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宅斗之玉面玲珑第2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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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宅斗之玉面玲珑 作者:

    容迎初松了一口气,道:“得义娘这一句,迎初便放心了。”她目带关切地看着唐姨娘,“义娘只顾着担心迎初气色不好,可是您的脸色也比前次见面时差了些,大夫人的病究竟是怎么了?”

    唐姨娘面上泛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怨怼,道:“大姊那样子,恐怕也就是近日内的事了。可她虽病得迷迷糊糊的,竟还留神替老爷定下了可配续弦的人选,她的贤惠识大体,真真让我望尘莫及!”

    马灵语皱眉道:“大娘当真跟爹提起了那位礼部员外郎李大人的妹妹?爹可曾答应了?”

    唐姨娘冷笑道:“老爷自然不会太过拂逆她的意思,不过她先下手为强,也得看她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我倒也不担心,她也就只在这几日了,我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容迎初知她心里也是烦扰之至,劝慰了几句后,也不便多逗留打扰,与马灵语一同返回柯府不提。

    至傍晚时分,柯弘安一回到府中,便急匆匆来到容迎初的内堂,拉过她的手道:“我听夏风他们说起,你今日到马家去了?路上来回也得两个时辰有余呢,你身子怎么吃得消?”

    容迎初微笑着为他脱下大氅,道:“我觉得镇日在这府里闷得慌,便出去走动一下,找义娘说说话。这一路他们都小心照看着我,不妨事。”她让静竹把衣裳收起来,又命了亦绿给送进来热茶,方道,“你今日到部里应差,韦将军有何异动?”

    柯弘安拉她到身边坐下,道:“今日倒是风平浪静,听吴大人说,韦将军在早朝上一语未发,甚是稀罕。他下了朝后,也不像平日里跟同僚们议事,独个儿打道回府了。”他取过暖意融融的手炉,放在妻子手里焐着,又道,“说不定他就此偃旗息鼓、知难而退也未可知。”

    容迎初听说韦英这日竟是不声不响的,只觉得内里必有蹊跷,可听相公如是说,又知是不想自己多虑的缘故,便点头称了是。

    他想了想,终还是开口道:“迎初,你到马家去,可是为了我的事?”

    她知是瞒不过,只得如实道:“义父是兵部侍郎,也是你的上峰了,万一你那边事发,我寻思着,或许义父能帮上一把。”她停了停,握住了他的手,“相公,我知道你总怕我担心,不让我多过问这些事,可是咱们夫妻长相守,又何须有这些顾忌?”

    柯弘安轻轻叹息,目内带上了一丝感怀。正欲说话时,门外传来亦绿的声音:“大爷,大奶奶,西府的陈妈妈来请,说是二老爷有事寻大爷和奶奶商量,请你们二位过去一趟。”

    柯弘安和容迎初闻声只觉意外,柯弘安来到门外,果见廊下站着陶夫人房中的管事陈妈妈,便问道:“二老爷可说了所为何事?”

    陈妈妈恭恭敬敬道:“回大爷的话,二老爷和二太太只说有极要紧的事,必须马上告知大爷和奶奶二位。所以劳烦大爷和奶奶往西府去一趟。”

    如此便也问无可问,只得换过了衣裳,坐上暖轿往西府而去。待一下轿,陶夫人竟亲自迎了出来,一手拉着容迎初,好一番嘘寒问暖,与他们一道走进了西暖阁。

    进门便看到候在堂阁中的柯怀祖,柯弘安和容迎初忙敛衽行礼。柯怀祖从临南窗的炕上站起,虚扶了他们一把,道:“咱们自家人碰面,就不拘这些礼数了。”

    各自分了主次落座后,陶夫人微笑着对容迎初道:“这大冷的天,原是不该让你奔波才是,我说要到你们东院里说话的,就是你们二叔说怕人多事杂,说不清会不会被人留心了去,还是咱们西府这里清静,所以便辛苦你们跑这一遭了。”

    容迎初顺着她的话客气了几句后,柯弘安转向柯怀祖道:“二叔让我们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

    柯怀祖目带探询地看着侄子,道:“我依稀听闻,韦将军要你跟随他前往青州,可有这样的事?”

    柯弘安与容迎初心下均是一惊,相视了一眼后,柯弘安道:“消息传得这样快,连二叔也得悉此事了?”

    柯怀祖面上泛起忧愤之色,道:“这么说,此事竟是真的了?韦将军此举当真是强人所难,你是咱们柯家的长子嫡孙,如何能跟他远走?”

