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重生带着半亩地第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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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一天这样意识到,这样对张阿生说。

    “以前你年纪小,性子直,我知道,你长大就好了。昨日你对你石头婶子和小尾巴不是也不像以前那样么,爹知道你已经长大了。”

    是啊,昨晚石头婶子来的时候,张阿生的一颗心可是悬着的。

    “你娘的死和你石头婶子没有关系,你别尽怪她了,也别尽为难她,她真的挺不易的。”张阿生不是说话利索的人,说到这里,像是在做结语,“挖池塘的事,我明天就找人来做。站一会儿就进屋吧,夜凉。”

    张手美也希望事情到此为止,希望将之前的一切全抹去,先前的张手美做过什么得罪了谁,她希望可以尽可能地弥补,可是他的那句话却在她心中激起不小波浪,她的心揪了起来。

    樊七巧的死,与石头婶子有关么?

    她不想让自己去想,张阿生都说没关系的事她还要想么,可是念头这东西,你总是无法控制。她想知道。

    是的,有些事没起头没提起你不会去想是有什么关系,但是一旦起了个头,就忍不住了。

    先前的张手美如何,到现在为止所知道的让她有些失望,但是她心底有个声音,有份强烈的期望,期望她是情有可原。为何会她无缘无故为难石头婶子,真的是情有可原,原来她心中一直有道过不去的砍。

    这事儿不好问张阿生,张仁美肯定不知道,以前的张手美只教他不要理石头婶子,没说什么原因。

    只有问金大娘。

    “都说了你石头婶子不是造孽的人,却都是她在尝苦果。哎,”金大娘叹口气,“你和她的恩怨肯定是源自你娘的死。当初你娘突然发病,吓坏了我们,你去请胡医,恰巧你石头叔也得了急病,这方圆几十里,离得近的只有他一个坐堂医,你说要先为你娘看,石家的人当然是想先为他的人看,争抢胡医耽误了时间,石青是陈府的监工,在这一方还是说话有分量的,何况药铺还是陈府的呢,当然是石家的人争赢了,在石家看完再到你家,等到胡医来的时候,你娘都已经去了。”

    是这么回事……

    所以先前张手美将这帐算在石头婶子身上。情理之中,也不为过。

    “可惜就可惜在,先救的石头后来也走了。”

    “我娘她……得的什么病?”

    “胡医说是破伤风。发病急,走得也急,哎。”

    真是唏嘘连连。

    破伤风就是搁在现代也要防治及时,何况它初期很难被注意到,发病的时候又急,这时代,就算正赶上发病的时候来治,也很难治好吧。

    这真的怨不得别人。

    张阿生都看的比她开,这事儿和石头婶子真的没什么直接关系。

    站在张手美的立场上,以她当时的遭遇和急迫无奈的心情,将亲人的失救逝世的痛与恨转移到他人身上,当然是可以原谅她的。

    张手美吐出一口气,一下子轻松了很多。真的,好像挑了很重的担子一下子卸下,轻松了很多。

    第二十九章 借口

    “那牌位的事——”

    “你做那牌位我不知道,定是后来的事。你娘过世后没多久我和在田就到城里你大伯那里去了,你说是你自己刻的字,定是先请顾先生写上,然后你照着描刻的。来,帮忙把缸放斜……”

    金大娘已将水缸里的剩水差不多全舀了出来,张手美与她合力将水缸放斜,金大娘将最后一瓢水舀尽后,拿竹刷子在水缸内壁用力来回地刷。

    这样看来,牌位身上的故事恐怕金大娘也不知晓了。

    “手美,往边上站点儿,挡住亮儿了。”

    “哦。”张手美侧了侧身子,又去将窗子打开一些。

    金大娘将缸内壁刷完一遍,歇口气,张手美为她倒了碗茶水,“大娘,前些日子的事儿多,还没给我娘送寒衣,明天我要上城里一趟。”

    金大娘刚把碗送到嘴边,“哦对,这事儿还真是忘了,就冷了一回,算着日子,快到立冬了吧,我们也还没送呢。”

    于是张手美便说顺便给她带五色纸回来,金大娘搁了茶碗要给她钱,她不要,僵持了半天。

    “好吧,等回来我再跟你算。”她重新端起碗,喝了一口茶,瞥见秀儿到了厨房外头,便让她去喊在田来挑水,听见秀儿应了声,她又回过头来叮嘱手美,“买五色纸你最好到杏花街上的孟记买……”

    有件事张手美有些忐忑。先前卖给春风楼两条喝了空间水的鲢鱼,不知道齐疱用了效果如何,是再等着她去呢,还是根本就没在意……要是齐疱用了说好以后跟她大量要货当然最好,若是这个渠道开拓不成,她还要继续寻找。

    还有一件事也忐忑。月娘有没有将她的话听进去,以后还会有鱼要卖吗,会真的来找她吗?

