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喜第2部分阅读
意外之喜 作者:yuzhaiwen
我色心萌动。口水流下来之前,我晕乎乎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管家一下午的唠叨被我混了过去,这一会儿才又慢慢在脑中浮现出来,而后疑问也跟着多了起来。
“管家。”
“在?”坐在书桌另一边,被我抓来一起算账单的管家抬头疑惑地望着我。
“你之前和我说,男子被人纳做侍时,婚事由该男子的父亲做主,聘礼也是给男子父亲养老之用的?”
“是。”
“那为什么之前……我是说那女人做主说把程悦的儿子送我了,是怎么回事?”
“……您被骗了,这事儿还是得程公子做主的。”管家飞快地瞥了一眼程悦,才回答。
“可是今天下午还有个女人要把她儿子送我抵债做人情,又是怎么回事?那孩子的父亲不管么?”
“东家,说是由男人做主,可是天底下有哪个男人敢违逆妻主的意思?再说,男人总是有个价的,四五两银子够了两剂汤药一副棺材板的价儿也就说得过去了……”管家又露出了她那种特别的,看了很想让人用鞋底抽她的笑容。
所以,才会有这样混乱的规则和违背了规则的各种事情发生?只因为男人对自己妻主的不敢违逆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保护么?……不知道,身边这个沉默的男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所以,其实男子的婚事主要还是由女人做主的?”我刻意加重了“女人”两个字,问。
“是啊,还是由女人做主的。”管家应声,也加重了“女人”二字,同时不怀好意地把目光盯向了我身边的男人。
程悦不知何时停下了研磨的动作,手指死死地掐着那块墨。
我侧头和管家一起看他。
他垂着眼帘,睫毛轻颤,脸色苍白。
我听见我的声音在问:“程悦,那么你的儿子……是什么价?”
程悦怔愣地看着我。
然后他松开手指,又掐紧,低下了头,跪下。
“妻主,我……他还小呢!”
管家嘻嘻地笑起来,插嘴:“不小啦不小啦,有专门要纳四五岁幼童取乐的,价儿也不低的……哈哈,话说……”
“妻主,依照律法,我不同意,您就不能。”他的声音硬生生地插进来,打断了管家那种猥亵地笑声。
我瞥一眼管家,挥手让她出去。
管家笑哈哈地站起身,临走时还问:“东家,要不要我送条鞭子过来?或者您更喜欢竹板?”
我没有搭理管家,只是看着程悦的头顶,问他:“是的,你不同意,我就不能。可如果我要求你同意呢?”
我不是非要知道答案不可,但是我不能自制地想要逼出他的答复,逼出这个昨夜像只被剪了爪子被迫敛了锋芒的男人的答复。
我以为他会和我掰道理讲事实说明不卖掉他儿子我就会有什么好处,诸如他能赚钱以后他的儿子也能自己赚钱绝不会给我添麻烦之类的……我以为或者他会像那天在那个女人脚下一般苦苦哀求承受最后灰心妥协……
然而,他只是猛地抬起头盯了我一眼,而后深深地叩头:“那您就让管家送鞭子来吧!”
……
“……或者,您更喜欢竹板?”他又抬起身子,就着跪姿直视着我。
说出这句话之前,他在轻微地哆嗦着。
听见这句话之后,我觉得我自己正在控制不住地战栗。
我回想起他被送给我的时候,似乎正是那个女人提起要把他的儿子一起送来,他才不再哀求的。我回想起他从没和我讲过条件,一味的顺从,和软的哀恳和忍耐,昨夜痛极了时的颤抖轻泣……原本,我真的觉得这个人即便也有着他的优势和能力,即便还有着一张好看的脸,却也是软弱怯懦并且麻木的,也是丝毫不懂得亲情爱情友情的……
然而现在,这个人和我说……让管家送鞭子来吧!
他拒绝我伤害他的孩子。
我看着他,一面为他以一种卑微姿态展现出来的强硬所震撼而觉得莫名的惊恐,一面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或者……这个女尊世界,并不如我想的一样,那般完全坑爹?
卷二
第11章 这木头的呆瓜(一)
管家曾经和我说过,程悦的孩子,和我就只有一墙之隔。
然而里出外进已经将近一个月,别说我没有遇见过那孩子,连听都从没听见过任何响动。
预想中孩子应该有的笑声,哭声……我从没听见过。
月底核对这宅子的开销,上面按着人头算的伙食预算等等里面居然也完全找不到那男孩存在的影子。
然后我忽然觉得有些惊恐。
程悦该不会是因为我上次刻意的为难逼迫,当了真,结果提前把他自己的儿子怎么样了吧?
