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皇后赫舍里第7部分阅读
重生皇后赫舍里 作者:
烦,我饿了。”
无论多么高高在上的人,总也有天真的一面。从科尔沁嫁过来十多年,在这宫里变得最少,改得最少的,无疑是最幸运的。每当皇额娘这样,玄烨心里提着的劲儿就能松一松。
可是今天不同。刚才……
希望皇额娘没有多想,不要迁怒芳儿。没谁教唆什么,别乱想,乱想就完了。
有一种人无论到哪儿,自然而然就成了主角,喜怒哀乐众人瞩目,想躲也躲不过。慧敏坐下来,这三个都还站着。
“我是来吃饭的,不是让你们看我吃饭的。”一直拉着芳儿的手,到此时也未松开。慧敏已经将它捂得很暖和,再拉一拉,她就紧挨着坐下了。
“皇额娘,您偏心啊。”玄烨一直盯到现在,总算放心了,他也坐下。
“我偏心是应该的,我们都是女人,你了解女人吗?”慧敏接着说:“皇上,也不关心关心你媳妇,芳儿的手可凉啊。”
“是么。”在母亲面前跟媳妇亲热的男人才是真傻呢。玄烨没有动,故意叹气:“还说呢,皇额娘,我的手都成冰的了,您也不拽拽。”
“傻小子。跟你说正经的呢。净瞎扯。”慧敏这回来,有很多人跟着。其中的吉雅嬷嬷很懂医理,有什么毛病,搭下脉就知道。服侍多年也很默契,慧敏才抬眼,她就过来。
果然带了她。芳儿的心沉了一沉,面上没动,保持笑容,轻轻一翻手就躲开了,笑着说:“皇额娘,我没事,您不用担心。咱们吃饭吧。”
“有秘密呀。”慧敏眯眯眼睛:“成,随你。我饿了,咱吃饭。”
跟婆婆一块儿吃饭的媳妇,要顾的就全不是自己。重生之前多年相处,慧敏喜欢什么,芳儿早已了然于胸。现在是发挥所长的最好时机,没有任何人会比她更出色。
“皇额娘,来,这块。”玄烨点点前面的鱼,让侍宴的太监动手:“肚子上的肉卸了。”
“要靠后点儿的。”慧敏才皱眉,芳儿就接上话:“皇上。”
“不可能,我能不知道。”玄烨脸红了,他用眼神拼命暗示芳儿要低调,低调。
“对。”慧敏不屑一顾地踢踢他:“你小子心里想什么呢,离间我俩呢,嗯?”
“不是,我,哎哟。”玄烨叫苦连天:“您说什么呢,我冤啊。我是明白了,有了芳儿,您就不要我了?这不能吧?”
“就能。我呀,我还想把芳儿接到我那儿住去呢。”慧敏紧跟着调侃:“听说,皇上最近很快活呀,嗯?”
如果这些做戏也可以算作成就,那什么都不会白费。玄烨想得心头暖起来,这一刻的缓解,他盼了很久。此刻是唯一能令他焦灼的心暂时安歇的时光。在后宫里,总还有一个地方能让他安心,放心。总还有。
除此之外,再实现一件事便真的可以高枕无忧。而这件事,很多人也是心知肚明,只差不敢明说。
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会是谁给他生?到这会儿,玄烨像蝴蝶一样到处忙,会是谁?
被当成猎物的滋味真不好。睁开眼睛,闭上眼睛,都不觉得自个儿是个人。会有觉得矫情的,肯定会。后宫三千呢,委屈什么呀。可是除了芳儿,也许再不会有人明白,玄烨走进她们屋子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
他在想朝堂,想她们身后的人,想她们的名字下边排列的一个个关系图,想得,想失,想利,想害。想进,想退,想高,想低。可是爱在哪儿呢。没有。想得太多了,爱就没了。
靠近她们就是靠近一张张网,务必不能被网住,要像条鱼,从这边游到那边,再游回来。小心翼翼,胆战心惊。她们同样年轻,同样美丽,或许也一样无辜,可是命运的安排下,只能这样。
因为说实话,也没有谁会真的有胆量对皇帝全心全意,因此必须付出的代价,她们敬而远之,望而生畏。到宫里来,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让家族更好的活下去,让自己更好的活下去。为了好好地活下去,务必得先有个孩子。
难得皇后空出位置来,别人还不抢疯了吗。
她们抢得越紧,玄烨就越觉得无力。她们不是女人,而是一个个抢粮食的“耗子”。
这算不算是芳儿的意外之得?跟她作对的人,会否有朝一日在想明白之后,痛呼后悔?