    她准备找机会去问问的,结果当天张阿生告诉她已经找好了两个人第二日来挖池塘,要管人家一顿饭,张手美得在家做饭,于是她进城里的事得往后拖延一日,于是她在想的事也先搁着了。

    张阿生请的是要付费的短工,挖池塘有经验,身板结实干活快,说是一天下来基本上就能干得差不多,就是费用贵了点。

    “手头上的钱刚好只能付工钱,哎,倒是忘记了你还要上城里买五色纸,不然再多等几日,爹再想想办法。”

    张手美道:“爹,不是还有那绣鞋面儿挣的三十文,够了。”

    张阿生也才想起来还有那三十文没算呢,“那钱本是打算让你攒着买鱼苗的。”

    “买鱼苗的钱我再来想办法,这个才是不用急的事。”

    留给自家大伯的空地上长的都是荒草,张阿生领着那两个短工看了看,三人商议了一下,如何将这地儿改成池塘,挖多大多深……张手美煮了皂角水洗衣服,她将最后一件衣裳晾好,三人已经划好了线开挖了。

    张仁美在默诵默写千字文,张手美上前去,展开简牍,“弟弟,能认到哪里了?”

    张仁美在某处指了指。

    “将你记得的默诵给姐姐听。”

    张仁美默诵的时候,张手美就对着那些字辨认。幸好顾先生写的不是草书,一笔一画很清晰,有些字的繁体很好认,有些字和她学的简体一样都不一定认识,她也不知道张仁美念得对不对。

    “……治本于农,务兹稼轩,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税熟贡新,劝,劝……”张仁美皱起眉头,“税熟贡新,劝,劝……”

    “不记得了?”张手美一看,后头的字应该是劝赏黜陟,并且前头有两个字张仁美好像念错了。张手美也不好自己来纠正,她想了想,把前头的简牍折起来,折到仁美记不住的附近,“姐姐折起来的这部分你都会诵会写,是从这里开始就记不住了是吧?”

    张仁美不点头也不摇头,像是有点怕她责备一样。

    “弟弟,我们这就去请教顾先生吧。走。”

    这不就是正好的机会?

    正在愁如何非常自然地见上月娘一遍,非常自然地提醒她卖鱼的事呢。

    上次就那么说了一下,虽然当下拨动了她的心,就怕一转眼她就忘了,以月娘的脾气,她总不能冒然就这样去问,搞不好月娘还真以为她要耍什么花样呢。

    借着弟弟请教顾先生的机会,肯定能与月娘非常自然地打上照面。

    张仁美被张手美牵着往顾先生家去,绷着嘴一言不发,也不蹦跳,他可没有张手美开心。

    顾先生家门外的院子里没有人,张手美在门口唤了两声顾大娘,顾大娘从屋里出来,“是手美啊,有事儿?”

    “顾先生在家吗,弟弟的千字文后头记不住,想来请教顾先生。”

    “在家呢,可是这会儿……怕是有点不方便。”

    顾大娘的手上沾了白白的米粉,想必方才在和东西。张手美上前去帮顾大娘将袖子往上拢了拢,“大娘您忙得很呐?要不要我帮忙?”

    顾先生不方便就不方便吧,难道月娘也不在家?

    顾大娘的脸上总是很少有笑容,她朝着一边厢房说:“我们家里有多的人呢,就是要帮忙也不是你来帮。”然后又拿脸对着张手美:“没事,大娘能忙过来,你和弟弟忙自己的去吧。”

    咳咳,那边厢房里出来一个人,不是月娘是谁,故意咳了两声。顾大娘的话是特地说给她听的,她也特地告诉她,我听见了。

    啧啧,今日的月娘可真不一般,格外的娇俏风流。她梳着高高的双环望仙髻,一丝不乱,发间插着蓝色的蝴蝶发饰,走起路来,那蝴蝶翅膀颤颤的,十分灵动,就像活的一般,耳朵上挂着的两个宝蓝色的珠子也荡来荡去,映衬着白皙的肤色,十分有生气。

    那件杏黄|色的诃子穿在她身上,果然十分挺括,该修的地方塑得细细的,该挺的地方真的很挺,那朵牡丹本是半开,因为她的真材实料,被顶得全开了,真是妙极。

    张手美只想说,看见这样的古人装扮,她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以为是在现代某个拍戏的片场。

    月娘一只手端着盘子,一只手扶了扶发髻,“姐姐忙里忙外,的确辛苦,可惜我也忙,空不出手来帮你……啊,不要怪我多嘴,若是以后经常有人来探望先生,我们是不是应该买两个使女?”

