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喜第4部分阅读
意外之喜 作者:yuzhaiwen
,作为一个赌馆老板,我还是很会应付来挑场子的……不信?与我一同去看场热闹?”
……不管是多么悲催的赌局……只要想起程悦,我就坚信自己会是赢家,不会被任何人威胁。
第29章 这悲催的赌局(八)
我的左边站着程悦,右边坐着才认识不久的南宁,身边环绕着围观众无数。
我的对面坐着晟日,晟日身边依着她的那个侍。
那男人清秀,柔弱,面色苍白,胳膊支在桌面上支撑着头,毫无表情地侧着耳朵专注地听着我的荷官摇骰子。
我学着他的样子,一样把右胳膊支在桌子上,撑着头,毫无表情地侧耳听那骰子的声音。
那声音清脆,杂乱,不可辨。
荷官扣下蛊。
男人的手指敲了一下桌面,晟日笑着说:“小。”
荷官开蛊,果然是小。
另一个旁观的荷官悄悄传我一张宣纸,上面写了一个数字,告知我晟日毫不留情,这半日已经赢去七万两白银。
我轻轻鼓掌,笑着插入:“晟日老板,放着您一个人这边干赌我愧疚得很,不如小妹添些赌头,咱们一起来玩一局如何?”
晟日笑:“妹妹若也来玩,不如就赌些大的。我用我的赌馆来做注,不知道雁子妹妹敢不敢与我赌?”
我抿起唇,瞥着对面那脸色渐渐苍白的男人,和声说:“我用我的赌馆来做注,却不想要姐姐的赌馆,要来我也管不来……不知道姐姐舍不舍得身边的男人?”
晟日居然点头了,还又加了点赌注:“若妹妹赢了,不光这男人,还有今日我在这里赢来的银子,一并送给妹妹。”
我垂了垂眼,招呼荷官把骰子丢进蛊里,推到那晟日身边的那男人面前,才笑着开口:“讲究个公平,既然用我这里的骰子和蛊,就还请姐姐出人来摇个大小给咱们姐妹猜好了。”
晟日一瞬间睁大眼睛看我,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我身边,程悦和南宁也几乎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男人却淡然地伸出手,扣住了蛊已经摇动起来。
骰子磕在蛊壁上,声音清脆,凌乱……我一如既往地听不出来任何内容。
而后,清脆的声音停住。
那男人的手指在桌台上貌似不经意地敲了两下。
晟日还在与我客气:“雁子妹妹先猜。”
我也与她客气:“日姐姐先猜。”
于是她露出一丝阴笑,把面前的筹码尽皆推去了桌面上“大”字的位置。
我点点头,说:“我赌是小。”
晟日和男人对视了一眼。
我看见晟日脸上露出来的得意,看见男人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而后看见他缓缓地小心地揭开蛊……
晟日面上的笑瞬间凝固,而后是不可思议,而后勃然大怒地站起来,一巴掌扇了过去。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合着外人坑算老娘……”
我抬手,轻咳两声。
众目睽睽下,晟日自然被我这赌馆里聘的荷官打手们合力拉开。
晟日的男人……厄,不,现在貌似也得算是我的男人了,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发都被打得散落开,只顾猛地又扑回赌桌上,像是见鬼一样地盯着那三颗骰子。
点数是三个一。
男人却喃喃地惶惑:“明明是三个六的……明明……”
我的手指悄悄遮掩住了唇角的讥讽笑意。
“顾雁!”南宁拽住我的袖子,盯着我的双眼,顿了顿,才又缓缓开口:“你……怎么做到的?”
我摊开手,微笑:“南宁公子,我的赌运……一向不错。”
我之前说过的吧?不管是怎样悲催的赌局……如果必须要赢,那么我就一定会赢的,不管是骰子还是……我的余光扫见程悦也在看着我,于是我扭头,回给他一个笑容。
第30章 这悲催的赌局(九)
我窝在椅子上安静地喝茶,顺便偷偷瞥着程悦的脸色。程悦的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他正蔫蔫地坐在厢房的角落。
耳边是不规律的,摇骰子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响着,时不时一停,是南宁在看筛子的点数。
那三颗刚刚为我立下了汗马功劳的,无辜的,看上去极其平凡的骰子,已经被南宁蹂躏了许久。
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赌馆的荷官迈进屋,对我微笑:“东家,晟老板已经被我们送走了,那男人按规矩是要听您处置的,您看要怎么安置?”