    陶夫人亦蹙眉道:“当日那韦氏进门,竟肯屈尊为平妻,我已觉得古怪。没想到竟打的这个主意!”她斜斜看了容迎初一眼,又道,“我听语儿提起,你今日和她回了一趟娘家,该是为了这事去找亲家老爷帮忙吧?我可也真真替你们着急,话说回来,出这么大的事了,你们怎么也不来跟我们做长辈的言语一声呢?只凭你们二人之力,恐怕不好解决吧。”

    柯弘安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多谢二叔和婶娘的一片心。事关重大,弘安已在筹谋应对之策,你们不必担心。”

    柯怀祖却摇了摇头,眉间深深陷入了一个川字,脸色益发沉重:“此事我尚不知大哥是怎么想的,可是在我看来,绝不能让你跟韦将军走。我今夜让你们过来,除了向你们问明此事外,还想跟你们商量应对之法,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处于孤立无援之境地。”

    容迎初暗自犯疑,口上只感戴道:“要能有叔婶们出手相助,自是更让我们定下心来。只是,不知二叔和婶娘有何良策?”

    柯怀祖道:“那韦英虽然势头强劲,但他也并非没有顾忌之处。你今日去找亲家老爷也是一个好法子,但若是我和亲家老爷一块出面,找到韦英的上峰辅国大将军钟延,让他去牵制韦英,可说是万全之策。”

    他的话如是一根救命稻草,陡然给了绝处中人以一线生机。容迎初心下不禁急切,正想再问,却见柯弘安侧过脸,目带犹疑地向她递了一个眼色,竟是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心中一动,有几分明白过来,不由更紧绷了神经。

    柯弘安想了想,不动声色开口道:“二叔说的固然是万全之策,只是,弘安这边不知要如何配合?总不见得要劳烦二叔费尽心思、上下奔忙,而侄儿却坐享其成吧?”

    柯怀祖闻言,半垂下眼睑,没有马上回话。陶夫人看了自家老爷一眼,已是心中有数,遂转向容迎初道:“你当家已有一段时日,想必也该发现咱们府在祖茔附近所置的产业,地契和房契,还有账本都仍在苗氏手中吧?”

    容迎初听她冷不丁地在这时提起产业的事,心下一沉,愈发小心翼翼,便也不正面回答:“这两日正在清算旧时的账目,千头万绪的,一时还不得要领呢。”

    陶夫人干笑一声,道:“你摸不着头绪不要紧,我帮你理理清楚便是。咱们家除了在祖茔附近置下了地亩和庄子,也分别在东郊和西郊一带置了房舍和田地,还有临安大街上一溜的铺子,都是咱们柯府名下的。这年年的供给之费可是源源不断的呢,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何过年前竟没有这些地亩、庄园和铺子的进项?可不就是全绕过了公里,都到苗氏手里了么!”

    容迎初面上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多谢婶娘提点。”

    陶夫人看她并不接自己的话茬,不觉有些不悦,只平一平气,又道:“迎初,我冷眼瞧着你挑这个担子也甚是吃力,柯府家大业大,让你一个年轻媳妇担着,也是为难。上回我曾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与其另费心思去让苗氏把这些产业的账目交出来,不如咱们趁早准备分家的事,届时有族长替咱们主持公道,柯府公里置下的产业她全数都得交还出来!只要把韦将军的事摆平了,弘安仍能留在柯家,好歹还是长房嫡子呢,你们必定是占头一份,断没有那老三老五的什么事!”

    容迎初知她想说的必不止这些,只唯唯地应着,先不表明态度。柯弘安面沉如水,道:“如今有二叔出手相助,替弘安摆平韦将军一事,又有婶娘帮衬着筹谋分家,当真是弘安的福气。对二叔和婶娘的这份恩情,我和迎初真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柯怀祖笑得意味深长:“咱们宗族里的这些后生一辈里,就数弘安你行事最为知进退了。”

    陶夫人道:“可不是吗?还能体会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一片苦心!也不枉我们替你们盘算周全。”她忽地垂首沉吟片刻,复抬头道,“我记起来,咱们在几年前置下这些产业的时候,就曾有约定,各房按年掌管地亩、银粮、祭祀的供给之事。咱们如今便说好了,在分家时,弘安只要对族长明言往日的这个约定,因过去几年你二叔不在府里,便由长房来掌管。现下按着旧时的规矩,你那一份仍交由二叔掌管便是。”

    柯弘安和容迎初脸色均是一沉,全然明白了叔婶二人的意图。柯弘安冷笑了一声,道:“我要是没有听错,婶娘的言下之意,是想在分家之时,要我让出家业?”