    顾大娘抄起门边的细帚,赶一把偷食的鸡,“成天就知道偷食,也不见你安安分分在鸡窝里下蛋!”顾大娘抬脚,赶着咯咯叫的母鸡,绕到屋后头去了。

    这话该是双关吧,月娘得意的笑冷下来。

    张手美则在对上她的视线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赞她道:“真好看!月娘,你身上这件诃子是我们带的那件不?那卖诃子的秦婆说京城的小姐夫人们穿得有多好看多好看我还不相信,真的,你就穿这一身在江陵府走一趟,估计整个城里的人都会交头接耳地议论——这是京城哪位名流夫人……那知府大人的千金还不一定穿着有这样好看呢。呵呵,今日顾先生有客来访么?是不是见着月娘你也觉得十分惊艳啊?”

    月娘又挑起嘴角笑了,“手美,你真是越来越会说话,真会讨人喜欢。”她看了一眼张仁美和他们手上的简牍,“来找先生请教?跟我来吧。”

    第三十章 进士

    张手美唇角浮现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月娘这人还真吃这一套,也是,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她倒并未觉得自己说的是违心的话,漂亮就是漂亮,至于人品脾性……这个完全可以和漂亮割开来看。有句话叫对事不对人,以前工作时经常拿出来对别人说,现如今得换一下,叫对人不对事。

    其实月娘的审美还真不错,手活儿也巧,原本她们选的那件诃子是杏黄|色,前面绣着一朵红艳艳的牡丹,卖衣服的秦婆说是那样说,什么京城的人满大街的贵夫人小姐都穿,只是意在说明流行,说明此物的受众金贵,当时金大娘让手美拿主意选一件的时候,她挑了杏黄|色的,这个颜色浅,穿在里头挺好,她想叫月娘拿到手也不好里衣外穿,何况胸前还有一朵牡丹,正合当下张手美嘲弄的心,没想到月娘稍稍改动,竟让那大俗变为了雅致。

    她在诃子外头缝上半透明的宝蓝色罩衣,杏黄|色藏在里头倒是若有似无的了,隐隐绰绰的还不勾人心魄?披在外面的是一件半透明的浅蓝色外衣,一身的颜色倒也融洽了起来,那朵盛开的牡丹不偏不倚,点亮了整个人,活脱脱一个蓝色妖姬。

    月娘的心情不错,端着一盘酱瓜条,走起路来如风拂杨柳枝,还摇曳生风,唔,茉莉花味,好在香味不浓郁。

    出了后门,远远得能看见残败荷塘中的亲水亭子里,有两人在对饮。

    那来探望顾先生的人比他年长,蓄着须,稍胖,不过容光焕发,许是酒饮到正酣处,在吟诗呢。

    亲水亭子有精心装饰过,挂着紫色的轻纱帷幔,亭子里的靠栏长凳上铺着垫子,还摆了一盆金灿灿的菊花。一旁负责烫酒的仆人应该是随这位客人而来的。

    听说过古人进山访友,乘兴而来,兴尽而返。这位友人衣着华贵,怎么看也不像是普通的人,只带一位奴仆轻车而来,也是极有雅兴之人。听他们说话,知道那盆菊花是客人带来的,正在烫的桂花酒也是他带来的,方才他吟的诗就是一首咏菊的诗。

    他的仆人将烫热的桂花酒倒上,亭子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暖热的桂花酒香。

    于是客人便让顾先生当场以酒作诗。

    顾先生笑了笑,从桌边移到靠栏长凳上,半躺着身子,脸上已有微微的醉意。他的视线转到两个孩子身上,见他们姐弟带着简牍相携而来,自然知道是为何。

    “仁美,这次是在哪里卡住了?”

    客人的目光淡淡地在姐弟俩的身上扫过,换了兴致,开口便让张仁美将千字文背来听听。

    张仁美有些怯生,很紧张,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千字文也背得断断续续,鼻翼上沁出汗,没有背多长就卡住了,转头看自己的姐姐。

    于是客人将他笑话了一番,还讲了自己小时候读书的趣事。

    张仁美低着头,黑黑的脸上透出愧色来。

    张手美不知道顾先生的这位客人是何来历,他说的越起劲,她心里就越鄙视他。谁也不是神童,哪能一学就会呢?

