮得灼人,映着月华,清晰照出她的影子。
四下一时寂静,只听草从中促织夜鸣,月色如练,星稀云淡。
良久,她听见他微微叹息。
“辛衣,我只当你是我的知己。”
辛衣怔住了,呆呆望着他,心中莫名的异样,似怅惘又似跃然,竟从未有过这般滋味。
“这天下,我最不希望成为对手的,就是你。”
他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她,她却有些微微的惊慌从心底涌出。
“是么,可我却恰恰相反。”
她猛地站起身来,咬咬下唇,大步朝山坡下走去。
李世民看着她慢慢远去的背影,摇头轻笑道:“这家伙,还真是别扭啊。”
繁星落尽,天边开始微微发亮。
朝阳斜照在苍茫大地上,远山雄浑,隐约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阔被夕阳勾勒上淡淡金边。
李世民将壶里的酒喝尽,站起身来,舒舒手臂,剑眉微微一挑,道:“出来罢,我知道你在。”
树丛轻动,离昊走了出来,初升的阳光照耀着他坚毅的脸庞,李世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警觉与防备。
“怎么,你对我还是不放心,还在担心我会伤害她么?”
离昊定定看着他,说道:“你能向我保证,今生今世,不会伤她一分一毫么?”
李世民忽然笑道:“你待她,真是很好。”
“你能答应么?”离昊坚持的问道。
“你不明白。”他黑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芒,轻声道:“每次看着她,我总觉得是在看着自己。那样的感觉,太熟悉。没有人会愿意伤害自己,我也不会。”
离昊身体微微一颤,喃喃道:“我怎会不明白,那样的气息,我早感觉出来了。”
李世民眉一敛,转头看他。
离昊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道:“不要忘记,你今日说过的话。我会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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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经过多日的行军,不日,便抵达了洛阳城郊。
离昊一靠近洛阳城,便感觉到了扶风的气息,可环顾四周,却找不见他的身影,不由生起闷气来,嘟噜道:
“人都来了,却不出来见见她,这家伙真是太可恶!”
他再将视线到辛衣身上,却发现她正抬头看着远方,似在寻找着什么,脸上的神色有些微微的黯淡,于是他愈发不开心起来。
一边想着,辛衣却已经靠了过来,笑着问道:“怎么了?我瞧你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
离昊摇摇头,忽然伸手拉拉她袖子,说道:“辛衣,我们一会散了营去听雪楼喝酒吧。”
“今日可不行,我要先去看一个人。”
“你可是要去见他?”离昊急急问道。
辛衣有些惊讶地望着他,既而笑笑,道:“我先去见见韦姐姐和侑儿她们,把她们接来洛阳后我就领军出征了,都没有好好去看过她们。”
杨昭的正妃韦氏和其遗孤侑儿,前年被辛衣从京城接来,现在就居住在洛阳。
“可是……”
“喂!小子,你不是要喝酒吗?正好,同我走吧!”
离昊还要说话,却被一个人一把拖住,曳了过去,他定睛一看,却是高子岑这家伙。
“放手!放手!我才不要和你去喝酒,我要同辛衣一起……”
“小子!本大爷请你喝酒你还敢罗嗦,活得不耐烦了么?”高子岑夹住他,一边抡起拳来给了他几下,一时间军营里尽是他们哇哇的喊叫声。
其他兄弟们见了无不哈哈大笑起来。
辛衣啼笑皆非,心想,这两人什么时候感情变得这么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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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园,就在宇文府不远的地方。
一踏进那座府邸,第一个迎接辛衣的,是一个粉团儿一般的奶娃娃。
只见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撒娇似的伸出莲藕一样的手臂,奶声奶气地对辛衣道:“抱抱,抱抱。”
辛衣笑着将那小娃娃一把搂在怀里,用力亲了一下。
“侑儿乖!走了这么久,想我不想。”
小娃娃乖巧地将头埋在辛衣颈窝里,用手圈住她的脖子,小脸红扑扑的,也不说话。
“侑儿平时谁都不粘,偏偏每次三少爷来了都要缠着你抱,看来,他真是喜欢少爷你啊。”跟在身后的奶娘笑着说道。
辛衣抱住小娃娃,鼻尖去顶了一下他的小小的鼻子。他张开花苞般的小嘴,露出了一个憨态可掬的笑。每次看到这样的笑,都会叫她想起那个人来。
昭……
她心里默默念着那个名字,眼角不禁有些微微的湿润。
“侑儿又淘气了吧。”
辛衣听得声音,转头一看,却见一女子立在白玉阑干前,一袭湖蓝云裳,云髻斜挽,淡然而笑,眉目娟美如画。
“韦姐姐。”
韦氏颔首轻笑,走了过来。
辛衣笑道:“姐姐在洛阳住的可还习惯?”
