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重生带着半亩地第1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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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地?”

    “是这么提了一提。 ”

    “一亩地要好几两银子,你有?”

    这是特意瞧不起她是怎地?张手美维持着微笑,“我卖鱼挣了一点,不多,所以还想与夫人打个商量。”

    陈夫人示意她说,张手美便道:“便宜一二两可否?”

    这话本来是想等陈少爷回她话的时候对陈少爷说的,没想到直接就对做主的人说了,这样也好,反正陈少爷是个做不了主的人,还不是最后要陈夫人定夺。

    陈夫人伸出手去,转着茶碗,张手美一时没等来回话,低头喝了两口茶。行就行,不行就不行,有必要考虑这么久么?

    陈夫人沉吟半晌才说:“不过一二两,多卖几次鱼不就有了?你要是急着买地,也可以拿鱼抵了银子。”

    眉儿抓起桌上的芝麻糕细细地吃着,不时往这边瞟过来,那陪她坐着的丫鬟客气地将另一盘子点心推过去,“这是山药糕,你也尝尝。”

    糕吃多了,就想喝茶,茶喝下去润了喉,有些无聊,又想吃点糕打发时间,做了这么一会儿,眉儿已经是吃饱喝足。

    茶寮里人声喧闹,不过那两人坐的靠栏杆的位置倒是特别安静,走动的人也少,眉儿望出窗去,看见了河上的画舫。

    张手美只那么想了一想,便知道陈夫人今日找她叙话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了,为了群鱼宴。张手美的鱼,也只有这两家酒楼晓得有多珍贵。她们三元楼可不想输在起跑线上。

    春风楼定是也防着这一招呢,所以赶着先把契约白纸黑字地写着,按了手印。

    张手美当然一口回绝了她,“夫人说的是,我买地也不急在这一时,再多等些日子等钱凑够了也无妨。”

    陈夫人是个小心的人,一开始就没把话说得很直很死,人家说的都是为她买地凑钱的想法,说拿鱼抵银子也只是那么一带而过而已,哪怕被驳了,面子上也端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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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懒虫一只啊,总有那么一两天不想更6k。

    有时候又很庆幸自己给自己定的目标是日更6k,要是只是3k的话,怕是我有那么一两天要断更了。

    扭扭扭,天气太冷,手脚冰凉。。。。

    第八十二章 买了一亩地

    与陈夫人说完话,张手美突然想去游有方那里看看他们两口子,早就答应过萧幂儿进城必去叨扰她,进了两次城却一次也没去。刚改了方向穿过一条街,想到自己没带什么伴手礼,还是作罢。

    “幂儿爱吃笋,等新笋都冒了出来,你多挖些,到时候再去。”

    “好的,爹。”张手美给张仁美量完尺寸,报与虫娘听,又对张阿生说:“爹,轮到你了。”

    张阿生勾下身子去拨火,“我用不着做新衣,就做你们三姐弟的。”

    虫娘含着笑对他道,“手美也给你扯了几尺布,是孩子的心意,她要做好了你舍不得穿,好好地放在箱子底压着就是。”她将一件不要的破衣裳展开,又去找剪刀。

    张阿生嘴上说张手美乱花钱,明明不用浪费在他身上,心里头还是非常欢喜的,站起身来,张开双臂。

    张手美喜欢这样的夜晚,大家围在一起烤火,说话,做着闲事,只等着夜深去睡觉。现在一家五个人比刚开始凑在一起的时候融洽多了,话题也多。

    张阿生转过身子去,给张手美量背后,“在田在你游姐夫家移了葡萄来栽,还特地搭了架子,搞得真是那么回事。他将他们厨房后的一块空地也整了出来,说是要种棉。能种成器,到了年底可就能做袄,做被子……”

    虫娘剪下两块碎布,准备给眉儿补衣裳,一块剪了花朵,一块剪的是几片叶子,正比在上头问她哪块好。耳朵也没忘听别人在说什么,“种棉?听说棉不是很好种,特别费心力,他会种棉么?”

    张手美告诉她:“之前他在游姐夫家种过,去年收成了一大筐,够填一床大被子。”

    张仁美却在想葡萄的事,“姐姐,我们也种葡萄吧,我们也去游姐夫家移植。”

    “好啊弟弟,今年你有空就去向在田哥请教如何种葡萄,要是你会了,明年我们再来种。”

    虫娘眼馋袄和被子,和张阿生打商量,“我们要不要将池塘后头的地清一小块出来,也种棉试试?”