    月娘也附和着笑,言辞里颇有得意之色,“读书也是讲天分的,不是谁都像我们顾郎,五岁就能认千字,九岁作诗,二十八岁进士及第,开国以来谁人能有这般造化……”

    顾先生轻咳一声,月娘便赶紧撒住了嘴。

    客人呵呵大笑,“顾七郎的确聪颖……不过也是最有福气之人……”对于聪颖之事泛泛带过,对于有福气之说倒是说得很详尽,无非是在大赞月娘。

    难怪月娘心情如此之好,还拿出了自己精心做的酱瓜条,家中没有使女,顾大娘在厨房做食,陪酒之类的事就是她在做,她做得挺好,漂亮且会说话,将客人侍候得殷勤,顾先生也大方得很,任由月娘替自己招呼着。

    他将张仁美叫至身前,询问他会写多少个字,会默诵的地方意思都知不知晓。

    张手美想,就算顾先生说得再仔细,以张仁美此时的心境,估计也听不进多少去。

    顾大娘在远处喊了一声,月娘听见了,并未起身,倒是看了一眼张手美。手美知道什么意思,就替她过去了。

    “怎么是你来了,你月娘呢?”

    厨房里好香,顾大娘在炸鱼排。不过也乱,地上乱,刮的鱼鳞内脏之类的并未清理,案板上也乱,面盆鱼肉都来不及装好收拾好,顾大娘顾着锅看着灶,还要准备材料,除开烫酒的事没做,所有的吃食都是她一人在忙活,真是忙得脚不沾地。难怪方才在屋前心里不舒坦。

    一个在灶前灰头土脸,一个在人前光鲜亮丽,哎。

    “把炸好的给客人端过去吧。”

    客人尝了鱼排直夸好吃,不过还是赞月娘的酱瓜条妙极,那当然,吃了那么多油腻的鱼肉,再尝点酱瓜条,当然觉得更爽口美味,酱瓜条瞅准时机不过是讨了个巧而已。

    这话,顾大娘当然是听不见。

    月娘将桌上吃剩的一叠碗顺手就交到张手美手上,这是——将她当使女了?

    张手美心里不太爽快,她喜欢的会自己主动去帮,那可和被人使唤不一样,不过瞥见顾先生耐心地教着张仁美,想着自己还要在月娘身上谋活路,那点不爽快很快就被自己赶走了。

    “手美,你也尝尝。”

    顾大娘拿了块鱼排给她。

    “应该是饮到尽兴,估摸着再上一碗就够了。先生还在吃没?”

    张手美说顾先生早就没饮没吃了,想了想,问道:“这客人是顾先生的同窗吧?听说顾先生二十八岁就中了进士?”

    顾大娘舀热水的手一顿,停滞了一下,“那是垂拱元年的事了,手美,这事你可不要到处说。”

    她将热水倒在地上的大木盆里,又兑了点冷水,将脏碗盘放进去。

    那碗碟可真好看,光滑白净,里外都有青色的景画,是一整套,跟别家的糙糙的黑釉碗不一样质地,这碗碟……应该是平日子里都不轻易拿出来的。

    进士出身不是件羞耻的事,为什么还不能到处说呢?

    客人走的时候,顾先生吩咐长工在捞出来的鱼里挑出几尾大的给他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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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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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进城

    客人则一个劲儿地叮嘱顾先生,让他改日一定要到某县去看他,好让他一尽地主之谊。 七路中文】他上马车的时候没踩住木凳,差点撞到头,顾先生扶了一把,吩咐那奴仆好生照顾着,客人喝的酒真不少,带给顾先生的桂花酒基本上都被自己喝了。

    上了马车他还撩起车帘说话,话说得含混不清,不过张手美算是听明白了一点,他是邻近某县新上任的县丞,刚走马上任没几天。

    背上被人拍了一下,张手美回头,月娘示意她到一旁说话。

    “喽,桶里有七条鱼,你什么时候得空上城里去?”

    等的就是这句话。

    张手美心里头乐,面儿上没表现出来,慢条斯理地说,“月娘的时机赶得真是巧,刚好明日要上城里买五色纸给我娘送寒衣。”

    “挺好。你也就是顺便的事……上回说好的,”月娘不忘叮嘱,“一条四十文,七条是——二百八十文。你想要多少佣金?”

    张手美惊了一下,还要另给佣金?