韦氏淡淡说道:“一切都与京城无异,并无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辛衣微微一分神,怀中的小娃娃却咯咯笑着去摸摸她的衣领和脸颊,不由笑了出声,伸手去逗他。
小娃娃忽然奶声奶气地抱住她,叫了一声:“娘亲。”
周围的人顿时容色一惊,奶娘慌忙从辛衣怀中抱走小娃娃,尴尬笑道:“童言无忌,将军莫怪。”
这可不能怪小娃娃,怪只怪,这宇文将军与太子妃长的太象了。奶娘一边抱着小娃娃,一边抬头偷偷看她们两人。
辛衣摇摇头,心中却有淡淡惆怅流过。
“宇文将军既来了,就请到前厅用茶吧。”
韦氏每次对她的态度都是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她同意从大兴迁来东都,荫庇于宇文家族的保护之下,到底有多少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辛衣看不分明。
“只要有我宇文辛衣在,我自会护她们周全。”
这是她曾经对杨昭许下的誓言。
她这样说过,便要这样去做。
可是,她欠他们的,终其一生,又怎能还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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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家,仍于往昔一般受尽荣宠,特别是在南阳公主下嫁之后,杨广待之又更加亲密几分。
南阳做了新嫁娘,那模样儿出落得愈发清丽起来,可性子却仍如以前一般,娇憨大胆,直来直去,辛衣常听府中的下人暗中议论,自己的小三叔宇文士及可对这个小娘子宠爱得不得了,她有什么要求从来不忍心拂逆其意。不由笑道:“原来,小三叔竟有惧内之虞。”
这话传到南阳耳中,直气得不行,“士及他才不是惧内,他这是爱之切,情之深,你哪里懂的。”
“小三婶自然会护短,不希奇啊不希奇!”辛衣笑得更大声。
“哼!你这死丫头,我咒你以后嫁个大恶人,将你管得死死的,到时候你就是哭着跑回娘家我也不理你!”
辛衣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胡说些什么?”
南阳斜睨着眼看她,道:“我这几日一直见你和太原那李二公子往来甚密切,你们不会是……哈哈,要不要婶婶我替你牵个红线啊?”
辛衣顿时一口茶喷了出去,一边咳嗽一边怒道:“你可别乱来,我和他只是好兄弟。”
“你一个女孩子家,什么兄弟啊!”南阳不以为然。
“你警告你,千万不许胡来,不然我……”
南阳冲她扮个鬼脸,道:“本宫才不怕你呢!”
于是,一连几天,辛衣都看见南阳带着她的那群侍卫到处游窜,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毛。
过了几日,南阳看到离昊,眼睛一亮,居然将这小子的也拉拢了过去,不知道在打些什么鬼主意。
如此忐忑不安到立秋,南阳终于差人来请,说是邀她去赏菊。
辛衣托着下巴,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答应去了。
可是到了驸马府上,等了大半日,却不见鬼影一个。
“公主呢?我三叔呢?”
“回将军,奴婢不知。”
被辛衣眼睛一瞪,众丫鬟都吓得不轻,哆嗦着回答。
辛衣只好从前堂踱到后院,找了半日,终于在东厢房发现了南阳的身影。
“辛衣,辛衣,你过来!”
南阳从屋内探出半个身子,连连向她招手。
辛衣皱着眉,慢慢走过去,道:“做什么神神秘秘的?我还要赶着去军营里呢。”
进屋一看,才发现离昊居然也在。
“你在这做什么?”
她刚说了一句,忽然觉得身上一麻,顿时动弹不得。
“哈哈,成啦成啦!”
南阳拍手笑道。
辛衣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会被这两个家伙算计,不由得又恼又怒,喝道:
“离昊!你这臭小子!快点解开我的|岤道!”