    张阿生有些担心:“后头的地都被竹子占了,怕是不好种棉……”

    两个大人起了种棉的心思,在寻找合适的地,张手美就想到今日陈夫人找她说的那一亩地的事,先前他们租的那地就在家附近,得了那块地,种麦子来不及,用来种棉倒是正好。

    再去卖一趟鱼,手上的银子就差不多了。

    以前经常听人说,先做人,后做事。陈夫人想要她的鱼却没说将地便宜一点卖给她做人情,送了人情,人便记叨着,说不定她就得到她想要的鱼了,张手美想,她还真不会做事呢。

    她不会做事,不代表陈少爷也不会,他身体里可是另一个灵魂。翌日陈少爷就带了地契过来,说是已经向她娘求过了,知道张家不宽裕,所以六两银子卖与他们一亩地。

    说这话的时候张阿生和虫娘也在场,张阿生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说,我们马上就能有自己的地了?”虫娘点头,小声对他道:“还是六两银子,正好。”

    张手美却突然不敢接受这亩地。这是人情啊,陈夫人没给的,陈少爷给了,何况现在的局面很微妙,陈少爷与陈夫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可进可退,他们真要问她要起鱼来——可是将她吃得死死的。

    两个酒楼之间的战争,她可不想引火上身。罢了罢了,等群鱼宴过了再说最好。

    “陈少爷,先前我们一家是有买地的打算,现在倒是没这么想。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还请给陈夫人道一声谢。”

    陈中恒不解,“手……张姑娘,租给你们地说不要要买,现在都为你们办好了,为什么又不要了?”

    张手美抽空给张阿生和虫娘使眼色,他们却不懂,他们觉得眼下这事不错,早就恨不得立即付了银子,拿到地契。张阿生理解不了她的眼色,不想理会,还责她:“人家陈少爷不仅亲自求了夫人,降了价,还亲自带了地契过来,你怎么就一句不想要给人挡了回去?”

    张阿生害怕因此而又得罪陈府,很有些战战兢兢。

    张手美的理由和他们任一方都直说不得,还好她脑筋转得快,想到好借口,一脸悲戚地道:“谁的地我都买,就是陈府的我不买爹,不知道上次我与他的事——到如今都有人在我身后指指点点,连几岁的小儿都说是我不要脸,是我傍富家子,爹,你叫我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张阿生听了这番话还替她觉得羞,陈少爷有些发懵:“手美,难道你还没有原谅我?”

    “陈少爷,不是我想原谅就原谅,你知道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么?现在不仅是你家的小表妹在嚼我的舌根,只要认识我的人都在说这事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也想忘,可是别人就是不放过我……”

    陈少爷的面上很有些为难,他看看张阿生,张阿生也是一脸尴尬。

    “那好,你们再考虑考虑吧,我……我先告辞。”

    这件事情,让张阿生真正的生了张手美的气,他将虫娘和小尾巴赶到门外,栓上门,肃色对张手美喝道:“跪下”

    张手美也不拧,顺从地跪在祖宗牌位前,地面凹凸不平,发硬,还冰冷。

    张阿生的眼睛发红,“你还好意思说起先前的事?要计较也不是你来计较,好好一个女儿家,硬是不听话,你若不是有那么点心思,能被陈少爷钻了空子,能让他讨了你的好?明明是你拉了他下水,陈府没将我们赶出佃家台就阿弥陀佛了现在倒好,人家来示好,你又生生地将人往外推。手美,我们是能与陈府置气的人家吗?你是不是非要逼得他们将我们赶尽杀绝才满意?”

    张阿生怎么责说她,她都垂头不语。

    张阿生也不过是一时气上心来,要是女儿辩解,他可能会越战越勇,可是女儿没有,安安静静地听他训斥,他说着说着变为不忍心。

    “手美,爹知道先前的事对你伤害不小,你莫在意外人说些什么,时间一久,大家都淡忘了,谁还会记得”

    膝盖下方有些麻木,张手美微微地侧侧身子,抬起膝盖放下,张阿生叹口气:“你起来吧。”

    门栓子被抽开,贴在门边的虫娘吓得身子一弹,她见张阿生面色不好,没去理他,跨进门槛去扶张手美,“地上凉,你爹都叫你起了,快别跪了。”

    虫娘替她揉搓膝盖,张手美过意不去,拦了要自己揉,“我没事。好像爹真的是很生气。”

