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全本)第72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全本) 作者:肉文屋
子说道。
赵娘子转身要走,感觉抓着自己胳膊的刘梅宝的手忽地用力。
“怎么了?”她问道。
刘梅宝面上浮现一丝勉强的笑。
“没事,你们路上小心。”她颤声说道。
赵娘子看着她,赵老汉在外催促。
“你是不是要生了?”她忽地大声喊道。
此言一出,大人小孩都大吃一惊,瞪眼看着刘梅宝。
“哪有。没有,大娘,别多心了,下个月才到时候呢。你们快走吧。”她笑道,用力收回放在赵娘子胳膊上的手。
看她笑容如常,赵老汉便不再多问,瞪了老婆子一眼。
“快走吧。”他低声催促道,拉起铁勺转身迈步。
铁勺挣开他的手,几步进来往卢舫手里塞了一个东西便又跑开了。
卢舫低头去看,见是一个石榴。
家里只有铁勺和卢舫两个孩子。年纪也相仿,但却并不在一起玩,用铁勺的话来说,他是个男子汉,怎么能跟丫头片子一起玩,而卢舫自然更不会和别的孩子玩。
其实这孩子打心底关心着这个“妹妹”。
“快谢谢哥哥。”刘梅宝说道。
卢舫看了铁勺一眼,垂下眼没说话。
赵娘子转身往外走,刘梅宝送了她两步。便站住脚不送了,只摆手嘱咐他们小心些,看着老夫妇二人拉着孩子慢慢走出院子。
“丹。去帮娘烧热水”刘梅宝忽地说道。
卢舫正看着手里的石榴,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娘一眼,见娘的脸色变得煞白,八月天气头上冒出汗来。
“娘。”他大声喊道,一把抓住刘梅宝的手。
阵痛袭来,刘梅宝身子发抖。
“小船,别怕,娘要生小弟弟了,你听着,先去烧水。然后把门插好…”她深吸几口气,对卢舫说道。
她不能慌,她要是慌了,卢舫就更害怕了。
卢舫眼睛睁得圆圆的,小脸紧张的绷起来,有眼泪在他眼里转啊转。但始终没有掉下来。
他重重的点点头,飞快的向厨房跑去。
刘梅宝咬着牙迈步走向屋子,东西都是早早准备好了,包括小孩子的包被以及尿布,她铺床拿被褥,点火盆,又取来烧酒剪刀。
“娘,我烧水了。”卢舫蹬蹬跑进来说道。
“走,我们去把门用桌子顶住”刘梅宝说道。
阵痛伴着走动更加的痛,她不时的倒吸凉气,但还是坚持的迈步迈步。
这样宫口才能开的更快,没事,她是第二胎,一定很好生的。
卢舫太小了,在挪动桌子上根本出不了力,只能在一旁费力的挪动板凳。
刘梅宝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桌子顶在门上,这时阵痛越来越厉害了,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转身低头就哇哇的吐了起来。
卢舫小小的神经终于奔溃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过来抱住刘梅宝的腿。
“没事,没事,别怕,小船,这是正常的,是生小弟弟的反应,刺激胃…”刘梅宝吐得出了一身汗,好容易熬过这一阵,抓着卢舫的肩头安慰。
正混乱着,门被拍的咚咚响,吓了母子俩一跳。
此时的天已经黑下来了,街上不断的跑动大人哭孩子叫喧嚣声已经沉寂下来。
“是我们。”赵大娘的声音响起来。
刘梅宝很是意外。
“快开门。”赵大娘在外催促道。
莫非外边已经走不得了?刘梅宝猜测着,用力挪开桌子,将门开了一条缝。
赵大娘先挤了进来,紧接着赵老汉拉着铁勺也进来了。
“外边走不得了吗?”刘梅宝看着他们问道。
赵大娘也不理会他,和赵老汉先将门关好,将所有的桌子都挪过来,将门堵的严严实实。
“你去烧水,做饭。”然后她吩咐赵老汉。
刘梅宝怔怔看着她,眼泪忽地流下来,方才那样痛那都没哭,可是此时她再也忍不住。
“大娘,你们何必…”她哽咽道。
“生死有命,我家老头子的命是你给的,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老天爷是要罚我们的。”赵大娘整容说道,一把拉住刘梅宝的胳膊,“老妇我自己生养过六个孩子,你自己也生过,不是那头胎孩儿,来,别怕,跟我进屋去,这孩子必定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第二百六十八章 感恩