很多人看不了这么远,她们会后悔的,只是先一步上了芳儿的“船”,以至于必须跟她同舟共济,必须装得卑微如仆。自从玄烨暂时远离芳儿,以平衡后宫,对她亲厚之人也格外避让。惠嫔、清芸那儿都成了冰窖。清芸是亲妹妹,没得怨,惠嫔的怨气也只能藏在肚里,叹自个儿眼力不好。
谁在这时候与她结盟就表明要领取同等待遇,谁会这么傻呢。淑妃自作主张与皇后称了姐妹,贞嫔其后才知,立刻想到她也要跟着倒霉,立刻怒火冲天,叫嚣道:“我真倒霉做你的妹妹,好事没我,倒霉就拉着我,现在谁不知道皇后失宠,你还要往前凑,这下好了,皇上本来召我就少,这下肯定更不待见我了,哼。我,我要去举报,我要告诉鳌拜,你们两个合伙对付他!”
“闭嘴!”这些私密都是领到自个儿的承乾宫才说的,怎么敢大声,淑妃毫不容情地截断她,步步近逼,逼得她坐倒在凳上:“你去告诉他,去告诉他呀。看他什么反应,去呀!他当你是宝贝呢,你去呀!”
狠声恶气的样子不像姐妹,倒像仇敌。贞嫔骇住了,不一会儿挤出笑脸来:“姐姐,我说着玩儿的,既然跟皇后拜了姐妹,这也是好事,我恭喜你。我不会说出去的,你放心。嗯……”犹豫了半天,贞嫔观察着神色有点缓和了才续道:“你什么时候能跟她说一声,想法子让皇上升我为妃呀。你都是她‘妹妹’了,这个不难办吧。哎呀,我可委屈了,你不知道……”
由于中午淑妃留在坤宁宫用膳很久未归,贞嫔猜不出二人密谋什么,一时心急,去而复返又去寻她,结果在宫门口遇见前去看望的娴妃,还有常嫔。
娴妃久病在身,一向不被重视,然而视而不见不行礼也是不行的。自从上回常嫔被连累落水,姐妹二人对贞嫔的态度自然不会太好。贞嫔自个儿也有心病,这一趟,心病越发重了。这一礼不算什么,随后芳儿也只召了这两姐妹,却教她回去,贞嫔因此感到尊严被狠狠践踏,胸口的气总是抹不平。
只盼一朝得志好好报复吧,只可惜,这一切都要指望他人成全。若不能,就休怪我下手狠毒了。将淑妃求了半晌,她仍不为所动,贞嫔负气地扔下话来:“好呀,姐姐,那就别怪我替你,送你的皇后‘姐姐’一份大礼,哼。”
很快玄烨就要去南苑,随侍的后妃必然不少,芳儿不会缺席。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此事,想必鳌拜一定很高兴。
不仅是他,所有盼着皇后丢脸的人都会很高兴。在后宫,关怀从来都要辨别许多遍才能相信它是真的,而陷害,不会有人怀疑。
危难之时的探望便显得格外珍贵,白天,就连芳儿也没有想到,娴妃居然能来。
其时膳毕,玄烨送慧敏刚走,屋里人都随意些。芳儿知道娴妃身体欠佳,便在床上垫了枕头,让她靠着,被子也给盖上,一边照顾,一边问候:“你的例安我早免了,说过不必过来。”
“我应该来看看您。”月信久来不走,脸白若纸,惨惨欲死。不是无数的补药补着,娴妃怕也完了,她知道,有很多人把这个算在皇后头上,说是皇后害的,她很歉疚。
“是我应该去看你。对不起,我应该去看你才对。”再险恶的地方总有一颗人心是热的,雪中送炭的,不一定包藏祸心。芳儿触了触她的手,讶然道:“这也太凉了,他们怎么给你调养的?太不像话。这么久了!”
“不怪他们。是我自己运气不好。”娴妃说得咳嗽起来,身上一动,她的脸色即变:“糟了!”
羞愧无地,死了也不管用。芳儿看她脸色便已明白,急忙说:“没事,就我,没别人知道,我领你去换衣裳,没事。”
月信湿了褥子,印了一块红,先拿被子盖着。芳儿赶快安排娴妃让她的人给料理。偏偏这时候,清芸又来了。不知道这事儿,一把便掀开,笑着说:“姐姐这儿有暖被窝我盖会儿,呀!”
血,丢人的血,还是新的,清芸急忙别开眼睛,芳儿过来没有说话,绷着脸给盖上了。这是默认么。清芸看见它,脸色变得极为奇怪,说不出是幸灾乐祸,或者同情,总之不正常。
她眼珠一转,便说:“姐姐,你……”
“是我不小心弄的。”芳儿知道她在暗示什么,越发凑近了道:“怎么了?你很高兴?”