    “你爹只是气你当初不懂得爱惜自己,你被人指点,难道他心里会好受?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说的虽是你,自己心里恐怕更难过。”

    “我知道虫娘。”

    张阿生不知道去了哪里,很晚才回来,虫娘给他热了饭菜,又端水过去,回来对张手美道:“还没消气呢,跟他说话不搭理我。他身上挂着粘粘球,你爹该是上坟地里去了。”

    张阿生去看樊七巧了。

    张手美低下头继续缝衣裳,前些年一家子的衣裳都是姑母张阿兰做,先前的张手美针线活儿也是一般,没做过完整的衣裳。现在有虫娘的指点和帮忙,这算是他的女儿给他做的第一件衣裳,张手美什么都不想多说,只想把手上的衣裳做好。

    父母生孩子的气,能生多久呢?

    张阿生挖了新鲜的竹笋,早起做了鲜笋粥,每年他都给张手美姐弟做,今年挖到第一批春笋,自然是先做了。虫娘显然知道这些天过去,张阿生气也该消了,将满满的一碗推到张手美面前,“快尝尝,是不是和往年一样好吃。”

    张阿生没抬头,却开口说话:“今年新笋多,挖了一篮子,别成天呆在家里做衣裳,费眼睛。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去看你幂表姐的,都拿去给她。”

    这事和自己说话呢,张手美吃了一口粥,含着笑应了。

    “眉儿也跟着一起去,认认门。”

    眉儿开心地应了。上次他们去吃喜酒,只是呆在姑母家,并没有随着陪嫁的去。不管是去干什么,只要是去城里,能出门,她就开心。

    吃完早饭,张仁美去上学,张阿生在擦犁,虫娘问他:“今日不上大姐那边去?”

    张阿生摇头。

    过了大半个时辰,石青来了张家,他拿来那张地契,“你看看吧。早答应陈少爷该多好,叫他等了这些天。大人的事何必听孩子的,还是个女孩子,要是你真听了她的这好的事都推开,真成笑柄了……”

    张阿生特地将东西拿到金家,找金大娘见证,又请金在田看了。金在田买过地,知道地契什么样子,是不是真的。

    张阿生买地,他知道定是张手美卖鱼出的钱,“生叔,这么大的事,怎么不见手美在,她不是识得几个字?”

    毕竟是背着自己闺女行事,张阿生有些心虚,不敢拿正眼瞧金在田,只道:“这地本是打算买来学你种棉的,她上城里去,看她表姐夫还有没有多的棉籽……”

    虫娘可是真知道张阿生背着张手美向陈府买地,心里一点儿也不踏实。

    付了银子,拿了地契,张阿生一刻没耽搁,扛着犁上地里春耕去了。。。

    第八十三章 杨先生

    买地这件事张阿生并不准备一直藏着,那也不是一件能好好藏着的东西,一亩地不多,一年大部分的时间都耗在上头,要播种要锄禾要收成,哪一样是能悄悄干的?他只是背着女儿自己做了决定而已,当晚张手美回来的时候他就主动说了这件事。

    张手美当下有那么一股气直冲上心头,但是她压住了。父亲宠爱自己,不代表她就能完全做个家的主,她有两世的智慧,想好好保护自己的家人,有什么苦和难恨不得自己都扛住,父亲何尝不是这样想?要他总是指望着她去卖鱼挣钱,他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这件事是好是坏,有一个问题必须先搞清楚。

    “爹,是你主动去找陈少爷买地,还是他单独见了你与你提起,或者差人来对你提起?”

    张阿生道:“人家便宜买地,还求着我们买不成?”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常言道,无利不起早,陈家是得罪了我们也无须赔礼道歉的人家,陈少爷什么人,他会白白地便宜一二两银子还特地自己上门来给这好处我们?”

    闺女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张阿生有些迟疑:“都说陈少爷今夕不同往日,他定是真真地觉着亏欠了我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

    张手美的心一点一点沉下去,“爹,真的是陈少爷诱骗着你买了地?”

    诱骗?一听这词张阿生就火了,“手美,爹做一件事你是有多不放心?陈少爷没有对我一而再地说让我买地,是我自己觉得机会不错不想错失掉。手美,要是真要出什么事,爹一力承担,断是不会让他害到你们头上。”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张手美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东西太微妙了,微妙到你说它存在它又不像,说它不存在,它还是有那么点意思。再说,他们的利是冲着张手美来,有张阿生什么事。

    “爹,”张手美看一眼犁上的湿泥,“你今日就把地耕了?”