“辛衣,你不要生气。”离昊见辛衣动怒,不由心软,当即往前走了一步要去帮她解|岤,却被南阳拦下。
“喂,你就这样放了她,不想看看她换上女红妆的模样了吗?”
“我……”离昊摸着头想了半天,脸上微微一红,汕汕道:“自然想看的。”
“南阳,你又在出什么鬼主意!”辛衣从未有这样被人挟制的时候,一时间又恼又气。
只听南阳笑盈盈道:“辛衣,我们只不过是想好好打扮打扮你,就一次,好不好?”
“不好!你们最好现在就放了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气!”要是让她自行解开了|岤道,她非得好好收拾这两个家伙不可。
南阳忽然掏出一个小瓶,拔开活塞,朝辛衣鼻下一伸,笑着:“我才不怕呢!你现在根本就动不了啦。”
辛衣只闻得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直扑向鼻翼,身体一软,竟是再也提不起功来,不由得大惊:“你……给我闻的什么?”
南阳嘻嘻笑道:“这可是江湖上有名的十香软筋散,辛衣,你身手那么厉害,我当然不能不小心提防啦。”
“辛衣,你别生气,我……”离昊还待说什么,却被南阳推出了门去,笑道:“好啦,好啦,你就在外面等着看美人吧!”
过了良久,室内终于传出南阳的声音。
“好了,进来吧!”
当离昊踏进房内,第一眼看到辛衣,脑子里轰的一声响,整个人完全呆住了,视线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转开。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儿,落到她的脸上,如玉般明净,如霞般绚烂。只见她身着宫锦华服,广袖博带,峨嵯高髻上凤钗横斜,宝光流转,珠屑丹砂匀施双颊,烘云托月般愈发显出那份惊心动魄的美丽。唯一不变的的只有那倔强如昔的眉宇,张扬不羁地直飞入云鬓里。
南阳拍手笑道:“如何,辛衣这样打扮好不好看。”
这一语,惊醒梦中人。
“好……看……”
离昊涨红着脸,从口中喃喃说出那两个字来。
她原来,是这样好看。
他拼命想着要从脑海中搜罗出可以形容这份美丽的词语,可想了半日,却找也找不出比“好看”那两个字更加贴切的。
记忆中的那个俊美无铸、神采飞扬的少年,眼前这个淡扫胭脂,身着女红装的倾国佳人,身影反复交织着,最后合成了一个人。
如果这世间有什么能叫人瞬间停止呼吸,那一定是她的笑。
如果有什么比那春日的碧波更动人,那一定是她的眼波。
有一种美丽,能叫人一瞬间记住。
然后,用一辈子忘记。
“你真是辛衣吗?”
他忍不住又傻傻追问了一句,惹来南阳一阵轻笑。
辛衣狠狠白他一眼:“臭小子!仔细我宰了你!”
离昊喃喃道:“听这话,倒是象是辛衣的口气。”
辛衣嘴角一阵抽搐,扭过头去。
南阳笑吟吟地将铜镜递于她手上,道:“你自己看看,可不是象换了个人似的。你啊,整日都是做男子装扮,当然不知晓自己换上女红妆的时候有多么好看。”
辛衣只斜眼往镜内瞥了一下,刹时间脸色变了。
镜中的那个人,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女子……
红装……
她看着镜子里的人,喃喃道:
“原来,这竟是我吗?”
宇文士及稍晚些进来,一见辛衣,也是半响动弹不得,满眼尽是惊艳之色,连连叹道:“到如今我方得知,我们宇文府上竟藏有这样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
南阳白他一眼道:“那我呢?”
宇文士及看向她,笑道:“你嘛,是我的小丑媳妇啊。”
南阳愤然,轮起粉锤往他身上打,却被他轻易制住,紧紧在手中握着再也不愿意松开,于是南阳的脸慢慢羞红了。
“你们够了吧!看也看了,笑了笑了,还不快点过来将本将军的|岤道解开!”辛衣真是生气了,说起话来声音象轰轰雷鸣。
“别急,别急。还有一个人没有见过你的模样呢!”南阳笑得有点儿神秘兮兮的。
辛衣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不祥的预感。
“你们还叫了何人来?”
“他马上就到了,你就好好在这等着罢。”南阳轻笑着,一边将宇文士及和离昊拉了出去,一边探头回来,说道:“我替你牵一门好姻缘,辛衣,你要拿什么来谢我啊?”