“没,没。”是很高兴。高兴极了。清芸想,任何人知道皇后这样,都会很高兴的。
第二三章 皇后有喜
第二三章 皇后有喜大家抢得你死我活,这时候皇后仍然来着月信,这可真是不幸呢,如此重大机密难怪要捂着盖着了,多令人沮丧懊恼呀。芳儿的反应令清芸自以为料定重心,急忙快撤。这些天来猜这个的不少。有担心的,有害怕的,有侥幸的,她也是其中之一,如今心定了,定了就不管别人。
忍着芳儿,让着芳儿,一切都做得很像在履行誓言,然而清芸内心深处却很清楚,卧薪尝胆罢了。时局是考验耐心最好的关口,明明有机会却要忍着不动手,心有多疼,多躁,都得摁着。
要得到皇上的心,得先在他眼里是个人,得先让他看得起。玄烨正在风口浪尖上,也去推一把,他虽然不说,心里可记着呢。年轻记性好,没准儿能记一辈子。眼前虽然难熬,熬过了便是雨过天晴。清芸这样安慰自己,又想,更何况,芳儿的运气实在不好,老天都不疼她,活该。虽然没占着什么便宜,想着芳儿要倒霉,清芸也会觉得相当愉快。
机会总会有的,清芸坚信。
南苑行猎终于成程的日子,气温回暖,没什么风。天很干,躁得人们的脸都撑得紧紧的,得不停地眨眼,把眼睛润着。玄烨笑说这是老天给面子,知道都出来玩所以赏的。既然是这样那便很好,之前有意随行的,通通不用劝退。
由于是大婚后的首次出猎,太皇太后特别慎重,一定要跟来。太妃,慧敏一干人也不会落下,至于玄烨后妃中善能骑射的再挑上几个名份够的,已经热闹不小了,这还仅仅只是后宫,前朝当然也得算。随扈的博果尔跟济度,还有穆里玛的好兄弟济世带着各自的人马,一溜长蛇般地行进,浩浩荡荡的,光听脚步声,心就是烫的,青春昂扬的朝气,压不弯的脊梁和热血,看见的人,都明白得很呢。
较劲的好时候到了,在道旁等候已久的班布尔善扬脖瞭望,轻哼道:“嗯。”
“啥意思啊。”遏必隆接了话茬儿,紧接着也看明白了:“哟,我说嘛,督练营的人先走哎。”
在这样的日子,鳌拜一党不可或缺地都来露脸。虽然穆里玛跟荣喜的事儿黄了,可是玄烨那儿在装傻,这边也就死命摁着当风平浪静,大家都有数,南苑行猎是大事,先把这个糊弄过去再说,真的要做“大义灭亲”的戏,犯不着也绝不是现在。
穆里玛是千万不能来了,无论如何得让让。忍一时平风浪静,鳌拜也得格外留心,谨言慎行,耀武扬威的时候非得忍这忍那,起因竟是为了女人,这能不让人憋屈吗?
所以啊,自己人可得争口气。两营的人,谁先谁后,连这个,也得争。
督练营,有他们在前边走,可算是把济度跟博果尔的气焰踩下去了。要说不服,还真不行。济世既是穆里玛的好兄弟,也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儿,到京城已经许多年,根也算扎下了,大家有亲有故,撕不开脸。玄烨发话谦让,济度跟博果尔纵然心里难受,先憋着吧。
说起济世,穆里玛跟他最亲,因为他是救命恩人,有些时候连鳌拜也不能劝下来的,他可以。幸好大家是友非敌,这会儿阴郁的班布尔善虽然不曾说什么,心里却高兴得翻浪花呢。
这也算找回面子,却不是人人快活。遏必隆干笑两声,低下了头。他的处境尴尬到现在不是一两天了,持续就是受罪。相比这些毫无畏色的初生牛犊,他连挺直胸膛的勇气都没有,太羞耻了。
才往下望,远处寒光刺心。遏必隆敏感地抬头,一望果然是鳌拜。杀气腾腾的,不由分说便过来。急速的脚步像一头怒火冲天的豹子,每根胡子都是立着的,眉毛吊着,眼睛瞪着,想吃人。
最怕这样,遏必隆赶快低头往旁边看,谁想这一看便见了更不该的,鳌拜白色的靴边染上一点殷红色,这血是新的。显然出大事了,班遏在对面望见,都没动。玄烨的圣驾快来了,都要按顺序列好,这不是闹着玩的。再大的火,也得压。
这一趟,四大辅臣都到了,重要的臣工也到了,争强斗胜的,一个也不会落下。
走虚礼花了太多时间,真正进入围场时早已过午。扎了营,外边一堆候着的,玄烨在帐里由芳儿换好戎装,拉着她,不无得意照着镜子,笑道:“看,咱们般配吧?嗯,还得是咱俩!”
