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胭脂扫蛾眉第28部分阅读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胭脂扫蛾眉 作者:肉肉屋

    人并不多,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只还有三个人:晋阳令刘文静,太原士族高门之后长孙无忌以及马邑郡丞李靖。

    刘文静为儒雅长者,谈吐间却自有一番英雄气概。

    长孙无忌最为年轻,神情张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些咄咄逼人,但却并不惹人讨厌。

    李靖仪表魁伟,话不多,沉稳而笃定。据说此人出身官宦,其舅父韩擒虎乃是文帝时朝廷的名将,他自幼便熟读兵法韬略,善于用兵,乃不可多得之将才。

    不知为什么,辛衣总感觉到那位长孙无忌似乎对自己有着隐隐的敌意,言语间暗含尖锋,可她左想右想也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得罪过这样一位人物,只好故意对之视而不见。

    “二郎,你这次立了这样的大功却没有得到任何封赏,我真替你不值!”那首长孙无忌忽然抬高了声音,对李世民说道。

    “那些劳什子封赏拿来又何用,我还未曾瞧在眼里!”李世民傲然一笑,昂起头,将手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长孙无忌冷笑一声还待说什么,却被刘文静暗暗扯了扯衣角,眼神朝辛衣那边一扫,长孙无忌这才闷闷地缄了口。辛衣知他们对自己并未完全信任,只是看着李世民的面子隐而不发,当下也并不以为然,只一笑置之。

    “来来来,宇文将军,我敬你一杯!”

    长孙无忌忽然长身而起,举着酒杯,朝她而来。

    “早就听说宇文将军少年英雄,名满天下,只是一直无缘结识,今日能与将军同饮,无忌甚幸。”

    辛衣伸手去接酒杯,忽觉一股力道从对方的掌上逼压过来,才知原来是暗藏机锋,不由地微微一笑,道:“长孙公子客气了。”说罢顺势接过了他递过的酒杯,双掌相碰间,长孙无忌顿觉对方掌心之内,绵绵如有万千均力直冲而来,惊愕间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力道反击过来,有如海潮山崩一般,任凭他调用全身的功力竟是难以抵拒得住,眼看就要当场出丑,正在暗叫糟糕,忽觉手上一松,所有的掌力在一瞬间收得干干净净,长孙无忌惊异的抬起头来,却见辛衣已经稳稳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对他朗声轻笑道:“请!”

    长孙无忌脸上微微变色,抱拳说了声:“惭愧!”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李世民英眉斜飞,高声笑道:“无忌,你一向自诩天下无敌,现在可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了罢?”

    长孙无忌脸上一烫,恨恨白他一眼,也不去搭理,其他人见状都是会意一笑。

    辛衣暗中露了这一手后,不知怎的,在场诸人却仿佛一下子对她亲热起来,都站起身来抢着向她敬酒,辛衣来酒必喝,甚是豪爽,当场赢得不少人的好感。李世民在一旁见她脸上渐起红晕,不由地担心起来,抢着将那些敬酒都挡下来,一边嚷道:

    “喂!那有像你们这样打车轮战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见李世民如此护短,众人少不得打趣嘲笑一番,本来那些敬向辛衣的酒十杯最后倒有九杯是朝着他而去。

    辛衣正瞧的有趣,忽然眼角余光晃过窗外某处,脸上神色一变,手中酒杯重重往桌上一放,忽地站起了身,将众人惊了一跳。

    “怎么,看到熟人了?”李世民顺着她的视线朝外看去,疑惑地问道。

    辛衣怔怔出了会神,又慢慢坐回了原位,摇头道:“不,想来是我眼花了。”

    那一闪而过的人影,是师父吗?

    或者只是自己希翼的影子,稍纵即逝。

    她正在出神,忽然只到长孙无忌朗声说道:“二郎,听说你哥哥最近新交收了一批门客,其中有不少能人异士,什么时候也给我们引进引进啊?”

    李世民瞥他一眼,道:“你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长孙无忌眨眼一笑,道:“我能有什么鬼主意,不过是想见识见识高人罢了。”

    “什么高人?”一旁许久不曾出声的李靖忽也开了口,显然对这一话题甚有兴趣。

    刘文静说道:“我也有所听闻,说这门客中有一异士,可通天地之术,善于阴阳玄算,很是有些本事。”

    李世民笑道:“可通天地之术?真有这样的能人,我倒也想见上一见。”

    辛衣闻言心中一动,朝刘文静问道:“你可知这人何等年纪,什么模样?”