我很想回答我不知道——可惜我不能。
我要这个男人,只是为了绝了后患,免得日日晟日都带着这么个一脸苍白娇弱的男人来捣乱。
可要到手……转送别人?暂时没胆子。留在身边?想着就头疼。
我正沉吟,程悦却破天荒地开了口:“妻主,我去看看他,可以么?”
……哦,是了!那男人与程悦也要算是旧识。
我自然点头,并补充:“顺便带他回家,让管家安置下。”
程悦随着荷官一出门,南宁立刻就凑到我身边。
他手心向上,捧着那三颗骰子送到我面前,问:“这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我挑眉反问:“你猜?”
南宁的眉微微地皱起来:“一般说……这筛子中若灌偏着了铅,就会更容易掷出某个点数,可是我刚刚试了很多次,次次点数都不一样,可见这筛子没问题。”
我微笑。
南宁困惑地看着我,忽然间恍然了:“莫非,你和那男人本来就是旧识,他刻意弄错了来帮你?”
我继续微笑,依旧反问:“你猜?”
我就是吃错了药,也不会疯傻到告诉他我保命保生意的秘诀。我听不出来,但我手下也有能听出来的荷官与我说过,听骰子……听的不过是筛子的六个面挖了不同的点数,因而敲击在蛊壁上的声音会有微小不同。就为这事儿,我很早前就特意自己拿着工具做了十来个骰子,里面一层没面该几个坑几个坑,外面一层用薄薄的宣纸糊住,又黏了薄一些的木板,重新画了不一样的点数,而后上上清漆。声音会略沉闷,却只会被人误会成是骰子上的点数挖得比较浅。可事实上,若听着是六,实际上却是一。
这次赌,说实话,我赌的就是那男人的耳朵确实够灵。他若真的听见的是大,那么结果就一定会是小。
……另外么,还有更坏的一重防备就是……我进屋时,在与晟日寒暄间,在男人坐着的椅子角悄悄放了同样的骰子一颗。我不怕他用自己骰子来作弊,因为各家的都不一样……但若他赢了,我却可以反咬一口,用那颗骰子诬他出千。
对于不和我讲道义的人,我也从来都是花招百出的,何尝又需要与他讲什么诚信?
只是这些,都是不好,我也不愿和南宁说的。
幸好南宁也不再猜了,把骰子随手往旁边一扔,就着他的站姿极有气势地微微弯腰,带着些压迫感看着还坐着的我,低沉了声音问:“我猜么……顾夫人还是会答应我说的赌局吧,嗯?我能给夫人绝对无忧的生活,真的,夫人难道不信?”
我依旧微笑。
事实上,他的话,我压根不信。且不说没有人能给谁绝对无忧的生活,单说南宁给我的感觉,就并不靠谱,更像是一个骗子。这个人忽然在这个小城里面冒出来,顶着一张好面相,又自称家财丰厚,怎么会突然看上我这么一个懒散的人?
他却也不多说,颇带了几分赌气地直起了身子,扭身就往外走,只留下一句话来:“你等着瞧,你赌骰子确实能赢,但是对于那个什么程悦,我是必赢的!”
我摊手,耸肩。
第31章 这悲催的赌局(十)
南宁跟着我回家,第一件事就要求见程悦。
我自然表示同意,对待答应下的赌局,我从不退缩逃避。
前厅里静得不像话。
程悦垂手而立,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
南宁手中一纸折扇忽然“哗”地一声张开,他看着折扇上绘的盛开着的牡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程悦,你的妻主……顾夫人,对你好么?”
程悦回答:“好。”
南宁又问:“程悦,你说……如果我让她娶我做夫,好不好?”
程悦不说话。
南宁微笑,柔声再言:“你有自己的孩子,但不是她的。她现在对你再好,也不一定长久……我是为你着想,若我们成亲,我做主给你一万两白银,你带着孩子离开她另住,你可同意?”
程悦微微一怔,苦笑着抬起头,看着南宁,说:“妻主同我说过……”
南宁打断他的话,急促地添了一句:“你也知道,女人情动时说的话,当时即便是真的,过后也未必还真,你要想清楚,也不用担心她,只管与我实说你是否愿意就好。”
程悦依旧苦笑:“南宁公子,妻主同我说,我不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话,不管你许给我什么好处,只要我拒绝,她一定按照你说的十倍给我。所以……抱歉。”
南宁不可思议地回头看我。
我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点头。我确实托管家代我传了张纸条来与程悦说这件事,以确保不会出现意外。
南宁手中的扇子一合,直指着我,脸气得涨红,手气得发颤:“你居然如此!”