说罢,大笑着离去,只留下辛衣一个人在房里,又惊又怒。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
“李公子,我家少爷在前厅尚有事要处理,还请公子暂时在厢房内歇息片刻,少爷稍后自会来此相见。”
“你家少爷倒也托大,大老远的将我叫来,居然还要我等。好罢!我便在此候他好了。”
这是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
辛衣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当即明白了这说话的人是谁,耳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身体却是怎样也无法动弹,不由得又急又窘起来。
“吱”的一声,门慢慢的开了,一个白衣少年往里走来。
辛衣惊慌地抬起头来,两人正好对了个正着。
一刹那,时间仿佛停滞了下来。
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作者的几句废话
让大家失望了,偶这一次爬上来不是为了更新,而是来向大家说声抱歉的,最近本人正在闭关赶稿中,暂时没有精力来更新文文,所以,本来已经很缓慢的周更最近都无法兑现了,不过,我会很快地忙完手头上的事,把全部注意力转到这一边来(大概还需要一周这样,也许会更快),大家不要担心,我既然说了会继续写下去,就一定不会食言的。本文不会是坑。(而且悄悄告诉大家一声,很快也会出书的)
既然来了,就忍不住想和大家多8两句。
关于本文的男配,一直都很困饶我。说实话,为了平衡他们之间的关系与戏份,我已经是煞费苦心,愁白了头,好几次卡壳写不下去都是因为我在纠结,在矛盾。唉~~~怪就怪自己过于hc,没事写那么多男人做啥,真正是自作虐不可活啊,555555
好吧,我一个个地来简单把他们说一两句。当然,这只代表我的观点,你们可以选择无视。
小高:这家伙,完全是脱离我原定设计的一个人物(囧~~~这让我回忆起了悲惨的往事,想当初我写第一篇小说的时候就是因为某个角色的人气过高被生生逼得换了男主,换了结局~~真是太可怕了`````)当初我写他的时候根本没想到这样一种性格的人居然会最受大家的欢迎,有人能告诉我,你到底喜欢他什么吗?我怎么左看右看他都是一个喜欢闹别扭,有点倔脾气的小破孩呢?当然,在写他的时候我很开心,算是写得最轻松的一个人物吧。看在大家不断为他请愿的份上,身为亲妈的我已经有一些觉悟了。要不就把他活活虐死,要不就把他丢进蜜罐里生生淹死。哈哈,大家自己选吧(我盾~~)
小李:唉~~说到此人时我自己先长叹一声。这家伙,还真是不受人待见。完全是吃了历史的亏啊。大家都对他太过熟悉,还有就是他的老婆长孙皇后过于出名贤惠。再怎么写此人都是结局注定,无法翻身。反正我是怎么写怎么不得人心就是啦`````可怜的小李子。于是,他是我所有人物中写得最痛苦的一个。不过,我本人是很喜欢小李子的,之前专门看过许多相关的史书,这家伙,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上马能打江山,下马能治天下。只能说,一个人如果过于完美,大概也是一种错误吧。
不过,大家也不要太敌视这小子。毕竟,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他配做辛衣的对手。
而且,他们之间的缘分,还真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讲清楚的。
扶风:师父啊师父````这个人物,是我真心痛惜的。不过也是因为他的过于神秘,和过于不食人间烟火,我知道有些读者是不大喜欢他的,认为他太没有真实感和存在感,不象现实中的人。可是,我还是要说,他是所有男配中,为辛衣付出最多的那一个,不管是前缘的相恋还是今生的守侯,他始终都不离不弃,长伴长依。现实的世界里,或许可以找到相同的小高,小李……却不大可能会遇见象扶风一样的男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为何阴阳相隔,方解情深如许……
扶风,大概也只适合于存在非人间的梦境里。
离昊:我们还是叫它小雪狼罢。这个角色乍看之下和小高有些相似,但是他们还是不同的。小狼更加单纯些,感情也更加简单直接些,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传说狼是一种有着感情洁癖的动物,一辈子,只会忠于一个伴侣。有时候想想还真是悲哀,人在某一方面,竟还不如一只畜生可爱。一直以为,他对辛衣的感情不能只简单地归于爱情,而是混合着亲情与友情在内。他当她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更是可交托全部的朋友。她救了他一命,他便报她一生。这对于他来说,很公平,很自然。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