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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奔放,鞋被甩到了病床正下方。我现在伸脚去够,挂在床边上显得很狼狈。我才意识到一个不容忽视的现实,我的小短腿着实配不起一米高的病床。为防止哪次摔下床伤筋动骨,我决定下回谢旭舟轮休,再让他捎张矮床上山来。
就在我快掉下床时,宗崎一把握住我的脚踝,把我提了上来。他弯腰拾鞋给我穿上,指腹无意间蹭过我的脚背。
我缩了缩脚,赶紧下床,拖出衣橱里藏着的微波炉,说:“以后用不着食堂的锅了,就在病房里加热饭菜吧。”
微波炉还是全新的,宗崎拆了包装,轻车熟路地鼓捣起午饭。我抱着靠枕,蜷在沙发上看他。
“什么时候买的?”他手中活计不停,顺口问。
“啊?”我还困着,没听清。
他重复:“微波炉,什么时候买的?”
“哦,上星期谢医师轮休,我托他到山下买的,”
“他怎么会乐意帮你瞒着?”病房里不许开伙,这是疗养院的规矩。
“谢医师在尝试新的心理疗法,我自愿当了小白鼠。”我低头抠着指甲,努力不去看宗崎的表情。宗崎一定觉得奇怪,要放在从前,我是说什么也不会尝试谢旭舟那老狐狸的新疗法的。
宗崎问我:“他要怎么做?”
“他在逐渐帮我停掉精神类药物,然后每周来找我谈心。”我偷瞄了宗崎一眼,他正在摆盘子,没功夫看我,“可以想象吧,就是一本正经的心理治疗,美其名曰‘谈心’。谢老狐狸你还不了解嘛,就是个人精。每个问题都在套我的话,一点点给我挖坑,等着我自己跳进去。据说这还只是初步阶段,他是打算了解一切,教我直面过往,好让我彻底摆脱药物治疗。”想到谢旭舟的壮志,我不禁一声嗤笑。
谢旭舟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找我疾病的症结所在,殊不知我早能看清自己的恐惧,却仍对所有恐惧无可奈何。
说过“恐惧即未知”的人,一定没有见过“恐怖”一词真正的嘴脸。只有不屑隐藏面目、亲自站到你面前狞笑的东西才叫恐怖。
我们交谈的情形总是:谢旭舟想知道的,我不会告诉他;我想要知道的,用不着他告诉我。我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应付他的治疗罢了。
宗崎抬头看看我,继续低头专注于饭菜的分盘。半晌后才问:“你既然不认为谢医师的方法有效,为什么又同意尝试?”
“嗯,”我故作深沉,“也许我只是厌恶了每天吞大把药片过活的日子,那样很像是具泡在福尔马林里维持鲜活的尸体(是事实,别瞪我)。我和谢旭舟这是互利互惠,我给他提供治疗案例,充实论文;他给我减少精神类药物,瞒天过海。我已经很少发作了不是吗?但是除了谢医师,疗养院的其他医护是不会同意给我减少药量的。”
“你们的交谈有进展了吗?”宗崎的声音一贯平静。
“交谈?你还不如问我们的心理学游戏玩得是否尽兴,可曾分出高下?”我忍住没翻白眼。谢旭舟岂是好对付的,每次与他交锋都极大地耗损我的心力。我从不怀疑,再去他的治疗室几次,我就会恢复六年前的“良好状态”。
表面看来,我与谢旭舟的交谈内容天南海北一通胡扯。他竟然问我哪里的海最蓝、哪里的天最阔。我没见过真的海,就按照自己看过的照片来答。他还问我小时候的事,我就半真半假掺和着讲述。他的问询看似没有关联,实则注重引导,话题只围绕我的想法喜好兜圈儿,害我总是被他带节奏。
他从没有直接问过我有关六年前事件的情况,可能是害怕刺激到我。我想起自己曾经尖叫的模样,发现从前的癫狂竟然给如今的我增加了一道防线,让谢旭舟投鼠忌器。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我时常觉得,我和他之间的博弈就是一场攻防战,谢医师还可以用心理学知识作武器,主动向我发起进攻。而我呢?我只能被动地躲在城墙后面,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的秘密,唯恐他冲进来把一切搅碎。
这场战役中,我的条件确实不利,不过这倒不足以使我感到惊慌。
真正令我不安的是,我直觉自己的应对都是徒劳,谢旭舟设下语言陷阱的目的或许与我想的根本不同。我不太愿意承认,我在他面前时常有种无力感。
想到这里,我的眼底不由泛上一层郁色,赶忙低下头不再看宗崎。
Chapter 4
直到宗崎捧着餐盘过来,我才佯装困倦不支地抬头,伸手揉了揉眼睛。
盘子摆得很漂亮,菜品丰富,菜色鲜亮,难得他有闲情逸致。宗崎按照荤素、口味,把菜分成了三组,分装在盘子边缘,与盘中央扣着的米饭相映(感谢山下带来的盘子够大)。菜的汤汁被沥得很干净,不会像食堂大叔大妈打菜时那样浸透米饭,使各种菜味混杂在一起。
不错呀,宗崎很清楚我的忌讳。我满意地提起筷子,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
“烧卖呢?”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最爱竟没端上桌。