四月微雨,你打赏我太多了亲!!这些钱可以多看很多书的!!我心里过意不去啊啊啊啊
永祯三年八月十三辰时,刘梅宝生下一个女儿,赵娘子用称菜的盘子称称了下,五斤三两。
瘦的像只猫,铁勺好奇的来看时说道。
坐在一旁如同老母鸡一般守着孩子的卢舫给了他一个白眼。
铁勺有些讪讪的。
“你还吃石榴不?”他没话找话低声问道。
卢舫低着头专心的看着熟睡的妹妹没有理他。
铁勺摸了摸鼻头,颇感无趣。
“小丫头片子。”他哼了声,“我去玩打仗,跟你真没话说”
他蹑手蹑脚的出去了。
卢舫小心的伸手将小被角搭住婴儿的头,赵奶奶说了,小孩子家的不能让头顶吃风。
生下来才三天的孩子基本上都在睡觉,也没什么可看的,但卢舫还是饶有兴趣的端详这她,看了一会儿,他坐正身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物件。
这是一个木头做的小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只不过因为磕碰或者挤压什么的,刀已经掉了,只留下握着刀的形态,做工粗糙,依稀可以看出是个官兵的打扮。
卢舫握着手里的这个小人,忍不住轻轻的挥动。
“杀呀,杀呀”他低声嘀咕着,嘴边浮现一丝笑。
他专心的玩了起来。直到身后传来刘梅宝翻身的声音。
他忙将木头小人塞进怀里,转过身。
刘梅宝正面向这边,对他笑了笑。
“娘。你醒了。”卢舫抬脚跑过去,趴在床沿上贴近刘梅宝。
刘梅宝面色还有些孱白,声音也无力。不过精神还不错。
“辛苦你看着妹妹了,娘睡得很好。一下子有力气了。”她抚着儿子的头说道。
卢舫扎了两个小辫子,梳着齐齐的发帘,越发衬的下巴尖尖。
因为生了妹妹喜庆,赵娘子给他梳头时,从院子里摘了朵桂花插上去,粉嫩嫩香喷喷的,刘梅宝看着儿子的打扮又想笑又有些心酸。
刘梅宝坐起来。卢舫忙小心的搀扶她。
将女儿的小摇筐搬到床边,刘梅宝又躺下来。
“娘,你喝水不?”卢舫又小声问道。
刘梅宝看着儿子殷切关怀的脸,心里又是酸涩又是欢喜,她点了点头。
卢舫脸上露出笑容,带着几分我能干的小小得意,踩着小凳子小心的给刘梅宝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刘梅宝一口喝光了,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
“多亏有了丹丹你。”她抱住卢舫在他脸上亲了亲。
卢舫也抱住她,闻着母亲身上好闻的奶香味。
“娘,我生下来时也这么点吗?”他依偎着刘梅宝。侧头看着摇篮里的婴儿问道。
“是啊,不过,你比妹妹稍微大一点,长一点。”刘梅宝端详这婴儿。带着几分回忆说道。
卢舫就笑起来,更加认真的看妹妹,想要从她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这种感觉很奇特。
熟睡的婴儿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微笑。
“娘,妹妹笑了。”卢舫惊喜的摇着刘梅宝的胳膊,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
刘梅宝也笑了。
“她是不是听到我说话了所以笑了?”卢舫兴致勃勃的接着问道。
才出生几天的孩子哪里能听到,刘梅宝抿嘴笑。
“是呀。”她笑道,“她知道有哥你守着她关心着她呢,所以那么高兴的,做梦都笑。”
卢舫激动的眼睛放光,恨不得贴到婴儿脸上去,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什么悄悄话给她听。
刘梅宝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如果卢岩在的话,一定高兴的傻掉了吧,这个念头闪过她的眼泪忽的涌出来,不过转瞬她就忙抬手擦掉,深吸几口气,她要保持愉悦的心情,这样才能保证奶水,没有奶娘,也没有丰富膳食,她要自己把自己养的壮壮的好好的,才能让这个孩子好好的。
赵娘子端着一碗面汤进来了。
“醒了?来,快吃口饭。”她说道。
刘梅宝看着她,又有些想掉泪。
“快别这样啊,我可是说了,娘掉一滴泪,孩喝酸辣奶。”赵娘子忙拉下脸说道。
刘梅宝又忍不住扑哧笑了。