    刘文静道:“我并未曾见过此人,不过既然是通玄黄之术的异士,想来定然也应该是年长的尊者。”

    辛衣听了,只看着窗外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李世民见她神色有些倦怠,以为她是厌了酒宴,便寻了个借口,将她拉了离开。

    “喂,二郎!喝不过我们就想跑啊?”长孙无忌从二楼的窗户探出个头,笑嘻嘻的朝他叫嚷道。

    李世民朝他一挥拳头,道:“臭小子,你别得意,改日我们找机会单打独斗,看看谁输谁赢。”

    长孙无忌眼睛骨碌一转,道:“好,独斗就独斗!这次拿你的那匹宝贝飒露紫做赌注,你可别输了不认帐!”说罢头一缩,人已不见,想是又回去和他人畅饮去了。

    “飒露紫是什么?”辛衣好奇的问道。

    李世民皱起眉,恨恨说道:“那是我的一匹良驹,这小子已经觊觎多时了。”

    辛衣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你的这些朋友,倒也有趣。”

    李世民听她这样说,眸子里光芒闪亮,显然甚是开心:“我那些朋友,可都是些有趣的人,你以后接触多了便知道了。”

    辛衣笑笑,不置可否。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他抬头看看天色,忽然拍拍她的肩,神情里有些隐秘。

    “又去什么地方?”辛衣奇道。

    “你去了便知道了。”他笑着将她抱上马儿,一揽缰绳,风驰电掣而去,再不给她犹豫的机会。

    夜既深沉,更见漫天清辉,月已微醺。

    李世民弃了马,牵着她的手,往山谷深处走去,每走一步,靴子下的青苔都散发出浓郁的花香。他时不时低下头看她,黑丝绒一般温柔的眸子,明亮的好似天上的星辰。辛衣的心里,有些不知所措的甜,丝丝浸入骨髓,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慢慢苏醒着,蔓延着。

    “先闭上眼睛。”他笑着眨眨眼睛,说道:“不许偷看。”

    辛衣皱皱眉,道:“故弄玄虚!”却还是依言闭上了眼,任他有力的手牵引着自己走向那未知的前方。

    “到了!”过了片刻,耳畔响起他的声音,鼻翼间,飘来阵阵清新而生动的气息。这气息来自幽深的山谷,来自苍莽的丛林,来自高崖上的飞瀑流泉,来自在暗地妖娆的每一朵花儿。

    她缓缓睁开眼睛,悴不及防地,漫天黑暗的阴霾仿佛在瞬间被照亮。

    在远远近近的山林中,那些不断地闪烁着的,宛如天上的星辰,流光溢彩,如梦似幻,山风吹拂着淡蓝的夜雾,恍如一场流水落花的美梦。这一刻,缀满星星的夜空,似乎伸手可触。

    “这是……”辛衣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象,惊叹而欣喜。

    李世民注视着她脸上难得流露出的孩子气,笑得宠溺而温柔:“这山谷中有一种很少见的蝴蝶,每到夜间,便会发出美丽的光芒。我给它们取了个名字,叫做落星。”

    “落星?”

    辛衣抬起手,一只流光夜蝶竟也不怕人,翩翩落在她的玉指间,翅膀轻轻扑扇,展翅如孔雀开屏,荧光似火,绮丽而美艳,就好似一颗明亮的星星落在她的手心,怎样也收拢不了它的万丈光芒。

    “真美啊。”辛衣情不自禁,赞叹出声。

    “是啊,真美。”她低眉看着指上的蝶儿,他却只痴痴看着她。

    微微晕黄的萤光映到她的脸上,眼睛里,唇角,眉梢……那样活泼泼的美丽,几乎叫人窒息。绝色容光,漫天流萤,仿佛在那刹那交织融汇进了一个魂灵,在泛泛众生中流光溢彩。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发觉他的注视,指尖微微一颤,蝶儿翩然飞离。

    “你看什么!”她轻咬着唇,耳后却直热上来,双颊隐隐发烫,嗔恼地瞪了他一眼。

    他笑着上前一步,将她紧紧揽进怀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芬芳,怎样也不肯放手。

    “原来,我的辛衣竟是这样好看。”

    “什么你的我的,少满口胡言乱语!”辛衣皱着眉用力推他,却怎样也摆脱不开那有力的怀抱,一时气得牙痒痒。他的面容、眼眸、神情,他衣襟上传来的亲切又陌生的男子气息,让她不知所措,心中似茫然、似慌乱、又似甜蜜。

    李世民先是轻轻的笑,忽然想起日间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心忽然陡然下降,飘然坠入深渊。

    他凝视着怀中的人儿,目光异常幽暗,嗓音有些低沉暗哑,“辛衣,我去请爹爹到你家求亲好不好?”