摊手,挑眉,微笑,我无辜地眨眼,看着这今日忽然出现在我生活中的男人愤愤离去。
其实我并不是不好奇程悦内心藏着的,真正的选择和答案。我也想过顺其自然不打招呼,也想过借着南宁看一看在程悦心里究竟对我信了几分,又对我依赖有多少。
可是……我喜欢程悦。
就算这喜欢来的其实没什么道理,但也足够让我不止一次地想要和程悦共度这一生了,也足够让我觉得,无论程悦此时心底的答案究竟是什么,我都不想放弃这个人。
如此,我就绝不可能让南宁去用这样的话,试探程悦的心,因为一旦试过,这裂痕恐怕就再也难以弥补。
他若答应了,这一万两银子,就会成为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永远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哪怕我们依旧在一起,我只怕是永远都会记得,他对我的重视,不如他对一万两银子的喜爱。他多半也会永远记得,他曾经为了一万两银子答应过会离开我……那样,他永远无法走出自己的胆怯和自卑,我也永远无法摆脱我的胡思乱想。
他若不答应……实话实说,我几乎不敢相信现在的他会拒绝那一万两的银子。只怕就算真的拒绝,也是因为他足够多疑,担心有诈而不敢随便在我面前答应南宁的话……
说到底,我觉得我喜欢他,但他对我……或许顶多只是不排斥。
“程悦……”我轻声唤他的名字。
程悦抬头看着我,很是真诚地说:“妻主,恭喜你今天赢了那场赌局,还有刚刚的……这一场。”
我抚额。之前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我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唉……这木头似的丝毫不解人心的男人显然不知道,我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庆祝恭喜。我并不开心,这悲催的赌局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有赢家。
卷四
第32章 这糖衣的炮弹(一)
我在书房盘点账目,算盘珠子拨到手指疼的时候,我听见管家在门外轻声问:“东家,天晚了,早些歇下吧!”
含糊应声,我合上账册,吹熄了烛灯,推门而出,看见管家正候在门外。她一张脸笑得像是一个满是褶的大包子,两只小眼闪闪发光,很是猥琐地对我说:“东家,新来的那位公子,已经洗干净了,正在您房里候着。”
“……”我沉默着和管家对视了片刻,转身,进书房,重新点燃烛灯,翻开账册,做下,拿过算盘,拨弄起来。
“噼里啪啦……”这是算盘在响。
“唉……真是……”这是门外管家在小声抱怨。
抱怨了一会儿,声音渐渐就没了,想是她已经走远。
而我手下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我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一点肿胀酸涩,我觉得自己的目光有一点模糊朦胧……我忽然感觉我有一点想哭。
只有那么一点,我才不会承认其实眼泪马上就要流出来。
距离那荒唐的,毫无紧张感但是让我颇觉压抑,并且惹来了不少后续麻烦的赌局,已经过去了两天。
两天,我被管家前所未有的固执和一个陌生的,瘦弱的男人吓得不敢回房睡觉休息。
夜深了,我困,而且饿,而且心烦意乱。
除了房里我根本不想见的男人之外,我还在担忧如何向我的“后台”解释我的顺利,以及究竟该怎么才能成功从这一团乱的局面中脱身。这次的事儿不难解决,然而晟日的挑衅来得古怪,背后还不知道究竟有谁撑腰,而我原本自以为的靠山显然比海市蜃楼的影子还不可靠……我恐怕得另作打算。
哦……是了,还有南宁。
那么漂亮的,又不乏光彩的一个男人,像是中了邪一样,一日一日的往我这边跑,简直让人难以想象他会是之前人们口中所说的,娇气高傲难以接近的京城来的小公子。
南宁每日里花枝招展,时不时晃得我头晕目眩脸红心跳,可与此同时……程悦却一如既往地平淡,平和,平静。
他依旧在教程连学字,与程连说话,哄程连睡觉……父子俩的日子一如既往,甚至比以前还要亲密些——因为程悦这两天几乎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
以前都是他陪我一起吃饭……现在,却是南宁坐在我对面,那个从晟日老板那儿赢来的男人——我至今都没记住他的名字——站在一边伺候。
我感觉……说不出的失落,还有莫名其妙的委屈。
正委屈,书房的门被轻声敲响。
我盯着账簿,随口道:“进来。”
进来的却是正在心里念叨的程悦。他端着一个托盘,上面一碗清粥,两碟小菜。
我几乎惊喜,待他布置好了,也不客气,坐下来便吃。
程悦微笑地侧头看着我吃菜喝粥,温声问我:“妻主这些日子心烦?”