“皇上,没人这么夸自个儿的。”芳儿有些哭笑不得,眼睛绕到后面,看看他的辫子,顺便紧了紧:“哎,穗子要散啦。”
“那你给我系上。”玄烨靠近耳边,轻轻地眨了眨眼:“系我心窝上。”
“勒不住。”心头虽甜,芳儿却狡黠一笑:“勒紧了,我怕有人咬我。”
“谁敢咬你?”玄烨一兜手便将她的腕叼住,认真凝望:“谁敢?哎哟,真凉哎。”
“没事。”为什么凉芳儿有数,她会护好自己。也就一时半刻,待会儿就好了。衣裳换好,她仔细端详一阵,终于说:“挺好,不错。”
“也不多夸两句。”玄烨把放在软榻上的狐裘跟坎肩看了一遍,好生嫉妒:“给那小子就做这么好的,夸我都舍不得。”
“行啊,待会儿您亲眼见了他,把他宰了,成不?”芳儿一边笑,一边轻轻地推:“您不出去就把脸转过去,我要换衣裳啦。”
“没事,我伺候皇后换衣裳。”玄烨露出的眼神,一瞬便改了,嘻嘻笑着说:“你脸色不太对,待会儿就别出去骑马了,我找人给你看看。”
“不行,外边都等着呢,不出去像什么样。”曾经福临在的时候,慧敏也是因为行猎闹别扭不肯出去,结果闹了笑话,丢了人,这回不能重蹈覆辙。
知道后妃们都在想什么,知道鳌拜党也盼了很久,想必那些自以为是的人们,都在等着看好戏吧,那就请你们,好好地睁大眼睛,好好地看。
半柱香后,芳儿总算出来了,艳丽的明黄把所有人的眼睛都拽了过去。玄烨拉着她,站在她身旁就像一棵安然的树,有多爱她,稀罕她,都在眼睛里呢,那眼睛里全是火,烧得艳艳的,后妃们的吸气声都响起来,不甘的滋味就是火星儿,撩得心尖儿痛痛的,没办法。
是真情还是假意,谁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的。班布尔善只一眼就明白了,他又哼哼:“嗯,两口子不错啊,哎,老丈人,您看呢。”
班布尔善还以为是遏必隆站在身旁,就将肘子轻轻地推了推,逗他玩,结果推完了再看是鳌拜,马上就给噎住了咳嗽,赶快拿帕子擦嘴。
鳌拜的脸色比刚才更不对了,即使极力克制他也要炸。遏必隆偷偷地猫过来,也不敢告诉班布尔善他发现靴尖有血,因为他乱猜,害怕猜对了。
那血不是外人的,是其其格的,她整天威胁阿玛说不让她嫁布日固德,她就白刀进红刀出来,今早终于实现了,刀子捅进肚子,眼睛都没眨一下。赶在这么要紧的时候,鳌拜不疯才怪。闺女交给郎中救命,他得赶过来伺候皇上行猎,得装没事人。这还不算,再一会儿,他真的受不了了。
女人们上了马,玄烨请太皇太后下旨比赛,都不许拘束,也不许退让。一会儿欢声笑语响起来,对严肃正经的大臣,特别是鳌拜又是不小的刺激。
他们很快也要跟着伺候,都不得闲。
热闹的赛马开始了,太皇太后和太妃列座观赏,慧敏也来凑热闹。玄烨扬鞭跑了一会儿,回头看时,却不见芳儿。
她在后边悠哉悠哉地溜步子呢,情愿做那最后一名。贞嫔磨磨蹭蹭地跟着,盯着她的马蹬子,老在想她为什么还没有掉下来。
——这是她替淑妃送的大礼,得跑起来才够看呢。想想吧,飞驰中的皇后突然翻下去了,那得是个什么样?
灰头土脸?不。那可不光是丢人的事,跌个四脚朝天,像癞蛤蟆,这个脸面再怎么挣也挣不出来吧?
贞嫔陷入美梦里,不知不觉就更慢了。清芸从旁边溜过来,扬鞭笑道:“我给你加把劲儿。”
“啪”一下打在马后,贞嫔便如离弦箭冲出去了,笃笃笃快如疾风吓得她直叫。其后会发生什么,她不知道。
没人管她,大家都在望皇后。无数目光盯着芳儿在走,看她面如平静的湖水,都有些讶然。能在群臣间如此淡定的,绝不像十三岁的少女。
心乱如麻的鳌拜还没上马,仍在定神。芳儿瞧瞧将到他的跟前,不动声色,勒缰回收,将手按上小腹,皱眉道:“哎哟,我肚子疼。”
“怎么了?”两旁自有随侍之人护行,闻言立刻大惊:“皇后?”
