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宅斗之玉面玲珑第2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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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斗之玉面玲珑 作者:

    前面,韦家的几个陪嫁小厮冲上来把紫文按在了地上。韦宛秋则纹丝不动,悠悠道:“刚才姐姐说过,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我是深以为然。方紫文说是我给她好处让她毒害姐姐,可是既然有物证在,为何你们不先把东西都看个清楚,再来下定论呢。”

    席位间的陶夫人早已留意了那如意和手镯许久,此时亦忍不住道:“那柄紫玉如意,原是一对的,是当年老祖宗送给我和苗……大嫂一人一柄的,怎的会在紫文这里?”

    陶夫人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心惊,纷纷向苗夫人看去。

    苗夫人面上阴沉一片,眼光冷冷地在韦宛秋身上掠过,道:“弟妹问得好,这柄紫玉如意是我在秋儿进门之时送给她的礼,让她秉承咱们柯家媳妇的仁德孝义,如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秋儿自个儿清楚。”

    陶夫人干笑一声,道:“大嫂能将紫玉如意送人,可是这白玉镶金的手镯呢?我记得这不是大嫂当年进门的时候,老祖宗亲手戴在大嫂手上的吗?原来大嫂对老祖宗所送之礼,如此不屑一顾,随随便便就交到别人手里了。”

    韦宛秋轻浅一笑,看向柯弘安道:“这些东西是不是出自我之手,恐怕相公应该心中有数吧?”

    柯弘安淡淡地横了她一眼,却听苗夫人不温不火道:“迎初当这个家确实心思缜密,如此一番搜证,不仅证实紫文心如蛇蝎,狠下毒手,更顺手牵羊偷取主子的财物,在诡计败露之时竟然出口诬陷主子!这当中的每一项罪状,都足以令其受重责!弘安,紫文是你房中的人,是不是要送官府治罪,你们自己来决定。”

    容迎初怒极反笑:“娘倒比我们都看得通透,在这些东西面前,我们都只觉得扑朔迷离,不知内里究竟了,娘竟然能逐一说出紫文的罪状来,难道不是因为娘早就知根知底的缘故吗?”

    苗夫人只冷眼盯着地上的紫文:“谁才是真正知根知底的人,恐怕只有你的老子娘更清楚了。”她顿一顿,又道,“不管此次大爷他们怎么处置你,只要你打心底里认了错,我也会念在你老娘数十年来对柯府的勤勤恳恳,仍然会找好的大夫治她的心悸病,仍然会掏我的体己钱给你娘买名贵的药材养着身子。一切只看你自己了。”

    方福家的闻言,已然知道了主子的意图,面上青白交加,涕泗纵横:“大太太,老身这贱命死不足惜,求您高抬贵手,饶过紫文这一回吧……”

    紫文听得母亲的哭喊声,只余得满心满怀的绝望,她咬一咬牙,含泪道:“紫文知错了,一切都是紫文所为……”她艰难地一字一句吐出,“是我下的毒……是我从韦奶奶那里偷了银票和首饰……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多番诡辩,带累大太太伤神。”她转向柯弘安,颤声道,“爷,容氏虽抬了我为姨娘,可我心里还是忍不住恨,所以才会狠下毒手……我敢作敢当,要怎么处置,悉随尊便吧!”

    容迎初倒抽了一口冷气,与柯弘安相视了一眼后,命人把紫文押了下去。

    大好年宴出了这般变故后,众人皆已是意兴阑珊,陆陆续续地散去了,华彩高照的大院中,兀自是一片败局过后的狼藉与冷清。

    苗夫人和韦宛秋不约而同地自座位上站起,四目相投,竟带了几分尖锐的疑忌之意。

    柯弘安走开去吩咐夏风关押紫文的事。容迎初转身正想前去照应亲妹,韦宛秋的声音已然追到了耳边:“姐姐,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这次连累的是你的亲妹妹,下次,不知会是谁呢?”

    容迎初满腔的怒火烧得心头灼痛难当,她回身狠狠一掌扇在韦宛秋脸上,响亮的耳光声在偌大的院中震起了慑人的余响。这一掌用力之猛,连带她自己的掌心亦是火辣辣的作痛。韦宛秋生生被打得发髻松散,青丝凌乱地披落脸旁,白皙的脸颊上竟留下了五个鲜红的指印。

    “你以为你真能瞒天过海吗?”容迎初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毒如蛇蝎的人不是紫文,今夜的真凶究竟是谁,你欺瞒得了所有人,瞒不了我和相公!”