    “嗯。”张阿生还气着。

    买了就买了吧,张手美不想他们俩的关系又搞得如前几天一样僵,“是真的打算种棉吗?是的话我下次去城里问游姐夫讨点棉籽回来。今日去,正说起最近是种棉的时候呢。”

    “嗯。”张阿生气消了些,没有多的话说,出门去了。

    虫娘瞅着空问张手美:“你爹对你说了?买地的事?”

    “嗯。”

    “手美,体谅体谅你爹。今儿你石青叔还说了,家里的事要是都听一个女娃娃的,人家会怎么笑话你爹……你有主意,你爹也有,又不是什么太大的分歧,能忍让就多忍让,你爹对你欢喜着,以后……”

    “我知道虫娘,我没气。”

    买一亩地可不是小事,金在田在张阿生那里问不出什么来,早就想单独问问张手美,张手美递过一个小锦袋,“这是游姐夫让我带给你的棉籽。”金在田打开锦袋看了看,递回给张手美,“生叔说新买的地想用来种棉,你拿回去给他吧。”

    “你不要?”

    “我先前拿的种子已经长出了芽,都挺好的,要不了。”

    金在田领张手美去看了他培育出来的芽,张手美不禁在心里对他竖起了大拇指,金在田的脑袋怎么能想到这样去做事?他这利用的不是温室效应么?现代人铺一层薄膜,营造一个暖大棚,培植蔬菜什么的,金在田铺的是废布,他扯起一角让张手美看得更清楚,“过几日就可以将它们种到地里去。”

    “还要移植?不是就在这里吗?”

    金在田指指厨房后用栅栏围起来的一块空地,“是种在那里。它们要出芽了才能种。你看这土,是我用模子造出来的,才这么浅一点。”

    张手美蹲下身,拿起一块方形的土模子,“这法子是你琢磨出来的?你怎么能想到这些”

    金在田笑起来,牙齿非常整齐,“失败多了,试过的法子也多,最后发现这样挺好。”

    金在田见她有兴趣,便细细地说起原理来,张手美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看着他明亮的双眼,突然想起了先前的张手美喜欢他的事。不知道以前听谁说过,男人的魅力来自专业,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谁会不喜欢?

    “拿回去了就这样做,籽也要捂一道……生叔要做土模子……你有没有听我说?”在这之前他是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都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下去的感觉,渐渐地她的眼就开始涣散,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都听了。”张手美捏紧滑溜溜的锦袋,细细摸着里头的一个一个小颗粒。

    “陈家怎么会六两银子卖给你们一亩地?”

    “呃,是……陈少爷帮的忙。”

    “那也难怪。”金在田说:“原先我们分家,手上有些钱说要向他们买地,我爹还是陈老太太的女婿,出面说了这事,他们都没有给这个面子,没有松口六两银子卖给我们。你和他——现在的陈少爷,以前感情应是挺好的吧。”

    金在田知道两人魂穿的事,要说陈少爷肯帮忙,也在情理之中。

    “和以前的感情没有关系。我想陈府给这个人情,应该是想我帮他们一件事。”张手美没有瞒他,见左右无人,将群鱼宴的事讲了一遍。

    自己独自一人揣着秘密有些累,有个人分享,有人商量轻松不少。就算张阿生理解不了,虫娘理解不了,至少还有他金在田理解啊。

    若不是他性子稳,对她有很深的信任,他应该也不会信她说的什么空间的事、上辈子这辈子的事。

    是的,他信任她。所以当这个秘密成为两人共有的之后,她也信任他。

    或许更早一些,在自己还没发现的时候就对他有很深的信任,不然为何不把秘密告诉张阿生,告诉陈少爷?

    “至今他们还没开口问你要过?”

    “还没。还有几日才是十五日。”

    金在田认真地想了想,“不要等他们问你要,不如你给两条鱼,我拿给他们。这样既不得罪齐家,也不得罪陈家。”

    “可……我是真的不想让三元楼赢。”

    “他们赢不赢是一回事,你得不得罪他们是另一回事。”

    虽然事情可以分开理解,可是人钻起牛角尖来才不管你怎么理解。就像合同上写的不许再卖给其它任何食店,她不卖,送不就可以了?切,谁会来管你是不是真送。

    “在田哥你别操心,只要他们没开口,我当不知道就行。”

    过了晌午,张仁美突然回来一趟。

    “下午不学习了?”