撂下账簿,我蹑着脚往他们在的院子那边走,很想探个究竟。
事实证明,我蹑着脚尽量不发出声音的行为是多么的英明。
程悦的房间闭着窗,却开着门,门内他正和一个小男孩相对蹲着,两颗脑袋几乎都要凑到一起去。
阳光从门洒了进去,而他们就在这阳光中小声说着话。
我好奇心大起,小心地溜着墙边贴过去偷听。
大的说:“这个字是巧,心灵手巧的巧,你写写看?”
小的说:“这样?”
我恍然,原来是在学字,只是干嘛要蹲在地上?正琢磨,就听见那边大的又开口了。
“多写几遍,先记住形状……等以后有了纸笔,我再教你怎么写得好看。”
小的咯咯地笑:“爹,不用,这样就很好啦!”
我再次恍然,原来是没纸笔,但干嘛不问我要呢?正糊涂,就听见那边小的又开口了。
“爹,她对你好吗?”
“谁?”
“她,那个女人。她会不会也和娘一样打爹?”
“以后,别再问这种问题,她做什么都……”
大的说着说着,抬起头,看见我,半句话就这么咽回了肚子里。
小的跟着抬起头,看见我,脸上原本的笑也全都飞到了九重天外去。
不小心暴露了的我尴尬地笑:“啊,路过路过……”
小的蹲着往后一点一点往大的身后开始挪,大的站起身一点一点往小的身前挪。
我当然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无非是怕我打那小的的坏主意,想着尽量藏好了别让我瞧见。可是现在,我早就瞧见了,还有什么用呢?不过,程悦这般面无表情的,却做着欲盖弥彰格外幼稚的无用举动,显得很是可爱,我已经从尴尬地假笑变成了努力抑制自己的喷笑。
探头往屋里看看,窗子是封死的,墙边一张床,墙角一个柜子外,再无别的家具。
我心下了然。
到底是我疏忽了,管家再贴心,也是对我贴心。对于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身份地位都含糊得很,我不开口,必然是缺东少西。难怪要凑到门口,用手指蘸着半瓦片的凉水写字。
“我只是路过看看,你们这边有缺什么东西么?需要添置的且尽管和我说。”我开口柔声问。
那小男孩瞬间就扒着程悦的腿,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一双大大的晶亮晶亮的眼睛期盼地看着我。
我被看得心里一热,也眨着一双眼期盼地看着程悦。
啊,自从上次书房他跪过之后……虽然我让他起来也承诺不会碰这孩子,却到底有了芥蒂,心里总觉得不自在的。都说孩子像父母的,看见这孩子一双大眼亮闪闪的样子,我也好想看见程悦对着我一脸期盼的样子啊。
我不喜欢他对我永远沉默的顺从,只要他开口提些要求……我想要他拥有自我,不仅仅是在触及那个孩子而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拥有自我。我不可能每次都用最伤人的法子去要求他说出他的心里话。
我对自己说,毕竟一个屋檐下生活,应该善待他们,也应该鼓励这一大一小两个男的对我多些信任才对。
我对自己说,只要是程悦开口,哪怕他要最好的纸墨笔砚最贵的桌椅案几我都一一奉上。
但是程悦低下头,轻声回答:“谢谢妻主,什么都不缺。”
靠之——这木头的呆瓜!
第12章 这木头的呆瓜(二)
我原地打转,我摩拳擦掌,我咬牙切齿,我费尽脑筋……
程悦从晚饭起就跟着我,却一直也没被我引诱出任何一句请求来。
他就是不肯说他在教孩子识字需要纸笔需要桌椅。
而我,就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
可他就是不肯说他在教孩子识字需要纸笔需要桌椅!
而我,就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
可他就是不肯说他在教孩子识字需要纸笔需要桌椅!
而我,就是想让他亲口说出来!
……
可他就是……
打住!