    柯怀祖忙不迭摇头道:“并非如此,都怪你们婶娘没有把话说全,按着旧时的规矩,是该轮到我们二房掌管各方产业的供给之事没错。若然你不必跟随韦英离去,分家亦是对你有利之举,可你们到底年轻,没经过历练,先不说轮管的事,就是作为长辈我们也该帮衬着你们打理家业才对。”

    柯弘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拉着容迎初一同站了起来,道:“二叔的心意,弘安大抵晓得了,也心领了。至于韦将军一事,毕竟是弘安自己处事不周所致,原该自己设法应对,便也不劳二叔操心了。”

    陶夫人面上一沉,冷冷道:“我还道你们是聪明人,原来也不过如此!我们给你铺好的阳关道你不走,即便你守着家业不放,倘若韦将军那一关你过不了,终是逃不过一无所有!”

    容迎初淡然一笑,道:“婶娘自然是用心良苦。不过相公如今虽身处险境,但也并非没有转圜之机,正如二叔所说,相公是柯家长子嫡孙,是断不可跟韦将军远走的。正因为相公是长子嫡孙,即便日后当真要走分家这一途,也该依足规矩来。要真的分家了,那按房轮管产业一说也就不再作数,婶娘所说的让相公把他的家业交给你们掌管,更是无稽之谈!”

    柯怀祖垂头掩下目中的不满,低低咳嗽了一声。陶夫人脸上早已没有了笑容,她睨了容迎初一眼,站起来道:“那敢情好!我便提醒你们一句,依着老爷的安排,你们该留的自然能留,该有的必定会有。若你们不自量力,来日也别怪我们不顾念叔侄之情!”

    柯弘安想也不想,与妻子一同行了告退之礼:“弘安无德无能承受二叔和婶娘的大恩,不便强求!至于叔侄之情在二叔心目中的位置,弘安亦无力左右!时候不早,侄儿先行告辞!”

    从西暖阁出来时,夜色更浓。廊外的树影婆娑,密密匝匝的枝丫随风摇摆,映落满地森森碎影,险些连脚底下的路亦无以看清。

    柯弘安提着八角风灯,与容迎初牵手往庭院外走去。容迎初心头止不住一阵阵发紧,她挨近相公,低低道:“当真是前有毒蛇,后有猛虎。”

    他的面容在重重暗影中益显深沉,悄声道:“咱们自己心里有数,知道个中机关便好,也算是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来日总有可乘之机。”

    容迎初轻轻颔首,不再言语。

    夜风拂过几许霜寒之意,有人远远站在院落中,目送着他们夫妻二人的背影。幽浅的一声叹息,掩不下潜藏其中的隐隐忧虑。

    他站在她身后,轻声道:“秋白,自你从大嫂身边离开后,我们便没有再碰过面。我原还道是你恼了我,不曾想今日小嫂过来寻二太太说话,竟提起了你我的事……我才明白了那夜你所说的话。”

    秋白依旧背对着他,侧过脸来,眼角余光中留心到他灼热的目光,心下蓦地一揪,耳畔回荡起韦宛秋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已经向二太太暗示了你和六爷的事,也跟她说好了你将会是我韦家的义小姐,配六爷绰绰有余。二老爷回来了,我看二太太是要打分家的主意的,只要你以韦家小姐的身份嫁到二房去,我便会在这件事上助他们一把。当然,他们必须帮我,帮我把弘安从柯府逼走,万万不可在关键的时候坏我大事。”

    乍听得此言时,她心下暗自惊异,只道:“本来柯大老爷和大太太就巴不得柯弘安离去,现在你让二老爷一并向他施压,确实是万无一失的好计策,还是姐姐你的心够狠。”

    韦宛秋冷笑一声,道:“逼他无路可走的法子有很多,自然有向他施压的人,我犯不着再为这个伤脑筋。二老爷正打他的如意算盘呢,我也是多给他一条路选择而已。”她不知何故稍有停顿,似是带了一丝疑虑,“容轻眉走后,你反倒不太与柯弘轩见面了,我原还以为你从此没有了顾忌,会多和他在一起呢。”

    秋白显出了几分不好意思来:“你以为这是咱们的时代吗?真能想见就见?好歹还是在府里,孤男寡女的,我也生怕别人说闲话呢。要是让二太太听进了耳里,指不定会怎么看我,要有什么打算,反而被动了。”

    韦宛秋微微一笑道:“正如你所愿,我已经跟二太太说过了,你找一个好的时机去见一见柯弘轩,让他向二老爷他们提出向你提亲。要是他们有意与咱们合作,必然不会放弃你。”

    秋白点了点头,暗暗沉下心底的怅然。

    就在早上时,她便在前庭的大花院里看到了他,许是刚刚办完差事,他带着几个小厮从府门外走进,行色匆匆。她远远望见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眼神,背过身去。韦宛秋派在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惜儿指着柯弘轩道:“姑娘,你没瞧见那是六爷吗?”