“哪有那么厉害。”她笑道,伸手接过饭碗,没有再说客套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说是面汤,其实并没有多少面,只淡淡的有一层油腥,但对于此时此刻来说,能吃到加餐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
就在刘梅宝生孩子的那一晚,官兵和李长三的人马又打起来了,战场就在城外五十里。
赵家的饭店前堂已经被烧了,所幸及时扑灭没有殃及后院,夫妇二人加上铁勺和卢舫一起用了一天一夜将后院封堵起来,院子里有井水,不愁喝,但吃的东西是几乎没有了。
他们不敢出去,也不知道外边怎么样了。
“大娘,别单独给我多做饭了,也不知道要熬多久。”刘梅宝喝完了,说道。
赵娘子叹了口气,目光落在一旁熟睡的婴儿身上。
“你说你这个小丫头,生的这个时候,可是要受罪了。”她笑着摇头说道,一面轻轻的晃了晃摇篮。
“大娘,我们母女三人的命是你们给的,如果你不嫌弃,你和大叔百年之后,就让我来送终吧。”刘梅宝整容说道。
赵娘子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当初在野外自己男人突然犯病上天无门入地无路的时候。这个逃荒的妇人路过停下脚,不知道用什么法子让自己男人大吐了一回,然后挖了一些草根让自己嚼了喂了。竟然捡回一条命。
她之所以愿意帮这逃荒妇人一把,这救命之恩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是看着她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却并不像其他那些逃难的人一样绝望而迷茫。
赵娘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识字。说不上什么大道道,只是当这个拉着孩子的妇人站到她面前时,给她一种不一样的感觉,便本能的直觉让她开口邀请这个妇人到自己家歇歇脚,然后才有了后来的相处,相处之后,这歇脚便一直歇到现在。现在又极有可能成为一辈子。
或者是想自己和老头子突然闭上眼后,赵家的这根独苗能让着妇人保住,在这乱世里多活几年吧。
这个妇人身上充满了那种活下去,也能活下去的气息。
“好,好,老婆子我真是修来的造化,算命的说我命中有三子四女,加上你正应和了”赵娘子拭泪说道,“虽然那六个都没寿活下来…”
她很快压下悲伤,将这消息说给自己男人听。赵老汉也很高兴,于是简单的举行了个认亲的仪式。
“铁勺,以后就要喊姑姑”赵娘子拉着铁勺说道,又指着一直安静守在摇篮边的卢舫。“这真是妹妹了,两个妹妹呢,你这个当哥哥的要好好的护她们…”
铁勺又有些得意又有些害羞啃啃唧唧的不知道说什么,干脆跑出去了,刚跑出去没多久,就有咚咚跑回来,带起屋子里的尘土飞扬。
“你慢点!”卢舫站起来对他怒目,张开手护着摇篮。
赵娘子拉过他要打。
“奶奶,奶奶,官兵打进来了!”他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大吃了一惊,赵娘子夫妇立刻冲出门,扒着桌椅板凳等等堵着的缝隙里看出去,听得街道上隐隐有整齐的脚步声,以及越来越亮的宣告声回荡。
“平蛮军入城…”
“王师进城…”
“反贼已灭…”
“秋毫无犯,城内百姓无须惊慌”
永祯三年八月中旬,平蛮军大捷,湖广流寇反贼全军覆没,李长三等仓皇出逃,正在追击。
虽然没能阵斩李长三等人,也没能擒获献俘,但这个消息对于内外交困的皇帝来说,还是个好消息。
九月二十,这一日天不亮京城外的军营外围,便有一队人马正在集结。
他们动作很快,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就列成几个整齐的方阵,然后便纹丝不动的肃立。
“这是哪里的兵啊?”有路过的闲人好奇的问道。
“是平蛮将军的吧,陛下不是召见要亲自犒赏他们…”有人答道。
他们说着话,背后也传来人马集结的声音,大家便有惊奇的回身去看。
这边也集结成一个方阵,但因为有这边的做对比,速度也好军容威势上也好,他们怎么看都差了一点。
“咦,这又是哪里的?平蛮将军也不可能带这么多人进京啊?”大家很惊讶,目光在两边的方阵看来看去,方阵中旗号陆续竖立起来,终于识字的人看清了。
卢字大旗。
“那是山西兵!”
“是卢阎王的兵!”
