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重生带着半亩地第20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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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带着半亩地 作者:helpgs

    在砍柴人的头上,祈祷,祈祷……

    一夜未回,还不知道家里人会急成什么样,昨日要是听了齐二郎的话,找间客栈住下,应该也不会被掳至此。 现在想什么都没用,后悔也没用

    坐了一会儿,竟然听到了人声她竖起耳朵,又仔细听一听,真的是人声

    真的砸在砍柴人的头上了么?她听见有人问:“坡上可有人家?”

    张手美奔到窗边,兴奋地大喊,“有有救命啊救命……”

    过了好一会,说话声响起,越来越近,好像来的不止一个人,欣喜之余她又紧张起来,按照她的分辨,外头应该是两个男人。他们走到了屋前,又问一遍:“屋内可有人呼救命?”

    张手美紧张地在屋内扫视一圈,拿起了那把生锈的匕首,她真怕遇到的人又起歹心,手上一个钱没有,要是真有歹意,应该就是劫色了吧。目前也只有这个能防身。

    外头的人又问一遍,张手美才答:“有,请您行行好,救救我吧我被贼人抢了银两,绑架至此……”说了一大通,竟然听见外头的人问:“姑娘可是佃家台人氏?”

    呃?“是是,您怎么——”

    “姑娘是否有幼弟随顾七郎学文?”

    这下张手美可是彻底懵了,外头的人对她知道得这么清楚,而她却对这声音这么不熟?

    “姑娘莫害怕,我们这就来救你。”

    外头一时变得静悄悄,人不知道干啥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砸门的声音。那大锁撞击在门上,发出很大的声响。看来锁也不是那么好砸开的,一下一下等得真是心焦,所幸并没有等太久,门砰地一下开了

    拿石块砸门的是位小厮,他擦了一把汗,远处站着的是一位一袭青衫的——张手美定睛一看,怎么是杨先生?杨先生的目光从手上的纸移到张手美的脸上,灿然一笑,“还真的是你。”

    原来杨先生与小厮晨起散步,走到这附近,正欲回转,听到山坡上有东西扔出来,又有人呼叫,后来还捡到了那张纸……可巧了,当日张手美在纸上写下这些字的时候,杨先生看过一遍,这字迹他认得。

    世上的事,真是无巧不成书。

    张手美眼眶一热,隆重地谢了杨先生。杨先生便问张手美如何被人掳至此,张手美都照实讲了,杨先生切切叮嘱,让她以后别一人出行,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加小心。一旁的小厮道:“使君,时候不早,再晚就错过群鱼宴。”

    使君?

    小厮对张手美道:“这位就是荆州长吏杨元琰使君。”

    先前顾先生并未明说……荆州长吏到此,那定是受何太守之邀来品尝群鱼宴的张手美欲以官民之礼谢恩,杨长吏拦住了,“山野偏僻,你随我一起走吧,严华寺就在不远处,你在寺里稍作休顿,我让人送你回家。”

    张手美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样子,还光着一只脚呢,她赶紧回到屋内,捡了那脏脏的白绫袜,拿绳子绑好,就当是鞋吧。狼狈地跟着杨长吏到寺里去。

    原来听见的诵经声是来自严华寺,贼人也真是大胆,在寺庙周围的清净之地做这样的勾当

    在寺庙门前,张手美抬头一看,严华寺几个字遒劲有力。咦,这寺庙……不就是曾经陈少爷来安养治病的地方?

    严华寺不像城隍庙那么香火鼎盛,人来人往,但是此寺的住持大人好像名声更大一些。

    从寺里出来个官差,一脸焦急,见到他们像看到了救星,直奔过来,“使君,轿子已在百米开外恭候,还请……”

    杨长吏伸出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稍等片刻,我进去交代一声。”

    严华寺有客院,杨长吏就住在客院里,他将张手美交给管客院的沙弥,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张手美的衣裳脏了些,最主要的是鞋子,那沙弥拿了双鞋子给她换上,还供了顿斋饭。

    杨长吏的本意是让她修整后直接回家去,还特地留了位小厮陪同。可是张手美记挂着城里的群鱼宴。

    还有,劫她的贼人在城内外出没,一定拿了她的银镯要去卖的,如故运气好说不定能碰上。

    第八十六章 阴谋算计

    那小厮名叫十五,张手美觉得这名字真新鲜,这时代最重排行,排到十五,父母得生多少年啊,小厮笑道:“并不是我在家中排行十五,我只有一个兄长,名唤初一,爹娘就为我起了个十五的名儿。”定是很多人同她一样有此疑问,小厮像是经常解释的样子。