    韦宛秋捂着脸阴冷一笑,轻轻道:“纵然瞒不了你,那又如何呢?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如今不过是个开始。咱们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容迎初与她怒目相对,须臾,声音凛冽而决绝道:“韦宛秋,你既然铁了心要与我过不去,那我乐意奉陪!你尽管不择手段,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苗夫人披好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好整以暇走过来道:“迎初,你既然有了身子,便不要轻易动气了。这府里的事要操心的多了去了,你如今一气到底了,又如何能撑到以后?”她目光冷冷地从韦宛秋身上扫过,“千万不要以为争得一时的先机,便是大功告成了,世事变幻往往无常难料,高低起落,不都是常事吗?”

    韦宛秋面上似笑非笑,似是不甚在意。

    容迎初慢慢地平下了心头的愤怒,道:“迎初记住娘的教诲了,至少在紫文一事上,让我知道了娘对这府中之事,从来就没有放开手过。”

    苗夫人一抬下巴,由巧凝扶着手缓步离去,只搁下一句:“彼此彼此,你也比以前更难对付了。”

    夜色迷蒙,放眼唯见前路茫茫。灯光朦胧之处,是低矮的耳房,里内尚有自己不知安危的妹妹,她强自定一定神,拖着疲惫的步子往前走去。走得数步,便觉肩头一暖,心头知意,回头看去,果然是为自己披上了斗篷的相公,她倦怠地依进他怀中,叹息道:“明日便把紫文送出府去吧,不宜再久留了,总不至于真让苗氏把她送到官府去。”

    柯弘安拥紧了她:“迎初,我的心到现下也还是悬着的,那碗带毒的甜汤……我连想都不敢想,要是你真的有何意外,我宁愿与他们同归于尽。”

    容迎初心如刀绞:“我倒恨自己为何要与轻眉换了甜食,不然我用文犀辟毒箸一试便能试出当中的毒性来,轻眉也不会受我连累。”她咬一咬牙,又道,“想来此次她们并非意在取我的性命,全是为了东窗事发后,嫁祸紫文,想让我为难而已。”

    柯弘安道:“苗氏何其精明,想必是早已察觉紫文一心向着咱们,事事为咱们留意。如今倒有点杀鸡儆猴的意思了。”

    容迎初看了相公一眼,道:“在这件事上,我没有保全紫文的余地,任由他们处置紫文,也是对咱们不利。情急之中,我记起紫文曾说过韦氏与她私相授受的事,便让夏风去搜查。我虽知这样只会更坐实了紫文的罪名,可是我若不狠下心来让大伙看到此事背后的蹊跷,往苗氏和韦氏二人身上猜疑,那只会遂了苗氏的愿,从此人人对我只会阳奉阴违。”

    柯弘安看出了她眼中的犹疑,握住她的手道:“紫文的事你不必太过耿耿于怀,我原来也不曾想过要如何抬举她,若不是后来你为势所迫抬她为姨娘,我本是打算早早将她打发出去的。事至如今,让她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容迎初安下心来,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话间已行至了耳房门前,亦绿正好走了出来,看到主子已经到来,忙道:“奶奶,眉姑娘她已经醒了,只说想要见您呢。”

    柯弘安不便进入室内,便在外候着。容迎初一径儿往里走,来到内堂门前,便见秋白正立于窗下,隔着江宁织造雨过天青色的蝉翼窗纱,轻声细语地对窗外的人说道:“大夫说二小姐的情况还不好说,虽已服过了药,还得过半个时辰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

    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他注视着她映在窗纱上的身影,亦是极力放轻了语调:“只希望她好起来,你也要好好儿的……”

    容迎初见状,脸色微微一变,略在门前踌躇了片刻,方走进来道:“轻眉可是醒了?”

    秋白面向着窗外,此时骤然听得主子的声音,肩头一颤,回头接触到主子深沉的目光,只垂眸未语。

    容迎初不再看她,在妹妹的床沿边坐下,扬声道:“咱们都无碍,多谢二太太的关心,请六爷自回去替我谢过二老爷他们的一片心。”

    窗前的人影略略一迟疑,终还是离去了。

    容轻眉突遭剧毒侵体,虽已服过了清毒药汤,脸上仍旧是一片紫青。她微睁开双眼,一手无力地朝姐姐伸来。容迎初急忙握住了她的手,道:“轻眉,你不要害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容轻眉气若游丝地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方吐出了声音:“姐姐……我不怕……幸好是我……”

