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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
若她也不爱江山,只爱美人,他们的结局或许会有不同。做一个昏庸的主君是快乐的,在纸醉金迷和冲冠一怒间,良心被向后推迟,唯有欲念得到满足,如阿允所唱的歌谣,来桑黛中的女亲王,为了爱情活着,为了爱情发动战争,为了爱情慷慨赴死。
但白锦做不到这样,所以后世称颂她时,将说她如何痛苦地胸怀天下。
只要他服软认输,她想。只要他说一句话,就一句话,说先前所做是错,说他可以尽力赎罪,那么她就能赦免他,带他一起回到先前的生活中去。
松林比她想象中更黑,或许因为数月之前已烧过一场大火,焦味盘旋松林深处,至今仍未全然散去。白锦放开缰绳,战马一路行来有些疲惫,它也低着脑袋,一路行到河畔。这是坠儿河的主干,河水极深,水浪滚滚,因而在冷天里也尚未完全上冻,只在水流稍缓之地有一层半透明的薄冰。战马踏着松散的步伐,踩过结着冰霜的草地,直到数个深色的身影晃过深林,它才陡然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喷气,警惕地将脑袋转向声音来处。
白锦一挥手,骑兵立即散开成扇形,向河边围拢而去。而她最先看到的,是断月。
怀梁的佩枪,断月。纯黑色的,竖直指向天空。紧接着才是怀梁本人,他身形越见清瘦,披散着头发坐在地上,平静地盯着她瞧。
“白锦。”他哑着嗓子,用一个疏离的称呼叫她。白锦握在手上的马缰忽然割痛了她的手,让她心中原有的那些东西在一瞬之间受到怀疑,几至破裂。并非仅因为这个称呼的变化,而是因为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不再有任何来自过去的东西。
单含雪纵马上前,拈弓搭箭,“主上,让我来。”她目光锐利,将箭指向怀梁心窝,白锦立即扬手阻止。
“主上!此人是个祸害,留他不得。”她轻声劝道。白锦点头,却未许她放箭,却似不觉,她看着如今二十七岁的怀梁,仍尽力寻找十年前那个少年踪影。
“放下兵器,跟我回去。”她努力咬着牙,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发颤。
但怀梁仰起头,脸上显出矜傲自嘲的笑意,“我信任过你,下场并不太好。”他拄着枪站起来,每走一步,地上就多出一道血痕。
“你以为我会让你留着我,做人质去威胁修瑜吗?”他发狠地冷笑,“你没这个机会了。”
荒唐,属实荒唐。原来他已在她因伤透心而背转身那一刻就松开了手。久为质子,暗敌环伺使他的心思变得阴沉多疑,肩上沉负的血亲深仇使他变得残忍、独断,视人命如草芥,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质疑和背叛,也从不反顾自己过去的决定。
白锦期待能够回心转意的人,不管他是谁,那个人如今已不存在。
他眼中忽而光芒大盛,丢去手中枪,反手拔出了腰间北地传奉千年,据传为巨妖之骨所打磨的古剑“镇声”,阖目毫无犹豫地送向自己的颈项,没再睁眼看面前的女人一眼。
白锦反应极快,立即夺下单含雪手中弓连发两箭,一件射中他的肩膀,第二箭才射中他手里的“镇声”。怀梁猛然睁眼,举目四顾,发现自己已被围得密不透风,便急促地向后退了两步,轰然倒下,身躯落入寒浪滚滚的坠儿河,很快就被掺着碎冰的浪头吞没。
白锦跳下马去,附身拾起情人的佩剑,轻轻抚摸着。她脸上的表情已在剧烈波动之后,变为一种永恒的平静,旁观之人,从此再无从窥视她的真意。
“找人。”她淡淡吩咐道,“到下游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被雪回到营帐里,她立即令人拿来纸笔。无患子进来的时候,看见她正伏案写着什么,便走过去瞧。
“在写什么?”
“劝降之信。”
“给怀瑾的?”
白锦抬起头看这位老师,忽而轻声笑了,“老师果然睿智,无人能及。”她将冻得通红的手指,放在唇边呵气取暖,眼神却很空茫,无患子注意到她的指尖有数道刺眼的裂口,让她拿笔的动作都很为难,不知如何得来。
“怀梁或许死了。”她说,
“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救下他弟弟,就救下一个,也很好。”
既然怀梁和白锦锦,都已死在漫天深雪里,被寒浸浸的冰河水冲走,被大雪掩埋遗骨,那么能救下一个,哪怕一个,也是好的。作为以往时候的追怀,浮光掠影,聊慰平生。
第 140 章
雨下个不休,天上像被捅了个窟窿。怀瑾从容步出内城,身披着大氅,一手按着啼朱馆的大门,轻声咳嗽。他抬头望天上看,只有乌黑的云彩凝固在城头,守江的九头龙旗,高高在风中飘扬。龙旗下挂着一具死尸,随风飘来荡去,他眯起眼睛,看见数只乌鸦,有些站在旗杆顶上,有些则贪婪地享用着死人的眼睛,用粗噶的嗓子表达愉悦。
“来人。”他转开脸,轻声叫道,一名随从跑上来,到他身前跪下。
“叫书记官来。等回到北方,给曹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