    “姑娘还是回家去吧,贼人应该是专在城内盯梢,发现有孤身一人者就尾随至僻静地方行劫,他们昨日刚劫了姑娘,要是今日姑娘出现在市集,不小心撞到的话,怕是不妙。”

    那些人在暗她在明,这可如何是好。

    群鱼宴看不看没关系,关键是镯子啊镯子,张手美想到后头的种种,交不了货,挣钱艰难,不禁悲从中来,言语哽咽,“我娘留个我唯一的遗物也被他们抢了去,我不能就这么回家……”

    “要是姑娘真想去——”十五毕竟走南闯北见识多,给了个建议,“换个装束会好很多。”十五找了件男装,张手美比了比大小,差不多,换上后,将头发束起,又戴了个软角樸头,十五将他打量一番,很是专业地点点头,“如此,就是那贼人到跟前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如此,便谢谢哥哥了。”

    张手美与十五一道进城去,今日群鱼宴,整座城街上的行人非常少,为了避免恶人趁机犯乱,时不时地有官差巡视走过。张手美由小厮陪着转了大半个城,都知道能撞上的希望十分渺小,但如今也只有先试这个笨方法了。

    真的一无所获还是让张手美的心降到谷底,有银镯空间的时候,她是傲视一切的,感觉自己能翻云覆雨一般,现在突然没了,她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什么优势都没有。

    她不是没想到去报官,但是能指望官差的能力有多大呢,之前杨大人就说了,她这样的是自己吃个教训,银子丢了几两而已,人身也没有什么损失,要报官还得赔进去一些钱财,还不一定能有什么结果。她自己也明白,要他们帮忙找回银镯,还不是被无限期搁置。

    十五安慰她:“贼人抢了银两和镯子,没有伤害你,已是一件大幸事。要是真的找不到,我想令堂也不会怪你。”

    张手美完全没有兴致去关心群鱼宴的事,但是十五陪了自己这么久,杨大人刚好在那边,去一趟可以让他就此跟了杨大人去。

    绕到群鱼宴举行的地方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群鱼宴是一个很大的空地上举行的,听说去年秋天的时候在这里举行过赏菊会,好像什么春天的百花会,夏天的七夕会,只要有什么大事都会选这块地方。

    里三层外三层密密地围了很多人,张手美想找个缝隙钻进去都无果,只有老实地站在最远处,听前头的人往后传消息报告实况。

    “三元楼的出来了”

    “哇哦……”

    三元楼的出来,说明春风楼的已经先在前头出来了。张手美抓住前头的一位小哥问:“先前春风楼上的菜怎么样?”

    那位小哥眉飞色舞,“春风楼的大厨竟然是齐二少,没想到齐二少的厨艺这么好”

    “齐二少?不是齐疱吗?春风楼的大厨不是齐疱吗?”

    “不知道,我们看着齐二少指挥着小厨子做的——”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人群起了一阵哄声,站在后面的每人都被惹得心痒痒,急于想知道战场上如何,那小哥也不再理她,踮起了脚尖,伸长了脖子去看。

    前头看到的人不断传了消息到后头来,整个场子无法真正安静下来,主持群鱼宴那说话的人没有扩音器,虽然选的是嗓门嘹亮的,但站在最远处也只能听到飘飘渺渺若隐若现的感觉,夹杂在嘈杂声里,分不太清。

    张手美觉得有人在拍自己的肩,一回头,看见游有方与萧幂儿二人。萧幂儿眉头深锁,一副探究的神情,“手美?”游有方大笑:“我说看着是她诶,你怎么做了这个打扮?”

    十五看着她们:“姑娘,这二位是?”

    张手美对十五介绍,“是我表姐与表姐夫。”

    萧幂儿的眼睛在他们两人身上扫来扫去,看到十五的时候带着戒备,一把拽过张手美,低声问她:“你昨晚去了哪里?今日一大早,舅舅就上我们家找你来了,我们说你不曾来过,他说你也没让人带个信回去,你呀,把人急死。”

    说话间,人群起了马蚤动,想必是群鱼宴结束。十五蹦起来看了看主判官和宾客的方向,对张手美道:“你遇着亲人甚好,那我回去给使君复命了。”

    张手美与他别过,才答萧幂儿的话,她没有说自己遭遇了抛活尸的凶险,只说遇到歹徒,是那位小哥与他家使君相救。萧幂儿要细问缘由,游有方却问起她来群鱼宴的事,“你在这里能看到前方么?要是早点对我们说你也来,就和我们到最前头去看……”

    萧幂儿瞪他一眼,“说什么呢,你也不关心关心她到底如何遇到歹徒,如何被救”

    张手美不想与萧幂儿说那凶险之事,很欢喜游有方岔开话,答他道:“我来晚了,人太多,想看都看不到前头,你们怎么这么早就走?”