    “顾先生来了客人,让我自己复习,我想在家也是一样的。”

    “还是上学里复习去,在家哪有氛围,太容易走神了。”

    “姐姐——”张仁美很扫兴。

    张手美道:“姐姐陪你一起去,陪你写字好不好?”

    “好”张仁美等不及又拉了张手美回到顾先生家的书房。

    顾先生特地在书房里加了一张桌子,书房摇身一变,变成只有一个学生的小学堂。那桌子很长,可以铺开好大一卷纸,张手美来练过几次字,顾先生对女子掌权有意见,却对女子读书习字没意见。第一回她握不好笔,还是顾先生手把手地教的。

    “姐姐,你的笔。”

    这笔是她用的比较顺手的一支,顾先生就赠给她,成了她的专用笔。

    写一个字,墨浓得有些化不开,她鼓一口气吹了吹,墨香袅袅。她特别喜欢闻纸的味道,闻墨的味道,还记得读中学的时候,每次学校自己出的试卷拿到手,那墨都没干透,她总要在答题之前深深地吸一口气。那时候同学们喜欢用有香味的原子笔,她却只喜欢用吸水的钢笔。

    “姐姐写的什么?”

    张手美停了笔,张仁美念道:“东南之人食水产,西北之人食。”

    张手美问他:“西北之人食什么?”

    张仁美反问她:“西北之人食什么?”

    张手美拿笔尖轻轻在他鼻尖上一点,“姐姐问你,你问姐姐,不动脑筋啊?”

    听得一个陌生的声音道:“东南之人食水产,西北之人食陆畜。姑娘,我说的对不对?”

    书房的屏风后转出来两人,一个是顾先生,一个是年纪比他稍长的一位男子,他留着美须鬤,头发束在软角樸头里,穿一件藏青色的圆领长袍,腰间束一根金色的腰带,身板挺直,气宇不凡。

    张手美笑盈盈地见礼。

    顾先生见她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的客人,对张手美道:“叫他杨先生吧。”

    书房的后门直通池塘,两人的身上挂有暗褐色的枯荷叶,迎面带来一阵寒意,想必是刚从塘中泛舟归来。

    那位杨先生看了张手美的字,赞了两句,“有几分顾七郎的神韵。”张手美和张仁美都是临摹顾先生的字,就张手美来看,与顾先生差的不止一点两点,十分之一都不及,杨先生的话真是过誉。

    “姑娘看过《博物志》?”

    想必就是这两句话的出处了,张手美笑答:“不曾看过,只是听人这样说起,就写了来玩。”

    杨先生抚须,“食水产者,龟蛤螺蚌以为珍味,不觉其腥臊也;食陆畜者,狸兔鼠雀以为珍味,不觉其膻也。”

    顾先生点头符合着,两人从地域物产差别聊到饮食口味差别,然后又开始考据,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菜系的南北分野。张手美和张仁美对视一眼,不知道是该继续杵在这里,还是趁早离去还他们个清静。

    顾先生待这个杨先生与去年来访的那位同窗不同,上次都是月娘在招呼,顾先生不过是陪坐,两人也没有什么共同话语,更别谈精神交流了。

    这位杨先生穿得简朴,举止谈吐又不像寒酸不得志之人,不知是何来历。

    顾先生对张手美道:“你们姐弟继续练字,我陪杨先生到陌野散步。”

    二人从书房的前门出去,张手美重拾笔,蘸墨,将最后两个字“陆畜”补上。然后又将这写了字的半张纸裁下,折了放在身上。。。

    第八十四章 遭劫

    三月十四日,张手美去送鱼,城里都在议论群鱼宴的事,听说群鱼宴的上菜顺序已经抽签排出。

    说是抽签,比人为的更巧妙,压轴的当然是老字号三元楼,春风楼恰巧在他们前头一名。

    这排序在齐二郎的意料之中,他有些同情地道:“越是后头的越难做出与众不同的鱼菜,三元楼这次怕是要想破脑壳。”

    张手美道:“三元楼几十年的老字号了,未必能难倒他们。”他们送了她人情却一直没来讨鱼,不就是有几分胜算的么。

    齐二郎面有忧色,明在说三元楼,还是为自己酒楼担心,他们不过是在他们前头而已,没好到哪里去。他问张手美:“上次我对你说的,让你帮着想想有没有什么惊艳的吃法,你可放在心上了?”