不能再想了,再想我非得不可沮丧地去挠墙不可。
一起吃过晚饭,他随我去书房。
继续我抄写账本,他帮我研墨。
但是也许是我之前饭桌上反复的试探让他有些动摇?他一直显得心不在焉,目光总是往我脸上和屋外瞟。
我停下笔,望他。
他迅速低头,老实研墨。
灵光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闪现。他不开口说,我却是能主动把东西送他的……主动送有点小突兀,但是如果作为感谢或者鼓励或者奖励之类的就顺理成章了。
“会写字吗?”我问。
“回妻主,会。”
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微笑,站起身,让出座位,指指眼前的东西,对他说:“我喜欢把账本都抄录一遍做备份,今天抄累了,你现在帮我抄会儿,抄好了有奖。”
他抬眼看看我,眼神不安地又向屋外游离了一下才低声应了是,坐下提笔。
出我意料,他的字不仅工整,而且很有几分刚劲在里面。
于是他抄,我看,看着看着我发现他抄串了行,再转眼看他,虽然笔下如飞但目光游离也不知在想什么。
……
“程悦,抄串了。”
他猛地回神,脸色一白又跪下请罪,口念着“请妻主责罚”目光却茫然着分明又走了神。
这是在想什么呢?
挑眉,我戏谑:“怎么罚你?床上罚你吗?”
这家伙却居然欢快地回答:“请妻主准我回去换件衣服。”
神奇……我还是第一次从他的声音中听见了欢快。难道之前的走神原来是他欲求不满?
凑近他,凑到他耳边,我才想再说点什么,却忽然闻到了一点味道……唔,馒头,酱肉,还有咸菜……好像都是晚饭的内容?
“你……怀里揣着什么?”
我忽然觉得好笑。难道这家伙这么久的心不在焉是因为晚饭看着我在,所以没吃自在,偷偷揣了东西准备着回房慢慢吃?难怪,我吃饭时还在诧异他的小饭量,我一人都要吃两个馒头的,却只见他吃了一个。这可真是,前些日子才觉得他像猫,这就又露出耗子习性了么?这可不好,还是要说开才成,否则养成了习惯,对他身体也不十分有益。
然而他却白了脸:“没……没什么。”
“唔?”我再次挑眉,笑问:“你确定?要我逼着你拿出来?”
他期期艾艾,掏出半个夹着一片酱肉和少许咸菜的馒头,犹豫地看了下,忽然叩头:“求妻主恕罪……管家之前说我可以吃这么多的……”
我也没说他不能吃这么多,吃多少也不会吃穷我,实际上哪怕是鱼翅熊掌我也都是供应的起能管饱的。何况这半个馒头……原来饭桌上他拿的那一个馒头还是只吃了一半?
我皱眉:“我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揣怀里?”
他不说话。
“难道怕半夜饿,准备留着当夜宵?”
“……是。”他应。
我轻斥:“撒谎!给我说实话。”
他又沉默。
半个馒头,带回房间……然后我想起来我本以为应该会有但其实没有的某项开支……
“给你的儿子?”
他又磕头:“按理说实在是不该,但他毕竟小,还求妻主开恩,再过些日子,他就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
“其实……”
大约是怕我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他又一个头磕了下去堵住了我的声音:“不会多费口粮的,他的都从我这里扣就好,求求妻主……”
唉,其实,我本来想说的是,一个孩子能吃多少……犯不着这般吧!管家是习惯性按照常理做事顺便欺负人,但我可真没吝啬到这种地步。就算没富可敌国,我可也算是背靠金山银山了。这家伙也太不贪心了,既然都磕了头来求情了,怎么不直接求我多花些钱在他父子身上呢?
“程悦,你别急,好好想想。我给你个机会,你看可以重新说你的要求。”我伸手把他拉起来,对他说。
他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是想了一会儿,然后很小心地说:“那,那要不然……我以后再少吃点?”
挠墙——这木头的呆瓜!