    “最精彩的已经看过,胜负早分。”游有方笑道:“没想到齐二郎还有这本事,真是令全城人刮目相看。”

    “我听说了,堂堂二少爷为何要亲自上阵,齐疱不在吗?”

    游有方好像知道点什么:“在群鱼宴开始的时候,齐疱竟说得了急病来不了,齐二郎是临时换上的,”他若有所思,“怎么在这节骨眼上病了……”

    齐疱可是为了这群鱼宴准备了二十几天,保密工作都做得十分严密,游有方的疑问正是张手美的疑问,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在这节骨眼上生病?“春风楼做的什么菜,三元楼又做的什么菜?”

    萧幂儿道:“三元楼做的鱼菜你曾经吃过,玛瑙鱼。”游有方接道:“看着是好看,还是不如春风楼的气派,春风楼做的鱼糕,好看又好吃,我在前排,有幸吃到一块,到现在还能回味到……”

    齐二郎就是亲自上场,身边也会有帮厨的,帮厨的是齐疱最信得过的大力,也应该按照他们准备的东西来啊,怎么就临时改了鱼糕,先前准备的难道一点儿也没用?

    广场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春风楼的伙计将所有自己带来的厨用杂物装箱搬上车,齐二郎正要上轿,远远地瞥见了他们,低声与齐夫人说了几句话,就朝他们走来。他笑容洋溢,脸上好像也染了胭脂一般,见到张手美更是双目放光,“好个俊俏的少年郎,因何要做如此打扮啊?”

    张手美道:“我正有一些话想问你呢,我们借一步说话。”

    萧幂儿对她皱了皱鼻子,“有什么话我们还听不得了?”

    张手美没理她,心中甚是复杂,齐二郎也道:“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两人走开几步,张手美道:“你先问。”

    “令堂说你一夜未归,怎么回事?”

    张手美诧异,“你怎么知道?”

    齐二郎望向远处,凑近她耳边道:“早上卯时一刻,舅舅突然腹痛剧烈,光是——”他收回目光,咳了一下带过,“就蹲得双腿发软,没有任何力气,别说来执勺出宴了,连走出春风楼都是难事。大夫说是吃了泻药所致,我们便猜到,定是有人不想让我们赢。舅舅让我们别管他,仔细厨房的鱼,我们将鱼捞起来一看,不管是鱼缸里的还是特别拿出来为群鱼宴准备的,全都中毒而死……”

    张手美啊了一声,齐二郎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沉的神色,继续道:“那中毒的鱼自是不能拿来做食,看看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我们派了人火速赶往佃家台,想从你那里拿鱼,没想到你竟然从昨日出去就一直没回家,你家里人也在着急,说令尊一大早就上城里打听来了——”

    张手美要问齐二郎之事,正是想从他那里确认鱼的事,现在看来,齐疱临阵腹痛,鱼全部中毒而死,以及自己被劫,应该都是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她对齐二郎讲了昨日交货分别后的遭遇,齐二郎终于证实了这一点,“当下我们就怀疑你可能遭了不测,派了人四处去打听你的消息,原来正是别人的一整套谋算,真真地算得这样好啊——”他咬牙切齿地又说一件事:“为了避免与前头的鱼菜重复,舅舅准备了三个做法,结果,头三个食店竟然出的鱼菜把我们的全占了我做鱼糕,也是被赶鸭子上架,幸好,幸好还有这个好法子……”

    春风楼这一早上发生的事,该是有多惊心动魄啊

    要是有人只是想争对春风楼,在群鱼宴的节骨眼上发生这种事,在情理之中,同行是冤家嘛,有些人出些下三滥的手段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为什么要抢走她的银镯?现在张手美回过头来想这件事,有些后怕,抢的人会不会真的是知道银镯空间的事?