    张手美笑道:“就是冲着你许的包封,我也要试上一试。我怎么会容许自己错过这好的机会?不过——好像齐疱胸有成竹,胜券在握,我的不说也罢。”

    “舅舅做了这些年的大厨,怎么会没有自己的主意,从得知群鱼宴的消息那日起就开始做准备,他让我们将心放在肚子里。今送来的鱼不错,将鱼挑好,保准万无一失。”齐二郎拿出一两银子,贼笑道:“他不用你的法子不代表你就可以将法子藏着,只要你的法子真的不错,这两银子就是你的。”

    张手美笑得自信:“看来你的这两银子我是得定了。”

    “我介绍的吃法是做鱼糕,这鱼糕有个雅名,也叫百合糕……她将记下的鱼糕描绘一番,又说了做法。

    齐二郎一一记下,“这个吃法倒是不多见,既然是宫廷里的菜式,你又如何得知?”

    张手美道:“我如何得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要记好注意事项,不然要得时日去练。”

    “你说,你说。”

    “搅拌时一定要顺一个方向旋转;加入姜水时不能一次加入太多,以免伤水;一定要水加足后,才能加入精盐搅拌,搅至鱼茸粘稠、有劲、有光泽——怎么判断鱼茸是否粘稠有劲有光泽?只要用手挤一个鱼丸,放入清水中能浮起便是;然后就可以加入肥肉搅拌,冬季肥肉可适量多加,夏季应少加肥肉;还有最后一步,蒸制时一定要旺火沸水蒸,一炷香烧完前断不能揭开笼盖,以免蒸不熟。”

    齐二郎听完跃跃欲试,挣扎一番还是作罢。一则,保密了才有惊喜;二则,虽说是在自家厨房试验,难免落人耳目。

    张手美笑:“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特殊的时期还是注意点好。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明日再进城来看热闹。”

    齐二郎道:“跑来跑去的闲得慌?拿这一两银子去找个客栈住下吧。”

    他推过去那一两银子,张手美笑嘻嘻地接了,学别人吹一吹,听听响儿,“闲工夫我有的是,我可没那个闲钱住客栈。好了,不打扰你们。”

    “诶诶诶,”齐二郎冲着她的背影喊道:“劝君莫做守财奴,死去何曾带一文……”

    张手美不理他,将银子装好,满面春风地出了春风楼。

    不知道是不是应了一句话,得意忘形。在街上东走走西看看,就是没注意后头跟着的人,出城后倒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城外有一片杉树林,那地被踩得十分平整坚硬,走到那里的时候,张手美停了步子。

    她没敢贸然回头。在停下步子的那一刻,没了自己身上发出的细细碎碎的衣服摩擦声,倒是听见后面的人也陡地停了步子。

    好像真的是跟踪自己的

    要是早点发现,在城里还能绕一绕,城里人多街道多,很容易甩掉。她的表情乱成一锅粥,暗暗焦急,这个时候的荒郊野外没有多余的行人,也没有好隐藏的地方,视野太开阔了……

    反复陡停两次,张手美判断,后头的人还不止一个。

    她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脚步也快。

    第三次的时候,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想回过头去一看究竟——谁知道,头还没来得及回转,就有快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

    她被拖着往后退,那人手臂的力量好大,她摆不了头,双手也搬不动他的胳膊,想挣开,只有拼命地蹬腿,抓地,地上生生地被拖出两条痕迹,抓不住地,鞋子还掉了一只……

    耳朵很灵敏,听见“嚓”地一声金属响,那余声还打着转,眼角的余光瞥见歹徒亮出了白晃晃尖利的刀子,那白光冰冷而耀眼,让张手美忍不住打颤。

    一个瓮声瓮气的男声道:“再不老实点,小心你的狗命”

    她被倒拖着走,后头的人几个长得什么样根本看不清。就是看回头,应该也看不到相貌,那说话声瓮声瓮气像是戴着面具,不然也是蒙着好作案的黑布。

    在尖刀的威逼之下,她乖乖地不叫不挣扎,任他们拖着。

    整个人像遇到风浪的小船,浮浮沉沉,摇摇摆摆,恐惧像浪头,一阵一阵打过来,喝不得将她活活地淹没。真的,什么可怕的事她都想到了,这些人并不是一开始就说“劫财,拿出银子来”,他们要将她拖去某个地方,那很有可能是……劫色