    她瞟了惜儿一眼,可对方仍是不依不饶:“咱们去向六爷问个好吧!”她心下一慌,忙伸手拉住了惜儿道:“我今儿个这衣裳颜色太素净了点,六爷不喜欢。”

    惜儿掩口笑道:“姑娘可真有心思。”

    到了晌午,从西府回来的韦宛秋,便对自己说了那么一番话。

    终究是避无可避。

    再次见到他,差不多也是在第一次碰面的地方,仍旧是清清冷冷的夜晚,她袖中亦揣着那相遇之初他赠予的陀螺,人面依旧。

    心绪全非。

    秋白唇边扬起一抹苦笑:“是吗?你明白了我的话?”

    柯弘轩却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只微笑道:“你让我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要相信你。先前你到小嫂身边去,流言四起,各种说法都有,都是对你的中伤。可我相信你,知道你并不是那样的人。但这段日子总也不得见你,也不能跟你说话,也不知你的境况如何。直到今日,才知道你背后的苦心。”

    秋白转过身来,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道:“六爷你也知道我背后花费了那么多的工夫,也是用心良苦,全为了今日这样的结果,求得一个顺理成章。其实,你也曾经思疑过我,是不是如旁人所说的那样,是不是?”

    柯弘轩端详着她的脸庞,须臾,方道:“我并没有想那么多,我只知道……等着你,不管怎样,我都会等着你。”

    我会等着你。

    这一字一句,熟悉如斯,谁说情到浓时,不是这般的痴意绵绵?

    曾经以为,自己真能做到重获新生后便可将旧日的伤痛抛诸脑后。真以为做得到、看得破,将过去的喜和悲,视作过眼云烟。

    这些年来,努力扮演这个新角色,每日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照着水盘中的自己,悄悄告诉自己,我已不再是我,请活好这一生。

    那千疮百孔的过去,忘记吧。

    日复一日,总是如此。不知从何时开始,方发现,这已成了一个习惯,也是一种悲哀,昭示着她根本没有忘记过。

    她曾对韦宛秋说出:“何必抱着伤痕不放,一次一次揭开伤疤,不疼吗?”说出这句话的当天晚上,没有人知道她曾躲在屋子里饮泣了好一阵子,然后擦干泪痕,照旧出来欢笑着侍奉主子,依旧是那个伶俐开朗的秋白。

    她垂首笑了,却是满目的凄冷:“六爷,秋白很想知道,当日大爷来问你的心意时,你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柯弘轩凝神片刻,眼中浮起几许情深,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要问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留心于她,那是在大嫂刚过门的时候,我曾亲眼看到有人要买通她陷害大嫂,可是她严词拒绝了,那时我就敬其忠诚之志。也是从那时起,我记住了她的名字。一直到后来,我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管不住自己的耳朵,总想看到她的一举一动,总忍不住打听她的事情。”

    秋白两眼微红,抿紧唇没有作声。

    他深吸一口气,语意益发诚挚:“还记得那晚我们在这里相遇吗?那夜,并非偶然,是锄石来告诉我,你到西府来了,我特意出来候着你,看咱们能否有缘遇上的……秋白,秋白,我如何会不知道你的名字,如何会认不出你来?你的名字在我心里已经辗转了许多回,总也不敢叫出来,直至遇到你。”

    决定与他相见,一路走过来时,她便暗暗在想,如果,他真的能打动她,她真的能够把所剩无几的柔情寄予他身上,那就走出那一步吧。既然生在了这个年代,总是要倚托乔木的,倘若真的能再爱,何不给自己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

    可是每走出一步,总觉得心无限地放下沉落,止不住回想起过往的某些片段,支离破碎,一个是他,一个是他。

    瞒着容迎初偷偷去见他,不过是借着那份心虚的感觉,让自己对他多添一点求之不得的期待。不是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吗?

    人贵自知。难道她当真不能明白在这个年代,一份自知竟值千金吗?