    齐二郎的脸从未如此严肃过,“要是有人想对付我们春风楼,不用查证我也知道是谁。”。。

    第八十七章 内鬼

    不用说出口,张手美也知道他所指是谁。

    银镯啊银镯,现在她最关心的就是银镯的下落,不管如何,她都要想办法。她对游有方说了这事,让他帮忙发动在城里认识的人,要是见到有人交易她的银镯,无论如何要先拦下来。

    游有方问她为什么如此着急那银镯,萧幂儿也一脸嗔怪:“快先跟我们回家,莫想那些事了吧,银镯丢了就丢了,舍财免灾。”张手美不好坚持,以免表现得太明显,心中当然是放不下的,从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可以看出几分来。

    齐二郎见她如此,便说自己成日里满大街闲逛惯了,承诺会帮她留意。

    张手美感激不尽,“齐二少,那就拜托你了。”

    齐二郎与他们别过,回到春风楼后院。外院里,厨房的伙计正在清理带回来的东西,进了花厅,见齐疱窝在躺椅里,脸色发黑,一位穿蓝底白花布裙的妇人喂他喝完最后一口粥。

    那妇人抬起头,“二郎回来了。”齐二郎道:“舅母,舅舅可好些了?”

    齐疱心里头十分不爽快,对那妇人说:“还不回家去把我的花露茶拿来。”

    那妇人走到外院的时候差点与掌柜的撞上,她侧身让了让,掌柜的提着袍子,走着快步,在花厅外顿了一下步子,往里头看了看,齐夫人刚接过丫鬟递来的一个茶盏,对他道:“进来吧。”

    掌柜的禀道,“夫人,外头已挂好歇业的牌子,人都叫到了。”齐夫人的脸色不如在广场上那么好,话里也透着寒意,“都在外院候着。”

    春风楼大门外挂着的牌子是“东主有喜,歇业半日。”路过的行人指点着笑道:“群鱼宴拔得头筹,好多人都想来尝一尝鱼糕的滋味,看来要多等几日,这不,春风楼的人先自个儿庆贺去了”

    齐夫人和齐疱这个样子,怎么也不像是心里头高兴要叫大家来一起庆贺的样子,后院里专负责砍柴的伙计都看出来了,春风楼正酝酿着一场暴风雨呢。

    齐二郎倒了杯凉水仰头喝下,其余的伙计都闷着头忙忙碌碌,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整个春风楼的人都聚集到后院来,掌柜的让大家在外院里排排站,大家都自觉站好,垂首不语。

    齐夫人扫视了一眼所有人,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被满满挤压的感觉,有些人大气也不敢出。她清了清嗓子,亮声道:“这次群鱼宴,表面上赢的是我们春风楼,其实我们输得一塌糊涂叫大家来是想搞清楚一件事,今早后院内所有喂养的鱼遭毒害大家都知道吧?在群鱼宴开始之际发生这样的事,定是有人不想我们春风楼好。平日里后门紧闭,别家酒楼食店的人自然是不能轻易潜进来,到底怎么回事,我希望有人能主动出来说清楚。”

    她顿了顿,又道:“我尧娘自问待你们不薄,开出的工钱在整个江陵府最高,为什么有的人要以怨报德?”

    厨房的鱼中毒,是大家一早上就知道的事,当时时间太紧张,没有人有功夫来追究,现在群鱼宴也结束了,肯定不会任由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有些人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一下,齐夫人什么都看在眼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是让我揪出来,定是要扭送官府的要是自己站出来,也好为自己留个颜面。其余的,该干活好好干活,做好手上的事,真心对我春风楼的,我尧娘不会负他……”

    齐疱听到这里,扶着椅子准备站起身,可是腿在轻微地发抖,齐二郎小声问他:“舅舅,你知道是谁?”

    “哼。”齐疱重新跌回躺椅里去。

    外院的人都散了,齐夫人回到花厅里来,与齐疱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人安静地坐着等着,等有人来自首,并不着急。

    齐二郎透过花格窗往外看了一眼,大力正伸长了脖子往里望。

    大力对上齐二郎的视线忙提步走开,不一会儿,他拿了根荆条进来,问候过齐夫人,在齐疱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呈举荆条,“师傅,徒儿对不起师傅,还望师傅责罚。”

    齐疱憋着一口气,拿起荆条狠狠地在大力身上抽了一鞭。

    齐夫人吹一口白瓷杯里滚烫的茶,慢悠悠地问他:“对面的许了你什么好处?”

    大力跪着转向齐夫人的方向,“并未许我什么好处,要是我不答应他们,他们就要玉儿嫁给别人。”

    齐夫人抬起眼,“哦?倒是说说,他们到底如何有本事能做玉儿的主,让玉儿嫁给别人?”