“嗯。”我含着粥,眼巴巴地看着他,点头。
“心烦的话……”程悦犹豫了下说:“就早些回房歇息吧?那位公子也是很温柔贴心的,让他陪妻主说说话,解解忧愁,说不准就好了呢?”
……这口粥,忽然就有点咽不下去了。
亏我还以为他是关心我才来送夜宵的……可现在我觉得……这哪里是清粥小菜?分明是糖衣炮弹!
第33章 这糖衣的炮弹(二)
我听见鸟叫声,睁眼,发现身子麻了大半。
趴在桌子上睡觉,确实不是什么健康的好习惯。可昨夜看账本看得实在支撑不住,也只能这般休息。可惜几日后我就准备离开,否则倒真应该在书房添张软榻的。
琢磨一阵,摸摸账册,我把它拿起塞进怀里。
而后我慢慢起身,一瘸一拐地活动了一阵,酸麻的地方都觉得稍微灵活了点儿,才又从门口的水盆里撩了些凉水扑在脸上,终于觉得好过了一些,便推门走出书房。
管家正在书房外原地打转,不时四处张望,此时看见我,面上居然有些罕见的慌张焦急,开口说的却并不是什么大事。
她要说的依旧是那个男人。
此时听见她说,我才想起那男人的名字叫做井越。
管家说,我连着两日晚上不回房,井越觉得是对他不满才这样,于是昨晚在我卧室门口跪了整整一夜。
我:“……”
我确实是对他不满。准确说我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不大满意。程悦勉强,南宁将就……那个一脸苍白清秀柔软目中泪光盈盈的井越?!还是饶了我吧。
可是我不能这么说。
万一真跪死了……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程悦还不定是个什么反应。
昨晚我的反应,说不准已经把程悦唬到了。
他那句话出口的一瞬,我脑补了一下如果把他按倒揍他屁屁的可行性,最终还是决定放弃,只好挥挥手,让他该干嘛干嘛去。夜宵既然送到了,我也吃了,那么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在我眼前晃悠添乱。他真心的也好,假意的也罢,我当时只觉得完全没有精神应对。
可今早再想想,却又后悔当时没有把话和他说明白。
要真是打了骂了……哪怕哭一场疼一阵,我觉得说不准他和我之间的关系也就能明朗起来。可现在这样……若在我以前的世界,哪个女人若把身子都给了男人,是个人都能明白那女人多半是真心喜欢对方的——某些特殊工作者除外。然而现在这个社会……男女关系大多混乱。男人是爬了墙有了不轨,只要没抓到现行就没人有证据,只看他的胆子是大是小怎么想……而女人……女人更加不怕,搞出来孩子才更要高兴呢。
我是下了决心,想要和程悦在一起的。我之前也觉得程悦应该明白,可事实上,看来他是一点都不明白。
抿唇,沉思了片刻,我终于下定决心。
“我要出去一趟,没有时间。管家,你去让井越起来,送到程悦那里去托他先照顾着……另外程连最近学字,上次程悦说起少了字帖,你也找人买好了送去。好好安置,中午你们自便,南宁若来问,你就答我晚上才回来。”
“得嘞!”管家又开始笑得像一颗包子了,她说:“您就瞧好吧!”
好?
哼……我才不信能有什么好。
这个世界,连程悦来主动送次夜宵这种甜头,都属于糖衣炮弹别有用心了,还能指望这管家做什么好事儿么?多半……她那脑子,又转歪了吧。
===小剧场:管家的新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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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阵子,顾雁吃腻了单调的饭菜,胃口不好。
管家努力督促厨房里的厨子研发新点心,各种点子层出不穷。
管家每次有了新点子,必定笑得像是一个起满了褶子的包子,端来给顾雁。
顾雁嘀嘀咕咕,一面小声念叨管家的脸笑若菊花,一面意兴阑珊草草尝几口。
……
后来。
“东家,您尝尝这菊花包。”管家说:“这是包子,内里是豆沙拌着菊花瓣,上面的褶如盛开的万寿菊,又点了……”
顾雁插嘴:“停停停……为什么要把豆包做成这样?你怎么想的?”