    全因她自知与他相隔万重山,方会任由自己从他身上寻求虚无缥缈的寄托,在得不到的痛楚之下,麻木自己对过往的放不下。

    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重新去爱,也许就能忘记过去吧?

    秋白从袖子里掏出了红木陀螺,捧在手心中,浅浅笑着道:“是,你瞧瞧,这只陀螺就是那天晚上你送给我的,我很欢喜,拿着它在大奶奶跟前显摆了好一阵子。大奶奶还说,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让我自己晓得轻重。”

    柯弘轩不由紧张起来,急切道:“并非如此,这个陀螺是我自小的珍藏,是爹送我的,我一直很珍视……而且我并不是随意……我是看你真的喜欢,才会送你!”

    秋白似是并未听到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手中的陀螺出神。

    为何还要欺骗自己呢?究竟能不能爱上跟前的这个人,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在年宴之上,容轻眉中毒时,他脸色大变地随着众人上前来照应,虽不敢太过出格,却仍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后来又乘人不觉时来到耳房窗外,轻声问候她:“突然听到你们这边出了事,我心慌得很,又怕是大嫂有事,你会受连累。后来看到你无恙,我才放下心来。秋白,你没事就好。”

    那一刻,她怔怔地立在窗下,耳闻着他的喁喁细语,险些便要感觉到心头的温情,险些便要真真切切地动了心,可是,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心冷如冰,怎么也热不起来了。

    她左手拉过他的手,把右手里的陀螺放进他掌中,低低道:“六爷,这个既然是你父亲送你的,我便不该让你割爱。如今我便物归原主。”

    柯弘轩一惊,忙不迭地抓住了她的手,道:“我总觉得你今夜有点不同于以往,秋白,你可是怪我,怪我这段日子都没去看你?我曾在万熙苑门外等你,我怕大嫂见怪所以一直不敢进去找你……”

    “六爷,你先听我说好吗?”秋白挣脱出自己的手,方觉自己十指竟止不住轻颤,她抬头看着他焦灼的眼眸,话音轻浅却笃定,“如果你真的心疼秋白,那我求你,求你去跟二老爷和二太太表明心志,无论如何……都不会娶我为妻,也不会纳我为妾,总之,不会与我有丝毫的牵扯,你与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柯弘轩一震,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秋白,只见她神情凄凄戚戚,眼中却又是淡淡静静,不禁让他回想起那个雨夜,回想起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原来,从那时开始,她便已然有了变化,是他过于大意,是他后知后觉。

    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为何?为何你会这么说?秋白,我不懂你。”

    秋白笑得凄微:“六爷,那天晚上,我曾问你,我是不是一个值得相信的人,你说是。既然你愿意相信我,也请你现在不要多问我为什么。你不懂我不要紧,我只求你答应我这个要求。”

    柯弘轩只觉惊异与心痛:“你现下这般求我,就是为了让我向爹言明……不娶你为妻?不与你有丝毫干系?你还要……与我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每启齿一个字,他便觉唇舌间愈苦涩入心,“你要我答应你这些事,还不让我知道缘故,你又把我置于何等境地呢?”

    她往后退开了一步,清冷道:“有一些事,是我一开始就做错了。我以为有你陪在身边,我可以慢慢地改变我自己。可是我却忘记了,要忘记一个人,便爱上另外一个人,前提是能够爱上另外一个人。”

    他似懂非懂,益发觉得心如刀绞:“什么忘记一个人,爱一个人?你究竟想说什么?难道……你心里另有他人?”

    秋白眼角慢慢地渗出了一点水湿,重重地点了点头,哽声道:“是,是。我知道这个在你们的眼里,是有违妇道的,我不是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配不起六爷你……所以,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柯弘轩震惊不已:“你说的都是真话?”

    她视线渐渐模糊,眼前的他,很快便看不清了。

    从来便没有看清楚过他,因为他从来没有进入过她的心。

    长久以来,她带着一副陌生的身躯生存在陌生的时空中,直如身在梦中,不过是逃避罢了。

    只是今夜的这一场折子戏,也是时候落幕了。

    她哑声道:“每一句,均出自肺腑。”

    他面色惨白如纸:“那你以往的每一句,都只是谎话?”

    “轩六爷。”她倏然端端正正地朝他行了一个礼,“你是主子,我现下虽名为韦奶奶的妹妹,过去却也只是一个奴才而已。我曾得蒙爷的眷顾,是我的福气。若我曾博得爷的一点欢心,那也是为奴才的应尽的本分,请爷不必放在心上。”

    他始料未及,半晌,方凄然而笑,喃喃道:“为奴才的本分?为奴才的本分?”