    “夫人,我与玉儿从小一起长大,早就对日月盟誓,此生我非她不娶,她非我不嫁,只是他爹娘怕女儿跟着我吃苦,一直没答应——前些日子来了个说媒的,说是为她说了户殷实人家,后来,后来对面的找我,我才知道,是他们让媒婆去的,这下玉儿的爹娘便是更加不许我们来往,这半个月来,连一面都不让我们见……”

    竟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齐夫人将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要是真用钱财来收买,大力还不一定会做出这种事。

    齐二郎有些许意外,鱼糕还是他带着大力一起在群鱼宴上做出来的,大力当时又紧张又卖力,应该也是有悔意在其间吧。齐二郎问他:“对面的谁找的你?”

    大力跪着转向齐二郎的方向,老实地答:“是陈少爷。”

    齐二郎眯起眼睛,要是从前的陈少爷,做这样的事倒是很有可能,这些日子的接触,还以为他变了个样儿呢,看来还是恶性难改。

    大力跪着朝向齐疱的方向,哀求道:“师傅,你打我罚我都好,就是请你不要逐我出师门师傅,我知道错了……”

    齐疱一脸伤痛,今日不仅是身子上受了罪,这心里也是很受伤啊,他摇头,所有的气都凝聚在刚才那一鞭子里,此时说话有些有气无力了,他像是很平静地在说:“我不打你也不罚你,从此后,你不再是我徒弟,也别再叫我师傅,春风楼这里你也别来了”

    “师傅——师傅”任凭大力怎么求,齐疱都无动于衷。

    以前看着这孩子踏实肯干,培养了这些年,没想到被他摆了一道。这件事若是原谅,以后还有什么事能吓着他?

    大力在春风楼后院跪到天色发黑,齐夫人已经让人收拾了他的东西,摆在他身边,他也不知道离开。

    “大力哥,你别再等了,齐疱这口气不是这么容易消的,过些日子再来求他吧。”

    “大柴,不是我要求师傅什么事,是我不知道怎么向师傅请罪。”

    大柴不过是个劈柴的,他年纪也小,只知道大力是齐疱最偏爱的弟子,今日的群鱼宴鱼糕也是他卖力做出来的,一般的下人只当齐夫人先前说的事只是所有的鱼被下毒这件事,以为齐疱生病不过是偶然,更加不会知道三个鱼菜被泄露的事。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怀疑,只是都没有怀疑到大力身上来。

    大力跪了半日,也有人在不停地猜测到底所谓何事。有心思通明的自然就认为是和齐夫人说的话有关,少不了对大力的行为冷嘲热讽:“有胆子干定是不稀罕这师傅,不指着春风楼的这点工钱,还不赶紧奔你的荣华富贵去?在这里行行做态给谁看?有要当 又要立牌坊吗……”

    后头的话越说越难听,大力也不予理会。

    今日春风楼后半日没有营业,熄灯关门都比往常早些,大力站起来的时候有些伸不直腿,差点歪倒,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后院的小门时,喉间一酸,靠在门壁上半天,才拖着步子走进小巷。街上的灯投过来,他的影子越拉越长,始终离不了后头那块暗色的黑。

    对面的三元楼照常营业,因为春风楼歇业,他们的生意反而比往日里更热闹一些。站在门口迎客的小厮见着大力,到掌柜的那里说了声,掌柜的又推开身后的小门,对里屋里说了声,不一会儿,阿九出来,站在门口一望,大力正向右转,挎着包袱,背影显得格外孤独凄凉。

    阿九追上去,“大力,我家少爷要见你。”

    大力头也不回,“如今应该没有这个必要了。”

    阿九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大力冷笑,“一件一件事我都照着你们的吩咐做了,这些日子,我受的折磨够多,所以最后的时刻,我还是选择尽心帮助师傅,现在春风楼在群鱼宴上出尽风头,抢了你们的彩,你们还会找我说什么好话?现在你也看到了,师傅逐了我,我有负他的寄托——至于玉儿的亲事,帮我谢谢陈少爷,为她找了个好人家。”

    陈少爷说要见人的,大力个子魁梧,阿九瘦弱,断是不能强行将他带至陈少爷面前,于是只好将这番话带回给陈少爷,陈少爷有些许惊讶,“他真的这么说?真的甘愿心爱的人嫁给他人?”

    阿九不好直接答是或不是,重复一遍:“他说一件一件事都照着我们的吩咐做了,这些日,他受的折磨够多……”

    陈少爷抬起手打断,“不必再说了。”

    这些日子,他受的折磨何尝不多?

    心中蹿起一股火,将闪闪的蜡烛一挥手掀掉,屋里顿时陷入黑暗。。。

    第八十八章 他早就该死了!