管家:“您不是老嘀咕什么又像菊花,又像包子的……难道不是想吃这个?”
顾雁:“……”
……
后来的后来。
顾雁的管家在许多年后开了家面点铺,铺子里有一种包得满是褶子像菊花一样的豆包,叫做“管家包”。
生意大好。
第34章 这糖衣的炮弹(三)
尖锐清亮的声音,是南宁的,他问:“程悦,你还带着别的女人给你生的儿子,她能不在乎吗?她能对你们父子都好吗?”
平和淡定的声音,自然是程悦的:“能的。你看这屋里的摆设布置,都是她让管家安置的,笔墨纸砚,都是她去挑来给阿连学字用的……就是身上的衣物,她也特意派了人来量了尺寸,时时更换着,从不用我开口去求什么的。”
南宁在屋子里打着转儿,脚步声烦躁凌乱,许久忽然又开口:“好吧,我承认,她对你是真的很好,连带着对孩子都好。你看,吃的用的,比她自己的只好不差,可你难道都不为她也想一想的么?你觉得自己配得上她么?”
程悦沉默了一下,回答说:“想过,就是想过,才没办法答应你。不管是否配得上,她现在还要我,我就不能离开。”
南宁又说:“我不明白,我上次和你说的一万两白银,不是在哄你,我拿的出来,而且绝对不会对你吝啬……可顾雁呢?她对你再好,答应你的十倍银子,如今可有给你半两?你真的觉得她能一辈子只有你一个?是,她现在也许是只喜欢你一个,可是以后等不喜欢你了就不会怪你么?现在你离开,带着银子走,不是对你对程连都好么?”
“也许。“程悦答。
“好吧,就算是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可我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用银子买不到的。一万两白银已经不少,我敢保证,再没有人愿意出比我更高的价钱,而且我不要别的,只是要你带着孩子另外去住,离她远点儿而已。可是,我是个实在人,也是真心想同你谈事情,如果你觉得不够,那么我也可以出十倍,十万两,够不够?如果还不够,你开口说个价。”
程悦的声音比往常要低沉一些,却依旧平静:“十两银子。如果只是我和程连,十两银子就够了。二两银子,足够我们父子过上半年,余下八两,也足够做个不惹是非的小生意。上万两银子?呵,我是不敢开口要的,也是要不起,守不住的。其实,我没觉得她喜欢我,倚仗的也不是这个。她若要娶你,若要为了娶你而逐我,我反倒……求之不得。”
有一瞬间,所有声音凝滞。
程悦加重了一点声音,再次强调:“真的,求之不得。”
有一个杯子被摔破了。
南宁几乎被气得发抖——声音都抖了起来:“你!你简直是能把人噎死!你记住你今天说的,你别后悔……我都替她委屈!十、十两银子,她……她要是知道,都得被你气死!”
……
南宁和程悦在屋内说话,声音不小,一直传到屋外。
井越抱着程连在屋外一声也不敢出,只呆呆地看着我。
是了,我的确说过,我晚上才会回来。
可事实上,说的和做的不一定一样。与赌馆荷官商量了些事情,去了趟银铺,又在外面吃过午饭,我就从后门悄悄溜了回来。然后,一如既往地想来听听墙角静静心。
可没想到,竟撞到井越和程连守在外面——幸好这两人胆子都小,倒让我听了这样一出好戏?
气死总是不至于的,不过是……
唉,程连你这样睁着一双大眼看着我,两行眼泪大颗大颗无声地从眼睛里往外涌,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嘛……
我闭闭眼,抑制了自己抱住程连和他一样大哭一场的欲望,转身,离开。
看吧,我不哭,我是一个赌馆老板,我腰缠万贯十分有钱,我必须装深沉,装坚强,装得无所不能——因为,我必须如此,才能生存。
===小剧场:南宁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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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人在卖书。
南宁想买,就问:“一两银子卖不卖?”
那人答:“不卖。”
“十两银子卖不卖?”
“不卖。”
“一百两银子卖不卖?”
“不卖。”
……
“一千万两银子卖不卖?”
“你若真心想买,一钱银子就给你。”
“真的?”