第13章 这木头的呆瓜(三)
“程悦,我一直忘记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我问,硬生生转了话题。
失败的事实告诉我,这男人脑子里恐怕就没有可以让我给他们提高福利待遇这种想法。就像管家会觉得,对于男人的那些不正经的想法才是该有的正经想法,我担心这男人脑子里,总是想方设法皮笑肉不笑欺诈折腾他的女人,才是正常的女人。既然一时没有共同语言无法正常沟通总也得不到我想要的回话,那么说不通不妨换个法子,比如改用强硬的实际行动让他感觉到我的好意。
毕竟,实际行为总不像语言因为人物时间地点背景语气语调等等因素而那样充满歧义,容易被曲解。
……
程悦很警惕地看着我,回答:“回妻主,程连。”
那个“程”字咬得格外死格外重,仿佛是在提醒我那孩子归他管,叫我别打歪主意。
我不动声色地点头,表示了解。
“那么,去叫管家来,然后你回去陪程连吧。”
“是!”他立刻精神地回答,捧着半个馒头就要出去。
“等等,把馒头留下,放桌上。”
“是。”他又蔫了,垂着头一步一蹭,到了门口还恋恋不舍地悄悄回头瞥了一瞥。
毕竟是个帅哥,我至今也不能完全摆脱来自于他的美色吸引。唉,那么百般流连的目光,如果是看我的该多好!居然浪费在一个已经不大新鲜的馒头身上……
说起来,比起一月前,其实他已经放开了很多。话……虽然依旧少,但他的表情,眼神已经越来越多,人显得越来越活泛了,我已经应该足够欣慰才对。管家最近甚至开始念叨,说我要把男人宠坏了,还劝我不能真的对男人用情,更犯不着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滥用好心。其实……对他好,我自认为倒不是因为爱他或者可怜他。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日日跟在身边见得着面的人,活得太憋屈。
又或者,我只是寂寞了太久,很想见到一个肆意张扬的男人出现罢了。虽然那个男人不太可能是他,但是他却已经是最接近的一个了。我从他的眼中看得出来,那种隐忍压抑的火苗,如果能被点燃,必定是能绽放出无可比拟的光彩和温度来的。
我很期待。
很期待把他宠坏后,他的样子。
真的。
宠坏了,又怎么样呢?这世界的坏,说不准正是我所期待的好,也正是历史、社会发展必然会趋向的平等。
……
管家来得很快。
我的命令下得更快:“去,叫厨房备两人份的夜宵,给程悦父子俩送过去,丰盛点儿,量大点儿!”
管家瞪大了眼,还揉了揉耳朵。
我知道管家很惊奇,但我已经顾不上是否突兀。反正管家从我这里拿银子,她没资格质疑我,只能去照办。
半个时辰之后,我乐颠颠喜孜孜溜达去程悦和他儿子的门外听墙角验收成果。
“爹爹,好香啊……”
“嗯。”
“爹爹,会是给咱们吃得吗?”
“管家没说,你觉得呢?”
“……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不是吧?”
“嗯。”
“爹爹,好香啊……”
“嗯。”
“这惩罚太残忍了,居然因为爹爹藏了半个馒头,就这样端了饭菜来给看不给吃……”
“乖,忍忍。我明天早上小心点,就不会再被逮住了。”
“嗯,还是爹爹好!”
我:“……”
……这一大一小木头的呆瓜们!
第14章 这木头的呆瓜(四)
我不知道是自己的大脑回路不正常,还是她们和他们的大脑回路都不正常……
但总之,所有事情,似乎我的预料结果总是错的。
我犹豫着是否应该推门而入,但是双脚却丝毫不能移动仿佛不知何时被钉在了地上,于是只好站在他们门外,木呆呆听着他俩在里面窸窸窣窣地说着悄悄话,心底感觉很复杂。
我本来觉得自己能听见的,全都没有听见,听见的都是些想象不到的对话。
嗯,屋子里的那俩一直在进行着小声的交流,他们似乎是在以此来抗拒饥饿的威胁以及美味的诱惑。
“爹爹……”
“嗯?”
“其实那个女人……挺好的。”
“嗯。”
“她没有打爹爹,也没打我。”
“嗯。”
“而且这些饭菜好香,其实闻着也是一种享受!”
“嗯。”
“爹爹,你别老‘嗯’呀,你也说点话嘛……我饿了……”
“乖,其实她确实挺好的。”
“嗯,爹爹也很好。”
“对,阿连也很好。”
“嗯,大家都好。”
……
好个屁!
我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
这爷俩的大脑回路简直是被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逻辑:你饿着我也饿着居然还能得出来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结果来?!