“不行,好疼。”芳儿拧住秀眉,手打晃:“来人扶我,坐不住了!”
第二四章 喜从天降
第二四章 喜从天降眼睛都盯过去了,一会儿,拉马的拉马,搀人的搀人,紧张得跟救火似的。太皇太后本来跟娜木钟聊天正嫌烦呢,隔得不远也看见了,这下借口也不用找,话也没说完就站起来。
“姐姐。等茶来了再……”娜木钟心怀鬼胎,故意说茶凉了让换热的,就是要等一个人,结果算盘打错了,这会儿,谁都不是主角,芳儿才是。
这事闹得,围着她的顿时来了一大堆。朝臣们没敢动心里也慌,他们只恨不能凑近了好好看清楚,唯有瞎猜。鳌拜的脸已经扭成一团,心乱如麻,班布尔善跟遏必隆见到这样,早知于己不利,越发担忧。
倒不是长他人志气,都是有预感的。若真是肚子疼,芳儿怎么样也得给忍了才是,万不该大庭广众叫出来,失了皇后的体统。况且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走到鳌拜那儿就连马也坐不住,要说没有内情,谁信呢。
片刻照料好了,太皇太后跟娜木钟跟进帐去。芳儿被放在榻上,苏麻喇姑扶住软枕,让她好好靠着,太皇太后坐下来,摸摸她的手,嗯了一声:“有点凉。吴太医呢,怎么还没来。”
“哦,叫了吧?”娜木钟惴惴不安地安慰:“姐姐,没事,已经叫了。”
虽然盼着皇后丢人,但在这会儿要弄出点什么事来,娜木钟却也不想,因为没有喜悦的预感,这就表示,要“坏事”了。这样的众星捧月曾经也出现过,对她而言,绝非什么值得庆贺的美事。
被当成宝贝虽然很暖心,却是有些气闷。芳儿老实地呆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皇玛嬷,嬷嬷,我没事,真的。”
“没关系,我喜欢握着你的手。孩子,这样暖和。”太皇太后伸手把被子拉开,又往上盖了盖,才道:“苏麻,再拿个暖炉来。”
“是。”苏麻才刚要退,想起来又道:“主子,皇上那儿?”
“先别叫他,让他再玩会儿。”太皇太后抬抬手:“男孩子疯起来没够,野马似的,让他再闹会儿吧。”
苏麻领命去了,太皇太后一直坐在床边,安静地守着,从没有离开视线。芳儿平静地望着她,在这双充满睿智的眼睛里,她看到了安定和慈祥。无论遇上什么,太皇太后永远都稳得住。
掌心的热劲越来越强了。芳儿虽然没说什么,双眼却渐渐湿润起来。在无言的交流中,她看到了作为强者应有的表现,相比之下,她还差得很远,不过,她一定会努力的。
太皇太后回以慈爱一笑,芳儿坚毅目光诉说的决心,太皇太后已经感受得很明白了,赞同也期许着。
到此时,众人盯了许久的帐子终于开了,吴太医急步进来,客套话不让多说便去请脉。出于谨慎,摸了一遍,再摸一遍,蹙着的眉头顿时开了,笑纹立现,喜不自胜,连连道:“哎呀,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上,皇后这是有了!恭喜呀,这是喜脉!”
像榔头一样的句子,让娜木钟的眼前变得摇摇欲坠起来。猜测随着这句话被证实了,幻想被打碎了,她的某项努力,又完全白费了。就在今天,想着给芳儿最大的打击,让她乃至太皇太后都着急上火,如今看来一定是笑话了,是的,一定是笑话。
就在太妃伤心难过和羞耻的时刻,吴太医激动的溢美之辞还没有结束,不一会儿,回来的苏麻喇姑也知道了,欢笑立刻充满了整个大帐,难于自控的喜悦都要长翅膀飞出去。
“这下该让他回来啦!”苏麻一边说,一边急着叫人:“快,请皇上,有大事,请皇上!”
“是该叫他,叫他马上回来!还有,该回来的,都叫回来!”太皇太后也笑着,又将手指刮了刮芳儿的鼻子,嗔道:“小滑头,坏死了。”
“皇玛嬷。”芳儿不好意思地红了脸,轻轻摇摇头,示意别让外人知道。这点伎俩瞒他们是够的,在太皇太后面前便是献丑了。太皇太后舒心地揪揪她的指尖,又将暖炉拿过来塞进被里。再回头时,面色阴郁,惭色难掩的娜木钟还僵着呢。于是她便咳嗽一声。
“唔。哦,恭喜,哎哟,恭喜太皇太后,恭喜皇后,哎呀,我们大清又有福啦,皇上洪福齐天,哎呀,真是大喜呀!”娜木钟醒神了,用最快的速度来做好人,可惜太晚了,这戏做得太假。
这边这么热闹,外边也不差。太皇太后说消息等会儿再宣布,那些还在乱猜的臣子们就只好继续候着。按理都该去伺候玄烨了,都耗在这里,难免觉得小题大做。
第一个躁起来的是班布尔善,外边没风天太干,干得他嗓子疼老咳嗽,又要对着鳌拜,实在受不了,便说:“得了,皇后闹肚子不舒服,我们跟这儿干嘛呢,皇上那儿还等着,到底走不走啦?”