    容迎初止不住淌下眼泪,抚着妹妹的额头道:“都怪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容轻眉弱声道:“我不知道能不能……好起来,姐姐,我很想活下去……我知道,我知道刚才他一直在……我听到他的声音。”她全无血色的唇角吃力地勾起了一抹弧度,“每次我有难,他都会在我身边……他不嫌弃我,也不离弃我……”

    容迎初暗惊于心,却只强压着心头疑问,柔声安抚妹妹道:“轻眉,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休息,睡一觉,醒来便会好起来了。”

    “我怕我……再也醒不过来……姐姐,你听我说,他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的性命。”容轻眉全身已是无力,但仍然竭尽全力地握紧姐姐的手,一直记忆在她脑海深处的,是她与他曾经有过的过往。

    还记得那年她失足坠湖,湖水刺骨冰寒,毫不留情地侵袭着她孱弱的身体,她手脚麻木,每张一下嘴呼救,损耗的都是力气,已经不能坚持下去了,四周只有幸灾乐祸的眼光,没有人愿意对这位卑微的穷家女施以援手,命如蝼蚁那般,除了姐姐和娘,没有人会在乎她,她正慢慢地往下沉,也许……这就是她的一生……

    “六爷,六爷,你不要去!”

    “你让开!再不救她她就要死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有人毫不犹豫地跳下了湖中,奋力游向那命悬一线的小姑娘。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去的那一刻,他的双臂是那样坚决地抱紧了她,拼命地往岸边游,她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冰冷的湖水重重地拍打在她的脸上,令她晕睡了又醒过来,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了他无私的救助。

    他顾不上自己浑身湿透,把她放在地上,回头朝惊慌失措的随侍小厮喝道:“快去请大夫,快去!”

    蒙间,她感觉到有人抬起了她,有人用温热的披风裹紧了她,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他的声音不时会在耳边响起,安稳了她迷蒙的意识,从那时起,她就很想很想,一直能听到他的声音。

    “姐姐,我从来不敢奢望能和他……和他在一起……我这么卑微……”自她的眼角渗出了清冷的泪珠,“可是你和姐夫把我接来了,我曾经以为,这是上天对我的垂怜。姐姐……”她深深地吸着气,犹如要为自己多贮存一点生机,“你能不能答应我,给轻眉一个机会……要是此次我安然无恙,你替我向六爷问明心意……可以吗?你可不可以帮我……与六爷……”言及此处,不知是身子已然吃不消,还是她自觉羞赧不能成言,一时没有再往下说。

    容迎初心下“咯噔”一声揪紧,只得道:“你和他的事,我都明白了。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等你身子痊愈了,咱们再从长计议,可好?”

    容轻眉神气渐弱,已是支撑不住,轻轻地“嗯”了一声后,便合上了眼睛,再度沉沉睡去。

    容迎初小心地为妹妹掖好被子后,起身看了秋白一眼,心知此时处处皆是耳目,便着意开口道:“轻眉的话,你都听到了?”

    秋白会心垂眸恍若未闻,静静地注视着容轻眉熟睡的脸庞,一动未动。

    容迎初轻轻叹了一口气,人恍若仍在戏里道:“你们都选了一条艰难重重的路,这日后牵扯不清,苦的终究还是你们自己。秋白,你一向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在这件事上,不要再叫我操心了,可以吗?”

    仿佛有寒流轻轻浅浅地淌过心头,秋白站在原地怔怔出神,仍是没有言语。

    容迎初心中有事,正想到外面去找柯弘安说话,才转身走没几步,便听得秋白的声音幽幽传至耳畔:“奶奶何必为难,此事关键,不是只看六爷心里有谁吗?”

    第五章 对决

    雨势滂沱,

    源源不绝倾盘洒落于单薄的油纸伞上,

    秋白和柯弘轩二人瑟缩于伞下,

    却似无从躲避,

    仍旧被雨滴打得遍身水湿。

    忽而觉得天大地大,

    他们的角落渺小如斯,

    连带他们的心内的情意,

    亦是微不足道得尴尬而无力。

    容迎初眉头一蹙,回眸看向秋白,只见她面上平静无澜,若无其事般守在容轻眉的床前。

    不禁心下怅然,掀了帘子走到屋外。柯弘安察觉出她脸色不对,追问之下,她方将妹妹和秋白的事悉数告知。柯弘安知道了事情始末后,神色亦凝重起来,道:“二叔他们如今蠢蠢欲动,正是想要拉拢咱们,让咱们替他们充当出头鸟的时候。要是现下跟他们提起六弟的婚事,无论是轻眉还是秋白,恐怕他们都会趁机拿捏咱们。”