    本来以为金大娘够实在,难道月娘也实在,就没想到她能倒手赚一笔?就为那五个十个钱的,谁上赶着要吃这些亏啊。

    她要给,张手美自然乐意拿着。

    不过月娘很快改口道:“这样,给你一条鱼,就当佣金好了。”

    給鱼和给钱可不一样,鱼是从池塘里拿,还不属于她的,她都已经算好要的二百八十个钱自然不想少拿一文。

    果真不是傻乎乎的月娘。张手美干笑着道:“月娘你真大方。”

    顾先生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目送着客人的车子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了他才回转身子。 七路中文】月娘上前道,“顾郎,上次金大姐进城,托她带了几条鱼给我哥嫂,他们提过说想做些糟鱼,这些——”

    顾先生像是有心事,没听完就说剩下的那些鱼任她处置。

    于是月娘对准备收网的长工说七条意头不好,八条最合适,又底气十足地叫长工再多捞一条上来。

    顾先生回过神来问她,“你是想自己进城去?”

    月娘忙说自己不想,“我听手美说她要上城里买五色纸去,刚好顺便让她带去。”

    顾先生看向张手美,张手美则看了一眼月娘,月娘轻轻地对她点头。

    顾先生对张仁美说:“我与姐姐说会话,你在这等等。”

    与我说话?

    张手美有些摸不着顾先生要与她聊什么,离开的时候倒是见着月娘对她挤眉弄眼的,不过她猜和月娘肯定没啥关系,明显顾先生有自己的心事,没将她这点事放在心上。沿着池塘走了大半圈,池塘边被修理得很光洁的路旁长有深深的荒草,有几根芦苇花开在其间,苇花轻盈而洁白。

    驻步往来处望去,顿时觉得房子变得好小。天空也变得十分高远。

    “仁美学习千字文已有两年了吧?”顾先生眯着眼看着池塘的水面,“两年的时间,连一半都未背会,我方才与他讲析释义,他眼中还是一片迷茫。”

    顾先生看了张手美一眼,她的手碰到枯草,她拽了一把,没想到枯草虽枯,韧性却很好,勒得她的手生生地疼。

    顾先生想表达什么?

    “这话我也不是第一回对你说。趁着他年纪还小,让他拜师学门手艺活吧。”

    这个……顾先生早就看出来自家弟弟不是读书的这块料了么?

    张手美一狠心拽住那根枯草,一使劲,草没断,连根拔起了。

    她将枯草甩到池塘中,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往前走。

    “方才来的客人你见到了,汪寂,垂拱元年中的进士,五年五次上书丞相请求官职,等了这么多年,才得了这么个潜县县丞,地域偏远,薪俸有限,县丞之职无非就是每日跪拜迎送,平生所学尽数埋没……”

    他这是在为刚上任的汪寂默哀呢?可看汪寂的样子,开心得很呐。

    读书人多抱着治国之理想在奋斗,可是,始终是僧多粥少,不可能每个人都成为经世之才。听金大娘说顾先生不也想入朝堂作为一番的么,怎么倒不认同读书取仕这条路?

    他也中了进士,既然想有一番作为,为什么不求得一官半职?若是真的看得清,为什么在此归隐也不乐得其所?

    顾先生让她考虑他说的话,她却在琢磨他的事。

    顾先生的意思很简单,张家祖上也没有读书的,世代为农,又清贫,学门手艺活是条正经出路,要是张仁美是个有天分的孩子也罢,砸锅卖铁地供也许能考上进士科,不然明经科也行。但是考上了呢,还不一定能有官职,有了官职还不一定是顶用的官职,这样一来,大半辈子都废了。

    他的话在理,难为他一个读书的还能考虑这么实际的问题。

    就是放在现代看也是一样的,她有很多同学是被家里人逼着上大学的,上完大学找不到工作的有很多,找到了不满意的更多,他们再与曾经的同学聚会,比来比去都说书白念了,还不如早点出社会的有一技之长的人混得好。

    张仁美的事很简单,她不存在考虑不考虑的问题,以前都是那个张手美逼张仁美读书,现在,那个张手美不在了,张仁美的事——

    张手美翻了一个身。

    张仁美的事肯定要找个时间,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

    明日要早起进城赶鱼市,本应该早点睡的,可是躺了这么久,一点睡意也没有。今晚没有月亮,夜空是一团一团的夜云。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要变天了,再暖和的秋天一样转瞬即逝。

    明日进城这一趟,真的很重要。她暗暗祈祷一切顺顺利利。

    张阿生记着她说要早点起来的事,寅时就来叫她。

    “现在天没亮,去得太早铺子都没开门,不然再多睡一会儿吧?”