“要不咱先走呗。”索尼一把老骨头都跟着玄烨去了,苏克萨哈也跟着,四大辅臣少俩,这可不像话呀。遏必隆也是同样受不了鳌拜的压力,故意找个借口。
走了就虐不着他们了,不走才好呢。才一会儿,这些人就看见芳儿进去的帐子里飞跑出一个太监,翻身上了马,得得儿的,跑得飞快。
“是找皇上去的。”望方向已经明白了,班布尔善心里更酸,说话很轻:“别让我猜中了,哼。”
“我说您把话说清楚成么。”遏必隆最恨他这样:“糁得慌,老这样。”
“好事儿。不信等着看吧,笑声都飞出来了,还不明白?咱们没什么,那些女人,嘿嘿,她们就好看喽,”班布尔善玩味地望他一眼,拿肘子顶顶:“待会儿您得顶住,别哭。”
“我听不懂了,我哭什么呀。”遏必隆皱皱眉,又被看不起了,真无奈。
剩下没人管的鳌拜,还是一句话没有,他盯着帐子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大踏步地转身,即刻便上了马。
“哎!”敢这样潇洒擅离者,也只有他。班布尔善颇有些后悔地拦:“我说,您别当真啊,我说得又不算!”
“那我怎么办呀,我走不走呀。”马儿扬尘撩一袍子灰,遏必隆抹抹心虚逼出来的汗,抱怨连连:“我说就怨您,每回就这么挤兑我,现在怎么回事,真是。”
遏必隆其实也不傻,他猜得也差不多了,只是他跟鳌拜不一样。鳌拜猜中了,火更盛了,就能马上找个撒气的地方,他不行。
芳儿这招使得太好了,把男人的心窝都砸出坑来了,砸得狠狠的,重重的,准准的。还不起。
鳌拜快被气死了,他的算盘又给搞砸了。埋进宫里那么多钉子,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皇后还是能做第一个,还装腔作势地闹出来,就等着这一刻呢吧,好,好极了!
想削中宫的面子,削不着了,想拔索尼的头筹也拔不了,当初是他死命说芳儿没有资格当皇后的,如今这一击便教所有面子全都散了,还有何话好说,没了。
很快还会更多人感同身受的,更多女人。
另一边的玄烨正是心花怒放的时候,他正跟着济度还有博果尔等人在追逐猎物,才只射了一只鹿,便有人来吵他,禀报说贞嫔那里出了事,非要请皇上前去探望。
贞嫔从马上摔下来了,清芸一路相随,亲眼看着的。仰面朝天,真像个癞蛤蟆。她躺在地上叫唤,一边喊疼,一边说:“叫皇上来,呜呜,我要皇上给我做主,呜呜……”
马儿跑偏了,这片山林很空旷,一时还没什么人追过来,清芸听见了,撵着马儿过去,在她面前停下,自在地说:“哎哟,怎么成这样了,呀,你的马蹬子怎么坏了,嗯?”
“呜呜,我要皇上,是你害我的,我要皇上做主……”马蹬子确实坏了,贞嫔摔下来时,有一只卡在她的脚上,幸亏这样,若还连着,一路拖行她不死也得重伤,害人终害己,这也是报应,至于事态为何演变至此,就算借她一个脑子,她也是想不明白的。
此时此刻,变成如斯田地,仍不悔改,她不起来就是要等玄烨来看她的惨样儿,好好地安慰她,报偿一下她受的苦。
清芸很快猜到了,狡黠地笑着,又眨眼,在马上弯下腰来:“我说,好妹妹,我要是皇上,我肯定先问你为什么马蹬子断了,你躺在那儿不动,小心草从里有蛇咬你哦!”