    容迎初愁容满面,道:“我一直最担心的可不就是这个吗?我一直就在这个事情上拿不定主意。相公,六弟这边恐怕还要有劳你去向他问一句准话了。但是不管他心里怎么想,都得劝他一切守着礼数,这两个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清誉攸关。请他也务必自重。”

    当柯弘安问到了六弟的心意时,也是容轻眉身体好转之时。亲妹的性命无碍,容迎初亦放下了心头大石。只是紧接着面临的又是一宗棘手之事。

    自从听了容轻眉道出往昔与柯弘轩的交集后,秋白便一直寡言少语的,无论容迎初命她做什么,怎样做,她都只是默默应了,默默完成,仿佛连心思也显得飘忽不定。

    容迎初益发忧心,柯弘安劝她放宽心怀,她苦笑着道:“知道了六弟的心意,我反而更替这两个丫头担心了,尤其是秋白……相公,不知我的决定可是对的?咱们是不是非得走这条路不可?”

    “迎初,这些天我也在问自己,究竟该不该走这条路。可是眼下看你这副样子,我反倒坚定了下来。或许我是自私的,我只想要你好好儿的,只要你没事,什么方法我都想尝试。”

    容迎初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只任由他将自己拥进怀中。

    至夜,容迎初用过晚膳后屏退一应下人,独留下了秋白。她一手把秋白拉到身旁坐下,心下几番犹豫后,终究还是开口道:“丫头,今儿咱们好好儿说说你与六爷的事,好吗?咱们前儿商量的事,我心里还是拿不准主意,就是生怕委屈了你。如今我只想听你的一句心里话,你对六爷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

    秋白垂首静思片刻,抬头轻轻一笑道:“我不妨跟奶奶说句掏心窝的话,我眼见奶奶这一步一步走得艰辛,心里早就明白这个地方非我的长久之所。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会自寻烦恼。只消帮大爷和奶奶把事情办妥,我自然晓得抽身。”

    容迎初深深地注视着她,目内不由泛起一层水雾,道:“若非大爷处境凶险,我断断不能让你受这样的委屈。秋白,我得好好跟你说清接下来要做的事,若你觉得有半点不妥,只管说来,咱们自会另想法子。”接着便细细说了筹谋之法。

    秋白听了,面上并无波澜,只静静道:“奶奶的法子甚好,并无不妥,秋白愿意为大爷和奶奶效命。”

    容迎初轻轻叹息了一声,更握紧了她的手。

    正月初四,大夫再来替容轻眉仔细诊视了一番,方确确实实地告知容迎初其妹身子内的余毒已然清除无遗,只须好生调理一番,不日便会痊愈。

    容轻眉面色渐渐恢复红润,她一手拉着姐姐,羞怯道:“不知姐姐可还记得答应轻眉的事?”

    容迎初眉心一跳,拍一拍她手背道:“自然记得,你只管放心,姐姐一定会替你做主。”言罢,她回身对秋白道,“你随我来。”

    秋白心中知意,只敛一敛神,稳步跟在主子身后往外走去,一路穿过内三门、内仪门,再步出回廊,终于出了东院,来到了苑中的小花园内。似乎是有了某种感知,她的心“怦怦”地跳得厉害,只紧紧地捏着拳头,攥出了一掌心的汗。

    容迎初在花园的亭阁中坐下,抬首注视着秋白,缓缓道:“丫头,你从小随在我身边,在家中时总是抢在我前面把脏的累的活给做了;嫁到了柯家,你又是坚定不移地伴着我走下来,多少艰辛不易。细细想来,总是吃苦的时候多……”她眼圈一红,咽了一咽,又平静下来道,“你为我付出的,我都会记在心里。”

    秋白也觉唏嘘,慢慢摇头:“奶奶,这些难道不是秋白应该做的吗?你这么说,反倒像是要与秋白生分了。”

    容迎初垂一垂眼帘,掩下了眸中的不忍,道:“你还记得大管事刘嫂子的远房侄子吗?去年秋天时,随刘嫂子进府来给大老爷问安的那个刘禾?你当日远远看到他,还曾跟我说过,他面有福相,日后指不定能飞黄腾达。还记得吗?”

    秋白沉默片刻,方回道:“我记得。奶奶究竟想说什么?”

    容迎初略一沉吟,道:“我让大爷去打听清楚了,那刘禾年方十八,尚未娶亲,虽然出身寒微,可是甚有志气,如今正在家中勤读书,来日也是要考取功名的。”她抬一抬眼,“总也比配给府里的小厮强得多。”

    秋白脸色一白,惊疑莫定地瞪着主子:“什么配小厮?”

