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结同心(全本)第78部分阅读
药结同心(全本) 作者:肉文屋
,一面抬手擦了泪,“瞧瞧。哭什么,这是好事,来来,帮我瞧瞧,这料子是做条裙子好,还是做个衫?”
听到此时。站在屋外的小棂已经是泣不成声,她转过身掩面奔出门。
过了谷雨,天气又暖和了几分,卢岩坐在议事厅的小隔间里,只穿着一件薄蓝袍子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将信纸抖了抖让字迹快干,眼角余光从窗户看到宁宝华跟两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往这边过来,忙忙的将信叠起来装好,递给一旁侍立的兵丁。
“你送过给太太时,别急着走,等一等,看太太有没有回信。”他不忘低声嘱咐道。
兵丁忍不住撇撇嘴,这两口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玩的是什么啊…
真是什么稀罕事都有啊。
当然他面上不敢表露半分,应声将信忙装好,宁宝华等人已经在门外大声求见。
“快去快去。”卢岩冲他摆摆手带着几分怕被人发现的小紧张。
兵丁不敢怠慢忙忙的去了。
夜色蒙蒙上来时,卢岩终于将这一段的公务处理的差不多。
“我不在这些日子诸位辛苦了。”卢岩举起酒碗,对着大厅济济而坐的众人说道。
这些都是卢岩的骨干,从最初的张顺付老三等不到十人如今已经发展到不下二十人,这些人掌管着卢岩手下所有的地盘人员米粮
就是这些人牢牢的将卢岩是他们主心骨的理念,通过日常所行所言所训灌输到所有人心里。
保证了随着卢岩的升官,非但没有疏离原先的地方以及人,反而更加牢固。
众人轰然起身。
“跟着大人,保家卫国。”大家齐声喊道。
将手中的酒都一饮而尽。
宴席散去,众人告退,卢岩依次和他们话别,待一个身材干瘦三十左右的男人站到面前时,卢岩请他留步。
此人姓徐名兴,是尖哨乙队千总,自从年前击退鞑子以来,他带队一直在外奉命追击勘查,近日刚刚回来。
“大人有何吩咐?”他垂手恭敬说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阴冷,此时他脸上笑着,但却让看到的人不自觉地觉得有些寒意。
这些尖哨招纳的人员都是千里挑一的,要求武艺高熟悉各种兵器懂得各种方言必须识字等等,苛刻的简直比将官升职还要难,他们负责军中所有的情报搜集,虽然付出了血本,且供养这些人的费用还在不断的增加,但对于卢岩来说,这些人就如同是他的眼,不管什么地方的情报,只要他需要,便可以很快的递上来,作用太重要了。
也许应了那句能人多怪,这些人总让大家觉得不一样。
比如甲队的一个喜欢收集人头皮做成各种物件,比如乙队的几个喜欢喝鞑子的血,而这个徐兴,则喜欢敲人骨头玩,就是生生的把人的全身的骨头敲断。
总之对这些人大家都不自觉的敬而远之。
卢岩看着他点点头。
“今年正月,在兴都,太太突然从陈清的府中逃出,你去查查,那时兴都有什么人进出来往,陈清都见过些什么人。”卢岩缓缓说道。
徐兴应声垂首,并没有多问一句话。
第二百八十九章 缓解
卢岩回到家时,看到屋子里的灯亮着,进去之后临窗的大炕上却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一下子慌了起来。
“梅宝,梅宝”他喊着将屋子里乱找。
“大人。”外边值夜的仆妇忙进来回禀,“太太在药室。”
刘梅宝以前给牛黄蔡捯饬药有专门的屋子,就在他们起居室不远。
卢岩走去果然见那间小小的屋子里亮着灯。
“梅宝。”他走上前敲门唤道。
“来了来了。”内里传来刘梅宝雀跃的声音。
旋即门打开了,刘梅宝一把拉住他的手,笑意在脸上盛开。
“你回来了,吃过饭了没?”她一叠声的问道。
卢岩只觉得的浑身的汗毛都张开了,喜悦在心底沸腾咕咚咕咚的直冒泡。
“吃过了,你吃了…”他点头说道,一面紧紧握住刘梅宝的手。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刘梅宝扯着向内走去。
“你来看,你快来看…”她兴奋的说道。
卢岩跟着她走过去,屋子里有些凌乱,散发着各种中药混杂的气味。
刘梅宝在一张桌子前停下。
“你瞧。”她指着桌子上说道。