    辛衣脑子里嗡一声霎时象炸开了锅,呆呆看着他的脸,半响做不得反应,良久才说道:“你疯了不成?”

    求亲?他说的是求亲吗?

    三媒六聘,凤冠嫁衣,举案齐眉……

    就好象,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他,也不过是一个寻常的求婚者。

    “我是疯了。”李世民轻贴着她的发,喃喃道,“因为,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

    他从未想过,果断如己,有一天竟也会经历如此的心乱、迟疑与焦灼。

    明明知道有多么困难,明明知道眼前有障碍重重,他却仍是固执地不肯放手。

    那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要抓在手中。

    他扶正她的身躯,定定注视着她,墨色的眼眸似融入了浓浓的夜色,霎时间便吞没了流光的绮丽:

    “辛衣,我的心意,你早就知道了。可是,我却从未听你说过你的心意。辛衣,你真的也喜欢我吗?”

    他握紧她的肩头,温暖的掌心仿佛一团火焰,烙得她肌肤生生发烫。面对着他那深情而炽热的注视,辛衣的心在一寸寸的迷失,她张了张唇,有些儿惊慌,有些儿迷乱,话到嘴边,却是无比艰难,任她怎样挣扎也说不出。

    良久没有等到她的答案,他却笑了,缓缓低下头,靠近她:

    “你说不出口没有关系,那就用行动来告诉我吧。”

    清辉月光下,他轻易地攫取了她的唇,缠绵而缱绻,留恋于那芬芳与甜美中,逐渐深入,寸寸侵袭。

    “辛衣,辛衣……”

    风过花海,吹动满山谷粉白透红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他们满襟。他拥紧了她的身体,轻轻地抵着她的额,低声唤着她的名字,任月动九宵,流萤遍天。

    那一天,辛衣在李世民的怀里沉沉睡去,又在他的怀中醒来。

    他的体温隔着白袍透出来,那样温暖,温暖到会叫人不知不觉沉溺。

    清晨的露水沾染了山花香,沾到他们的身上,酥酥软软的。

    她一睁开眼,就看见了他的脸。

    那张脸上,有一种咄咄逼人的英气,尤其是在他笑起来的时候,那样好看,仿佛满天的星光就落进他眼睛里。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他的下巴,唇角不自觉地钩了起来。

    手,很快被他抓住。

    李世民睁开眼,黑丝绒一样的瞳仁里流露出戏弄的笑意。

    辛衣就象是一个做错事被抓个正着的孩子,脸红红的,慌乱乱地别过头去:“原来,你早就已经醒了!”

    他贴着她的指尖轻轻的吻,笑容朗朗如秋华落月,“我醒了吗?我还以为,自己就在梦中呢。”

    辛衣急急抽回手指,悻悻白他一眼:“那就继续做你的美梦去吧。”

    他的目光不知为何竟有些伤感,如削的薄唇,抿出一缕艰涩:“下一次,再睁开眼时,我便已经看不到你了吧。”

    辛衣停下手中的动作,迎上他的视线,不觉竟怔住了。

    难道真是好梦易醒。

    不管再怎样留恋,怎样不愿,有一天,他们还是会醒来。

    “等着我,好么?”他将头埋在她的颈际,喃喃说道,似承诺,又似自语。

    “等着我,辛衣。”

    那个遥远的秋夜,漫天星火,遍野流萤。

    一梦不知少年愁,却是渺渺难回数经年。

    世事冷暖幻亦真

    车驾在太原休整几日之后,纳言苏威奏请杨广,曰:“如今盗贼不息,士马疲弊,愿陛下亟还西京,深根固本,为社稷计。”

    西京大兴,这座大隋名义上的都城,聚集着关陇贵族与北周朝的世家,乃是大隋建业的根本所在,但杨广一向不喜此地,而是贪好着东都洛阳的繁华与奢糜,此时听得苏威之言,不由心生踌躇。宇文化及善于察言观色,如何瞧不出杨广的心思,立即上前道:“陛下,臣以为,大兴自然要回。但是目前百官家属都在洛阳,不如取道洛阳,从潼关进入大兴。”

    此话正中杨广下怀,当即准奏。

    大业十一年,九月,丁未。

    皇家銮舆,辞别太原,自往洛阳而去。

    深秋的太原,空明澄净,北雁南归,无声无息流淌的,是浩浩汾河水,逶迤翻腾的,是一座座山峰,浩浩无边。

    太原留守李渊领着一干地方官员出来相送,场面甚是热闹。

    辛衣自到太原后,并没有与这位唐国公直接打过交道,只在每日里的例行朝见时得见过几次。因着李世民的关系,辛衣特别留意过他,只觉得此人举止雍容大度,行事很是老到,俨然是一位饱经官场历练的长者。只是,每次与他那犀利的眼神相接触,总会让辛衣有些许的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目光里没有多少善意,反而隐隐含着警告与敌视。