    张手美和张阿生回到家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可是家里连一盏灯都不曾点。

    一个女孩子,一夜未归,又没有捎信回来说一声,张阿生前脚刚上城里去找,齐府后脚就派人过来找——虫娘闪过不好的预感,加上前一天眼皮总跳,这下心中更是难实,总以为她遭了什么不测,这一天不仅干活没不在状态没有耐心,连晚饭都没有心思做。张仁美也是,一日都未读进书去。

    父女俩跨进门槛的时候,虫娘和两个孩子在堂屋里傻傻地等着。张阿生咳了一声,“都坐在这里做什么,你们吃了?”

    张仁美和眉儿跳起来,“爹姐姐”

    “你们可回来了”虫娘拉着张手美的手,“仁美到村口去望了好几次,总是没望到人……”人都平安站在眼前了,她也不好再说些不吉利的话,“让虫娘看看。”在昏暗的暮色中将张手美上下打量,眉儿拿了取灯来,张仁美赶紧将灯点上,虫娘注意到张手美的鞋子,是一双新的黑布鞋,不是家里做的样子。

    “害你们担心了,”张手美笑道:“昨日遇到两个歹徒,鞋子跑掉了一只,还好有位使君救了我,天太晚就随他在严华寺叨扰了一晚,本想尽早回来的,真怕你们担心去幂表姐处寻我,我就先上城里看能不能撞上,还真撞上爹了”

    张阿生说:“我都要打转回来了,后来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到幂儿家里去一趟,她刚好和他们一起回来,说在街上遇到了。”

    张手美将对自己来说惊心动魄的事说得如此云淡风轻,虫娘听了,放下一颗心来,自是少不了再叮咛嘱咐一番,张手美都顺口应下,她才欢欢喜喜地去做饭,给她烧了一大锅热水洗澡。

    金大娘听到这边有声音,特地来问了问,知道是张手美平安回来,感谢了一番佛祖菩萨保佑,“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是很危险,以后上城里还是和在田一道。”

    说起金在田,张手美不知道心里头浮上来的是什么滋味,要说银镯的秘密,她可是只告诉了他一人。他又始终是陈府的亲戚,很有可能……一往深了想,她又不愿意怀疑他。

    得了空,金在田也问她一夜未归是所为何事,他自然是听金大娘说了她遇到歹徒的事,张手美对他说的没什么二样,他见张手美眉宇之间有股化不开的愁思,不太相信事情真像她说的那么轻松简单,便问她是不是被吓着了,张手美犹豫再三,将钱财尽失,银镯也失踪的事告诉了他。

    她看着他的神色,他到一点儿也没有心虚的感觉,反而一想到没了银镯和钱财不禁为她担心,“这么说,十几日之后春风楼要的鱼也无法交货了?”金在田又仔细想了想,“你说,你被劫的事会不会不是意外?昨日早间春风楼的不是来找你要鱼的么?”

    是的,知道点内情的人难免不会不往这方面想,上次她就跟他说陈家的也许会问她要鱼参加群鱼宴,可是陈家一直没来要,他们不准备搞良性竞争,很有可能转了恶性的:我没有也不会让你占了那个优势,所以就让齐家也没好鱼参加。

    两人正说着话,听着屋前头秀儿大叫起来。

    “秀儿姐姐怎么了?”

    金在田竖起耳朵,张手美也仔细又听了听,秀儿好像是在赶人:“……走我不会让你见的,你走”

    金在田抬起脚就从菜园子的篱笆上跃了过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自己家屋前,张手美绕到篱笆门处,跟着追过去。她到的时候,金在田一把将一个穿着破布大袄的人推开,那人没站住,摔倒在地。

    秀儿心有余悸,补上一句:“我们早已各走各的路,让你见了他又有何意义?”她躲在金在田后头,金在田回头对她说:“你先进屋去。”

    张手美看着那人慢慢地站起身,又看了看跑进屋去的秀儿,难不成这个人就是秀儿口中的那个赌棍爹?