两盏灯将桌子四周照的很明亮,此时摆着两个大碗。
刘梅宝伸手从其中一个里面拎出一物。
待看清她手里的东西,卢岩不由哭笑不得,幸亏自己是男人,要是个女人,只怕此时被吓得尖叫起来。
这是一条干蛇,确切说一条被泡软了的干蛇。
“你瞧,这金钱白花蛇…”刘梅宝眉眼闪闪发光。将手中的蛇一拽,蛇头分离。
卢岩不太知道自己该怎么表达一下情绪才对。
“你在做什么?这也是做药吗?”他于是很老实的问道。
“不是,这条金钱白花蛇是假的。是用大蛇剥皮拼成的。”刘梅宝一脸兴奋的说道,旋即扔下手里的这个,从另一个碗里拿出来一条同样的。在手里拽了拽,“你瞧。真品蛇头蛇尾连为一体…我弄了一上午,从外观手感掰碎等等看都不成,没想到其实最简单的水试就可以了。”
她说着吐吐舌头。
“我真是太笨了。”她说道。
“哪有,你真是太聪明了。”卢岩这时知道说什么了,笑着说道。
“终于解决这个问题了。”刘梅宝将手里的干蛇放下,吐出一口气搓搓手,眼睛笑得弯弯的。
卢岩也看着她。同她一般高兴。
“哦,不过,冯老板只怕要哭了。”刘梅宝又想到什么,收了笑摇头,“也不知道他能追回自己的货款不。”
“是河东府广顺和的药?”卢岩问道。
“是啊,冯掌柜新收了一批金钱白花蛇,卖了之后陆续有人反应无效,他怀疑是假的,又查不出来,便求到我这里看能不能试试。”刘梅宝一面在一旁的水盆里洗手。一面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他。
“那他也该笑,总比不知道真假的好。”卢岩拿起一旁的毛巾,拉过她的手亲自为她擦。
刘梅宝笑了笑任他动作。
“什么人敢来卖假药?一定要捉拿到。”卢岩一面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
“对,一定不能轻饶。”她说道。抬眼看卢岩。
卢岩也正看她,夫妻双目相视,不知怎么的,刘梅宝倒有些不好意思一般垂下头。
“时候不早了,你快去睡吧。”刘梅宝推他说道,“忙了一天了。”
卢岩拉着她的手没舍得放开。
“梅宝,你跟我去睡吧。”他说道。
“好,我想睡了就去。”刘梅宝说道,推着他走,“你快去吧,你去睡了,我正好看封情书”
什么情书?卢岩不明白。
刘梅宝便抿嘴笑,指了指桌角。
卢岩这才看到桌角的书下面压着一封信。
“没想到我这个两个孩子的娘了,竟然还有钦慕者,一天不断的给我写信。”刘梅宝故作陶醉的说道,“如此良辰佳夜,我还不快趁着自己男人睡了好好的研读感念一番。”
卢岩大笑。
“那不打扰娘子了,小生告退。”他笑道,亲了亲刘梅宝的额头。
“快去吧。”刘梅宝笑道。
卢岩向外走去,走到门边又回头,冲刘梅宝打个眼色。
“娘子,若看到动情处,有什么需要,随时召唤。”他低声说道。
这次轮到刘梅宝大笑。
卢岩醒来时天还没亮,他想了想穿衣起来,外间值夜的婆子听到动静忙出来,卢岩冲她们摆摆手自己往刘梅宝的药室去了。
远远的见那屋子里亮着灯,卢岩不由重重的叹口气,眉头紧紧的绞起来。
这样下去可怎么熬得住,不行的话进京找皇宫的大夫给瞧瞧吧。
他心里想着走近屋子,屋内寂静无声,他轻轻的拨开门,不由愣住了。
刘梅宝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脚下是散乱的各种炮药工具锅碗瓢盆,桌上是乱乱堆放的药材,一条干蛇就贴着她的头。
她睡得很熟,面色恬静。
卢岩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是欢喜又是难过。
终于能睡着了,终于能安心的睡着了,只是却不是在他的身边在他的怀抱里,而是在这个陋室在那些没有生命的药材的陪伴下。
卢岩慢慢的走过去,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吹灭了灯,在一旁坐下来就那样陪着她。
室内陷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渐渐的东方发白。
刘梅宝醒过来时还有些迷茫。
“我好像睡着了?”她自言自语,揉着酸疼的脖子,然后看到旁边坐着的卢岩,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你是不是一夜没睡?你这人怎么不听话,你跟我能一样吗?”