    此次北巡前,宇文述曾无意中向她提到过李渊,眉宇中暗含忧色,道:“此人绝非泛泛之辈,现下他身处太原,远离京城,无法操纵,假以时日,恐会成为宇文家的大患。”当初,辛衣以为爷爷多虑,并未将这番言语放在心上,但是在太原这短短几日,当地民风之淳朴,百姓生活之安定殷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与外界的战乱动荡相比,太原俨然就象是一个世外桃源。做为太原留守的李渊,确是一个不能叫人小觑的人物。

    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成为他们的敌人,确为大患。

    辛衣想到此,心头不由得有些微微的不安。她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李渊身上移开。一旁的饯行仪式,举行的隆重而烦琐,三万铁甲战士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晋阳宫前,中间是一身龙袍裹身的当朝天子,两侧恭敬而立的朝中重臣,表面上看去,竟是一派皇家雍容威严之气,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一班君臣在不久前还被凶猛的突厥人几乎逼得无路可退,万分狼狈。

    辛衣昂首立在马背上,注视着眼前的一切,俊秀的唇角钩起一抹讥嘲的笑。

    “辛衣,那边那个山羊胡子的冷面老头就是二郎的爹爹吗?怎么和二郎长的一点都不像的?”离昊盯着李渊瞧了又瞧,很是纳闷。

    辛衣忍不住扑哧一笑,道:“不要胡说,李大人可是朝中重臣,可不能拿来乱开玩笑。”

    说起来,这父子俩在外貌上确是不大一样的。李渊面容清癯,端庄肃重,一眼望去,不怒自威。而李世民俊朗秀爽,风神磊落,观之可亲。

    离昊嘟噜道:“本来就不象,二郎可长得比他爹爹好看多啦。”

    辛衣笑而不语,一旁的高子岑闻言,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送了这小子一记白眼。离昊却浑然不觉,只顾得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一边奇声道:“奇怪,怎么不见二郎来给我们送行呢?”

    “也许,他有什么要紧事吧。”说话间,辛衣的脸上神色却已经黯淡下来,目光忍不住掠过车驾,流连于送行的人群中,寻寻觅觅,却终是没有看见那个熟悉惦念的身影,一颗心浮沉起落,怅然若失,竟分辨不出是何种滋味。

    眼看着她的失落,高子岑眼底的光芒也随着渐渐陨灭、冰凉,握着缰绳的手不知不觉地跟着收紧、再收紧,直至指节泛白。终于,他别过头去,如削的薄唇逸出一丝苦涩。

    眼看出发时辰已到,杨广登上车骑,只听号角响,仪仗起,华盖耀眼处,大军缓缓上路。

    辛衣回头看了城门几眼,一咬唇,调转马头,随着萧萧车马而去。

    大军行过处,四下沙尘滚滚,一眼望去,只见旌旗招展,金铁光寒。转过前面不远的山凹,不多时,太原城便远远甩在了身后。

    一路上,辛衣只是闷闷的行着马,甚少言语。高子岑见她情绪低落,终是不忍,想要说几句宽慰的话,却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如何启齿,正在踌躇间,忽见离昊纵马过来,伸手朝后一指,嚷道:“辛衣,我眼睛是不是花了,那后面一直跟着我们的人是二郎吗?”

    辛衣心中猛的一震,急忙扭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远远的,一条小河沿着山脚弯弯流淌,不知去向何方。河水在黛灰色的晨光里泛起淡淡的青色,一个白衫少年策着马,沿着汾河岸边缓缓而行,宛如从仙境晨雾中走出的幻影一般。

    少年抬起头,捕捉到她的视线,朝着她朗朗一笑。粼粼波光,秋日艳阳,竟在一刹那凝结进了他的笑容中,灼得人心头发烫。

    辛衣握着缰绳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滋长蔓延着,挡也挡不住,停也停不了,铺天盖地,几乎让她忘记了所有,魂魄荡荡悠悠,又似回到了那个夜晚:露水,萤光,那个缱绻缠绵的吻,那个霸道而深情的少年,那些想忘也不忘不掉的甜蜜、迷惘、懵懂……复杂而微妙,仿佛化成了那朵开在她心底的花儿,芬芳鲜妍,明媚恣意……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伊人似梦。

    两人隔着那重重的车骑人马,遥遥相望,缓缓而行。

    她行一步,他跟一步,远不过千里,近却是一瞬,这一程一程的山水仿佛就浓缩在了马蹄之间和他们的心底。

    “我就知道,二郎会来送我们的。”离昊开心地笑着,朝后方招了招手。

    高子岑却只定定看着辛衣,看着她的喜悦,看着她的不知所措,看着她的笑容缓缓从眉睫之间流淌而出,瞬间将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竟是那样欢喜吗?