    张阿生不知道她要早起去卖鱼,她也没说,只道:“早点去可以早点回。”

    月娘将鱼交给她的时候还担心她不能推到城里去呢,只有七八条鱼,依然是放在有水的木桶里,拿斗车推着走。木桶用绳子固定好翻不了,路是崎岖的土路,一个轮子的斗车真的不好推。

    “还要带件诃子回来吗?”

    月娘说:“不是四百文一件么,二百八十文你买得到?”张手美忙禁口,“一时忘了。”

    “你在杏林街上给我买点敷面的香粉。看看有什么新到的好用的货。”

    真是个赶流行的妇人。

    第三十二章 小娘子

    上辈子……张手美倒是很关注流行,只是很少化妆,有时候是工作上需要化点淡妆,那是尊重他人的表现,一般周末假日她都不折腾这些。 七路中文】

    她倒很想知道这古代的妆粉眉笔胭脂都是什么样子。

    想起来了,月娘昨日没施粉黛,虽然衣着光鲜亮丽,她应该不尽满意,总觉得自己缺了这一样。可月娘的皮肤本来就白,香粉会有她的皮肤白吗?

    路边的草扫过她的裤管,带着潮露。

    四下都是黑沉沉的,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与地像是紧紧地抱在一起,一丝光亮也不透。她没走多远,就用意念进了银镯空间。

    抓紧时间将那几条鱼倒进池塘里,看着一体机上的美味值进度条浮上来,一点一点地变化着,张手美心里美滋滋的。大约需要一个时辰走到城里,这既节约了时间,也省了自己的功夫。

    不然,以她的身板和经验,推这一斗车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不知道要翻几回车,也许鱼还没等进城就先渴死了。

    将鱼养在池塘里,斗车和桶放在池塘边,自己出了空间轻步而行。

    真可惜,要是银镯空间有瞬间移动的功能该多好,嗖地一下带着她进城了,嗖地一下带着她到京城去了,想去哪里只用嗖地一下,多好。

    她突然想起农夫与鱼的故事,好像自己的要求太多了,呵,她将银镯放在脸颊边蹭了蹭。

    将这几条鱼卖出去,基本上就有了第一笔资本,能买鱼苗了。上次问的鱼苗的价是十文钱十五尾,本来绣鞋面儿得的三十文她是打算全买鱼苗的……没关系,好在现在也不差,这些鱼卖出去就能买一批鱼苗,放在空间的池塘里养,长得又快又好。

    让张阿生挖池塘,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你想想,谁会相信一个连池塘都没有的人有自己的鱼卖?

    从佃家台去江陵府,要一直往东走,走一走觉得天好像亮了一点,再走一走,天就再亮一点。今日没有太阳,还好也没有下雨的迹象。等到双脚站在江陵府的青石街面儿上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裤脚和鞋上都是泥。

    裤脚和鞋上本来有灰,被带着露珠的草扫来扫去,就变成了一道道泥迹。很薄很薄,拿手指甲都抠不下来。

    她没有去鱼市街,直奔春风楼。 七路中文】

    早上的酒楼后院,依旧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管事的说齐疱就在穿过一道花厅的里院里头,让她自己进去找。里院与外院只隔一个花厅,却像隔了一方天地,外院人来人往,挑着担子的推着斗车的,堆的东西也多,都没下脚走的地儿。里院倒是十分清幽,一个人都没看见。

    外院的空地够大,点算东西方便,里院的空地搭了个葡萄架子,还放了一块假山石和一个大水缸养莲,是个有景致的地方。

    张手美站在花厅的拱门处唤了几声齐疱,没人应。

    人家的地儿,还是不要乱走为好,她准备到外院候着去。

    “站住。”

    张手美吓了一大跳,探头往里面看。

    没人呐。

    “过来。”

    假山石后头伸出一只蹬着软皮靴的脚,对着她勾了勾。

    这声音不是齐疱的。这人……是在拿脚和我打招呼?张手美左右看一下,确定这里除开自己没有别人。

    甚好,反正也没人看见,张手美不想理他,转身就走。

    “诶诶,喊的就是你……”

    管他喊的是谁,她只想找齐疱。

    管事的见张手美出来,瞟了一眼,张手美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停步候着,他让唱数的停一会。

    “姑娘,找着齐疱了?”