她顿时一串话说出来。
卢岩只是含笑看着她。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大清早的腻歪什么”刘梅宝笑着推他。
“梅宝,你能睡了。”卢岩抱着她高兴的说道。
“哦,我真的睡着了。”刘梅宝得到确认也是高兴的不得了。抬头就在卢岩的下颌上亲了口。
这是重逢之后,她第一次主动亲自己,卢岩手脚有些发抖。毫不犹豫的吻住她还没来得移开的唇。
刘梅宝对着突来的亲热吓一跳,一开始抗拒慢慢的伸手抱住他。
柔儿早上醒来吃饭时没有见到娘。便开始哭闹,奶妈无奈只得抱着她来药室这边,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两个仆妇拦住。
“带姐儿去别处先玩玩吧。”妇人们含笑说道。
奶妈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刻,看那边药室的屋门紧闭,似乎有隐隐的奇怪的喘息声,便明白了。脸顿时火辣辣的,任柔儿哭闹口里哄着一溜小跑的走了。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柔儿才见到亲亲娘亲,委屈的扑过来抱着不放。
“娘,她们说你上午忙去了,你忙什么去了?”卢舫一面大口吃饭一面问道。
刘梅宝被儿子问的尴尬之极,瞪了卢岩一眼。
这边卢岩神清气爽胃口大开正吃得畅快,闻言只是低着头笑。
铁勺也在这边吃饭,见刘梅宝没搭理卢舫,便大着胆子张口说话。
“姑姑。丹丹他…”他带着几分委屈说道。
话才出口,就哎呀一声停下了。
这边卢舫半低着头狠狠的瞪他。
“怎么了?小船又欺负你了?”刘梅宝对儿子的小心思一眼便知,问道。
“谁让他叫我丹丹。”卢舫哼声说道。
铁勺一脸委屈。
“我忘了”他说道。
“忘一次打一次,打多了就不会忘了。”卢舫一本正经的说道。
铁勺摸着头。觉得有道理又觉得没道理,呆呆的哦了声。
刘梅宝抬手给了卢舫一下,卢舫缩头不敢再说。
“男孩子在家关起门打架多丢人,要打出去打。”卢岩说道,放下碗筷。
卢舫听了眼睛一亮,饭也不吃了,扑到他怀里。
“爹,带我去军营玩,我要看打架…”他高声喊道。
这边铁勺眼睛也亮着,不过他看着这个姑父有些害怕,不敢学卢舫的样子扑过去,只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好啊,这几天军中技艺考核,带你去看。”卢岩笑道,轻轻松松一只手将儿子往上一抛。
如今的卢舫可不是当初那个一两岁的小孩子,刘梅宝吓了一跳,忙喝止他。
“不吃完饭哪儿也不许去。”她瞪眼说道。
卢岩和卢舫对视一眼笑了,忙接着吃饭。
“姑父”铁勺实在受不得诱惑,大着胆子轻声喊道。
卢岩听到了,看他一笑。
“铁勺也去。”他爽快的说道。
铁勺立刻高兴的跳起来,抓着卢舫的胳膊摇。
“丹丹,丹丹,我也能去…”他说道。
话没说完,就被卢舫伸手在头上敲。
“还喊,还喊!”他带着几分羞恼的喊道。
铁勺求饶,刘梅宝的呵斥,以及看到打架柔儿咯咯的笑声混杂在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仆妇们脚步都忍不住轻快起来。
吃过饭卢岩带着卢舫铁勺还抱着柔儿一起走了。
“天气暖和了,让她出去走走。”卢岩说道。
“军营里,你带她去做什么。”刘梅宝摇头说道。
“我就是想多陪陪他们。”卢岩含笑说道,一面亲了亲女儿的脸。
柔儿看着已经蹦蹦跳跳出去的卢舫和铁勺,早已经急得不得了,咿咿呀呀的嚷着探身要往外走。
“少玩一会儿就让他们回来。”刘梅宝说道。
卢岩点点头,也在她面上亲了口。
屋内的仆妇奶妈都忙低头装看不到。
“快走吧。”刘梅宝红着脸捶了他一下。
大人小孩并仆妇一大堆说说笑笑乱哄哄的出了家门向城外营堡去了
第二百九十章 不笑
当夜欢愉之后才沉沉睡去的卢岩又被惊醒了。
刘梅宝正小心翼翼的下床,卢岩以为她要入厕,嘱咐一声披好衣服,听刘梅宝嗯了声,他迷迷糊糊的睡着了,猛地一惊醒,发现刘梅宝还没回来,身边的被子里已经凉了。