    或许是阳光太过明亮,耀得眼前渐化模糊,浓浓的酸涩涌上他心头,挡也挡不住的痛。

    不知道行过了多少路,踏过了多少溪流,少年终于勒住了马儿,停下了脚步,远远地,朝着这边用力挥了一挥手。

    马儿长声嘶叫,遥远的碧空山峦之间,高起的阳光中勾勒出了一个飒爽英姿的身影。

    这个身影,久久定格在辛衣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

    大业十一年,冬,十月,壬戌,杨广抵达东都。

    一年四季,往复循环,农历十月,秋去冬来。

    民间有云道:“十月一,烧寒衣”。十月朔日,天气渐寒,百姓剪楮为寒衣焚墓,谓之“寒衣节”。洛阳城内各家祭扫祖茔,并以五色纸剪制衣裤,用纸袱盛之,上书祖先名号,下书年月日、后裔某某谨奉,照式制若干份,焚于墓前,或焚于在门前,取其子孙为先祖添衣之意。

    宇文家也从俗制,在朔日这天焚拜先祖。辛衣随族人祭扫过祖茔后,心里记挂着另一个人,早早就回禀了宇文化及,往落雪园而去。

    刚踏进园子,就见四处都是忙碌的仆人在打点祭扫物事,她正在惊异间,便见南阳挽了韦氏施施然迎了出来。

    “我们正说你呢,”南阳抚掌笑道,“还以为你今年不来了,想不到说曹操,曹操到。”

    “我怎会不来!倒是你,才是稀客啊。”辛衣一边解下披风递给下人,一边笑着向韦氏打招呼,韦氏淡淡回礼,态度矜持而疏离,眉目间总似拢有淡淡的愁绪,将周围一切关怀与温暖阻隔开来。

    自杨昭去后,每一年的寒衣节,辛衣总会来落雪园探望韦氏和杨侑。

    越临近冬日,她的想念也会愈加清晰。时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不知不觉,杨昭离开她已经快三年了。从那以后,即便宫阙依旧,华彩不改,记忆中温如春水的少年,年少时惆怅杳渺的爱恋,昔日里柳媚花好的光景却是一去不回,再不复见。

    “我虽然不是每年都来,但心里都记着嫂嫂和侑儿。”南阳亲热地挽着韦氏的手,笑道,“更何况,还有辛衣常常来走动,所以我也放心的很。”

    “宇文将军有心,这些年一直照顾我们母子,奴家都记在心里。”韦氏轻声说道,脸上似欲微笑,唇角却勾起一丝怅惘。辛衣微微蹙眉,正要说话,却见那厢小杨侑正由奶娘领着从里间出来,他一看见辛衣,便笑着扑了过来。

    那个粉雕玉凿的小娃娃,愈发得乖巧可人,叫人忍不住疼到心里去。

    “有些日子不见,又长高了。”辛衣仔细端详那个小人儿,嫣然一笑,伸出手臂,将他小小的身躯高高举起,朝着空中虚掷一下,又紧紧搂在怀里,惹得杨侑“咯咯”笑个不停,却把一旁的奶娘吓得不轻,连声叫道:“我的好三少爷,可缓着些,仔细伤了小殿下。”

    杨侑用他的小手紧紧搂着辛衣的脖子,粉嫩的小脸贴在她的面颊上,暖暖的身子,带着甜甜的奶香。

    “这孩子平时谁都不粘,可偏偏喜欢缠着你,真是奇了。”南阳在一旁看着他们,啧啧叹道。辛衣一挑眉,笑的很是得意。

    “小舅舅,你什么时候教侑儿骑马射箭?”杨侑歪着头问辛衣。

    当初,为了方便照顾他们母子,辛衣以韦氏为姐,是以自杨侑懂事起便唤辛衣为“小舅舅”。

    辛衣听他这样问,笑着答道:“侑儿还太小,等侑儿再长大些,小舅舅就教你,好不好?”杨侑点点头,朝她伸出小指头,道:“勾勾手,说定了。”

    “好,说定了。”辛衣勾住他的手指,盈盈笑道。

    韦氏抬首,怔怔看着他们,一双流波妙目转瞬黯然,似被阴云遮蔽了星辰。

    南阳笑了笑,正要说话,忽然皱着眉头,捂着嘴跨进了内堂,贴身婢女见状慌忙紧跟着进去,过了好一会,南阳才在婢女的搀挽下回到桌旁坐下。

    辛衣见她脸色不对,急声问道:“怎么,你身子不舒服吗?叫御医瞧过了没有?”