原本只是吓唬,谁承想是真的,话音刚落,便有奇怪的声音响起,悉悉嗦嗦的,让人心里发毛。
“别,别过来!”真见到时,再想拔脚跑也晚了,这一动贞嫔才觉得骨头疼,脚扭伤了,怎么逃。
草从里露出丑陋的三角蛇头,幽深的光,邪恶而危险。
“我要死啦,不要过来,不要!”贞嫔挣扎地叫着,拼命挪动自个儿,可是太迟了,它已飞蹿而起,她只得闭眼。
“叮!”飞驰的箭将它钉在树上,贞嫔却已无福得观那潇洒的一刻,一个容光焕发,面罩寒冰的少年随后驱马而来。
“这么有本事,会救人呢,简郡王的儿子,就是了不起啊。”清芸回头只望一眼,心头便已火起。
“贞主儿受伤了,吉主儿就算跟她有仇,也不该趁人之危。”德塞淡淡地回了一句,翻身便已下马,近前察看。
“你!”不是芳儿说过,他是救命恩人,清芸怎样也要再抢白两句,这刻对英雄表现全无赞叹,只有鄙夷更深:“您说得对,咱们今天才认识,我没资格管您的闲事,您扶她,扶得好,待会儿见了皇上,给您记一功。”
玄烨真的很快来了,可是才到这儿,连马儿都没站稳,另一边赶来报讯的太监也追到了。听了喜讯,玄烨心都飞了,恨不得胁生双翅,哪里还管别的,立刻加鞭,笃笃地去了。
马儿急得很呢,蹄子正踏在好地方,贞嫔手上一紧,双目即刻便睁,叫唤道:“要命啦!疼死我了,皇上救我!”
回应她的,是马儿撩起的一汪土,送进了嘴里。
第二五章 绝色挟私
第二五章 绝色挟私这下热闹得跟过年一样了。玄烨才进了帐子,三两步便到榻边粘住芳儿不放。人都看着呢,娜木钟第一个笑了,抿抿嘴,暧昧地说:“皇上,您慢点搂,小心肚子。”
“唔。”玄烨红了脸,急退一步:“哎哟,我不搂她,我就跟她说句话。”
“瞎闹。”太皇太后起手拍他的肩,另一边苏麻端了凳子,他坐下了。看得人不少,他和芳儿浑身不自在。
“要不咱们先出去吧,不然他们都不知道望哪儿了。”慧敏进来得比玄烨稍晚些,凑前几步,悄悄冲芳儿眨眨眼睛,笑眯眯的。
秘密终究被揭开,也终究完成使命。在这儿点燃了,就像一支惊天的爆竹,把人心都顶开了花。嫉妒的,憎恨的都有,想不通也只有自个儿难受。
离了大人们,玄烨才真正地放松了。回头望望侍立的下人,他们十分乖觉地都走了出去。玄烨因此向芳儿又挨近了些,轻轻地把手贴上她的肚子。
“能碰吧?不能碰我就躲远点儿。”天真的句子里有一些惶恐,没有半分嬉皮笑脸。玄烨抬起手来,又缩了一缩,芳儿不点头,他便不敢再近。看是如此认真,芳儿不由被感动了,叹道:“我没那么娇气,可是皇上,您现在碰它,也碰不着什么。”
“不,他已经有生命了,你信吗,他能听见咱们说话。”为人父母的滋味能这么早尝到,这些都要感谢芳儿,谢天谢地,老天答应了请求,第一个孩子,是他和她的。
就让那些嫉妒的女人们先站一边去吧,没有谁能忽视中宫的存在,也没有谁可以在我最心爱的女人面前臭显摆。任何居心叵测的家伙都得接着忍下去,一想到这儿,玄烨就觉得无比快活。
这一胎千万是男孩。他是亲政前最好的礼物,最好的。除了那些女人,也让鳌拜好好看看,他的芳儿到底配不配做皇后。让他们通通闭嘴。绑手绑脚已经太久了,该是反过来拧着他们的时候。玄烨再想,想到鳌拜跟遏必隆,笑容很快收了回去。
“皇上,别太累了。”芳儿挺挺身子坐起来,给他擦汗:“跑急了吧,全是汗呢。”
“不急,我从娶你那天就盼着了,总算盼到了。”有些心里话除了她谁也没法说,玄烨不想错过机会,他激动地按住她的手,深情地说:“芳儿,这个孩子太重要了,你跟我都明白,他不仅仅是咱俩的。”
这个孩子必须也扛得了千斤重担,他在无数刀剑般的注视下成长,要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什么是忍耐与坚持,唯有如此,才能真正地承载独特地位所带来的荣耀。他必须是勇敢的,刚强的,只有这样,才能抵受得了无数的怨恨和嫉妒,以及那些暗地里总也不会停止的诅咒。
这才多会儿,已经开始了。安营的分帐里,没有哪间是清静的,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讨厌的蚊子总也不飞开,在那儿转来转去,转来转去。
内容都很好猜,全是在说芳儿的。行猎要持续七日,大概她们会一直说到结束吧。
别人稍好些,最不服的就是贞嫔。她被德塞救回来,完全没像有这么回事,因为她完全不长记性,到帐里躺好久了,还哼个不停。
“药给你上过了,饿也喂你吃过了,骨头好好的,就扭了一下,你想怎么样?”淑妃被她绊在这儿好久都不得闲,终于受不了了。
“姐姐,我疼。”贞嫔一说就要哭:“我不干,我疼死了!”