卢岩立刻起身。
“太太去药室了。”值夜的婆子听到询问忙回道。
卢岩讶然,忙跟了过去,只见刘梅宝果然在药室,已经趴在桌上迷糊入睡。
卢岩迟疑一刻还是上前摇醒她。
“我我”刘梅宝看到卢岩过来,有些讪讪。
“还是不能睡?”卢岩叹气问道。
刘梅宝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卢岩环视下室内,嗨了声。
“那好办,咱们就在这里睡好了。”他笑道。
刘梅宝抬眼看他。
卢岩已经在屋子里乱转,一面指着一处。
“在这里安个床。”他说道。
“这怎么行。”刘梅宝失笑摇头,“放着好好的屋子不睡,跑来这里算什么。”
“算夫妻啊,”卢岩握着她的手笑道,“夫妻夫妻最重要的是在一起睡”
刘梅宝红着脸呸了声。
卢岩笑着拉着她不让走。
“…至于睡在哪里,又有什么干系。”他接着说道。
刘梅宝被他说的笑了。
“好。”她看着他点点头,“这没什么可笑的,我现在有病,有病自然要治,千奇百怪治病的法子多了去了,没什么可笑的。”
卢岩看着她。
“梅宝,你知道”他迟疑一下,又想到自己的妻子本就是通医药的,那大夫一说吃菟丝子丸估计媳妇就知道了。想着自己果然挺傻的,便忍不住笑了。
“我知道,忧劳嘛。”刘梅宝笑道,一面抬手拍了拍他的脸。“还学人装瞒我病情,也不看你媳妇是干什么的。”
卢岩哈哈笑了,拉她入怀亲她,刘梅宝笑躲,一番追逐欲拒还迎之后卢岩情动不已。
“顾不得安床了,今日先凑合吧。”他哑声低语,将见状不妙要跑的刘梅宝一把抱起来。吹灭了屋内的灯。
听到屋内传来的喘息娇吟声,值夜的婆子们笑着忙转身走开一些。
“明日可是要告诉管家老爷,快些安个床来。”她们低笑着说道。
第二日,吃饱喝足身心皆舒畅的卢岩照旧带着女儿儿子以及卢舫去军营,一出门就见到管家正迎着两人进来。
这是一老者一年轻人,见到他出来,立刻恭敬的施礼。
“是冯掌柜啊。”卢岩认出来说道,目光便落在冯掌柜身后的年轻人身上。
冯三少爷三年前中了秀才。这么多年没见,卢岩还是一眼认出他,打量这个与刘梅宝同龄的年轻人。如今看上去文雅成熟多了。
冯三少爷见卢岩看过来,他功名在身,不用大礼,拱手作揖唤了声大人。
卢岩点头还礼。
“这次有劳太太了。”冯掌柜说道。
卢岩知道他的事安慰几句,又说命官府缉拿药贩,冯掌柜千恩万谢。
卢岩站在那里犹豫着似乎不想走。
“爹,爹,快点。”卢舫跺脚催促,怀里的柔儿也咿咿呀呀的挥动手臂催促。
卢岩只得再客套两句走了,这一天在外都有点心不在焉的。干脆借着柔儿午睡也跟着回来了。
刘梅宝坐在屋子里正和管家娘子对账,见他这么早回来很惊讶。
以往卢岩中午都是在衙门不回来的,刘梅宝便收起账,让管家娘子去吩咐厨房加菜。
“冯掌柜走了?”卢岩在屋子里换了衣裳,看着刘梅宝问道,“也没留饭?我还说回来陪呢。”
“暧吆。怎敢劳动的您啊副总兵大人。”刘梅宝笑道。
“哪里哪里,是娘子您的客户嘛,为了咱们家的吃喝,我自然要尽心招待。”卢岩笑道,学着刘梅宝常用的那个词。
刘梅宝笑着抬手戳他的胸膛,只戳的卢岩浑身舒坦的冒泡。
“家里的钱够用吗?”卢岩想到她方才在说家事,便随口问道。
“怎么,总兵大人是想要零花钱了吗?”刘梅宝坐在炕上看着柔儿乱爬,一面笑问道。
“不是。”卢岩在另一边坐下,将爬到床沿的女儿挡回去,一面对刘梅宝笑道,“我是提醒夫人,就是没钱了别的花销先停一停,别忘了安床。”
刘梅宝知道他说的什么,笑着啐了口,伸脚去踹他。
被卢岩一把抓住趁机挠脚心,刘梅宝笑着躲滚到在炕上,柔儿立刻咯咯笑着扑上去,和娘滚到一起玩。
阳春三月的日光投在室内,明媚耀人。
卢岩吃过饭便忙忙的走了,刘梅宝哄睡了女儿,自己也才说躺一躺,仆妇进来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在咱们家,没什么不能说的。”刘梅宝说道。
“太太,表少奶奶来了。”仆妇便说道。
刘梅宝端茶的手便顿了顿。
“原本是不让告诉太太的…”仆妇忙说道。
“有什么不能告诉的。”刘梅宝笑了笑,放下茶杯,“都谁来了?”