    南阳闻言未语却先红了脸儿,辛衣难得见她窘态,正在疑惑间,一旁的韦氏淡淡笑道:“公主是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辛衣闻言,楞在了当儿,一脸的难以置信。

    南阳竟然要当娘了。

    记忆中那个刁蛮娇憨的小女儿,竟然转眼间就要为人母了。

    “皇姑姑,什么是有喜?”杨侑伸手拉拉南阳的衣襟,仰起小脸儿,奶声奶气的问道,一旁的大人都被他那天青的模样逗乐了。

    南阳俏脸羞意盈然,摸摸他的头,道:“侑儿,你就快要有一个弟弟啦,开不开心?”

    “弟弟?弟弟是什么?”杨侑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道。

    “弟弟就是可以天天陪侑儿玩耍的人。”南阳轻声说道,笑的温婉动人。

    “真的吗?”杨侑小脸满是兴奋,“那弟弟什么时候来?等他来了,侑儿一定把所有的玩具都给他,叫他喜欢。”

    南阳抿唇笑道:“快了,很快了。”

    辛衣斜睨她一眼,调侃道:“你羞也不羞,怎知道就是儿子,不是女儿?”

    南阳杏眼圆瞪,啐她一口道:“本宫自然是知道。”

    明明是快要当母亲的人,可那娇俏的性情,却分明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公主。

    辛衣忍不住笑着摇头,心想着自己那小三叔真是把这丫头给宠坏了。

    小坐一会,辛衣见天色不早,便告辞出去,杨侑依依不舍的拉着她的手,怎样也不愿意放,辛衣软语柔声劝了他半日,并约定明日再来看他,这才脱身。

    韦氏将她送出园去,轻声说道:“侑儿,他很喜欢将军你。”

    “侑儿这样可爱,我也很喜欢他。”提起杨侑,辛衣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是啊,怎么能不喜欢呢……”她轻轻的一声叹息,化作氤氲的愁绪,辛衣微微一怔,转头看她,韦氏却已转开目光,说道:“将军近日还会出远门吗?”

    “怎么,嫂嫂有事?”

    韦氏道:“出了年关,奴家想带着侑儿回大兴一趟。”

    辛衣一惊,停下了脚步,道:“回大兴?”

    韦氏淡淡说道:“侑儿的外公托人带信来,想接我们过去小住。”

    “如今四处战乱,时局不定,嫂嫂此时动身,恐怕不甚安全。”

    “所以奴家只能请求将军派人相送,还望将军成全。”

    辛衣望着那她平静如水的面容,欲言又止,最终忍不住轻叹一声,道:“好,出了年,我会派人护送嫂嫂回大兴,可……”

    “如此,就有劳将军了。”韦氏不等她说完,倾身施个礼,回身而去,竟是不留半分余地。

    辛衣呆呆立在门边,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冬日阳光映得天际炽白一片,就连那背影也很快融化成了白光一片,找寻不见。

    纵使自己是这般尽力想去保护她们,最终却还是一相情愿罢。

    过去的无法改变,将要来临的却已经无法掌控。

    韦氏,侑儿,你们这一去可还会回来?

    ——————————————————————————————

    寒衣节刚过不久,杨广突然下诏江都,命更造龙舟水殿数千艘以备南巡。当初杨玄感起兵攻东都,龙舟水殿皆为其所烧,如今杨广要工匠再造数龙舟千艘,制度大于旧者。一时间再次引得朝中大臣议论纷纷,民间怨言更甚。

    山雨欲来风满楼,大业十一年的这个冬天,竟是来得异常寒冷。

    自回到洛阳,在宇文化及的授意下,辛衣一直忙着整顿军队,重新编制新兵,操练老兵。这日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兴冲冲地往扶风的别院而去,却未想到还未踏进院子便受到青衣童子的阻挠。

    “三少爷,主人已经睡下了,还请改日再来吧。”小童躬身低语,垂袖拦在她面前。

    “这么早师父就睡下了?”辛衣皱皱眉,抬头看向天际。此时,天色还没有黑透,暮色沉沉,门前的灯光却已经点燃了,照得人脸上明灭不定,依稀可以看见别院周围的依依杨柳。

    “是。主人吩咐,任何人来都不要打扰他。”

    “任何人?”这个任何人,难道也包括她吗?辛衣皱起眉,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从小到大,无论何时,只要她想来见他,还从来没有被拦在外面的时候。

    “我不会打搅师父的,只远远看他一眼便走!”