之前,男人对我的顺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那种依赖,让我又想逃避又想亲近。
原本么,我是真的不喜欢在这个世界付出任何感情,更不想承担任何人的感情以及对那感情应该付出的责任。我甚至曾经凉薄地向管家表示,程悦父子不过是别人送过来而我顺手收下的而已,用不着当做主夫什么的前后伺候,更用不着日日夜夜都往我的床上塞人。
我尽量照顾着程悦,可是每次回家看见程悦,心底都会提起一口气,紧张得像是有一根弦正紧绷着。我之前还在想,如果这个人从没有因为那次意外而出现在我身边,如果出现了以后完全不会对我抱有任何希望任何要求,是不是我就可以完全从紧张感中解脱了。
可是现在,这两个人在背后表现出来的,对我无端的善意的疏离、不信任以及毫无所求,却让我在混乱中感觉到的却并不是松了一口气,而是十分的失落。
有那么一瞬间,是心疼他们的。
而后,却又开始愤怒。我以为程悦既然跟着我,那么就只能依靠我,那么就应该讨好我,遇到困难就应该哀求我……可是他完全没有。我感觉,自己被排斥在外,被深深质疑。
然后,愤怒退去,是更加的心疼。
管家不知何时也蹑着脚走近,轻轻拍我的肩,探寻地看着我。
我还是走上前,推开门。
这个男人正抱着自己的孩子,轻声哄着,用水在地面上画一个圆形的饼状的东西。
我努力让自己的唇角以一个自然柔软的角度笑起,对一起扭头眨着大眼看着我的他们,尽量柔声地说:“程悦,你和阿连吃点东西,然后我想和你们谈谈。”
……
“现在就吃。”看着毫无动静的他俩,我再次补充:“这些就是送来给你们吃的。”
……
程悦瞥着我的脸色,试探着用筷子夹了个蒸饺塞进阿连嘴里。
阿连的腮帮子都被撑得鼓起来,费劲地嚼着,眼睛却都弯成了笑眯眯的月牙,迅速又夹了一个塞进程悦的嘴里。
……
程悦在忙着喂阿连。
阿连在忙着喂程悦。
……
看着这父子吃饭,我忽然觉得心底有点安定下来。
……
直到……
喂喂,不需要急的吧——程悦你犯不着还没等阿连吃完嘴里的就又往他嘴里塞别的,阿连你看不见你爹嘴里已经被塞了三个蒸饺肯定塞不下第四个了吗?!
噗……这两个呆瓜啊!
第15章 这木头的呆瓜(五)
“程悦,我很抱歉,我想我应该对你们父子道歉的,也希望你们能原谅我这些日子以来的疏忽。”
在他们饭后,我用道歉开始了自己的话。
看着面前这对父子有些茫然的眼神,我努力让自己笑得和软。
原本我一直在想,我应该用我的纵容来鼓励对方的主动,这样时日久了,自然而然就会亲近起来的。可是之前的事实告诉我,再怎么默默纵容这俩只,这俩也只会小心翼翼畏畏缩缩地把自己藏起来。
我不希望,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还有人要如此委屈自己,委屈到让我心疼。
“……程悦,我希望你们把我当家人来看,我也会把你们当做最亲密的家人来待,真的。所以,有什么需求,尽管来和我说,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只要你们需要,我不会吝啬的,这些钱,我都还是承担得起的。”
我说了很多的话,反反复复地说,反反复复地揣测他们眼中的神情究竟是信了我几分。
程悦冲我笑了笑,他怀里的阿连也露出半张小脸来,冲着我笑了笑。
于是我也笑。
“程悦,我是认真的。这么些日子了,你肯定也知道我是什么性子的。你看,我从不打人,就算打,也没什么力气。我也不大骂人的……让我骂,我也只知道混蛋、滚蛋、坏蛋这几个词而已……我确实挺贪财,钱看得挺重,但是我的钱也都够花了,哪怕从今天起只出不进也够了,不需要再额外做什么了……所以,总体来看,我还是得算是一个好人的,对吧?”
程悦微微低了低头,摸摸阿连的头顶,应了一声“嗯”。
我受到鼓励,急忙又接着说:“作为一个好人,我是真的想对你和阿连好的,不管你们需要什么,只要是我做得到的,尽管开口。程悦,你明白吗?”