    “我如何忍心把你胡乱配给小厮?自然是替你寻了好人家,才能放心让你出去。”

    “奶奶要把秋白许给那个什么刘禾?”

    容迎初点了点头:“我已经跟大爷说过,会把你视作我妹子一般为你打点嫁妆,你跟着我辛苦了这些年,我必定不会亏待你。”

    秋白睫毛猛地一震,脱口道:“我心里只有六爷!”

    容迎初眉头紧锁:“齐大非偶的理,你懂吗?”

    秋白急问:“你难道没去向六爷问准他的心意吗?”

    容迎初板下了脸来:“不管他心里有你还是有轻眉,又有何用?你在这府里生活时日也不短了,还不知道这里面多少机关吗?恁地天真?他是爷,你是婢,即便他愿意抛开身份,不见得二老爷和二太太就能接受一个丫鬟为媳!”

    秋白冷冷道:“奶奶只是不愿意帮助我而已,你要是愿意相助,为何不能替我去向老太太求情,让老太太亲自为我做主?抑或是……”她目内带上了几分哀凉,“抑或是你想要帮的人,只有二小姐?”

    容迎初默不作声,如同默认。秋白胸臆间顿时有股被抽空的感觉,口不择言:“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这一声二小姐不过是心里敬着你们,容家也只是寒门,你当日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坐稳了大奶奶的位子,你难道都忘记了吗?我配不起六爷,难道二小姐就配得起吗?”

    容迎初瞪了她一眼:“我让你们要有自知之明,可是你们都做不到,如今倒都来为难我!轻眉是我的亲妹,她命悬一线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只有六爷。我不能眼睁睁看我的妹妹受委屈,何况她的身份总比你来得容易让二老爷他们接受。秋白,我并非不能帮你,而是以你的心性,难道能甘愿做小伏低吗?要是费心争来的只是一个妾的名分,何苦来哉!”

    秋白凄冷一笑,道:“时至今日,我才真真正正看清我在奶奶心目中的位置。难怪以往我总是不明白你心里想些什么,我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你,长久以来,我只是跟在你后头可有可无的奴婢!我没有自知之明,我是没有自知之明,总以为我待你如亲人,你也会在乎我的感受,原来并不是!”

    容迎初僵硬了面孔:“你还讲不讲理?”

    “我现在不是跟你讲理!我是跟你讲实话,讲你心里从来没有说出过的实话!这些年来,我安于我的本分留守在你身边,难道不是因为我心里在意你,自以为与你情同姐妹,自以为你是这个年代里最懂我的人吗?”秋白疾言快语,泪水潸然而下,“可事到临头,你才让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不配跟你的妹妹争,不配让你为我花心思,更不配再留在大奶奶您的身边!”

    容迎初将眼角的水湿拭去,冷声道:“我的一片苦心,你领会不了,也让我寒了心。咱们主仆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最后竟然敌不过一个六爷!好,好,甚好!我也总算看清了你。你要去争不属于你的东西,我便由着你去,只是我告诉你,你和六爷的事我和大爷是决不赞同的,莫说你是不会争到,即便你争到了,也不要从我房里出去!”

    秋白心头酸楚无尽,哽咽道:“奶奶是说,要把秋白撵走吗?”

    容迎初款款站起身,道:“你不是介怀自己只是我身边的奴才吗?如今我便给你个机会自己选择,要么留下,安安分分接受我的安排;要么离去,我也会念在主仆一场给你足够的银子让你在外头生活。”

    秋白悲极反笑:“原来,你宁愿把我赶走,也不愿意我留下妨碍你妹妹。”

    容迎初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她,往亭阁外走去,在走下台阶的时候,看到韦宛秋正从右方的假山后翩然绕出来,不由怔了一下。皆因心思烦乱,亦不予理睬,径自走开。

    秋白这时也转过身来,一眼看到韦宛秋,泪珠竟如断线的珠子般落下,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遇见你?为什么要让我想起过去的事?”

    韦宛秋看着容迎初远去后,方施施然走进亭阁里,将手中的金丝绣双蝶手帕递给秋白,道:“你不是自诩豁达吗?怎么竟为了一点小事跟你家主子置气?”

    秋白接过她的手帕,一边拭泪一边道:“我现在才知道,在她心里我不过就是个奴才。我一直对她忠心耿耿,可在我遇到我想要的人之后,她不仅不能相助于我,还为了她妹妹要把我撵走。”她看了韦宛秋一眼,“不知为什么,刚才听到她说的那些话,我突然就想起了你,好像有一点明白了你的感受。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因着那些莫须有的理由,必须眼睁睁地放弃,这让我怎么甘心!”