    “三少爷!不行啊,三少爷!”

    小童又急又慌,辛衣却已经一个闪身,踏进了院内。

    从白石铺就的甬道向前,穿过一道曲折悠长的回廊,便进入了一处幽静的院落。院中湘竹滴翠,暗香浮动。那个修长的身影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站在荷塘边上。

    “师父!”辛衣雀跃的,朝着那个熟悉的人奔过去。

    会不会是她的错觉呢?她明明还看见他身边还站着另外一个身影,可一眨眼,却已经不见踪影。

    天边晚云渐收,淡天琉璃。扶风转过身来,缓缓地抬眼,看向她,那双琥珀色的瞳里亘古不化的冰雪已在瞬间消融,慢慢的,似有暖意在眼底无声流淌,顾盼之间,恍若无数个梦中惊起一泓秋水的滟,惊落一场繁花的红。

    “你来了。”

    他看着那个欢天喜地奔到自己面前的少年,目光骤然柔和下来,清冷的声音低徊如歌。

    “师父,原来你还在这里,你那小童还骗我说你睡下了。”辛衣一边朝那小童作狭的眨眨眼睛,小童却一脸惨色,显是吓得不轻。

    扶风轻轻一笑,挥手示意小童退下,道:“即使我真的睡下了,你还不是会闯进来。”

    东升的明月冉冉从柳稍而起,他的脸色有些微微的苍白,在一袭玄衣的拥蹙下,佼如九天之月。夜色的流光,月华的清冷凝结在他宛如冰雪的容颜,飘然若仙,仿佛随时便要御风而去。

    辛衣听他说话的语气,便知他没有生气,便象往常一样在石阶上找了个位置,依偎着他坐下,嫣然笑道:“师父,徒儿下次再不敢了。”

    他笑而不语,任她如倦鸟归巢般的孩子般靠在自己的肩头,仿佛就这样静静看着她,心湖忍不住就漾起了温柔的波澜,微笑也不知觉地抹上唇际。

    靠在他的肩头,鼻翼间又传来阵阵熟悉的气息,辛衣这几天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也慢慢地放松下来。

    有多久没有这样陪在他身边了呢?

    戎马倥偬,浴血疆场,那所有属于战士的日子,碌碡声声,风餐雨食,或许,自己已经慢慢学会了习惯。

    可是,每次回到他的身边,心中那份安宁的感觉却从来未曾改变。仿佛就只这样坐在他身侧,便能忘记许多尘世的纷乱。

    她唇边含着笑,偎着他,合上眼。

    可也就是一刹那。

    她只刚刚一闭上眼睛,一些凌乱而奇怪的片段便错乱地漫过眼前,仿佛梦境,又仿佛近在眼前。幻境里那个白衣的男子朝她回眸一笑,眼神却是那样悲伤。她无法分辨这潮水般涌进来的影象是真,是假,是梦,是幻,只觉得缤纷飞掠,化作流光明彩,心犹如被撕裂过一样痛楚。

    额上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温柔而又无情的手指,拂过她额头,仿佛将她从一个困了几生几世的梦抽了出来。“你怎么了?”耳边传来扶风的声音,清冽如泉,却又带着抑制不住的浓浓的关切之意。

    辛衣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没什么,可能是这几天太忙,这样坐着都能睡着。”

    那些,该都是幻觉吧。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还会痛呢?

    一寸寸,一点点,噬骨钻心般的痛。

    他久久凝视着她的脸,道:“辛衣,你好象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有吗?什么地方不一样?”她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扶风轻轻抚着她的发,目光却已经从她身上转开,道:“这一次北巡,你做的很好。审时度势,力挽狂澜。辛衣,你已经可以叫师父慢慢放心了。”

    “师父是在夸奖我吗?”她眨眨眼,莞尔笑道。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看着他那精致如剪影一般的侧脸,她终于忍不住问道:“师父,你……为什么从来都只穿一种颜色的衣服?”

    玄者,黑也。

    自相见那天起,他从来都只身着玄色,那种深邃如墨,沉淀凝重,叫人看不透的颜色。

    “师父如果穿上白衣,一定很好看。”

    他身躯微微一震,转过头,定定看着她,宁静的眸子中有水波流过,璨若晨星。纷纭往事,如幻似梦,不经意间回眸,那相依相偎的曾经竟在此刻真切浮现,心底那个伤口仿佛又撕裂了开来,飘着不息的冰雪。

    “风,你穿上白衣真好看。”

    “你喜欢吗?”