    金在田在墙边的柴垛里抽出跟粗粗的木棒,指着那人说:“再不走别怪我不客气”

    那人头发凌乱,像一把干枯的稻草,许久没洗,干干硬硬地结成一块一块,他抬起头来,着实吓了张手美一跳,衣服破烂不说,还竟长了满脸的脓疮,像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你让我见见他……让我见见他……”他向前走了两步,张手美不自觉地后退两步,那样子好渗人

    金在田挥舞着粗木棒,一脸盛怒,“你走不走?走不走?不走小心棍棒无眼”

    那人的唇干裂,不住哆嗦着,“以前是我不好,她要怪就一直怪我好了,我不求她原谅。我时日无多,没有别的念想,你就让我见见他,就是死,我也死得瞑目……”屋内的冬郎哭起来,声音嘹亮,穿透墙壁,那人身子一怔,不再言语。

    他静静地听着这哭声,不一会儿也落下泪来。冬郎一直哭他就一直落泪,张手美不忍心再看,忙到屋内去看冬郎。

    秀儿哄不住冬郎,也没有心思去哄他,她的眼睛红红的,手还有些发抖。

    “秀儿姐姐,我来吧。”张手美上前抱起冬郎,秀儿也不抢也不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默默地掉眼泪。

    好一会儿,冬郎不哭了,金在田也进来,张手美打开窗子往外看一眼,“那人走了?”

    金在田余怒未消,责问秀儿:“他这是第一次来,还是来过几次?”秀儿抽噎着答:“前日里来过一次。”

    金在田心里有气,骂了她一句糊涂,“你看没看见他满身脓包?你又晓不晓得那脓包会不会传染人?你现在还奶着孩子,原就应该与他保持距离,你竟然还与他拉拉扯扯?”

    秀儿愣住,先前确实没想过这个事,金在田一说她再一想,立马慌了,“我……我以为他输得精光太脏才会这样,我真的没想到——”她看了看冬郎,金在田道:“从现在开始,你别和孩子在一起,十天八天之后看看如何,若是没有事,你再带孩子。”

    “那孩子吃奶怎么办?”

    “让娘喂它喝米汤。”

    秀儿悲从中来,又忍不住饮泣。

    金大娘回来的时候张手美还没走,她见冬郎哭,秀儿抓心挠肺的就是不靠近不接手,训了她两句。张手美将先前来的那人的事对金大娘讲了,金大娘很是震惊,“你说的是真的?她爹真的全身都是脓包?”她想了想,拿手抚着心口,心中一直难以平静,“听你描述的样子,好像是……天花。”

    天花?张手美也吃惊不小。古人一直拿天花没有办法,最忌讳这种病,忌讳与病人接触,这东西太容易传染了这个时候得了天花只有听天由命,能痊愈好起来的机会根本不大

    金在田和金大娘之所以如此在乎,是因为金在田小时候出过水痘,后来挣扎着好了,更早一些时候,金大娘上头本有两个哥哥,都是得天花去的。

    “真是个造孽的人,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如趁早死了算了”金大娘对那人的出现忿忿不平,“他要再敢来,我拿棍子抽死他”将女儿卖了就卖了,互不相干,若不是有如今这潦倒,他才不会出现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了,听说自己有了外孙,肯定不是想来害人的,应该真的只是想在走之前见见他。

    张手美唏嘘,就是他衣锦荣华地来,怕是这家人也不欢迎他,更别说如今携带危险病毒。

    金在田的说法没有错,不管有没有传染上,先隔离了再说。

    秀儿从新房搬到了后头的罩房里,什么用的东西金大娘都单独为她准备一份,吃的也好拉的也好,都隔离了。刚开始两日还行,她自己也懂,可是越到后头越难捱,特别是听到冬郎的哭声,自己的奶又涨得慌。好几次她都恨不得破了这戒律,金大娘防得可严了。

    张手美遇到歹徒这件事,导致她现在也被看得很紧,张阿生不准她像以前那样随意出门,甚至还说要卖鱼给春风楼的话,他去卖。

    张手美没事就来替金大娘照顾冬郎,有时候秀儿在屋里,她就抱着冬郎在屋外玩耍,告诉秀儿冬郎怎么了,是笑了还是哭了,是睡了还是尿了,什么都说,有的时候会让秀儿远远地看上他一眼。

    冬郎才三四个月,由吃奶转为喝米汤,刚开始硬是不吃,死命地哭,就几日光景,好不容章圆润的脸看着看着很快消瘦了一圈,秀儿只有抹泪,“冬郎,再等等,娘很快就能抱你,喂你吃奶……”

    怎么说呢,自从秀儿搬进了罩房,就真的没出来过了,有一日,她觉得有些头晕乏力,扶着床站起来,在门口喊了一句:“娘,我好像发热了……”金大娘手上的瓷勺啪地一声砸在地上的碗上,双双碎了。

    张手美刚好进门来,“大娘,大娘——”金大娘回过神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张手美喘口气,“那个人被发现死在七里坡……”