    “没。”张手美道:“我就在这里等齐疱好了。”

    先前是不知道里院一个人都没有,也不知道找不到齐疱,要是知道的话她肯定是不会独自进去的,有些事……咳咳,不好说。

    没等多大会儿,齐疱从里头出来了,眯着小眼睛在外院看了一圈,无意地扫过张手美,又特地转回来在她身上停顿几秒,走过他面前的人“齐疱”“齐疱”地称呼着,张手美刚准备上前,听到他大声问了一句:“刚才谁进了里院?”

    起码有三四个人齐刷刷地看向张手美。

    齐疱让她到花厅里说话。

    “你——你不就是那个卖三百文一条鲢鱼的姑娘?”原来刚才他并未认出她来。

    “是我。”张手美笑了笑。齐疱摸了一下胡茬子,“你的鱼——”

    鱼怎么了?张手美觉得全身的汗毛都集体站立在等着听下文。

    他很是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与别人的鱼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怎么可能!美味度明明提高了十个百分点。

    数据不会说谎。

    “姑娘,我见你也是个爽快人,听你说你家是养鱼的?这样吧,反正你要卖鱼,我们春风楼也经常要买鱼,倒是可以考虑以后要你的鱼。至于价钱,可能没法给你三百文那么高。”

    他话里的意思……是要砍价是吧?

    是的,数据不会说谎,是人在说谎。他是一个厨子,不可能不知道鱼和好鱼之间的差别。

    张手美等了一会儿,齐疱没再说话,他丢出那么一句话之后,就等着她开口。张手美想,三百文也是当日自己随口一喊的数,是为了衬托鱼的特别,既然他想砍价,那是人之常情,于是她问道:“齐疱您看您能出什么价钱?”

    “和直供我们酒楼的价钱一样,二十文。你以后只要有鱼拿来,我们都买。”

    二十文?二十文……还不如蹲在大街上卖三十文一条,何况,现在她手上的鱼可是占了一条四十文的成本。肯定是不行的。不行。

    齐疱观察着她的脸色,马上又道:“这样吧,若是每月你都能提供一定数量的鱼,这个价钱还好商量……”

    再商量能涨几文?就是翻一番也不过四十文。四十文的价钱是进手出手的价,一个钱挣不到。张手美觉得自己的心在漏风,寒得很。

    这一趟可是带着美好憧憬来的,一下子就破灭了,她一家的希望充盈而脆弱,就像肥皂泡,别人只是轻轻一戳,就戳破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定是没法谈成买卖。打扰了。”

    “姑娘,”齐疱叫住她,“姑娘,你能接受的价是多少,给我个准数,不然,我的话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对了,还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家住何方?”

    杀我的价杀得这么狠,还要知道这些做什么。张手美灰心得很,也不打算答她,却听得另一个声音道:“舅舅,就是她。诶诶,说的就是你,别走……”

    张手美的余光清楚地瞧见那人的软皮靴。她没停步,只想快步走出去,她怕自己哭出来。

    很没出息是吧。

    不都说穿越的人都能改变时代左右命运吗,不都说他们做什么都心想事成还有贵人相助的吗?不都说好东西别人就一定识货,古人都被自己牵着鼻子走吗?

    骗人的。

    穿越的人不是想经商就经商想从政就从政,步步生花,古人也不是傻瓜。古代现代只是风俗科技不同,社会还是那个社会。小人物活得都艰难,做点小买卖小生意都不容易。以前和曲中恒一起,什么苦都是甜的,现在,苦就是苦,一分不少。

    走这一回路,脚上还起了个泡,裤脚和鞋脏成这样……哎。

    坐在鱼市街的地上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鱼还在空间里,时间不等人,要零卖也要趁早,不然鱼市早市散了,再占着道儿可是要被差人踢的。可惜得很,空间里的鱼美味度涨了那么多,就这么零散地卖掉,实在是……实在是可惜。

    是趁早卖,还是去寻别的酒楼食店做长期生意?

    这个选择也不好选。不少来鱼市街的早市买鱼的都是食店的人,那些用量不多没有专供的店家。

    “小娘子,你占了位置不卖鱼吗?”一双软皮靴走入她的视线。

    是他。

    张手美没好气地道:“你跟踪我?”

    听见他喊齐疱舅舅。

    都说外甥像舅……他们长得很多地方不像,齐疱眼睛小,他眼睛可不小,齐疱脸偏圆,他的长。可是有一种感觉很像,齐疱笑起来贱贱的,他笑起来痞痞的。还真是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小娘子?这是在调戏她么?