    “喜欢,我好喜欢。从今以后,你都穿白衣给我看,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

    那如银铃般曼妙清丽的声音,在他的世界里逐渐消去,只剩下永生永世的寂寞与思念。

    “我……早已经不配穿白色。”扶风轻声道,那苍白唇际的一丝轻笑,如风如月,清淡了无痕。

    自从那日之后,他的世界便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色彩,除了这深黑如夜的玄。或许,只有将自己埋藏在黑暗中,才能稍稍抑制那刻骨的相思,刻骨的爱恋……

    辛衣一震,抬眸怔怔看他,只觉他眉宇间透出苍凉,深凉彻骨。她的心顿时莫名刺痛起来,急急争辩道:

    “怎么会,这个世上如果连师父也不配穿白衣,那恐怕再没有人能配了吧。”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深黑丝绒般柔和静谧的天幕上繁星灿烂,庭中月华如水如练,将他全身笼上淡淡清辉。他只笑而不言,那凝视着她的眼睛里神情复杂,叫人看不透其中隐藏的秘密。

    “三少爷,三少爷!”一声尖锐的叫声徒然在院子中响起,似惊醒了一场繁华梦魇。

    辛衣蓦地站起身来,待看清那个急急向这方跑过来的人正是宇文府的管家王全时,不由地微微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

    “三少爷,不好了,不好了。”王全跑的上气不结下去,浑身哆嗦着,几乎快要站立不稳,瘫倒在地,口中连声呼道:“您快回去瞧瞧吧,府里出大事了!宫里忽然来人将老爷和二老爷押到刑部去了!”

    “什么?”辛衣大惊失色,身体不由自主往后一退,却毫无预警地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回过头,正看见扶风那杳如夜空的眸子,脑海中那些纷乱惊漫的思绪仿佛找到了停泊的港口似的,忽然之间安定下来。

    “师父,我……”

    “赶紧回去罢。”扶风轻声说道,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发,温润的目光中一抹厉色稍纵即逝:“别担心,你爹爹他,会没事的。”

    他还没有完成自己应有的使命,又怎么可以先你而去。

    我,绝不会答应。

    ——————————————————————————————

    待辛衣急匆匆赶回府邸,宇文家的族人已经挤满了一室,人人面容焦急,坐立不安。

    辛衣抢前一步,行至宇文述身前,急声道:“爷爷,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爹爹和二叔会突然入狱?”

    宇文述抬眼看她,苍老而威严的面容上满是痛心,长叹一声道:“你爹爹与你二叔私自派人入著,违禁与突厥人交市,如今消息泄露,圣上勃然大怒,这才下令将他们二人收捕入狱。”

    大隋当时对国外和边境少数民族的贸易,主要操纵在朝廷手里,由朝廷派交市监管理,有划定的贸易地点,严禁私人交市,违者当斩。宇文化及因着自己的野心,多年来一直都在暗中与突厥进行交易,以钱物换取马匹兵器,辛衣之前也隐约知道一些,但却从未主动过问,想不到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辛衣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沉吟道:“爹爹行事一向谨慎小心,怎么会突然走漏了风声。”

    宇文述冷笑道:“宇文家的敌人,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我们的打击,稍有不甚,便会落人口实,招来劫难。这一次,是士及太过大意。”

    一旁的南阳终于忍不住出口道:“公公,事不宜迟,儿媳即刻进宫,向父皇求情。想来父皇是被小人挑拨,在气头上才会做出这样严厉的处罚。”

    宇文述沉思片刻,叹道:“为今也只有如此了,我同你一起去面圣。希望皇上能看在我们宇文家劳苦功高,能饶过他们一命。”

    当日,宇文述与南阳公主连夜进宫,向杨广苦苦哀求。杨广沉思良久,念及两家是儿女亲家,才同意免除二人死罪,为示惩戒,将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免官,赐于宇文述为奴。

    虽然宇文述不可能真以他们为奴,但这样的惩罚却足已让心高气傲的宇文化及视为奇耻大辱。

    辛衣能明白父亲的感受,但却没办法给他以任何的宽慰。

    安慰,怜悯,同情,这些软弱的代名词从来都不是宇文家的男儿所需要的东西。即使是被贬在家,宇文化及仍是一只危险的豹子,在暗处悄悄地磨砺着他的爪,如果有人因为他暂时被囹圄而失之警惕,那么下一刻,便丧身于他的反噬之下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