    秀儿也听见了这话,有些昏阙,幸好扶住了门框。

    金大娘喃喃道:“死了好。早就该死了。”。。

    第八十九章 小娘子大相公

    七里坡是从佃家台到江陵府的必经之路,那个人死在那里吓着了不少人,因为是得天花死的,所以很多人都很恐惧,甚至都不敢往那条路上走,去城里宁愿绕很远的路。当然,更不会有人敢将那人翻开,看看他是不是自己认识的人,或者好事地帮他找亲人。

    金大娘家自然是不会去管他的,后来还是路过一个苦行僧,借了把铁锹,就近找了处荒地,挖了坑,将他掩埋。

    一个人活到这份上,真的是太失败。

    听秀儿说,小时候她家还算过得可以,那人做点小买卖,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她娘死后,他染上了赌瘾,家里的小生意没有人做,家道一落千丈。

    “……家里能卖的都卖了,连一张坐的凳子都不剩,真正家徒四壁。我那时候岁吧,给人纳鞋底,绣花样,什么都能干,有时候挣了钱不敢拿出来,悄悄地藏着,准备存到年关,给我们都扯一身衣裳,吃顿好的。可——不管藏在哪里他都能找着。他嫌钱少,将我赶出门去,要是找不到活干,挣不到钱就不要回来。”

    岁的孩子,比眉儿还小很多呢,眉儿有亲娘爱着护着,虽然先前石青婶子对她不好,好歹也没受什么苦,连针线活都不会干。

    “那时候饿得又瘦又小,谁家有活给我干呢?还好有个大娘看不过眼,她帮人家洗衣服,让我也帮忙,洗衣服这种事你知道,夏天没什么,顶多洗到手发白打皱,就是冬天太冷,手会生冻疮,最开始是肿,肿得厉害,稍微一碰就破,就成了疮。大娘说用热水烫烫会好很多,洗完衣服我们都会烧点热水,我不敢将手放进滚烫的水里,大娘就狠心使劲地给我按下去,手一热,钻心地痒……”

    都说父母养孩子,她那么小却要养无底洞一般的赌鬼爹,最后还是被他卖了还债。卖给别人真不晓得下场会如何,还好是金大娘买了她,又是金在田娶了她。

    秀儿像烛火一般微弱的声音传过来,张手美听得心口发酸。

    “手美,是不是冬郎醒了?”

    “我看看,”张手美到东厢房看了一眼,回来说:“醒了,金大娘正在给他换尿布。”

    “手美,要是我就这么去了,你要督促在田,找个待冬郎好的。”

    “你瞎想什么呢,肯定能好起来的。”说是这样说,张手美心里头也担心着,天花可不是小感冒,挨几天就会好。她天天都这么劝她一回:“别天天郁着,什么都想开点,病也好得快。还记得你生冬郎那会儿,爹对我说,说你先前吃过太多苦,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家,得了份幸福,老天爷肯定不会那么残忍夺了你的,还有好光景在后头呢”

    老天爷的意思,谁又猜得准。

    “冬郎……”

    孩子都是娘心头的一块肉,秀儿听着冬郎哭听着冬郎笑就是不能抱他亲他,虽然都在一个大屋里,但隔了山一般的阻碍,那想念该也是百爪挠心的,钻心地痒。

    金大娘将冬郎整理好,喊了张手美一声,“我去煎药,你帮我看着冬郎。”

    这几天金大娘也愁,脸上不如之前有生气,华发又多添了几根。去年生冬郎的时候也是她一人忙进忙出,准备过年,照顾孩子,还要照顾月子,那个时候累,累得欢喜,可是神采飞扬的。

    金大娘买了秀儿回来,一直将她当亲生女儿看,谁会想到她还有今日这一劫。

    将要迈出门槛的脚收回,金大娘酝酿了酝酿,小声地说:“手美,我们家的事……特别是你秀儿姐姐的事,你别说出去了,对你爹和你虫娘也不要讲。”

    这事儿,金大娘虽然在自己家进行了隔离,积极救治,可也是怕着乡里乡亲知道了对他们心里隔离,这个忧虑张手美能理解。

    “要是别人问起,就说你秀儿姐姐生病了,详细的别说。”

    现在秀儿的情况是已经起了一块一块的红疹子,看着就吓人,还不能来人探病。

    眉儿在屋外头喊张手美:“美姐姐,有人找你”

    张手美扬声答道:“就来”她对金大娘说:“我知道轻重,您就放心吧。忙不过来的时候只管叫我。家里来了客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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