“当然真的,可是啊……嘿嘿,你都身无分文了,还想买东西?”
卖书的人,望着南宁冷笑。
!!!
南宁猛然惊醒,摸腰包,鼓鼓涨涨,里面都是银子。
啊……南宁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个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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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这糖衣的炮弹(四)
我的记忆,有一段空白。
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围一片狼藉,再回想刚刚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荒谬不可言,仿若一场噩梦。
晚了一点的时候,我把书房完全规置好了。
所有的书,都被我从地上捡起来,放回了该去的地方,摔坏的算盘也被我捡起来,重新串了珠子拼起来,并着账本,暂时放在一边。
而后,我自己警告自己,虽然砸东西确实是个很有效的发泄方法,可以消耗很多的体力,让人觉得疲倦,疲倦了,累了,也就平静了……但是,以后一定不能再这般失控。
这种发泄,只治标,不治本。
毕竟平静了,并不意味着想开了心情好了。
推门,我从管家那里要了两坛酒,拎去小花园的石头凳子上做了,对着天上的月亮,一杯杯慢慢倒出来喝。
喝着喝着,我觉得自己有些迷糊。
一个眉目如画,高挑俊秀的男子走了过来,夺去了我的杯子,对我道:“顾雁,你别喝了。”
我伸手抢回来,回答他:“我还没醉。”
他俯身,凑近我,在我耳边轻轻吐着气说:“酒不醉人人醉人……你若想一醉,为什么不试试别的方法?”
我丢了酒杯,按住他的手,在扒我衣领那只以及在解他腰带的那只……两只手一起按住后,我也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气,说:“我若是能试别的方法,我就不需要让自己喝醉了。”
南宁不明白。
其实连我自己也都不明白。
我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爱上他那么一个木头似的,没心没肺的家伙了。
也许是从他在我面前,一声不吭,顺从却又僵硬地窝在我怀里哭到睡着的时候;也许是从他跪在我面前,告诉我如果想碰他儿子,那么就先打死他再说的时候;也许是从他徒步跑到上气不接下气,钻进我的马车,告诉我他认识井越或者可以帮我一二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打开了多年以来的心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觉得是可以这样和程悦一直把日子过下去的。
我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因为什么,但我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
“我是真的喜欢……南宁,你不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他,很喜欢很喜欢……”我喃喃地说着,抱着酒坛。
我的面上一凉,有水渍滴落。
我摸摸脸,吸了吸鼻子,抬头看着南宁,继续念叨:“我没哭,我不会哭的……我发过誓既然到了这个世界,我就要活得开心,我就没有资格再落泪。”
南宁哄我:“嗯,你没哭,是我在哭。”
……也有可能不是哄。他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于是我把怀里的酒坛塞给他,自己拎起了另外一坛。
南宁在我身边顺势坐下,他问我:“我对你不好么?我说过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我还可以给你赚一辈子的钱。”
“嗯……”我灌了一口酒,迷迷糊糊地点头:“你说过。”
“如果你想……不管你怎么想,我都可以任你摆布的……他能的,我都能,他不能的,我也能……”
“嗯……你能。”
“我长得比他好看,我比他自信,我不会像他一样,说了那般伤人的话,却只能抱着孩子窝在屋里,都不敢来找你辩解哀求。你看,我不会像他那么笨的,我比他好。”
“嗯,你不会。”我继续点头,而后又摇头:“可是你也没多好。你承诺的这些好,只是为了让我赶走他娶你,你那都是糖衣炮弹,来得莫名其妙,谁知道以后会怎么着?”
第36章 这糖衣的炮弹(五)
我听见南宁吸了吸鼻子,对我说:“顾雁,我要和你谈谈。”
我也吸了吸鼻子,说:“咱不谈,咱喝酒。”
酒水是冰凉的,但是灌倒胃里却是火辣的,一下子就能把整个人都暖起来,暖得像是自己正在火上被靠着。
可我还是觉得有冷气从骨缝深处冒出来,一直钻到我的血液,冻得我的手指直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也许我确实是有点醉了。
酒香四溢。
好像是我身边有人不小心打翻了他手中的酒坛。
他也不去扶,只一脚踢开碍事的坛子,拽着我的袖子哭:“你有什么可哭的,我才该哭呢!”
“你……你有什么可哭的?”