听到这个话,大家都轰的一声,竟忍不住下意识的躲开一些距离。
据说山西出了个卢阎王,那些曾经如同恶鬼的鞑子都吓得见旗便逃,由此可见肯定是个吃人肉喝人血的可怕人物。
陈清已经在不远处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视线也在这两边的军阵上来回移动,看似一样,其实差别还是很明显,尤其是时间越来越长,队伍的变化就越来越大。
他的队伍开始有些散漫,兵丁也不经意的在舒缓自己的四肢,还有人仗着排在后面中间开始低声说话,而再看山西兵那边,依旧一动不动,似乎每个人都是石头雕成的一般,冷血冷面无知无觉。
陈清吐了口气,转过身,看到一个红缨凤翅,身着银白铁甲系着大红披风的男人正上马,在他身旁有好些将官围绕,如同众星捧月。
陈清眯起眼,其实和卢岩已经很久没见了,不得不说,那个曾经站在人后毫不起眼的小小的管屯官,已经通过征战的磨砺露出璀璨让人不可直视的光芒。
第二百六十九章 言谈
这样的男人才是一个女人最想嫁的吧。
陈清扯了扯嘴角,露出自嘲的笑。
“小陈爷,咱们也走吧,陛下等着呢。”有将官在一旁恭敬说道,打断了陈清的出神。
陈清点点头,翻身上马。
皇帝犒赏平蛮军,同时也犒赏边军,是他们阻击了鞑子的南下,这样里外应和,才能保的天下太平,大家功劳皆不可没。
平蛮将军携武顺公家小公子陈清觐见,这一次他作战英勇建有奇功,而山西这边自然是卢岩来了。
宴席很丰盛,气氛很热烈,新老武将聚集一堂,皇帝和大家一起追忆往昔,竟有好些老臣情绪激动伏地大哭,皇帝情绪也有些激动,最后大家齐齐叩拜,称君恩深重,必勤勉任事,不负圣恩。
宴席散了退出御花园,很多人依旧心情激动难平,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谈。
卢岩落在人后,面色沉沉,好些有意与他搭话的人被他的神情打消了念头。
“仗着皇恩,年纪轻轻的,也太张狂了些。”便有些老将忍不住非议。
卢岩这次进京,没有住朝廷安排的住所,而是和自己带来的兵将住在京营里,如今的他虽然是边军将领,但对于风吹草动便有察觉的朝廷官员来说,这个叫卢岩的太原左参将身份地位可不仅仅如此,据说兵部已经准备他山西副总兵的文书告身了,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地位,除了他自己能征善战屡建奇功外,也彰显了皇帝对这个年轻人的恩宠倚重,这显然是为太子打造的左膀右臂,培养的可以护佑江山社稷的重臣能将。
于是卢岩尚未踏入京城,一路上受到的待遇规格高出了总兵,进了京更不必说,宴席邀请拜访相谈的帖子如雪片般纷纷而来。
不过。卢岩一概都推了,据说只接受一家官员的邀请。
这个官员姓孙,曾是吏部主事,但随着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的位置被新人代替,如今在六部一个清水衙门做着散官,虽然还是正六品的官职,但却已经是大家眼中可有可无的人了,听说已经打算辞官,带着老婆孩子回山东去养老了却残生。
没想到这几天竟然有消息传来,这个姓孙的官员被调任了吏部侍郎。要知道这个位置足足空了半年,多少人挣破了头,竟然落到了这个任谁想破头也想不到的人身上。
说什么这位孙官员探花之才,又曾任吏部主事,对吏部事务熟悉,勤勉可敬乃不可或缺栋梁之才云云冠冕堂皇狗屁倒灶的话根本没人信,大家很快就联系到卢岩身上,联系到那个唯一接受的宴席邀请身上。顿时孙侍郎家原本冷清的长了草的门槛几乎一夜之间要被踏破了。
当然这让很多人不服气,其中还有些朝中重臣或明或暗的对于一个武将干涉朝廷文官员任职很是不满且担忧。
但皇帝听了笑眯眯的只说了一句话。
“卢参将是个老实人,老实人推荐的人自然也是老实人。吏部这个位置缺的就是老实人,举贤不避亲,朕看很好嘛。”
维护之意毫不掩饰,于是再没人多说一句话,据说太子的岳父也曾为亲戚图谋这个位置,被抢了后气急败坏的跑到太子跟前诉不平,最终也不了了之。
“小陈爷越来越有老公爷之风,此次大败贼寇三营,大快人心啊。”有人忽地对陈清大加赞赏。
陈清走在人中间,虽然不至于像卢岩那般拒人千里之外。但也是沉默寡言,只不过他大家公子出身,不管心里什么念头,面上依旧保持风度。
“不敢。”他立刻谦虚说道。
“这李贼凶猛残酷不亚于鞑子,听闻这李长三不好酒色,与其下共甘苦极其善于笼络人心。不可小视,小陈爷能胜此役功不可没啊。”有人忙忙的恭维说道。
陈清还没说什么,一直跟在后边的卢岩哼了声。
“其贼乌合之众,不过是南军贪生怕死避战,才养成其如今气焰,自以为天下无敌,不过是外…”卢岩沉声说道,略迟疑一刻,很高兴的说出才学没多久的一个词,“外强中干而已。”