    韦宛秋目光中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在她身边多少年了?她为人处世的方法,你也不是不清楚,从你开始想要跟六爷在一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会阻止你。你偏偏要自讨苦吃,能怪她吗?”

    秋白面上一黯,苦笑道:“我原还以为我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你会比别人体谅我,没想到你也跟她一般见识,那我也无话可说了。”语毕,就想走开,不料韦宛秋却伸手拉住了她。

    “我不过是觉得奇怪,你们主仆一向情同姐妹,她怎么会下得了这么大的狠心,宁愿把你赶走,也不愿成全你和六爷?”韦宛秋紧紧盯着她的眼眸,“而对你来说,这个男人真的那么重要吗?以他的出身,在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你真犯得着为了他跟容迎初反目吗?”

    秋白轻轻挣开了她的手,语气中夹杂着几分伤怀:“我倒想反问你,柯弘安对你又有什么重要的?情之所至,能分清孰轻孰重吗?只是我跟你又不一样,过去的伤我已经不想再提起,能在这个年代遇到弘轩,是我的运气,我说不上来对他有多深的感觉,就是觉得跟他在一起很舒服,他就是那个对的人。既然我总有出嫁的一天,那何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他的出身我不在意,我也不强求什么大富大贵,我只想安安稳稳,还以为这个要求简单,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大的阻力。”

    韦宛秋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几遍,心下落定了一念,道:“你随我回屋子里去,我有办法可以帮你。”

    秋白半带犹疑地随她回到了南院中,韦宛秋将一众下人屏退后,方道:“在我看来,容迎初并非没有能力帮你,她当初险些因为出身被降为妾,后来是怎么解决的?不就是让马家把她认作义女吗?她能想到替自己找一个好出身,为什么就不能想到替你抬一抬身份呢?”

    秋白叹了一口气,道:“她一心想着替她的亲妹妹做主,又如何会替我着想?她们原是小姐的命,我只是个奴才而已,即便争到了,也只是一个妾的名分。”

    韦宛秋眸内闪过一抹精光,轻笑道:“要是我告诉你,我可以帮你顺顺利利地嫁给柯弘轩为妻,你愿不愿意答应我的条件?”

    秋白始料未及:“你可以怎么帮我?”

    “可不就是举手之劳么,马家能认容迎初为义女,我也可以认你做义妹。我认你做妹妹,你连姓氏一道改了,记入咱们韦家的族谱,你便是韦家的二小姐了。然后我再去向二太太陈明利害,要是她接纳你为媳,我韦家日后也必会对二房多加扶持。你有了好的门楣,对他们只有有利之处,他们如何还会不答应呢?那容迎初的妹妹,根本算不上什么。”

    秋白细细听着,韦宛秋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轻轻地碰撞于她心头,似带着极大的诱惑,让人欲罢不能。

    她思忖片刻,抬头看着对方道:“那你的条件是什么?”

    韦宛秋如春葱般细嫩的玉指揭开茶盏杯盖,雨前龙井清醇的香气顿时溢于一室,她描绘精致的远山黛微微往上一挑,如水秋眸内的杀气转瞬即逝:“容迎初得到太多了,弘安、孩子还有当家之权。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年宴上,她的妹妹替她挡了一劫,不见得她一直能逢凶化吉。她不把你当做自己人,你也不必对她留情。”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抬眸注视着面带惊疑的秋白,“只要你帮我想个法子,让容迎初这一胎不保,我自然会让你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地嫁给柯弘轩。”

    秋白一震,满面错愕。

    “你今日认清楚了她,也该知道,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会懂你。我们有幸相遇,知道了彼此的身份,也算是缘分。事至如今,除了我,还有谁能帮你呢?你要做个好人,回到容迎初身边嫁出府去,还是狠心这一回,让自己得偿所愿,也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秋白心头惶然,强压着几欲出口的话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往外走。韦宛秋冷冷地注视着她的背影,也不出言挽留。

    谁料,秋白缓步走到内堂门前时又停了下来,她脸色隐隐发白,回过头来道:“柯弘安把她保护得很好,她自己也很小心,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成事。”

    韦宛秋讥诮一笑,低头欣赏自己艳红如花瓣的蔻丹:“这个世界没有不劳而获,你想让我帮你,至少你要让我觉得你值得。”

    秋白双唇微微发抖,嗫嚅了片刻,方能清晰吐出言语来:“万一我失手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韦宛秋起身款款来到她身边,长长曳地的碧霞云纹裙袂散开了一地绮丽,益发映衬得一身浅粉色长衣的秋白单薄而寒微。

    “你若还想着要回到她身边去,我凭什么要助你这一回呢?”她姣好的芙蓉玉面上杀气森森,朱唇边却含着一缕不相称的娇媚笑意,“正如你今日跟我讲的这些,我凭什么相信你呢?这个府里的人都是做戏的高手,我怎么知道你和容迎初是不是在做戏呢?”