    秋白直起了身,接触到他黯然神伤的眼光,心下只觉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静静道:“我要说的话,都已经悉数告知六爷了,想来……你也不愿再见到秋白,我便先行告退了。”

    他只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回应。

    她垂下头去,转身就要走。

    他却在这时冷不防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道:“前次我被二太太责骂办事不力,一时萎靡不振,是你陪在我身边。我问你,倘若我被二太太打发去打点庄园,便与下人无异,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不中用,会不会与其他人一样看不起我。你说你陪着的人,只是我,不是六爷,不是柯弘轩,只因为我是我。这一句,也是谎话吗?”

    她驻足,回头看向他。

    他没等她说话,再度开口道:“既然我在你心里,曾经不是六爷,不是柯弘轩,为何到了这一刻,你要说你是奴才,我是主子?我在你面前,从来就不是什么主子,为何你对我所做的一切,却又成了奴才的本分?”

    她心头一酸,泪水潸然而下,道:“因为我无法爱上你。”她缓缓地从他手中挣出自己的手,他那样不甘与不舍,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自掌中离开,如是失落了什么,灰败无尽。

    她没有再犹豫,也不宜再逗留,回身快步离去。

    返回至万熙苑南院时,韦宛秋正端坐在正厅中,慢咽细品一壶新沏的迷迭香花茶。看到她回来,慢条斯理地招呼道:“终于把你盼回来了,先过来喝杯茶吧。”

    秋白来到桌前坐下,接过紫砂茶盏一饮而尽,平下了些许心潮的起伏。

    韦宛秋看着她,柔婉笑道:“有你这么喝花茶的吗?倒像喝酒似的。怎么样?六爷有没有答应你?”

    秋白定一定神,展颜笑道:“这个自然,我已经和他说好了,他很快就会去跟二老爷他们说我们的事,你只管放心。”

    韦宛秋掩唇而笑:“这本来不就是你们两个人的好事吗?怎么倒成了让我放心了?”

    秋白含笑道:“若不是有姐姐你从旁协助,我也不能这般顺利,如果在我这里出了什么岔子,不是要辜负你的一番心意吗?所以让你放心,也是我对你的报答吧。”

    韦宛秋笑而不语,为秋白再斟满了茶盏。

    外头通传的周妈妈这时快步走进来道:“奶奶,大太太房里来人了,说请奶奶您到华央苑去一趟。”

    韦宛秋亦不以为意,依旧闲闲品着花茶,待一盏茶工夫过后,方悠悠起身道:“任凭她来的是谁,出去回说我尚要更衣梳妆,让她在那儿候着便是。”

    周妈妈依言出去了。

    韦宛秋拉了秋白一道进入内堂,细细挑了衣裳,又让书双重新绾了个灵蛇髻,再调了胭脂重新匀妆,如此一番工夫,足用了半个时辰。待得韦宛秋装扮一新走出内堂,那候在廊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巧凝早已是脸色僵硬,目含隐怒,只不敢发作,冷声道:“韦奶奶好精致的妆容,怪道要花费这些时候。只是大太太这个时候请韦奶奶过去,也是因着事出紧急,韦奶奶要悉心装整原也不必在这一时。”

    韦宛秋扶了扶发髻上的点翠凤形金簪,转头对丹烟道:“这大冷的晚上,虽说有暖轿,外头风也大,你进去,帮我把那银白底色盘锦镶花的貂毛斗篷拿来,不要那大红猩猩毡的,红红的俗气。”

    巧凝闻言,顿时拉长了脸,道:“韦奶奶,大太太让您过去是为了大爷的事,都这个时候了,恐怕不宜再耽搁。”

    韦宛秋瞥了她一眼,道:“都说大太太规矩严明,在华央苑里伺候的奴才都是一等一的知礼数,今日姑娘这急急躁躁的模样,当真当不上这稳妥二字呢。”

    巧凝平白等了这一阵子,本已气恼,这时听她这番无理诟病,益发有气,却也是半点奈何不得。

    当韦宛秋到达华央苑时,苗夫人淡淡睨了她一眼,严声对巧凝道:“行事益发没谱了,我吩咐你即刻去请韦奶奶过来,必定是又上哪儿打牌讨酒吃了吧?都这些时候了,才把韦奶奶请来,我这儿的要紧事没的也被你耽搁了!等下还要上大老爷那儿去呢,都怪我平日里对你们太过宽厚,今儿个可得依足了规矩来,周元家的,你领这小蹄子下去受板子!”