    劫色……

    她被拖着在树林里绕了一圈,然后,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她努力地回想是如何失去知觉的,颈后传来一阵疼痛,是了,是被人打晕的,不然她可以看见是被拖到什么地方。好像在打晕之前……她听见又一个声音说:“傻蛋,在这林子里绕什么绕……”那声音不来自拖他的人,也不是亮刀子瓮声瓮气的人。听到这话后,捂住她的嘴固定住她脖子的人一下子放开手,摆脱了钳制的张手美准备跑,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然后就眼前一黑。

    黑……现在眼前还是黑的。手脚被绑住,嘴被绑住,眼睛也被绑住。

    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不敢轻易动,不敢轻易出声。不知道那些人还在不在附近,竖起耳朵静静地听,竟然听见老鼠吱吱咯咯啃木头的声音,听见老鼠从地上蹬蹬而过的声音……张手美觉得自己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老鼠她不怕蟑螂不怕虫子,就怕老鼠特别是害怕它们拖着的长长的尾巴,那尾巴让她觉得十分嗝应。

    屋子里的味道不好闻,有木头潮湿腐烂的味道,老鼠生活的气息。

    心中十分肯定,这里没有其他人。

    嘴上的布肋得紧,眼上蒙的布就不是那么紧。她坐直身子,将腿曲起,用膝盖去蹭脸上的布,一点点推蹭,也不管颈后的痛,推了好些次,终于将蒙在眼睛上的布推到额上。

    谁知道,褪去布的眼前还是漆黑一片

    是夜里。很漆黑的夜,到处都没有光,连月光都没有。

    还是很深的夜,掠过一阵阵凉意。她将脸放在膝上,蜷着身子,生怕老鼠来咬自己。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再静下心来听周围的声音,竟然听到外头有动物的叫声,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树枝树叶沙沙的声音……心是如何也没法完全静下来,一直高高地吊着,她宁愿自己一直昏着,没有醒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真慢,有的时候外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听到自己的心撞击胸膛的声音,突突突,太难熬,难熬。既然醒了,她更不敢轻易再睡去。

    天,终究是会亮的。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敲木鱼和诵经的声音,那声音渐渐地变实,不是在梦里,不是在自己的恍惚里,难道——难道不远处有寺庙?

    她接着微弱的天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屋子不大,东西也不多,只有一张床和一个断了腿的桌子。一只老鼠拖着长长的尾巴从桌子上爬过,钻出屋子去,床和桌子上,到处都是老鼠啃过的痕迹。

    这是一个废弃的屋子,门紧闭着,唯一的窗子就开在自己的身后,糊在上头的纸早已剥落,窗子……她努力站起身来,想看外头,崩在额上的布滑下来,挡住了鼻子。没关系,眼睛没挡住就行,她要看看屋子外头的环境。

    可惜窗外的视野并不开阔,除开树还是树。

    掳她来的人到现在也没来看她,是不是人早已撤走?她试着叫了两声,没有回应。真的走了?

    自己身上的衣衫完整,还好他们没有趁人之危劫色,就是不知道身上的钱还在不在,卖鱼得的钱加上齐二郎赏的一两,将近五两,五两啊……

    在劫色和劫财之间,她还是宁愿他们选择的是财。真是的,那些人怎么会找上她?她穿的不是绫罗绸缎,他们怎么就知道一定有财劫?

    身上唯一用绫布的地方就是袜子,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先前挣掉了一只鞋子,现在绑在脚上的白绫袜成了脏脏的颜色,要不是被绳子勒住,早就脱落了。

    当时那些人打晕了她应该是先将她绑好再扔到这件屋子里的。

    看窗子的时候蹦了两下,白绫袜就快掉了,她继续蹦了蹦,袜子掉了。

    还是先想办法解开绳子。双手被反绑,不是那么好动手。脚上的绳子——她现在真期望过来只听话的老鼠,帮她把绳子咬开。。。

    第八十五章 银镯没了

    第八十五章银镯没了

    试着将光脚绷紧,看看能不能从绳子的空隙中抽出来。

    ——哎,就差那么一点

    天色快亮全时,远处的木鱼声诵经声停住。寺庙的早课也做完了。

    这荒郊野外登时热闹起来,鸟儿在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笨啊笨啊,怎么先前一直没想到——自己不是有银镯空间么,没出事的时候畅想过拿空间避祸的美,真到出事的时候脑袋怎么不会急转弯?张手美啊张手美,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那时满脑子都是试探和恐惧,一丁点儿也没想到空间。