“你嚷嚷就不疼了?”淑妃觉得好笑:“那你嚷去吧,我得去看皇后,皇上都回来好久了,咱们都没请安呢,像话吗。”
“那你顺便跟皇上说让他看我,就是他弄我一嘴土,凭什么皇后有孩子就得弄我一嘴土呀,她坏蛋,坏死了,呜呜……”贞嫔躺在被子里捂脸,娇弱无比,半分推托不得。
“好你别哭了,我去看看。”公主病没有别的办法,先哄着她最重要。哭笑不得的淑妃答应着出去了,走两步又回来。德塞进了芳儿帐子,现在会客之时,只能先让让。
德塞今儿可算是露脸了,又做了一回有胆识的英雄。玄烨要谢他纵然绝大多数是为了芳儿,这项功勋也不能抹杀。可惜君臣落座,客气而疏离,德塞才说了一声“恭喜”,玄烨就觉得这座冰山未免也太冷了,眼睛里的冰碴子都能冻死人。
来者是客,况且叔伯兄弟不该见外。玄烨很快想通了,继续笑道:“从兄别跟我客气,来,有礼物送你,皇后亲手做的,朕来给你穿上。”
“不敢当,心领了。”德塞即刻起身,退了一步,玄烨已经追过去了,他走不得,只好仍站在那儿,动作僵硬拘泥,哪儿哪儿都不对。
“皇上说得对,您太客气了。”为了见客,芳儿将自己收拾得很好,又是那端重有礼的样子,此时却有些忍俊不禁,抬手道:“您别怕呀,这没什么。”
坎肩要脱了换就算了,只试狐裘也是刚好一身。玄烨给他穿上,立刻转头去看芳儿,想到当初的试穿,颇有些嫉妒。
芳儿不便说什么,只能低了眼睛。过会儿德塞谢过恩典,玄烨让他坐下接着聊,想再亲近一些,不对劲了,德塞的防备心太强,强到自闭,强到伤人。
“承蒙皇上恩典,感激不尽。不过前锋营我也是刚刚进去,事情知道得不多。关于简郡王我也……”说漏嘴了,一句称呼透露太多,德塞赶紧将眼睛转到一边,停顿片刻才道:“没什么好说的。……对不住皇上,皇后,请恕臣失礼,先行告退。”说完便起身跪倒等他发话。
“不怪你,其实怪我,当年也是为了我才会……”玄烨一时激动,没管这是哪儿真心话便出了口,说了一半又后悔了,德塞难堪地跪着没有接话。芳儿看不下去,插嘴道:“从兄先回帐吧,外边在烤鹿肉呢,待会儿你也尝尝。”
这只鹿是玄烨打的,在热焰下烤得正香,勾着人的鼻子,眼睛和嘴。德塞完全没有心情品尝,并不多说,出了帐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帐,直接上马进围场撒疯去了。
他心里的血该撒一撒了,不然憋着会受不住。他越是这样,玄烨就越没办法忘了刚才那句“简郡王”,越想越觉得欠下太多。
“皇上,他不是恨你,别想太多。”男人的心像海,像天,可是真要小起来,连女人也比不过,芳儿不知如何安慰才能真正地抵达实在,总有一些地方是她也够不着的。
“我知道,可我不能让他们父子老这样,绝不能。”玄烨握起拳头,热血激昂的豪迈在蹿行奔腾,这是男人才能明白的,他不想多解释:“芳儿,你信我,早晚有一天,早晚。”
“我相信你。我什么都相信你。只是你的心别太重了,太重了你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扛。”国家,内外都要他来扛,如何扛得了这许多,太累了,太累了。
“我不累。”玄烨走回去,走到芳儿的身边,温暖地靠着她,她的话是最好的药剂,振奋着他的精神:“芳儿,有你这句话,我再累也值得。你知道,对男人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不是名位,不是财富,是……”
“是血。”芳儿望着他笑:“是心里的血,身上的血,它得是烫的,皇上,我全看见了,我都看见了,我相信你,你什么都能办到,玄烨,我相信你,不管在什么时候,我都相信你。”
话说得太满也许会伤心的。下一刻,当玄烨很有兴致地说起当年的故事,惊慌地发现有样东西不见了。
“糟了,穗子呢?”拉过辫梢仔细望,确实没有。再看地上,也还没有。
肯定是刚才跑得太急了在马上掉的,这样一想,他便赶快吩咐:“来人,来人!”
声急且厉,总管梁大庆赶快冲进来听吩咐。
“我的穗子不见了,快给我找,都去找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