    巧凝慌得跪倒在地上,道:“奴才不力!奴才知道大太太之事不可延误,早早便前去请韦奶奶,可奴才未能及早告知韦奶奶大太太的事急,平白耽搁了这些时候,求大太太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韦宛秋见状,如何不知苗夫人指桑骂槐的用意,只轻轻哼了一声,便别开了脸。

    苗夫人低低咳嗽了一声,道:“原便是你的不是,想来韦奶奶一向知轻重高低,如何会是她故意延误?罢了,今儿事急,你们都下去,回头再治你们的罪!”

    待下人们都退下后,苗夫人眼光疑忌地落在韦宛秋身上,道:“我道你一向知轻重高低,不承想,一直是我高看了你。”

    韦宛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翠玉镶米珠的耳坠,道:“下回要是娘有要紧的事寻宛秋,也请娘言明一声,大可不必遮遮掩掩,让人摸不着头脑。到头来,宛秋还落得一个不知轻重的罪名。”

    苗夫人眼中掠过不悦之色,道:“你既要实话实说,我便与你实话实说。我听闻你今日曾到西府去找了二老爷他们,此事当真?”

    韦宛秋也无意隐瞒,干脆道:“娘的耳报神倒是得力。”

    苗夫人嘴角一垂:“你与弘安之间的事,只是咱们长房的事。我可不知原来你和二房还有牵扯。”

    韦宛秋笑笑道:“娘,你可知你为何身子会一日差比一日?那是因为你凡事多忧思的缘故。说白了,就是你老人家管得太宽了!”

    苗夫人脸上一白,冷冷地盯着她:“我倒觉得我是该管的事没管好,譬如年宴上那一宗,我就一直没有好好问你究竟打的什么主意!那些首饰银票如何会到了紫文手里,你又为何在年宴上说那些混账话?有些事,我不说,只是想给彼此一个回旋的余地。只是没想到,这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韦宛秋冷笑道:“娘之所以想要一个回旋的余地,也是有缘故的。这个缘故是什么,娘自己心里清楚。如今我爹让相公履行承诺跟随我们远走,是我的头等大事,是相公的头等大事,也是柯家长房的头等大事!我想相公和我一起走,我爹也想我们随他一块走,而你们……”她故意停了停,轻蔑地瞄了苗夫人一眼,“在这间屋子里,除了我,还有谁更希望相公远走青州呢?”

    苗夫人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也别笃定得太早,以弘安的性子,能心甘情愿地听任摆布,与你们父女俩离去吗?这些日子里,弘安和那容氏都做了哪些事,你又知道吗?”

    韦宛秋道:“这些倒也不劳娘来提醒。事情到了这一步,我只想让娘明白一个道理,你知道什么,需要做什么,是娘你自己的选择。说穿了,这一次我爹让弘安走,是我们韦家的事,是我们父女俩让你们遂了心愿,帮你们除去眼中钉、肉中刺,得益的是你们罢了!”

    苗夫人已料到她是这般认定,虽觉心下腻味,却也不恼,只道:“这么说来,我们原是要谢你的。只不过,我是看不明白,为何此事又会与二房相干?秋儿可不要告诉我,今日到二房去,只是闲叨家常这般平常!”

    韦宛秋好整以暇地捧茶饮了,皱眉道:“这六安茶的口感就是差那么一点!”她垂下眸,缓声道,“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没想到娘还是不依不饶。弘安的走与留,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我和我爹才是此事的关键,你们要有什么主意,总也越不过我去!形势早变了,不再是娘一言堂的时候,也早不是我追随在娘身后的时候。所以,有一些事,娘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苗夫人依旧面沉如水,突然便笑出了声:“秋儿啊秋儿,我不是劝你不要笃定得太早吗?让弘安离去是全靠你和韦将军,这没有错,可如今此事不是还没有定下来吗?变数可多了,你真以为,你不仰仗我们就能成事吗?”

    韦宛秋脸上一沉,不言不语地把茶盏搁了下来。

    苗夫人看到她这神情,知她仍是有所顾忌的,心头不由松了松,一边从炕上下来,一边道:“现下快到戌时了吧?老爷还在明昭苑里等着咱们呢,咱们这就过去吧!”

    韦宛秋有些微意外:“这么晚了,还去见老爷?”