    秋白眼内露出一抹悲戚之色,沉声道:“做戏?我倒宁愿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没有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容迎初也没有因为这个而放弃我。有些事,永远不要知道,反而是好事。可既然现在都让我看清楚了,也就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韦宛秋垂眸含笑:“那我只管等你的好消息。”

    自从上回在年宴中出了鹤顶红一事后,容迎初的一应饮食比过往更为小心谨慎。另在东院内设了小厨房,由柯老太太另派可靠的丫头媳妇过来掌厨,每次由亦绿和秋白二人轮换着查验膳食,并亲自将食物送至容迎初跟前,当中再无第三人可接触到食物。

    秋白更比往日沉静了,虽然没有再在容迎初面前提起柯弘轩的事,但主仆二人之间似已无话可说,每到跟前伺候,都不过是例行尽己本分而已。

    这一日,照旧由秋白替主子查验安胎药汤,她把药另用小碗盛了,取银针探过无异后,方将余下的药汤倒进容迎初专用的镏银碗中。

    不知是否心中有事,她的动作也不禁迟缓起来,把碗放进食盒中时,手微微一侧,顺势将掌心的物事洒落碗中。

    一旁的亦绿瞥眼捕捉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不禁奇道:“秋白,这帖药方不是没有后下的药吗?”

    秋白神色一僵,忙强笑道:“没有,是没有……咱们就不要多说了,药放凉了可不好,得赶紧给奶奶送过去。”

    亦绿越发生疑,一手拉住了她道:“我刚才似乎看到你放了东西进碗里,究竟是什么?”

    秋白甩开了她的手,把食盒盖上:“你什么眼神?我哪有放东西进药里?快让开,奶奶还等着呢。”边说边提起食盒往小厨房外走去。

    亦绿满面狐疑,快步追到秋白身侧,再度拦下了她:“老太太和大爷都吩咐过我,一定要好生留心奶奶的吃食,要是奶奶出什么事,咱们几个也都别活了!你倒给我说清楚,在奶奶药里放了些什么?”

    秋白如有芒刺在背,分外难堪。她咬了咬牙,扬一扬手道:“瞧你说的,我是奶奶的陪嫁心腹,我跟奶奶可比你要贴心多了,难道我还会害她不成……”话音未落,便从她袖里掉出了一小纸包,那纸包掉落地上,撒开了一撮紫红色的粉末,一股特异的香气顿时弥漫开来。

    秋白骇得满脸发白,正要拾起那纸包,亦绿已抢在她前面拾了起来,秋白急得伸手去抢,亦绿一把推开了她的手,把纸包收到了身后,惊疑难禁道:“这不是麝香吗?难道你刚才放进奶奶药里的,竟是这麝香……”

    秋白强作镇定道:“这麝香原是我先前月事不适,问大夫要来止痛的,你不要见风是雨、疑神疑鬼的!”

    亦绿却是半点也不相信她的话,眼疾手快地夺下了她手中的食盒,快步往外走去:“我有没有见风是雨,请大夫来一看便知!”

    二人争持不断地来到了正厅中,一进门便见容迎初正坐在主位上,下首坐着容轻眉,以及前来请早安的韦宛秋。秋白面上的慌急之色更浓,几番想从亦绿手中抢过食盒未果,遂止不住扬声道:“食盒一直在你手上,如果药里真有什么,你也脱不了干系!”

    亦绿护主心切,倒也不曾想过这一层,一时怔住了。

    容迎初见状,皱一皱眉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秋白不等亦绿说话,急急道:“今日原该是我给奶奶送药,可不知为何,亦绿一直抢在前面,我不知她究竟有何居心!”

    亦绿又惊又怒,连忙把药碗从食盒里端出来,递到容迎初跟前道:“奶奶,亦绿刚才在小厨房里看到秋白往药里撒了东西,我问她是什么,她只不愿告知。后来又从她身上掉下来一包麝香仁,我便思疑她往药里下了,她只不承认,还反咬亦绿一口!”