“卢大人的意思是,那战胜李贼的功劳不能和战胜鞑子的相提并论喽?”卢岩的话音一落,便有人冷冷说道。
卢岩愣了下,这才发现自己话里的确有这个意思,虽然真实的意思不过是他听不得李长三三个字而已。
四周看他的目光更加复杂了,嘲笑的幸灾乐祸的以及厌恶的。
卢岩笑了笑。
“我没这个意思,至于你怎么想,随你。”他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个男人,淡淡说道。
他的语态祥和,神情也并没有气急败坏,只是那样深深的看了那男人一眼,却让那男人不自觉的打个寒战,到嘴边还要再说的话竟打个转没说出来。
“卢大人言之有理。”陈清开口说话,打破了这僵局,“李长三贼众,每破一城,便极尽破坏之径,因此只能攻城不得守城,建不得根基,纵然从者众多,其到底不过是流寇而已,只要我等不惧其虚张豪势,勇猛敢战,其贼必一溃千里。”
大家纷纷笑着符合,对卢岩投去一个露出看看什么叫大家风范的神情。
卢岩丝毫不理会。
“什么事说起来容易,真要做起来也是不容易的,卢大人如此勇猛,真该亲去南边,说不定就能一举剿灭李贼,阵杀活着他呢。”有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没错。”卢岩却看向他,郑重的点头,“我一定会去,真庆幸李长三还没死,好让我能亲手杀了他。”
这叫什么话,大家愕然,再看卢岩已经大步走开。
“真是太不象话了”
“真是莽夫”
众人回过神纷纷谴责摇头,独陈清依旧含笑不言。
“这卢大人怎么似乎针对小陈爷一般?”有人在后小声嘀咕。
“你还不知道吧,这卢岩和小陈爷可是有宿怨的。”有人低声答道,“夺妻之恨。”
此话一出一大片人吃惊,大家都知道卢岩是成亲了的,陈清却是尚未婚配。这谁夺谁的妻就再明显不过了。
“什么啊?怎么可能?”
“真的啊?怪不得小陈爷到现在还没成亲,原来如此”
“这卢岩如此狂傲粗莽,一看就是坏人姻缘的主…”
陈清已经走开了,并没有听到这里的议论纷纷。但他很快站住脚,看着对面有一队女子摇曳而来。
卢岩正经过那里,此时侧身避让,低头行礼。
那队女子停下来,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打量卢岩几眼,似乎还开口说话,只不过距离远。大家听不到,很快那女子便走开了,卢岩这才也走开了大步转出宫门去了。
这队人很快走到了陈清等人跟前。
为首的女子年约二十四五,却是做居家修行的打扮,长的端庄秀丽,仪态万方。
“微臣陈清见过怀柔公主。”陈清施礼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报名号见礼。
此女是皇帝最小的女儿,原封号怀柔郡主,随着自己爹由王爷变成皇帝。她自然由郡主变成公主,不过这个郡主姻缘不好,丈夫与两年前病故。如今寡居,听说最近迷上修道,给自己起了道号,时时穿着道服。
怀柔公主含笑还礼:“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有劳诸位大人为父皇分忧了。”
众人忙施礼说不敢。
怀柔公主跟陈清较熟悉一些,便与他多说几句话。
“方才那位大人是什么人?”她忽的问道,一面抿嘴一笑,“一脸不高兴,是被父皇训斥了吗?我与他说两句话,他也没答上来。也没有自报名号”
跟皇家贵人说话,自报名号是第一礼节,这无知粗俗的莽汉众人便在心里鄙视一下。
“是山西太原左参将卢岩。”陈清含笑答道。
“哦,他就是卢岩啊。”怀柔公主面露惊讶,“咦,也不是长得吓死人啊”
这话让大家有些忍不住想笑。
怀柔公主也察觉自己说的失礼了。自己也笑了,再说了几句客气话便向御花园而去。
陈清等人待公主走过,才继续前行,很快出了宫门,却见卢岩还在那里,正与一个男人在说话。
这个男人穿着落魄,须发散乱,在秋风里不时飘起,看上去很是狼狈。
讨饭的乞丐竟然能到皇宫大门前么?大家忍不住嘀咕。
刘大老爷此时已经很气愤了,看着卢岩又抬脚要走,便伸手死死揪住他的衣袖。
“姑爷,连媒人家都去的,怎么自己家里反而不去?”他咬着牙说道,只要想起这个他就气的喘不过气,要不是家里突然来了好些从来不来往的达官显贵递帖子意图相交,他都不知道卢岩进京了。
进京也就罢了,关键是一打听才知道这卢岩如今竟然已经做到了参将的位置,这种升职速度真是前所未有,然后一家子才恍然大悟,这是由皇帝罩着的宠臣啊,旋即便听说了孙主事的事。
那姓孙的算什么东西,媒人而已,就轻轻松松的谋了这么个好位置,而他呢,正正经经的刘家人,他卢岩媳妇的嫡亲的大伯,混得都跟讨饭的了,这等无视家人亲族的行径,说出去不怕被人戳破脊梁骨吗?