“你喜欢他,不肯娶我!”南宁的声音尖锐,清亮,却带着哽咽,因此传到我耳朵里时,断断续续磕磕巴巴的:“你、你不肯娶我!我这么有钱你还是不肯娶我!”
“有钱算个屁!”我推开他,大喊回去:“我也有钱!本姑娘我半点不穷,你瞧瞧程悦对我啥态度?他、他居然跟你说十两银子就够,说他求之不得!”
南宁用更大的声音喊了回来:“我和你说,我以前喜欢一个女人,她和我姐姐是结拜的姐妹,和我是青梅竹马……结果……她、她不要我……”
“嘿嘿。”我举起坛子,再喝一口酒:“我以前也喜欢一个男人,也是青梅竹马,结果那男人喜欢穿三寸高跟鞋的,看不上我大咧咧踩着旅游鞋!”
“什、什么是旅游鞋?”南宁困惑地看看我,摇摇头,忽然往石桌上一趴,也不顾自己的衣服都被酒浸泡湿了,继续说:“算了,不管鞋……我年纪大了,不能再任性了,追她来这儿,盼着她回心转意,结果她还是不要我……牡丹会上,我本来就想着挑个人将就了,然后就看见了你……”
“我没看见你。”我咽下酒,插了句嘴。
南宁忽然嚎啕了,大哭起来抱着石桌子一阵胡言乱语:“……你居然看不见我!你眼睛里一直就没有我……只有他……他有什么好!他不就是比我会哭比我会撒娇么……”
我听了半晌,也没得章法,于是晕晕乎乎地随口接了一段:“得了吧,程悦要是能会撒娇,我都得笑出鼻涕泡来!你有什么可哭的……该哭的分明是我……怎、怎么别人穿越只需要学个呼神守卫和除你的武器就能搞定伏地魔……怎么别人穿越只需要背首古诗就能名满天下被无数男人追求……怎么别人穿越过去说几个笑话打两下网球就能勾搭个王子回家……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诸事不顺,百般讨好程悦他就是不喜欢我……南宁,你倒说说我是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活该!谁叫你不娶我!”
“你才活该!你们全家都活该!”我倒过酒坛,失望地发现里面已经空了,摇摇晃晃想起身,脚下却一软,摔在了地上。
干脆,我也不再起来,就势坐了指着南宁一边抽噎一边抱怨:“都怪你!你不来,程悦和我好、好好的……他就算、就算不、不喜欢我,也不至于说、厄、说什么求之不得的鬼、鬼话!”
我抚着额头,觉得有些头晕,怎么也看不清站着的南宁的面容。
南宁俯下身来凑近我,声音不同往日的柔和,他对我说:“妻主,你喝醉了。”
“我也觉得喝醉了,都有了幻觉……南宁,我看着你都觉得像是看见了程悦……好像程悦…程悦…呜……”我团成一团,眼睛紧闭,不知道揪住了谁的衣襟:“我肚子疼……”
第37章 这糖衣的炮弹(六)
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我感觉头疼腰疼浑身都酸软无力,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不过,疼和浑身的不自在对我来讲都并不是最要紧的。在回忆了一会儿昨晚发生了什么之后,我把自己吓了一身冷汗。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后来喝醉没有,但是记忆的缺失说明我肯定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酒后乱性的一百零八种处理方法在我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样的飞快地排着队闪过,然而却没有找到任何一种有用的。
如果真的南宁趁虚而入,我不可能不认帐,不可能反咬,更不可能真的娶他……我觉得自己恐怕要被逼上绝路。这让人憋屈的世界,这让人憋屈的世道。我很后悔,就算是喝酒,也不该毫无防备的和一个对自己有企图的男人对饮的。
皱着眉,我只好不安地咬自己的嘴唇,愈发不敢睁眼面对。
神啊,告诉我,我昨晚究竟有没有不小心推倒了南宁或者被南宁推倒?嘤嘤嘤嘤嘤嘤……我多么期盼程悦赶紧来救我,虽然我觉得这事儿指望他有点儿不靠谱,我如果真的红杏出墙了,他多半才要高兴呢。
胡斯乱想间,一个略有些低沉,但很温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妻主,张嘴。”
我下意识地张嘴,随后温热的,温度恰好的茶水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儿流入口中,滋润了我干涩的喉咙……啊,真是幸福啊!……我眯起眼睛,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睁开眼,详装无辜地问:“程悦,你怎么在这儿?”