    容迎初听得亦绿的话,顿时沉下脸来,冷眼瞪着秋白。

    容轻眉惊得面无人色,起身来到姐姐身侧,轻声道:“这两日姐姐总说觉得小腹酸酸胀胀的不适,不知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秋白走上前来道:“奶奶你不要听她胡言乱语……”

    容迎初吩咐身后的念珍道:“为避嫌疑,还是有劳念珍姑娘替我去把大夫请来。”念珍领了命自去了。

    容迎初看了韦宛秋一眼,道:“这一大早的闹出了这些事来,让韦妹妹看笑话了。”

    韦宛秋微微一笑,道:“一直以为姐姐待下人们是极为亲厚的,倒真没想到今日过来会看到这一出。知道的只说这些下人不知好歹,那不知道的,定会议论姐姐管教下人无方呢。”

    面对她这番嘲讽,容迎初却并不予反驳,只用手扶一扶腰背,眉头紧锁,面上更显青白。

    过不多时,念珍领了平日里替柯老太太诊病的刘大夫前来,容迎初指着桌上的药汤道:“好生查验一下这药里有无异样。”

    秋白站在旁边,额上已经冷汗涔涔,眼光不安地落在韦宛秋身上。韦宛秋却是似笑非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大夫取银针探药,又亲自啜饮药汤细加检验,闲闲如看戏一般。

    刘大夫放下药碗,面带紧张道:“回大奶奶,依老夫所验,这药里竟含有麝香!只不知大奶奶之前可有服下这碗药?”

    容迎初目内一凉,抬眼看向秋白,道:“没有。”

    容轻眉忍不住插言道:“可姐姐近日总觉得腹部酸疼,这又是何缘故呢?”

    刘大夫忙为容迎初搭了脉,良久后,方神色凝重道:“从大奶奶的脉象来看,奶奶的酸胀之症,该是这两日内才有的,是吗?要果真如此,那奶奶恐怕是从前日起便开始服这含有麝香的安胎药了。”

    容迎初身子微微一软,喃喃道:“前日便开始了?”

    容轻眉急不可耐地追问刘大夫道:“那对姐姐的胎儿可有影响?”

    刘大夫道:“倘若大奶奶连着把今日这碗药也服下了,那……胎儿恐怕便会不保。”

    容轻眉大惊失色,来到秋白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襟,怒道:“我姐姐一直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我姐姐?”

    秋白冷冷看着她,用力推开了她的手,道:“刚才一直拿着药碗的人可不是我,捉贼捉赃,你是要在奶奶的眼皮底下诬陷我吗?”

    亦绿不由慌了,急急道:“是我亲眼看到你把麝香撒进药里的!还有这包麝香仁,也是从你袖子掉出来的……”她“扑通”一声在容迎初跟前跪下,一字一句道,“我向奶奶起誓,若是亦绿所言是谎话,便叫亦绿此生不得善终!”

    秋白冷笑连连:“你发誓,我也晓得发誓。拿着麝香的人就是你,这还用得着多说吗……”

    “她是用不着多说,多说的人是你。”容迎初镇声打断了她,“秋白,在我跟前,还需要来这一套吗?”

    秋白怔了半晌,方道:“你宁愿相信她,也不相信我?”

    容迎初垂一垂眼帘:“这两日喝下安胎药汤后总觉不适,是我让亦绿今日留心你的举动。”

    秋白始料未及地紧瞪着她,发不出一言。

    容迎初深吸一口气,转头让刘大夫另开一个误服麝香后调理身子的药方,又命了容轻眉和念珍一起跟出去打点。

    韦宛秋别具意味地看了秋白一眼,站起身道:“好一出清理门户的好戏!姐姐当这个家可一点都不容易呢。宛秋就不妨碍你们了。”言毕,悠悠然告辞离去了。

    一时内堂中便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

    “亦绿,你没有做错,不需要跪,更不需要发此毒誓。”由始至终容迎初的声音都是平和而冷静的,仿佛已经将眼前的人看穿。

    秋白面上有着大势已去的颓然,眼睛却一瞬不移地注视着座上的主子。

    容迎初扶着亦绿的手站了起来,缓步走到秋白跟前,语意中带上一抹哀痛:“从你决定要在我药中下麝香那一刻开始,你已经想好了,不会再留在我身边,是不是?”

    秋白本还兀自强压着心头的惶然,此刻闻言,再止不住目泛泪光,道:“是你先放弃我。”

    “所以,你如今是要让我知道,你为了达到你的目的,可以不惜代价,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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