程悦放开阿连,蹲跪在我的面前,很有几分亲昵的意思,问我:“那么,妻主的意思是说阿连以后的饭食……”
“我会告诉管家好好安排的,不需要你节省自己的口粮。”程悦难得眼巴巴地看着我,让我忍不住心头一热:“你放心,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是吗?还有你也是,要好好吃饭,我希望你们都能健健康康的,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该多好呀?嗯,就这么定了,从今天起,我们一起吃饭。”
程悦点点头,应声:“妻主,我知道了。”
“……别叫我妻主。”我犹豫了一下,又说:“太生疏了,我不喜欢。私下里没人的时候,叫我顾雁。我的名字是顾雁,顾念的顾,北雁南飞的雁。”
“顾雁。”
程悦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微笑着,用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轻声地念我的名字。他的目光那么专注,有那么一瞬,我几乎就要以为我是他的唯一。
啊,脑中一蒙,面上蓦然一阵火热。
我忍不住低下头,吻上他的唇。
他的唇有点凉,但是很软。他柔顺地微微张开唇,接受了我的亲吻,而后泄出一声低浅的呻吟。一瞬间,我觉得像是有一簇焰火在我的脑海中迸发又湮灭,然后我才回过神来。
我……居然主动亲了一个男人,还觉得味道不错。
我……看着面前这男人,居然很想再亲一口继续下去。
掩面。
我被色|诱了,我、我、我我居然当着一个小呆瓜的面,被一个木头的大呆瓜色|诱了……好想再亲一口嗷唔嘤嘤嘤嘤嘤嘤……
第16章 这木头的呆瓜(六)
左手有帅哥,右手有正太,幸福的日子就这样开始了。
以上,纯属白日梦,以下,才是真正的事实:帅哥抱着正太,我只能眼巴巴地干看着。
不过说真的,我并不介意,我喜欢程悦这样子。
我喜欢程悦的任何样子,哪怕是对我的不放心和警惕也没关系,只要是他的真性情,我就喜欢。
哪怕他的眼睛里暂时没有我,只有那个孩子。可是这种时候,他总是自然的,放松的,嘴角的微笑也是满足的,甜蜜的。
甜蜜到,连我也觉得生活充满了希望。
我现在是真切地觉得,这个世界其实也没有那么全然不可救药。哪怕爱情似乎依旧遥远,但是我以为早已因为种种刻薄律法而淡漠的人性,总算并没有被抹杀。看程悦对待阿连,就能体现出一切,至少,亲情还是有的。
而我,想要的,却也不过是努力留住在这世界上,让我觉得心底里泛暖的这对父子,让他们能活得愉快些。
他们活得愉快了,才会和我更亲近。
以前我听人说,女人到了一定年纪,不管嘴上再怎么硬,也还是会渴望一个安定的家庭,一个可爱的孩子的。现在我深以为然。每次看到阿连,我都有一种把他据为己有的冲动——咳咳,不是那种占有啦!我很想对所有人炫耀说:瞧瞧,这么可爱的孩子,是我的儿子!
……只可惜,我貌似没权利这么说,甚至连阿连毛茸茸的头顶,至今也还没逮住机会摩挲过半次。
我还渴望程悦主动的亲昵。我说的亲近,不是指那种我吻他时他迎合的顺从,而是……我希望他能主动吻我,拥抱我,说是真的喜欢我,而不仅仅因为我是他的妻主而逢迎我。
我渴望被爱,哪怕我自己都不能确定是否爱上了他,也不能确定我这样奢望他的爱,对他是否公平。我觉得自己寂寞了太久,终于有些耐受不住了。我想要从身到心,占有这样一个完全属于我的男人。
而一切,我决定从和程悦多多对话开始。
“程悦,你在教阿连识字吗?需不需要什么东西?”我旧话重提。
程悦想了很久很久,才对我说:“如果能有支毛笔就好了。”
我微笑:“只需要笔,不需要墨吗?”
程悦回答:“啊,那个不用,有清水就好。”
我努力保持微笑:“不需要纸么?”
程悦也微笑:“那个更不用,写在地上就可以了。”
我的微笑已经快挂不住了:“……不需要书桌和书本吗?”
程悦低头,羞涩地笑:“真的不用的,妻主……有支笔,就很好了。”
我暴躁:“程悦,你不觉得有了笔以后,再有了墨有了砚台有了纸张有了书和书桌会更好吗?”
“当然会更好啊,可是没有呀!”程悦很无辜地看着我。
阿连站在程悦的背后,猛地点头,很无辜地支持着他的老爹。
我几乎要忍不住泪流满面了:“我有啊,你都说了需要笔了,不知道继续找我要其它东西吗?”
“啊,还可以要更多的吗?”阿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不可以。”程悦低头摸摸阿连的头顶,又抬头对着我笑:“妻主,谢谢你,其实真的不需要那么多的,一支毛笔就已经很足够了。”
我无语。
阿连啊,你爹这是怎样一种知足常乐纯洁无辜的木头精神啊!……还以为他开窍了呢,原来还是差得远啊!
哎哎,这木头的呆瓜呦!我头疼。
===小剧场:关于名字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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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悦说:“我的名字最好,我叫程悦,赏心悦目的悦。”
顾雁说:“啊,那不就是取悦于人的悦吗?”