卢岩听了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因为当初人家让我进门,而你们不让我进门啊。”他淡淡说道。
刘大老爷面色难看。
“俗话说低头娶媳,抬头嫁女,求亲本来就是要低声下气的,我们也是为了让我家姑娘挑个好人家,自然要认真挑拣合计,你难道还因为这个嫉恨我们,这可是没道理的事。”他整容说道。
卢岩笑了笑。
“我可没嫉恨你们。”他说道,只不过他的媳妇不喜欢他们而已,媳妇不喜欢的,他自然要不喜欢…
媳妇二字在心底闪过,卢岩只觉得心猛地一疼,似乎缩成一团,疼得他不由抬手捂住心口。
第二百七十章 不弃
他的媳妇在哪里?
这么久过去了,虽然身边的人口上不说,其实心里都已经认定刘梅宝和卢舫不在人世了。
哨探几乎跑遍了整个湖广,那些盐商药商也寻遍了南边所有的药铺药行医馆,始终没有刘梅宝的踪迹。
一个怀孕的妇人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能活下来的机会简直太渺茫了。
李长三的地域,兵匪交战,乱民成灾,那些哨探递回来的消息简直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他们以为他们这里受鞑子马蚤扰已经很惨了,没想到外边更惨。
很多村庄大多一空,饿莩遍野,骸骨纵横,各样倒毙的人比比皆是,吃人肉的事已经随处可见。
几波哨探都解救了被当做口粮吞食的弱女子妇人儿童,王墨得知后忍不住吩咐这些哨探,甚至那些盐商药商也得到吩咐,将河中府平阳卫太原府等地的好日子不动声色恰到好处的描述,于是不知不觉的中卢岩下属的几个重地又引来了灾民潮。
师爷第一个察觉,连夜奔来跟王墨大吵,最后毫无读书人气度的厮打起来,卢岩听到消息,问清因由大怒,如果不是师爷及时拦住,只怕当场就砍死了王墨。
饶是如此,王墨的一条胳膊也被折断了。
他的目的就是找妻儿,而不是让王墨这个时候还夹带私货,不管出发点是什么,这种夹带私货很容易就暴露了目标,只要有心人必定能发现他卢岩的人出现在地域内,那么很自然便能猜到他们极力想隐瞒的事实,那么才平息的卢太太被劫持的事件便又要掀起来,那么可想而知,卢太太这一大块鲜肉会引来多少虎狼,这是卢岩绝不想看到的事。
王墨不仅断了胳膊,还被罚了俸禄,被关在家里闭门思过。和他打了架的宁宝华去看他。
“你知道我大周富饶之地众多,但如今苍生却如此困顿,活得不如猪狗,这都是因为当地官员治理不当。只顾敛财享乐,只有大人…”王墨双眼放光的说道,“只有大人不一样,只有归于大人治下,百姓才能安享太平…”
宁宝华看着他哼声冷笑。
“你是说大人扩充的地盘越大,大家便越能水涨船高吧?”他说道。
王墨看着他笑了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眼中闪着精光。
“不过,我得告诉你,如果没有了太太,大人便什么都没有了。”宁宝华站起身来,看着他认真的说道,“大人什么都没有了,你,我。大家,现在的一切便都没有了…”
王墨神情一怔,闪烁眼神退去。面色郑重起来。
“可是,你觉得太太她还能…”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宁宝华打断他的话。
“她能。”他一脸坚定的说道。
那个妇人他认识那么久,从落魄的罪民之后到人人敬畏的将官太太,不管什么身份地位,她都能让自己好好的活着。
是的,卢岩坚信,他的梅宝一定还活着,等着他来接她。
她答应的,会等着他,便一定会。
“梅宝呢。梅宝来了没?”刘大老爷拔高的声音打断了卢岩的走神,他的手还紧紧拽着卢岩,似乎怕他跑了。
“她刚生了孩子,在家静养。”卢岩淡淡说道,看着刘大老爷,又补充一句。“这是我们第二个孩子。”