“只表少奶奶一个人,看样子是自己跑来的,只带着车和一个婆子。”仆妇说道,“只是哭,说只要见太太一面就成,看一眼就成,不说话也成。”
刘梅宝没有说话,手抚着茶杯。
“我看她精气神很不好,这隔的又远,万一真要出什么事”仆妇低声说道。
刘梅宝点点头。
“可不是,这真出什么事,谁的日子也不好过。”她喃喃说道,站起身来,“她不是要看我一眼吗,那我去给她看一眼。”
仆妇有些意外,竟然真的连门都不让进…但旋即她低下头应声引路。
小棂站在门房边上,只看着那通往二院的门,似乎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长的她都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女子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她慢慢的走过来,可以看清她穿的衣服梳的头发,到可以看清她的面容脚步停下了。
小棂看着她。似乎又看那个姑娘倚门而立。
“好啊,你过来找我玩啊。”她笑盈盈的说道。
“对不起。”小棂跪下来,哽咽说道,然后冲那站在远处不再走过来的女子叩了一个头。
她伏地久久不起,有仆妇过来扶她。
“表少奶奶,快起来吧。”她温和的说道。
小棂抬起头,见刘梅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到底是不愿意再见她。连句话也不跟想说了…
“表少奶奶,太太说了,让你快回去吧。”仆妇扶她起来,一面递给她一个帕子,一面温声细语道,“太太说,她并没有要把你怎么样,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也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所以干脆就什么也不说了,日子都是自己过得。老天爷给我们什么我们无法选择,给我们什么就接着什么,不管好的坏的,都要接着,接住了就看自己了,是哭着过下去还是笑着过下去,都在自己手里,这世上,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只要自己想过。就一定能过得去。”
小棂接过那仆妇的帕子泪如雨下。
“太太说,希望我们都能过上自己的好日子,而这个除了我们自己,别人谁也帮不上。”仆妇说道,对小棂弯身施礼,便转身而去。
卢岩回来便知道这件事。顿时暴怒,指着管家要把门上的人全部卖掉,闹得刘梅宝知道了说了他一通。
“该我知道的事我也得知道啊,该我面对的事我也得面对啊,总靠着你,养的我都废了,万一你不在身边…”刘梅宝无奈的笑道,给他断杯茶。
“不会不会。”卢岩立刻打断她,抓住她的手,“我永远在你身边。”
刘梅宝笑着打了下他的手。
“别说孩子气的话。”她笑道,在他身边坐下,“你出征我也跟着去啊?”
卢岩怔了下。
“怎么?真的要出征啦?”刘梅宝察觉他的异样,问道。
永祯四年五月,好容易过了几个月安稳日子的皇帝又一次震怒起来,自去年平蛮军大败李长三贼众,击溃其主力,虽然没有亲自斩获李长三,但却斩杀其多名骨干,而且自那日起,平蛮大军并没有班师回朝,反而极力追剿李长三,没想到大半年过去了,好消息没有,反而传来李长三再次集结大批部众开始围攻凤山县。
这凤山县是大周皇帝的祖籍,也就是传说中的龙脉所在,估计这李长三是得到高人指点,准备毁了他皇家的龙脉。
急报摆到皇帝跟前的时候,卢岩也看到了同样的消息。
“凤山县,凤山县。”他反复的念叨着,眼中光芒闪闪。
早有兵丁将地图摊开,将位置指点给卢岩看。
地图上那个被指点出来的位置,位于湖广之侧,从地图上看距离很近,近的卢岩牙齿不由咯吱咯响。
“真是无法无天!敢扰中都!”卢岩猛地一拍桌案站起来,“来啊,写八百里加急文书上报朝廷,我太原援军要勤王出征,不杀李贼不回还。”
对于卢岩的这个决定,众人意见不合,什么扰中都不可宽恕是可忍孰不可忍,别说中都了,京都人家都打过了,不照样该咋样就咋样?