    “可不就是为了弘安的事嘛,弘安违背当日的承诺不愿跟韦将军走,老爷可是生气得很,让我把你找了来,一起跟弘安说个明白呢。”苗夫人道,“如此,也是时候探知一下弘安去留的虚实了。”

    容迎初因这一日奔波,甚觉疲惫,从西府回来后便歇下了。柯弘安想着陪伴在妻子身边,便也没去书房读书,只在外厅里挑灯夜读。

    过了戌时一刻的时候,外头夏风伸进半个头来,悄声道:“大爷,王洪来请,说大老爷在明昭苑里等着,让大爷即刻过去。”

    柯弘安心下一沉,这一日早晚也该来的,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正想要回话,却听内堂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不由转身进去,果见容迎初已经醒来,正起身披了外裳。他不由着急:“你怎么又起来了,赶紧睡下。”

    容迎初身子虽然倦怠,神思却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人躺在床上良久了也只是半梦半醒,睡不安稳。此时听到夏风的声音,更是打了个激灵,整个儿清醒过来。她道:“我这一夜心神不宁的,总觉得会有什么事要发生,果然想事事就来了。还是让我陪你一块过去吧。”

    柯弘安知她是横了心劝不回来的,只得道:“爹这个时候把我叫过去,必是为了韦将军一事。这是我们父子俩之间的恩怨,我也是时候跟他说清楚我的打算了,不让他再从中作梗。所以你还是不要跟我过去为好,你在旁,我反倒有所顾忌了。”

    容迎初听他这么一说,心下越发不安,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不声不响地伺候他更衣,送他出了门外。

    一时睡意全无,她左思右想,唤了亦绿等人进内侍奉更衣后,命她们不必在身边伺候,独自一人离开了东院,悄悄往南院偏门而去。

    早已有人相候在此。只见那人身上罩着一袭浅灰色斗篷,风帽挡住了泰半脸面,整个儿侧避在昏暗的高墙之下,恰到好处地隐没在了阴影之中。

    容迎初“呼”一口吹熄了风灯,来到她跟前,悄声道:“如何?”

    她低低道:“今日韦氏到二房去提起我与六爷的婚事,以此来拉拢二房与她联手逼走大爷。”

    容迎初眉头一挑,冷笑道:“原还道她能有何不得了的手段,也不过如此。”顿一顿,又道,“只是这样一来,你得费些心思拒绝这门亲事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奶奶放心,我已经跟六爷说清我对他并无意,让他自去回了二老爷他们。”她加快了语调,“大太太连夜寻了韦氏过去,不知所为何事,奶奶要留心。”

    容迎初道:“我晓得了,我这就去了,你凡事当心。”与秋白道别后,她方匆匆往明昭苑赶去。

    当听到“安大奶奶来了”的通传声时,柯弘安僵冷的面容上泛起了几分讶然,他急急迎出了门外,一手扶着容迎初,蹙眉道:“我不是让你不要来吗?怎么不听我的话?”

    容迎初与相公一同走进内堂,眼光落定在苗夫人身侧的韦宛秋身上,微笑道:“既然韦妹妹也在,我这个做姐姐的怎能不来?不管是什么事,我如今身为府里的当家人,于我便是责无旁贷,既然老爷和大太太都在,我这个做媳妇的也该尽一份力为相公分忧才是。”

    柯怀远板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苗夫人掏出手帕掩口低低咳嗽了一声,道:“来了便好,来人,快给大奶奶看座!”韦宛秋闻得此言,转首冷冷睨了她一眼。

    柯弘安扶着容迎初来到楠木圈椅跟前,又命人取来灰鼠椅搭小褥铺了,方让妻子坐下。

    苗夫人看着容迎初,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真假不辨的关切:“这大夜晚的,你身上还穿得这么单薄,没的让我们和弘安心疼呢!周元家的,快去把手炉取了来给大奶奶焐着!”

    容迎初含笑欠了欠身:“多谢大太太关怀。”

    苗夫人忙道:“快别这般见外,咱们是一家人,不管弘安来日在哪儿,咱们也还是一家人呢!”

    韦宛秋讥诮一笑,道:“瞧姐姐喊的这声大太太,倒显得我喊这声娘不合规矩了,也是,向来把大太太当娘的也只有宛秋罢了,只不知娘还把不把我这份孝心放在眼里?”

    苗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秋儿这张嘴儿越发厉害了!你的孝心我自然是记在心里,可是迎初是有身子的人了,又是你的姐姐,弘安对她的心疼我们都看在眼里,我这个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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