刘大老爷被他看穿心思,脸微微红了下,如果不是卢岩从龙之功混的风生水起,他哪里记得他们家还有一个叫梅宝的姑娘,更别提生养了几个孩子。
“男孩女孩啊?”刘大老爷咳了一声,又解释一般嘟囔,“离得这么远,我们没人没关系的也没法子去打听个信,你们怎么也不传个信来…”
絮絮叨叨的,卢岩不耐烦的皱眉。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过去看看她…”刘大老爷接着说道。
卢岩猛地甩开他。
“她身子不好,大夫说要静养,你们别去,省的她见了心情不好。”他说道。
刘大老爷气的差点栽倒。
这边已经有不少官员过来,因为卢岩的身份,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投来视线,而这卢岩说话声音也不知道注意点,这句话一出口不少人都听到了,顿时神情都丰富多彩起来。
“你,你怎么说话呢!”刘大老爷又气又急结结巴巴又要去拉卢岩的衣袖。
“离我远点。”卢岩忽的暴怒喝道。
别说刘大老爷吓得蹬蹬后退几步,一旁经过的官员都吓得哆嗦一下。
卢岩接过亲兵牵来的马,翻身上去纵马而去,身后亲兵跟随,一众人呼啦啦的远去了。
“哎呀我可怜的儿啊。”刘大老爷忽的抚掌大悲,“竟然女婿不让探视,你爹娘死得早,你也没个依仗,也不知道过的好不好,我的儿啊…”
他哭骂着掩面疾步而去,留下一众人在原地议论纷纷。
陈清站在人后,微微皱起眉头。
她,过的不好吗?
刘梅宝最近过的还不错。
官兵进城了,朝廷重新控制了这个城镇,逃难的人陆陆续续的回来了,民众的生命力是极强的,短短时日,商铺便开门了,日子开始恢复如常。
“城投变化大王旗,管它东南西北风,只要老婆孩子热炕头。”刘梅宝坐在门边,看着街上走过的人,一面胡乱感叹。
“娘,我写完了。”卢舫说道。
刘梅宝转过身,看着坐在小桌上碰头写字的卢舫和铁勺。
卢舫高高举着手,面前的不知道从哪来翻出来的半张纸上写满了字。
刘梅宝走过去,认真的拿起来看了,这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未用完的半张,一面写了字,另一面还没来得及用,就因为生意做不下去而被抛弃了,这些日子赵老汉夫妇修补房子让它们得以重见天日。
刘梅宝虽然出了月子,但带着小孩子,也做不得什么活。便负责照看卢舫和铁勺,顺便教他们写字。
“能识字啊?”赵老汉夫妇很是惊讶,这年头能识字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家,尤其还是个女人家。
但他们没有多问什么。高高兴兴的嘱咐铁勺跟着姑姑好好学字,将来能当大官,吃香的喝辣的。
铁勺握着有些秃毛的笔,脸都皱成苦瓜,半张纸上歪歪扭扭的才写了一行。
“铁勺写的也不错,写字呢慢慢来,不着急。”刘梅宝也看他的。笑着说道,又指着铁勺写的其中一笔,“这个笔画铁勺写的真好看…”
其实对于书法刘梅宝也没什么造诣,不过是顺口胡说罢了,但对小孩子来说却是得了金山银山一般高兴,原本愁眉苦脸的铁勺立刻笑的嘴咧到耳根。
卢舫在一旁撇了撇嘴。
旁边传来婴儿的吭吭声,刘梅宝还没动,卢舫就嗖的站到了摇筐边。
“娘。妹妹醒了。”他喊道。
刘梅宝笑着过去,看着摇筐里正晃动着头和手努力睁开眼的女儿。
两个多月的时间瘦瘦小小的女儿已经长了好些,虽然依旧比不上同龄的婴儿们那样。但刘梅宝已经满意的不得了了。
婴儿醒来,晃动一阵头手脚,便开始吭吭的找奶吃,蹭来蹭去将裹着的包被被角含在了嘴里。
“柔柔,这可不能吃。”卢舫忙伸手小心的拉下被角。
这个孩子的小名,刘梅宝唤她柔柔。
卢舫嫌弃这个不好听。
“小姑娘都是叫花啊红啊什么的。”他小大人模样的严肃说道。
刘梅宝抱着他笑。
“你叫蛋儿,取谐音丹丹,妹妹叫柔柔,取谐音肉儿,这都是娘和爹的最爱。”她低声说道。为了防止不经意的说漏嘴,他们母子单独在一起时,也很少提起自己的真名字,“这是咱们的秘密,只有咱们两个知道,等妹妹大了些。咱们再讲给她听。”