说来说去担心的最终是平蛮军或者当地军忌讳他们去抢功而不满,再次就是觉得不该他们去出力。
“…这次出去一趟才知道,怪不得贼寇这么多,根本就是那些军头们放水不干事…”
“就是,我听他们说了,如今这世道,有兵才有地位,所以那些兵在手里都跟宝贝似的,轻易舍不得放出去送死…”
听得这些兵将们大声议论,文吏们听的是目瞪口呆。
他们没有像这些兵丁一样走出去亲眼看看,没想到外边的世道已经变得如此,当官只为财,当兵只为粮,将官只为自保,已经没有人愿意为朝廷真正的出力了么…
“我们为了什么?”卢岩突然说道,议论嘈杂的议事厅顿时安静下来。
“我们练兵为了什么?”卢岩再次问道。
“保家卫国。”大家反应过来齐声喊道。
卢岩没有再说话,目光扫过众人。
这个问题没有再讨论的必要,将士们齐声领命,喊着勤王诛贼,文吏们则被大人的豪情刺激的热血沸腾。
忠肝义胆的好男儿啊。
一直坐在一旁喝茶没发表任何意见的宁宝华嗤了声。
什么忠肝义胆,不过是为了媳妇出气罢了。
他抬头看着正堂肃立的男人撇撇嘴。
早看透他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再别
刘梅宝得知卢岩这个决定之后,第一念头也是如此。
“你别听书上戏上那冲冠一怒为红颜,那可不是什么英雄所为,最终不过是被记在戏上唱出来被人看热闹的。”她皱眉说道。
卢岩伸手将她揽在身前。
“此言差矣。”他笑道,“这次出兵铲除李贼,解中都之困,可谓好处多多。”
“拿腔拿调的。”刘梅宝拍了他一下,“速速说来。”
“第一中都对于朝廷意义很重要,就算打退无数鞑子,也比不过解中都之围对他们印象深,再者说,此战可以让我山西兵走出边军,名震湖广,甚至江南…”卢岩侃侃而谈。
刘梅宝似笑非笑看着他。
“原来是这样想的,”她掩嘴笑道,“夫君大人志存高远,我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引英雄一怒呢。”
卢岩就哈哈笑了。
“我不是这样想。”他很老实的答道,“这些是王墨他们想的,我这脑袋,哪里想得了那么多道道。”
他说这话再次将刘梅宝在身前揽紧,贴着她的发鬓蹭啊蹭。
“我就知道,媳妇受气不出头,不算个男人。”他一字一顿缓缓说道。
“我就跟你说吧,这小子就是这个打算。”此时宁宝华也在对王墨说道,“不管后边怎么深思熟虑,这家伙当时之所以拍案而起,就是这个念头撑的。”
“这个念头怎么啦?”王墨不以为然,“很好嘛。”
“好?哪里好?”宁宝华瞪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儒袍男人。
王墨可是真真正正的读书人,功名在身,且成功入仕,虽然是个县吏,但那也是掌管一方的父母官。
怎么有时候看起来,痞里痞气的?如果不是身上与生俱来世代浸记的诗书气质,他都以为完全是跟卢岩那些莽汉一类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为妻儿一怒杀贼报仇雪恨,这难道还不好吗?”王墨眼睛放光说道。
“你以为这是游侠儿传啊?”宁宝华呸了声说道,“他是山西副总兵,手下万人兵马。担的是镇边关的重任,还一怒为红颜,他以为这是戏台上演戏呢,他演的越热闹,台下的百姓越看的感动?朝廷可不是看戏的百姓!”