    这荒郊野外的无人路过,没吃的没喝的,等于是被贼人变相抛尸,抛活尸

    她要试着用意念进到空间里,暂时离开这个肮脏的鼠窝。

    ……不行

    怎么回事,难道是银镯没了?试了好几次意念,身子在这破屋里就是不动。她小心地试着去感受手腕上的镯子还在不在,脑袋轰地一声巨响,银镯真没了

    那轰响迅速蔓延开,洒满了整个身体,身上星星点点地燥热,心中反反复复地回荡着同一句话:竟然没了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劫她,为什么要拿走她的银镯,为什么要置她于死地?脑子像幻灯片一样闪过很多个画面,闪过自己在这里认识的每一个人,这是意外还是预谋?

    不可能有另外的人知道银镯空间的存在,不可能的,除非是歹徒劫财,看见那好歹是个银镯,就取了去。

    布袋还背在身上,眼下不能拿手去翻看,她甩了甩身子,布袋轻了许多,凭感觉,那里头的几贯钱没了,那么说,歹徒真的只是劫财,抢了钱,又抢了腕上银镯。

    钱没了没关系,还可以再挣,可是银镯也没了,这可是她的生存大计啊

    一边黯然伤神,一边还是要想办法解救自己。

    她跪坐在自己的脚上,向前扬起身子,用手去解腿上的绳子,一次又一次,绳子绑在小腿处,打的是死结,还好可以转动,被她拉到脚踝最细处,再站起身子,试着将那只光脚绷紧,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可以抽出来

    一只脚出来了,还穿着鞋子的另一只脚就好办,也顺势抽了出来。

    能撒开腿走的第一刻,就是跑到门边试图开门,可惜无用,门被人从外头落了锁。

    只好又回到窗子处。窗子不大,不算太高,要是拔掉窗框,应该可以爬出去。

    她用腿移来断了腿的桌子,小心地站在上面,看窗子的外头——

    差点脚软没站住,心中闪过一声呐喊:天,是不是想玩死我

    这窗子下面不是平地,是陡坡

    谁建的房子,建在这么险要的地方?就是解开了双手从窗子爬出去,差不多也可以摔死。

    她泄气般地瘫坐下来,看来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在这个地方……才不要她气得一脚蹬开桌子,桌子啪地一声倒在地上,抽屉里有样东西跑了出来。

    锈迹斑斑的……张手美扫过一眼并未太在意,咦,不对,有锈迹,是不是说明那是铁质的锋利的东西她用脚拔了拔,还真是那是一把生了锈的匕首,木柄腐朽很多起了沫。

    生了锈应该也可以用。她看到了一线曙光,依然选择跪坐在自己的脚上,用双脚夹住匕首,扬起身子,一下一下地磨绑手腕的绳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解放了双手迅速地拿下蒙住嘴的布巾,吐了一口唾沫。什么脏东西,拿来蒙她的嘴,一股怪味。

    现在整个人自由了,肚子也咕咕地叫,又累又饿,手脚都能用,一定要想办法走。

    将门折腾了半天,没有效果,又跳上桌子去拉扯窗子上腐朽的窗框,窗框是拉开了,她却没勇气爬上去跳下陡坡。那坡少说有好几米,终身一跳弄个骨折什么的还要花钱看大夫,看不起啊,她之前挣的所有的余钱都在银镯空间里放着,这会儿都没了。

    哎。还有什么别的法子可以想?

    这个破屋里真的只有床和桌子,什么东西都没有,翻了翻桌子抽屉里的东西,有块漆黑坚硬的砚台,还有一支没有毛的毛笔。

    突然想起自己身上有纸和字,是前几日和张仁美在顾先生家写字的时候裁下放在暗兜里的,摸一摸,竟然还在

    东南之人食水产,西北之人食陆畜。

    有纸有字却不是求救信,这破笔和破砚台又写不了字。她气急,抓起砚台就扔出窗子去,应该砸在很远的山坡下,根本听不到回声。

    提起在窗子口喊了两声,“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倒是可以隐约听见自己的回声。不像大山里那么清晰,这江陵府地处平原,周围没有大山,顶多是一些树林湖泽和小山坡,很辽阔,声音都发散开去。

    会有人听到吗?她将手上的纸绑在木棍上扔了出去,阿弥陀佛,最好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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