出我意料地,程悦的表情居然很严肃。
严肃的程悦和木头的程悦不一样——木头的程悦是面无表情的,是垂着眼轻抿着唇的,平和而顺从,然而现下面前这一个,却微微皱着眉头,嘴唇抿得很紧线条微微向下没有半点笑意。
是因为我喝醉了吗?还是因为昨晚发生了别的什么?
“程悦……”我愈发心虚,开口小心解释:“我昨晚……喝醉了。”
“是。”程悦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声说:“妻主还记得之后有摔了一跤吗?”
“是啊是啊……”我傻笑,点头,又急忙说:“然后我记得我拽住了南宁的袖子,还把他当成你了……厄……之后……之后我就不记得了……”
程悦猛地抬眼盯着我看了一下,才说:“……之后……妻主晕过去了,管家连夜去请了大夫来。”
“厄……啊?”我听见晕字,先是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说明酒后那啥啥纯属子虚乌有自己吓唬自己,我的清白还是在的。而后听见请了大夫,我又是一惊:“只是喝醉,不需要请大夫吧?”
程悦低头,又不说话了。
“说啊!”我催促:“莫非我是得了什么治不好的绝症?”
程悦跪坐在我的床前,低头闭眼,咬了咬他的唇,攥着拳,用一种极低的声音,却带着嘶喊般的音调对我说:“大夫说您怀有身孕!若不是……孩子差点就没了!以后也得好好将养才能……”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而我的心跳声越来越高。
手向下,我抚住自己的小腹。
那里依旧平坦、柔软。
我隐约回忆起昨夜突如其来的腹痛,还有朦胧中被灌入口中的苦涩药汁。
……这孩子,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太不是时候了,我想。
第38章 这糖衣的炮弹(七)
有一滴水,从屋檐滴下,“啪”地一声打在檐下的青石阶梯上。
我不是看见的,我是听见的。
除了心跳声,这是我唯一还能听得见的声音。
安静,很安静。
我捏着茶杯,强忍自己把它丢出去砸个响来听的冲动。因为即便我那么做了,管家和程悦也不可能明白我愤怒和委屈的来源。
程悦只会抿着唇,说:“是我不好,请妻主责罚。”
管家只会堆着笑,道:“正常正常,怀着身子难免心情郁结。”
大夫说,产前觉得抑郁很正常,产期觉得抑郁很正常,产后觉得抑郁很正常……总之,大夫表示,要尽量给我一个安静、平和的环境,然后安抚我的任性、歇斯底里。
怀孕之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开始理解为什么会有女人以折磨自己的丈夫为乐。实在是……怀孕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世界哪里是女尊啊?女人是尊贵,女人可以不工作,女人可以欺负男人……可这些优待这些尊贵,似乎只是来源于女性可以生育。男人是被欺负了,是又献财又献色了,可分明只是把女人当成比较傲娇的种猪在养。不然为什么程悦之前还对南宁说他并不留恋,离开对于他而言求之不得,可在我肚子里面有了一个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之后,程悦就再没提过这种话?以前他难得主动出现在我面前问候我一句,如今倒是不去照顾程连了,天天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里面陪着我,赶也不肯走,只闷不吭声地给我添茶倒水。
一切,让人觉得憋闷。
憋闷,让人格外容易胡思乱想。
而胡思乱想,只能让人觉得更憋闷。
恶性循环,却难以自禁。
我不确定程悦究竟能被什么样的女人敲开心扉,但是现在我又一次确认了孩子对于程悦的重要性。生一个孩子,一定就能拴住他这个人。如今这摸着看着都毫无异样的平坦的肚子里恰好有这样一个可以拴住程悦的孩子,却一点也不能让我觉得轻松,因为这让我愈发担忧程悦对我的所有关心,都不是对我,半点都不是因为我这个姓顾名雁性子平凡才能平凡的女人。
当然,程悦的关心,我必须承认的确是无微不至,以至于有些过分无微不至,我穿衣如厕吃饭他都要亲手伺候,仿佛只要稍不小心这孩子就会被我折腾没了一样。
昨日窗外虫鸣,又有家仆喁喁私语——呱噪难耐时,我皱了皱眉。
今日……屋外屋内已经死寂一片。
又有一滴水,从屋檐滴下,“啪”地一声打在檐下的青石阶梯上。
声音很轻,却很清晰。越是安静……微小的声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