王墨哈哈笑了。
“管他们什么呢。”他摇着自己冬夏不离手的羽扇,“副总兵也好,守边重臣也好。英雄就是气短,没气的还算什么英雄,男儿在世,就该肆意洒脱。”
宁宝华伸手扶额无语。
“好了不逗你了。”王墨哈哈笑,收正神色,“不管大人出于何目的,我们知道我们的目的便是了,大人他要做的是有气。有胆气干气杀气厉气,这就足够了。”
宁宝华抬头看他。
“解中都之难,虽然比不上打鞑子收获多。金钱米粮也远远不如打马贼来的多,但是,此战得来的名望却是远远超于前两者。”王墨轻摇羽扇,目光烁烁,“在这世上,有时候看似空无的名望,可要比眼前实际的好处要重要的多,大人此次解了中都之难,甚至还有其他地方的难,甚至一举斩杀李贼。便能名震南地,让南地的那些百姓见识到咱们山西军的威名,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勇军如神,让朝廷也知道,咱们山西兵外可攻内可守,是朝廷离不开的守护者…”
宁宝华看着神情激动神采飞扬的王墨。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一句话。
京城很大…
那是卢岩第一次去京城回来后谈感想说的话。
那时候怎么听都觉得这大白话是可笑的废话,但此时想起来,这句大白话竟有些妙不可言的玄机。
京城很大,这个天下也很大。
很快,兵部的命卢岩领山西镇兵马南下的令就传来了,看来此次朝廷真是急了,不止召了山西兵,而且也调集了山东的兵马,分兵三路向南而去。
这一日大早,刘梅宝亲自服侍卢岩熟悉更衣。
卢岩出征常穿的铠甲还是当年第一次去京城时还是晋王的皇帝赠与的那套白银铠甲。
“你不要担心,我如今这等身份,不会亲自作战的。”卢岩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说道。
“废话,能不担心吗?又不是出去旅游。”刘梅宝红着眼说道,她伸手整了下卢岩衣领,“你去吧,别担心,在其位谋其政,你吃的就是这碗饭,怎么也不可能总在家守着老婆孩子,我没事,家里有大娘和娘照顾着,你在外只管安心便是了。”
卢岩没有再说话,只是抱紧她。
夫妻二人紧紧相拥一刻。
一系列紧张的分马兵、定将领、增粮料后,山西援兵在卢岩的带领下向南而去。
刘梅宝抱着女儿直到看不到人影了还久久站着不愿回去。
行军路上,卢岩的信送回来的很频繁。
走到哪里了,见到什么了,吃了什么喝了什么事无大小写的很是繁琐。
“…下了大雨兵马难行…”
“…今日入河南境,又遇到流民,亲见易子而食,梅宝,我心里很难过…”
“…有了随军火头兵,不用再吃没滋没味的干米饭,大家似乎也不那么想家了,我晚上吃的烙大饼,你吃的什么?小船今天乖不乖?跟铁勺打架了没?柔儿有没有调皮?…想你想的不行不行的…”
他知道刘梅宝尚有隐疾,原本不该此时离开,但一想到李长三胆敢劫持妻子,几乎让他们阴阳相隔就恨得日夜难眠,换做别的时候,轮不到他们边军出征,这次借着中都的重要地位实在是个难得机会,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机会就在眼前,他实在是不愿意放过。
他心里到底不放心,不仅自己写信来,还让王墨来探望。
“大人说太太和我一般聪明,说咱们聪明人说话一定很合得来”王墨坐在椅子上,一面谢过茶。一面笑道。
刘梅宝愕然,顿时又哭笑不得。
这卢岩说的什么话。
“太太不用担心,那李贼不过是小小流寇,不过是因为朝廷腐朽官兵散漫才得以嚣张。远不能跟鞑子相比”王墨并没有在意她的尴尬,带着云淡风轻的笑接着说道,“太太知道大人厉害,具体厉害到什么地步,并不是很清楚吧?”
刘梅宝点点头,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王墨,逢年过节将官们的聚会上。刘梅宝都会陪同卢岩出席,王墨作为卢岩第一文吏,刘梅宝自然见到过,听说王墨的妻小都在南边,刘梅宝还建议他接过来呢,不过像这样对面座谈,还是头一次。
自己出征在外,怕妻子在家担心。让属下来开怀,这种事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天上地下他卢岩独一份。
刘梅宝一开始不知来意,郑重接见。这王墨开门见山爽快的说了来意,只让刘梅宝张口结舌。
第一惊讶卢岩实在是口无遮拦,第二惊讶这王墨竟也行事毫无忌讳,一个敢说一个敢做,可真是般配,要是换做师爷宁宝华,只怕先唠叨一顿卢岩再跑来跟教训自己一场才是。
听他问,秉着既来之则受之已经恢复坦然的刘梅宝便点点头。