……
顾雁说:“我的名字最好,我叫顾雁,北雁南飞的雁。”
阿连奇怪地问:“咦,那可不成了雁过拔毛的雁吗?”
……
阿连说:“我叫程连,烽火连天的连。”
鱼鱼说:“其实真相是,连篇累牍的连,掩面。”
……
鱼鱼表示,还是自己的名字最好,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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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木头的呆瓜(七)
我的管家,忠心耿耿万分狗腿除了坚持猥琐以外从不质疑违逆我任何喜好的管家,最近忽然开始用一种奇怪的眼光打量我。
我知道她心里纳闷。
心里正纳闷的恐怕也不止她一个。
今日清晨我难得醒得比太阳早,等了半晌没等见鸡叫,肚子先觉得饿了,于是悄声披了长衫准备溜去厨房找点嚼谷时,却听见两个值夜的女人在那里嘀嘀咕咕。
凑过去听,原道是一向冷着张脸的钱捞子吝啬鬼顾雁如今忽然对个男人大方,反常,有妖,怕是大凶之兆,该去烧些纸钱吊卦艾草去去邪气。
身为钱捞子吝啬鬼的顾雁,即本人我,一时只有哭笑不得。
这些人不懂,对于我这样的,没有家人没有爱人的光棍来说,钱确实是我的唯一。但是真有一日,这万贯家财花光了破产了也没啥大碍,反正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所以,毫无亲人的顾雁,其实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爱钱。钱之所以要赚很多,不过是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也不过是为了需要的时候可以大方的花很多——比如现在,花在程悦父子身上的,于我不过九牛一毛。
至于所得……
程悦做得一手好菜。
哈,想不到吧?
我最近是愈发喜欢这个很知道进退的男人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瞧着养眼摸着顺手……咳咳,好吧好吧,我承认,在管家的极力促成下,同床共枕吃豆腐的机会还是有过好几次的。小手拉过了——唔,那个手并不小,虽然有点粗糙但是很厚实很温暖——摸过了,亲过了,只是没有到最后那一步……他很紧张,只等着我主动,我……我主动不起来。
兴许我就是个无能受,只能等着他有一日爆发把我压倒攻之,才能真的成事儿吧。
不过我所求不多,不必日日早上被冻醒,偶尔还能换换饭菜口味,真的也是很幸福的,足够了。
我从不像我的管家,我的管家就总是不知足。
瞧瞧吧,这才踏实了多久,她就来撺掇我。
她来时我正在独自吃早饭,她便殷切地为了夹了一筷子咸菜,一边夹,一边说:“东家,西郊的牡丹开了呢,去赏花踏青吧,大家也都松泛松泛。”
我皱眉……
“东家,程公子也在家闷了很久了,您不带他出去转转?”
我犹豫……
“东家,程小公子想必也是喜欢看花的,赏过牡丹还能放放纸鸢什么的,挺好,他肯定喜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我瞧着管家,问:“你好像很想讨顾悦高兴?还挺了解顾连?啊恩,没看出来,你够能的?”
管家“嘿嘿”地笑,说:“东家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这不是一心为东家做事么,若不是东家照顾程家父子,我才不管……东家,我那天可听见小公子问程公子,什么叫踏青,程公子也是一脸向往的……”
“牡丹花?”
“是呢,西郊有个牡丹园,这两天花开得正盛,还是早年……”
“得得得,别和我说那么多,不想听。”我挥挥手,道:“去把程悦叫来,择日不如撞日,你去安排,咱一会儿就去。”
本来……我叫程悦,是为了问问他是否想去,还有男人们出门前要不要准备什么东西——要知道,我害怕万一有什么诸如有妇之夫出门要戴面纱不戴就不是良家夫男之类的规矩……
那些规矩,让人松口气的是,没有,纯属我的臆测。
然而让我一口气噎住差点折过去的是,程悦睁着眼无辜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问:“妻主要带着我一起吗?我肯定会尽力伺候,但……会不会耽误妻主结识别的男人呢?”
别的男人……别的男人……别的个暴躁!
这一个木头的呆瓜已经够受了!
第18章 这木头的呆瓜(八)
牡丹园内,有很多的人,乌泱泱一片一片,淹没了花海,包围了我。
实际上,已经在园中很久了,我还没有时间细细地看上一眼这花。
太多女人的围上来,笑吟吟地亲热地拉住我的手,拍着我的肩,拽着我的袖子同我讲话。她们问起我的赌场,问起我的生意,夸赞我如今腰缠万贯也算是踌躇满志该当美人在怀了。
而后,女人们忽而哄堂笑着,又像潮水一般退去,男人们拥了上来。
这些人,有的认识我,一张口便嚷“多日不见顾小姐,如今顾小姐可是大忙人,好生要我们惦记!”有的不认识我,踌躇着来问:“小姐仪表堂堂,不知姓甚名谁做何营生?”