    不过会调戏人的人一般都气血充足,容光焕发,这软皮靴身形瘦颀,面容发白,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白得就像孝服一般。

    见她带着怒意打量自己,软皮靴自我介绍道:“某姓齐,单名一个寿字,双字松龄,家中排行第二,人称齐二郎。”

    “你找我有事?”莫不会是齐疱特地让他来叫她回去好商量的吧?

    软皮靴虽然笑起来坏坏的,可是说话举止慢条斯理的,“对,找你有事,还是大事。”

    大事?

    他捂住心口,一副病态愁容,“小娘子,你知道你方才闯到里院扰我养神,对我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么?我这条命,是从小养出来的……你有没有听过养神为养生之本,你扰我养神就如同取我性命,你取我一日之命扬长而去,不管不问……小娘子,你要还我命来。”

    第三十三章 寻晦气

    张手美从来没有见过谁将一整套歪词歪理说得这么一本正经。 七路中文】这人是有毛病是吧?怪她打扰了他就直说,搞什么养神养生取性命的,这就是大事?屁大点事。

    张手美只当这人疯癫,“不知道你在里院养神,恕我冒昧,打扰了你。”道完歉转身就走,不再继续理他。

    “小娘子,诶诶,小娘子——”软皮靴竟然亦步亦随。

    鱼市街上的小贩都当看稀奇一样看这两人,张手美快步走完了一整条街,始终摆脱不了他,软皮靴怎么像牛皮糖,粘上了就没法甩掉。这样下去不行啊,甩不掉他,她就没办法进到空间里,就要误了卖鱼的好时机。

    本来心情就十分低落,此刻简直就是窝着一股闷火。

    在自己被烧着之前,她终于爆发了。

    “齐二郎是吧?”

    她猛地停下,他差点撞到她。“是是。”

    “不知道你想让我赔你一日性命是个如何赔法,我看你耳聪目明说话利索体力也十足,还会循着我一路追到这里来,说明心思也够缜密,我伤到你哪里了?一日性命都没了光天化日之下追着我讨要赔偿的是鬼魂吗!还有,你并未在里院的入口处张贴告示,说你正在偷懒躲闲,旁人不得大声喧哗,任何人都不得擅自入内,我又有何打扰之说?抱歉,刚才我的道歉我要收回。”

    这番话是一口气说下来的,如连珠炮发,连喘都不带。

    齐二郎睁大了眼,脸上有诧异之色一闪而过,但随即眼睛上翻,眼白尽现,整个人朝张手美倒来。

    “喂!喂!”张手美情急之下伸手扶住了他,谁知道齐二郎死死地抓住她,就是不放手,任凭她怎么喊他都不出声。

    还好没死,有脉搏心跳,只是晕了吧……

    一旁卖鸡的壮士提醒道:“姑娘,这位公子晕了,还不快请大夫?”一旁卖鸡蛋的老妇也说:“晕倒可大可小,姑娘,还是快请大夫去吧。”

    可他抓得这样紧,张手美根本就没法抽身。

    一开始她是不信他真晕的,一般人都是往后晕的吧,他可是往前头砸下来的,还砸得这样准……可是自己方才也看见他面无血色,觉得他一身病态,说不定还真是个羸弱之人。 七路中文】也许是真晕吧。她才有些发慌,男人看上去瘦削,可是一点都不轻,张手美哀求那卖鸡的壮士,“大哥,我不知道哪里可以请到大夫——”就是知道,手上也没诊金,“不过我知道他家在哪里,大哥,能不能搭把手帮我把他送回去?”

    壮士避之唯恐不及,赶忙提起自己的鸡笼,换了个地儿。卖鸡蛋的老妇也往远处挪了挪,“姑娘,你瞧这位公子的穿着,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家,我们平民百姓惹不起啊。他追着你而来,家里定是有人知道的,你还是赶紧将他送回,不然出了大事如何担当得起?”

    是啊,老妇不提醒,她还没注意,这满大街来来往往的人,还真没见谁穿着软皮靴,这位齐二郎身上的衣料光滑柔软,是上好的丝绸。古人说“以貌取人”,在古代,只有家中富有的人才吃的肥胖,只有家中富有的才穿的好用的好,连穿衣都是讲品级的,有些衣着连富有的人家都没资格穿。他不过就是齐疱的外甥……对啊,是外甥,不是儿子,不像是厨房的小厮,要真是个富贵人家的人,要真怪罪起她来——

    陈少爷的事已经让张家没有地种差点没房子住,那事儿才过去没多久,要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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