卢舫高兴的同意了。
“等爹爹找来了,咱们也告诉他。”他又补充道。
这话让刘梅宝心里又酸又涩,她重重的点点头。
这么久了,他还在找她们吗?是不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给女儿喂过奶,刘梅宝思付一刻,将孩子包起来准备出门。
“又去官府?”赵老汉停下手里的活问道。
“上次去了没找到人,我想再试试去。”刘梅宝笑道。
“要是想捎信找人,还是找别的法子吧,那官府哪里管咱们这些小民的事。”赵老汉摇头说道,“你可小心点,别被人打了。”
说着还是不放心,大手在身上抹了两下。
“让你娘陪你去。”他冲屋子里喊赵娘子,“我在家做饭。”
赵娘子应声从屋子里出来了,刘梅宝再三推辞,赵娘子还是坚持要跟去。
“柔儿还小,你抱着她乱跑,那些官府的大爷都是凶煞煞的,轻则骂重则打,推推搡搡的,伤到你们怎么办?”她说道。
听说她们要出门,和铁勺在门前玩的卢舫坚持也要去。
“去吧去吧,跟丫头片子玩过家家真是没意思。”铁勺高兴的站起来,“去玩骑马打仗喽。”
他喊着一溜烟的跑了,气的赵娘子在后跺脚骂,于是两大人两小一起往官府来。
官府正是劫后余生百废待兴的时候,因为刚从反贼手中夺回,官府门前有兵丁守护,对于这里的百姓这些人没什么好脸色。
“这些百姓最是可恨,有奶便是娘,谁给口饭吃就给谁卖命,多少地方的城之所以被李贼攻破,几乎一多半都是他们做内应…”
三五个官兵聚在一起说道,看着路过的缩头缩脑的百姓,一脸的怨愤。
“官爷,不知道能不能往太原府捎个信…”一个妇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官兵的谈话。
他们看过去,见是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孩子,身旁一个老妇拉着一个四五岁的女孩子,带着殷切小心讨好的躬身。
“去,去去,又是你。”一个兵丁厌恶的挥手驱赶,“早跟你说过,没有没有,滚一边去。”
他的大手差点挥到刘梅宝脸上,赵娘子忙护着向后退。
“大爷,太原府左参将援兵甲营千总的张顺张大人,是我亲戚,不知道能不能捎个信…”刘梅宝陪着小心再次躬身施礼说道。
听她提到参将援兵甲营,几个兵丁有些惊讶的打量她。
“别看了,这种话谁信,那参将兵营跟你有亲戚,你还用我们捎信?早八抬大轿接你去了。”说话的兵丁嘲笑道,一面瞪眼,作势拔刀,“你这妇人三天两头过来马蚤扰,莫非是反贼j细来刺探?”
这话吓的赵娘子忙一把扯着刘梅宝就走。
刘梅宝无奈的回头,听那兵丁在后笑。
“…捎信捎信,竟然想让官府给她捎信,打量咱们这里公文传递不要钱是怎么着,这疯妇想的倒不错…”
“来了好几趟,说的话疯疯癫癫的,我问她有钱吗?她说没有,竟然还说什么如果送到了信,便一定有酬劳,合着她是让我跟那援兵千总大人要酬劳呢,她以为我跟她一般失心疯了么?”
“万一真是亲戚,说不定真的给你大大的酬劳呢…”
“拉倒吧,就那穷酸样,还亲戚,那山西什么地,太原府什么地,参将援兵营什么地,你没听说啊,别说那些当将官的,就是那些兵丁,家眷们也一个个享福的不得了,还亲戚,真要是亲戚,能跑到咱们着?想享福想疯了,再说,隔着这么远,又没什么事,就为了这事后还不一定的酬劳,专门为她跑一趟太原啊,那我也疯了…”
“哎,不过好像真的有人要去太原呢,说是卢副总兵的孩子要过百日了,上头的大人们都赶着去送贺礼呢…”
原本转过身无奈要走的刘梅宝猛地停下脚转过头,惊愕的看着那几个兵丁。
卢副总兵?
刘梅宝认真的想,就她印象里,山西没有姓卢的副总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