管家立时堆满了诡计得逞后得意的笑,在我耳边丢下一句话,便迤逦而去。
她丢下的那句话是:“东家,这赏牡丹么,一来踏青,二来赏人,遇见喜欢的,东家可不要客气,多来几个才好。”
我闻见了茉莉香,闻见了檀香,闻见了麝香,闻见了桂花香……各种各样的气味包围着我,却独独没有半丝牡丹的味道……
从不知道,原来我这么受欢迎。
程悦在我的身后,小声地和他的儿子说话:“未婚男子,有心娶夫纳侍的女子,都会带了人来花会,以踏青之名互相结识。踏青时,众人相聚,难免纷纷乱乱激动失言,因此无论结识何人说了何话,都不会在以后影响了名声被说了闲话……以后你也会遇上,若遇见性情家世尚可的受欢迎的女子,一定要主动上前,而后……”
我揉了揉发疼的额角,伸手强硬地拉过身后正絮絮叨叨个不停还自以为很低调的男人,搂着程悦的腰把他向大家介绍:“这位是我的正夫,在下家训在身,一生仅娶一正夫,不可旁取。”
于是男人退去了小半。
我再接再励,手上微微用力戳了下程悦的腰侧——那里有个位置,被戏称为腰眼的,一戳就会让人又酸又痒又疼又麻……
程悦没防备,一声轻喊,脚下踉跄软了身子。
我扶住他,用不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呵斥:“怎么这般无用,不过是昨晚的几鞭子,又罚了你不许吃饭,怎么就站不稳了?”
于是余下的男人又退去许多,只留下一个不长眼的凑上来笑:“小姐与这般呆子计较什么,且纳了我做侍,我任小姐处置,一定好好伺候,好不好?”
只剩下一个人,就好伺候多了,手腕一抖,水囊中的水一泼,花了他一脸的妆容,他自然就退了。
于是,那些不属于我的男人们和女人们终于都走了。
他们走了,我便放开程悦。
身上忽然失了些温度,冷了一点。
走吧走吧,我喜欢她们都离开。尽管去说我贪财吝啬,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
人走开了,我才看见牡丹花。
花间无蝶,无蜂。侧头看看,地上有残落蝶翅,不知被谁家绣花鞋踩过,已经染了污泥。
于是便只能看花,碗大朵的,粉色的,红色的,黄|色的拥挤在一起,层层的花瓣堆叠着,无香,依旧只能嗅得到那些男人留下的,混杂在一起有些刺鼻的熏香。
……
我的身前,是牡丹花开得正艳。
我的身后,是大呆瓜拉着小呆瓜木着一张脸静静而立。
知道我有一种什么感觉吗?
我觉得其实自己才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如今顶着一个呆瓜头,被另外的呆瓜伺候着照顾着四处闲逛,上演各种闹剧。
管家诓我!
这一大一小分明对这什么劳什子踏青并无半分兴致,既不好奇更不兴奋。哪怕花开得确实还算好看,这大呆瓜也只顾盯着我,小呆瓜也只顾盯着大呆瓜……
诶?等等!
……这大个儿的,在盯着我?
我?!
我抬手摸摸头发,再摸摸脸……头发没乱,嘴角没有饭粒。
扭头,我微皱了眉问:“程悦,你怎么总盯着我看?”
这一个被问的立刻恭谨地垂了头应声:“请妻主责罚。”
……
苍天,你这不是在要我罚他,分明是要他罚我啊!唉,这木头的呆瓜!
第19章 这木头的呆瓜(九)
牡丹园显然并不是一个可以让人拥有愉快记忆的地方。我有点失落于程悦的态度,却又觉得自己更加喜欢他了。
喜欢他对他儿子的态度,喜欢他在人前对我的配合,喜欢他对别人的沉默,喜欢他在无人时对我的默默注视。
越来越喜欢。
不得不说,带两个男人出来走走,散散心这件事,成为了我觉得必须要做的一件。
推敲过后,我觉得南郊的温泉是个不错的选择。
尤其,我和温泉的拥有者有着一向良好的合作关系。她做生意,有不好哄的相识就往我的赌场带,输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