“就在半个月前,大人命骑兵追击咱们山西与宣府交界出劫掠而归的一队鞑子,从其手中抢夺人口八百。钱粮六车,而这俘获并不是最重要的。”王墨侃侃而谈,带着难掩的自豪,“最重要的是自来只有鞑子在咱们境内肆意来去,沿途卫堡关门闭户唯求鞑子不侵犯就大吉,从来没有人敢去追击鞑子从其手中抢夺财物。更别提这次咱们是骑兵奔袭,昔日汉武帝曾言寇可往,我复亦往,自李霍将军之后,卢大人是雄风再振…”
看着这个中年文士陡然迸发激|情,刘梅宝不由笑起来,同时又难掩自豪以及小小的得意。
“是王大人以及诸位将士众志成城。”她忙笑道。
王墨不以为然的摆摆手。
“所以,太太你尽可放心,大人出征并无危险,他身边的将士们也绝不会容他涉险。”王墨整容说道,“因为大人,是他们,以及他们家人安危康泰所系,大人在,大家的奔头就在,没了大人,一切便都没了,太太,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尝过幸福的生活便没人舍得放弃。”
“是,多谢大人,我心里明白。”刘梅宝笑道,“不过,俗话说看得破放不下,他是我夫君,这担心是难免的。”
自进门以来,虽然被自己的话惊讶的有些失态,但很快她便落落大方起来,果然从里到外都透着明白。
王墨打量眼前这妇人一眼,点头笑了。
送走王墨,刘梅宝的情绪不自觉的好了很多,先去陪贵子娘以及赵大娘哄柔儿玩,又将在后院打架滚在一起的卢舫和铁勺训斥一顿,吃过午饭虔诚的在佛前例行一日三柱求平安香之后,她转来转去转到了卢岩的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用的不多,他公务繁忙,难得在家,在家的话必然时时刻刻跟自己贴在一起,练字也好看书也好,都跟自己一起挤在临窗的大炕上。
虽然没有派上该有的用处,但管家还是尽职尽责的将书房布置的齐全。
刘梅宝先是巡视边书架,见自己感兴趣的书并不多,又来到书桌前准备写写字享受下书房的感觉的时候,看到一个小木箱子塞在桌子下。
卢岩什么都好,就是有随手乱塞东西的坏习惯,刘梅宝弯身将它拿出来,书房经常有人打扫,上边并无尘土。
“什么东西啊?”刘梅宝伸手打开,入目竟然是一叠叠的信,“军函?公文?密旨?”
刘梅宝各种猜测,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好奇的捡起最上边一个连信封也没的纸,打开。
“…梅宝,梅宝,梅宝…”
三个重重笔墨似乎刻在纸上一般的大字猛地闯入眼帘,一笔一划都显示了写字人的激动。
“我见到你做的饿教了,我看见了,我这就去接你,你等我。”
饿教?是什么?
刘梅宝惊讶,她看向下边,见这一封有信封,上面写着“第二百五十六天”七个字。
这是…什么?能不能看呢?刘梅宝犹豫着,最终一咬牙撕开了。
是夜,卢大人从来没用过的书房里彻夜通明。
第二百九十二章 琐事
进入六月,天气炎热起来,卢岩的信也少了许多,但王墨定期让人将邸报送来,虽然邸报上并没多少提到卢岩大军的消息,但刘梅宝还是看的很开心。
除了刘梅宝给卢岩的回信,卢舫也给爹写,虽然说是信,其实只有简单几个字拼凑的话,他上个月开始启蒙了,王墨亲自挑选的老师,铁勺自然也一同跟着学,如今像模像样的能念几句书,歪歪扭扭的写几个字。
柔儿虽然不会写字,刘梅宝便将她的小手印印在纸上,只把卢岩看的心都化了,回信说将儿子女儿写的信都贴身放着。
“…已经到了凤山县临近的县城安营扎寨,途中遇小伙贼伏击,简直是不堪一击,你在家不要担心,要养好自己的病,记得吃药,不要太过操劳,小船还小,不要打他,也不要训的太厉害…”
刘梅宝看着信不由笑着啐了口。
“说的我好像是后妈似的。”她自言自语道,“婆婆妈妈的总是说些这不打紧的小事…”
“两口子过日子嘛能有什么大事。”贵子娘在一旁说道,一面喂柔儿吃切成小块的瓜果。
柔儿被安置在刘梅宝让人做的木头儿童餐椅中,她可不像卢舫小时候那么安静听话,在里面站着坐着没一刻的安生,此时又不耐烦了,手又是拍又是晃喊叫个没完。
“给舅夫人家的夏礼送过去了吗?”这边刘梅宝又忙着问管事娘子。
“送过去了,舅夫人给少爷和小姐做了两件夏衣一并捎回来了。”管事娘子笑道。
刘梅宝就皱眉。
“派个婆子去和舅妈说,不要做衣裳了,熬得眼疼。”她说道。
管事娘子应声。
“将新送来的瓜果给舅夫人送去一筐。”刘梅宝又忙嘱咐道。
管事娘子笑着应声出去了。
这边柔儿已经闹得连水果也不耐烦吃了。
“好了好了,我们不坐这个了,奶奶抱着柔去玩。”贵子娘嘴里哄着说道。
“大娘,她长胖了,你别总抱着她,让奶妈她们抱着。”刘梅宝忙说道。
一旁站着的奶妈婆子忙要去抱。贵子娘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